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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兰雅小说征文与梁启超小说界革命

2017-06-06姚达兑

读书 2017年6期
关键词:基督教梁启超征文

姚达兑

一九0二年梁启超创《新小说》杂志,发表论文《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和“新小说”《新中国未来记》,推动了“小说界革命”,被认为是中国现代小说/小说理论的源头。《新小说》《新民丛报》等杂志实际上参与了民族国家的文化和意识形态的建构。梁氏的小说主张,与其“新民说”等理论密切相关。一八九五年五月二十二日始,传教士傅兰雅在《申报》《万国公报》和《中西教会报》等报纸上发动了一次全国性的大规模小说征文。这次事件被称为“新小说前的新小说”(韩南语)。一共收到来稿一百六十二部(现存一百五十部),文体涵盖了小说、戏剧、诗歌、小故事和论文等等。参赛者来自十四个省份,有一半与教会或传教站有关。关键问题是:这两个事件有哪些联系?

一 傅兰雅的小说观念

傅氏在华几十年间,所著所译几乎皆是科技作品,注重实用性,其所征小说则以英语“Novel”(长篇叙述性散文)为标準—功能也在于实用。该征文有中英两份公告,大旨并不相同。中文版面对参赛者,要求攻击三弊(鸦片、时文和缠足),并谋划祛除之计,致使国富民强。傅氏《求著时新小说启》一文说:“窃以为感动人心,变易风俗,莫如小说,推行广速,传之不久,辄能家喻户晓,气习不难为之一变……” 英文版及其解释,则希望以“基督教的腔调”写就;作品要像斯托夫人的《汤姆叔叔的小屋》一样,对社会发展有重大影响;最终目的还在于培养新一代的作家。所谓“拟请其常撰同类之书,以为恒业”。

傅氏征文无疑是提高了小说地位。很快便有许多人回应了其要以小说改变社会的主张。一八九六年,梁启超在《变法通议·论幼学》“说部书”一节中说:“今宜专用俚语,广著群书,上之可以阐圣教,下之可以杂述史事;近之可以激发国耻,远之可以旁及彝情;乃至宦途丑态、试场恶趣、鸦片顽癖、缠足虐刑,皆可穷极异形,振厉末俗,其为补益,岂有量哉。” “试场恶趣”“鸦片顽癖”和“缠足虐刑”,正好对应了傅兰雅征文要求批判的三弊。“宦途丑态”方面,傅氏明知清政府无能、官场的腐败才是根本原因,但他与官场走得近,不可能(或请人)攻击这方面。梁启超的吁求,有的参赛者早就注意到了。朱正初的参赛作品《新趣小说》(可能是最具代表性的一部),在征文事件半年后(一八九六年一月),以《熙朝快史》为题在香港出版。《新趣小说》前八章,集中攻击了三弊,而《熙朝快史》则后续了四章,转而攻击了“官场丑态”。梁氏所谓的“阐圣教”,在傅氏是为基督教,在梁启超并非孔教(他在一八九六年写给严复的信中说:“教不可保,而亦不必保。”又在一九0二年的《保教非所以尊孔论》中有辨析“孔教”之教,是为教育,而非宗教),而是能够救世救心的佛教。一八九七年,严复和夏曾佑的论文《本馆附印说部缘起》便提及,“且闻欧美、东瀛,其开化之时,往往得小说之助。……宗旨所存,则在乎使民开化。……则小说者,又为正史之根矣”。一八九七年,康有为的《日本书目志》中,则独辟“小说”一部,与经、史和文学并列,地位不低。“仅识字之人,有不读经,无有不读小说者。故‘六经不能教,当以小说教之;正史不能入,当以小说入之;语录不能喻,当以小说喻之;律例不能治,当以小说治之。”这种阐扬和宣讲“王风”,宣传语录、律例的小说,正是十八九世纪中国极为流行的“圣谕”宣讲小说及其流亚的善书小说,有非常强的教化功能。

傅兰雅征文启中并未提及甲午之战,仅是要求“述事物取近今易有”,希望能促使本国兴盛富强。这背后隐含了一层国耻、救亡等民族主义诉求,倒是由梁氏(“杂述史事”“激发国耻”)揭示了出来。傅氏征文的参赛作品中,也随处可见国族创伤的书写,内容多涉甲午一役,甚至勾起了更早的太平天国之乱留下的创伤记忆。

