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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从国策角度理解金融安全

2017-06-07程实

金融博览 2017年6期
关键词:最大化金融风险利益

2015年,我们(张红力、周月秋、程实、万喆等)在学术著作《金融与国家安全》里对“金融何以成为国策”进行了讨论,核心关键词是“利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自古以来,利益就是“普天之下”社稷运行的核心,我们则将利益视作连接金融与国家的关键纽带。国家安全是安邦定国的重要基石,金融安全是国家安全的时代要义,国家利益则是金融安全的核心目标。

《孙子兵法》开篇有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和平年代,金融市场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金融安全是国家大事,决定着国家兴衰,甚至是民族存亡。《尉缭子》则说:“兵者,以武为植,以文为种。”在国际金融战场上,利益博弈是表象,战略对抗才是内涵。国家利益博弈的结果,取决于金融安全战略的高下。而制定国家金融安全战略,首先需要正确看待金融安全。从国家利益的角度看金融安全,三个问题十分重要。

金融安全是个技术问题吗?

技术指标是金融风险大小的重要表征,但不是金融安全与否的唯一衡量标准。事实上,金融安全不仅取决于金融风险的大小,还取决于金融体系对风险的承受能力、向外分散风险的纾解能力,以及金融安全战略对风险的综合处理能力。因此,技术指标对金融安全的表征是片面的,仅从技术角度维护金融安全往往是危险的。

金融是一个技术含量很高的专业领域,金融工具的设计、金融风险的测度和金融监管的执行,都需要深厚的经济学、金融学、数学和心理学的专业知识。较高的专业门槛和技术含量实际上掩盖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国际金融市场和国际货币体系的运转一定程度上是由霸权力量驱动的,技术指标作为体系运转的结果,对不同国家的含义是不一样的,也就是说,金融安全并没有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技术标准,用技术手段来观察金融安全状况、来应对金融安全问题,往往会陷入困境之中。而将金融安全视作技术问题,这首先就是一种危险,很容易在国际金融博弈中陷入战略被动。

金融安全指标体系里的指标很多,通用常用的有:经常性项目差额占GDP的比重、外汇储备可供进口月数、偿债率、偿息率、债务率等。这些指标无疑是有重要意义的,对于判断和预防金融风险具有一定的价值。但是,研究和应对系统性金融危机,保障国家金融安全,仅从技术层面上考虑是远远不够的。

从逻辑上看,金融安全是一个相对概念,即风险相对于风险承受者是否危险。同等程度的金融风险,对于一国可能是安全的,对于另一国则可能是危险的。金融安全取决于多个要素,包括:金融风险的绝对水平,一国金融体系的成熟度(决定风险承受力),一国在国际金融秩序中的地位(决定风险分散能力),以及一国金融安全战略谋划水平(决定风险化解机制)等。由于技术指标大多只描述了风险的绝对水平,因此其对金融安全的表征是片面的。金融指标高还是低,往往并不是金融安全与否的决定性要素。

由于技术指标不能全面表征金融安全,因此,一国围绕技术指标来构建金融安全战略是危险的。举两个例子:案例一是印度尼西亚,亚洲金融危机后,为了修复技术指标以达到援助要求,印尼政治经济两方面都付出了巨大代价。案例二是美国,次贷危机后,美国并没有着力于技术指标的修复,却赢得了风险出清和强势复苏的契机,并于近期展现出经济“周期性领跑”和金融“霸权地位加固”的相对强势。

因此,金融安全的核心是国家利益,最大化国家利益,不仅需要技术上有考虑,更需要从战略高度着眼,坚守底线思维,完善顶层设计,全盘统筹金融战略的制定、国际博弈的应对、金融风险的缓冲、基础体系的建设、各种威胁的化解等。

阴谋论还是阳谋论?