傅兰雅期望的小说,是用基督教腔调写就的、写实性的、长篇叙述散文体作品。然而结果并不与其期望一致。参赛稿的文体特征较为复杂,长短篇皆有、韵散并存,还有非叙述性的论文,也有的参赛者特意强调了小说的虚构性,而非写实性。大部分的稿件还有浓厚的民族主义情绪。也有一部分在小说结尾,确实是将基督教当作拯救中国的药方。当然,传统的劝善惩恶、传导道德教诲的功能,也得到保留。

二 圣书小说的影响

清初至民初,宣讲和解释康熙《圣谕十六条》以及雍正的《圣谕广训》的过程中,曾产生过大量的宣讲小说,是为“圣谕小说”。后来又与善书宣讲汇流,成为一类带劝惩性质的小说。传教士小说,笔者称为“圣经小说”,有不少也模仿了“圣谕小说”。十八九世纪流行一时的,用以解释《圣经》的传教士小说、解释《圣谕》的圣谕小说,两者满篇说教,特征相似,笔者合称为“圣书小说”。这类小说,与传统流行小说或诲盗诲淫或才子佳人,有较大的不同。后者需要拉上经史壮阵,方能抬高身份。“圣书小说”,本身就是解释皇帝/上帝之言,有其超越性、神圣性的一面。

有些参赛作品明显受到“圣书小说”的影响。洪肇谟在其稿中说:“中华向有听讲乡约之举。将《圣谕十六条》,逐渐开导,感化人心不少。今能用此编刊布十八省于讲解《圣谕》之时,逐次歌唱,使妇孺咸知西人之功,洵不浅哉。”张葆常的参赛稿也写到圣谕宣讲小说的劝诫功能。“日前,我在庙中,恭听台上一位官,读《圣谕》兼戒烟的话。说得痛快流利。台下的人,半为他流泪。迨至退而省其私,知该官每日足须烟钱三百文。”这些参赛者非常熟悉圣谕宣讲的仪轨,也读过圣谕小说,故而才会要求利用其宣传功能。

这批作品与以往的小说的不同在于,较为直白地批评了时弊、提出了救世强国的种种主张—虽然有的保守、有的较幼稚。傅氏英文版征文要求的用“基督教语气写作”,不知各传教站的教师、新闻站的西方人、在华的传教士,有没有将这种要求解释给参赛作者,但是交来的参赛稿中,至少有三分之一以上,写到了基督教的救世力量。一大半以上,提及要将西方作为学习的对象。

获得第二名的《澹轩闲话》(获冠军的小说已佚)在其结尾时,主人公尚德完成了诸多功德,在一晚酒后睡去时,见到了一位“金甲神人”。“只见一金甲神人,自称天使,对尚德说道:上帝因你乐善不倦,甚为嘉悦,使你子孙五代昌盛,官至一品。你可愈加奋勉,不可始勤终惰,致负帝眷。”在这里,基督教的“天使”竟然被本土化地“翻译”为“金甲神人”—这是明清小说中经常出现的天启式的形象,在《聊斋志异》《二刻拍案传奇》《水浒传》和《西游记》等流行小说中都能找到。这明显是善书小说的因果报应模式:主角行善积德,天降神人给予奖励。但这种腔调与傅氏期望的“基督教腔调”,恐怕有点背离。

有一半以上的小说都提及一种解答方案是:信教、读经、受洗,便一洗鸦片、时文和缠足的旧习。望国新《时新小说》各章节的回目充满了基督教腔调,如“改烟良方从天来,须奉救主蒙赦罪”,“已虽决意终难改,崇信耶稣瘾遂断”,“各国圣贤从天降,耶稣之教超万圣”,“富强之基在斯教,得明救道毕生从”。小说的结尾,写及主角信教,“国华此时焕然一新,深信主道,或读《圣经》,久而愈明。……国华亦作国家巨擘,惟更要者,竭力宣扬救道、毕生为主忠仆”。胡晋修《时新小说》:“自此兄弟叔嫂,早晚在家礼拜真神,圣日赴礼拜堂赞美上帝。”张佃书《无名小说》:“讲道之处,皆由《圣经》脱化而出。”陈效新《时新小说》:“夫天父也,救主也,圣神也,三位合一上帝也。诚以此信德神通,确乎天人至宝也。冀学而明,明而诚,兴盛富强之旨在是。”魏开基《悟光传》开篇即有:“幸主心仁慈,主道广布,能救人脱其害,且能使人得其益,而要非信主者不能也。”东海逸人撰《警世奇观》:“生平作事枉徒然,今是昨非信可言。一旦皈依遵上帝,儿孙世世福绵延。”李景山《道德除害传》用大白话说:“我们要常常的读《圣经》,那经上的言语,都是他的吩咐,全是他的命令。若能照着他的话去行,就可以修身治家,可以治国平天下,可以赶去诸般大害,可以救活自己灵魂。”当然,不少小说都提到,最终要全面革除三弊的对策,则是“皇帝加耶稣”的做法,如“欲革中华之弊,仍借君上之权,济以耶稣之道”。由皇帝启动社会改良政策,同时以上帝之道辅助,来改变世道人心。