阴谋还是阳谋,这是一个问题。国际金融体系中浮现和隐藏着的是各国之间的权力、利益乃至民族文化的争夺和较量,每一次国际金融危机都是国家间权力与财富重新分配的过程。无视他国“阴谋”的存在是危险的,但如果仅以阴谋论作为主线和战略思维的基调来看待这些问题,则太过狭隘。我们应正视最大化国家利益是阳光下的行为,是阳谋,不是阴谋,靠的是实力和智谋。实现国家利益最大化的阳谋,掌握政治经济主导权是基础,活用虚实结合的战术技巧是手段。

因为金融具有技术上的复杂性,大国金融博弈也有较强的隐蔽性,所以很多人从阴谋论的角度来理解金融安全,这是错误的。金融安全的核心是国家利益,保障国家金融安全就是要利用经济、金融手段在国际经济金融博弈中占据先机,用各种符合规则的手段最大化本国利益。最大化国家利益是阳谋不是阴谋,原因有三:第一,目标是清晰明确的,不存在不可告人的隐藏目的;第二,实现目标的手段是公开的,尽管谋划的过程可能不会大张旗鼓,但策略实施都是通过经济活动和市场操作来实现的,任何不公开的“地下经济”和“地下金融”,都会被各国一致抵制,难以真正产生深远影响;第三,追求目标的结果是一目了然的,谁在利益博弈中占据先机,谁就有更强的话语权和影响力,谁就能主导国际利益分配,不存在不可获知的隐藏收益。

全球利益博弈中,每个国家的逐利本能都是一目了然的,然而,并不是每个国家都有底气实现阳谋。所谓阳谋,从另一个角度看,就是不需要阴谋诡计、凭实力也能实现的谋略。在国际经济金融往来中,只有掌握政治经济主导权,才能保障阳谋的长期实现。具体来看,阳谋的底气源于以下六点:第一,强大的经济是最大化国家利益的基石;第二,货币霸权是最大化国家利益的关键;第三,主导国际金融业是最大化国家利益的路径;第四,国际金融组织控制权是最大化国家利益的手段;第五,垄断金融定价权是最大化国家利益的保障;第六,信息控制权是最大化国家利益的利器。

金融安全可以自发实现吗?

实现国家利益最大化阳谋的过程是一个复杂博弈的过程,安分守己反而容易受制于人,只有乱中有为,才能掌握主动,占据先发优势,进而保障自身利益,甚至有望获得超额收益。乱中有为并不意味着为所欲为,而是要有所节制,保有底线思维。

全球化不仅意味着生产要素的流动跨越国界,还意味着各国政策的影响相互交叉。金融安全的核心是国家利益,每个国家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过程不可能是自发统一和协调的,而是充满了对立和冲突。因此,全球化背景下的金融安全博弈,是一种非合作的多重博弈,博弈过程非常复杂。混乱和无序是国际金融运行的本质和常态,有序是短暂的,混乱是长期的,金融创新发展就是在“长期混乱→短期收敛于有序→长期混乱”的过程中实现的。在混乱的国际金融博弈中,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本分并不会自然实现国家利益的帕累托最优,在长期受制于人的情况下,一国很容易不知不觉就掉入了“温水煮青蛙”的困境。谁占据先机,谁主导格局,甚至谁引导失序,谁就能取得更有利的发展契机,博弈论中的斯塔克伯格模型就已论证了乱中有为对于占据先行者优势的重要性。

基于国家金融安全的全球利益博弈需要乱中有为,乱中有为才能占据先发优势,但值得强调的是,乱中有为的前提是自己不能乱,也就是说,乱中有为需要底线思维,“对外乱中有为,对内底线思维”共同构成了国家金融安全战略的两大核心。

就中国而言,国家金融安全的底线思维就是防范系统性金融风险,確保金融充分支持实体经济,并以此作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主要基石。从技术上看,国家金融安全的底线思维包括以下内涵:第一,金融体系不爆发系统性风险,金融体系对实体经济的资金融通主功能不被抑制;第二,国家物价稳定,CPI同比增幅不超过3.5%的警戒线;第三,国家主权货币币值稳定,兑主要国家货币汇率不发生巨幅波动;第四,国际资本流动顺畅但不过度,不发生大进大出风险;第五,银行业运转正常,不良率不超过资产利润率;第六,政府和企业负债保持适度,债务风险可控,不发生企业废债风潮和主权债务违约事件;第七,金融市场流动性充足,不发生支付危机,货币资金价格不过度波动;第八,金融改革对银行业整体的冲击有限,即便利率市场化等因素导致行业竞争加剧,银行业整体也不出现亏损;第九,民营银行和互联网金融等新生金融力量有序进入银行业,不发生非理性的恶性市场竞争;第十,保险行业和证券市场稳定发展,不发生恶性道德风险事件和突然性的股市崩盘。(作者为工银国际首席经济学家、研究部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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