参赛者认同的理想型小说,皆有着训世、醒世或救世的倾向,其模型、修辞、典故和情节的来源(除了取材于现实生活和近事之外),有的是汉译西方小说,也有的是本土小说。有一种较奇特的现象是,在这些作品中,宗教与民族主义是可相互转换或混同一起出现的。

三 应用宗教

梁启超认为谭嗣同撰《仁学》是一种应用佛学。实际上,李提摩太所译《大同学》一书,便可看作一种“应用基督教”,即用基督教关怀来救天演论中的伦理缺失。傅兰雅、李提摩太、夏曾佑、谭嗣同和梁启超等人看待宗教,皆取进化和应用的功能。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件:一八九三年的芝加哥“世界宗教大会”。这是比较宗教学、世界宗教学两个领域的分水岭式事件之一,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晚清佛学学者的比较视野,催生了种种新观念。一八九三年傅兰雅恰好去观摩了大会(之后顺道回加州家里,并与加大校长谈教职事宜)。李提摩太在《万国公报》上征得两篇论文(《儒教论》和《道教论》),并译成英文寄到会上宣读。与会的锡兰佛教学者达摩多罗,归国途中,路经上海。在上海,他与李提摩太、杨文会有一次非常重要的会面。结果是,达摩多罗回国后,整合了基督教及其传教经验,大力振兴佛教,而另创一种派系,后人称为“Protestant Buddhism”(抗议宗佛教)。这一次会面,对杨文会的影响则是:一、与李提摩太合译《大乘起信论》,二、推动佛教基础教育和扩大宣传,导致后来居士佛学向人间佛学的转变。杨文会影响了一大批晚清知识分子的佛学修养。杨的学生夏曾佑后来便介绍了谭嗣同和梁启超向其学习。杨文会和李提摩太合译《起信论》时,李提摩太将这部佛经故意读作是基督教的作品。这与达摩多罗扮演出“Protestant Buddhism”的整合策略非常类似。两者的不同在于其内容。李提摩太以基督教格义佛学,并取其可“起信”的应用一面。杨文会及其影响下诸人,对佛教或其他宗教的态度也是取实用救世的态度。梁氏本人甚不喜超越性的宗教,而偏喜欢入世、救世的佛法。这种观念正产生于此时。

傅兰雅的宗教应用观念,更是明显。傅兰雅在一八九三至一八九六年间,多次表明中国已经在改变。然而,仍缺乏道德的、宗教的进步。一八九三年,他在上海参加了三年一届的“中国教育协会”会议,代葛瑞夫兹(F. R. Graves)主教发表论文,便指出中国的道德教育虽能达到一定水准,但仍未达到“更高贵的自然德性”,“更致命的缺点是缺少了基督教的标准”。一八九六年五月该协会又召开了一次会议,由傅兰雅主持。会上,福斯特(Foster)夫人应傅兰雅要求,在其演讲中也提及,“此时中国孩童所接受的文学的道德教育,多是来自一本叫《圣谕集要》的小说集;大部分中国文学作品也与此书类似,充满了道德说教,但却不是从基督教的立场写作,也缺乏基督教的理念”。不久,傅兰雅去加州出任伯克利首任汉学教授。在加州的一个教师年会上,他指出:不难看出,中国需要的不仅仅是改革,她需要一个几乎全新的改造。他还认为,未来中国,科学应占据主导地位,其次是基督教终将成为中国教育事业中的最显著特征。在傅氏观念里,宗教与科技皆可应用以改变社会。一八九三至一八九六年间,傅兰雅频繁地提到要用基督教来教育民众,改造中国。可见是为其一向观点。一八九五年他趁机推动的小说征文,也是怀着同样的目的:以小说为工具,基督教为内容,教育民众,推动社会改良。用小说改造中国,这一点很快得到了响应,具体表现在梁氏的应用佛学与小说救国的观念。

要之,傅兰雅和梁启超的应用宗教观念,是与比较宗教和世界宗教的大潮流下宗教融合和相互格义有关。若是梁氏概念中的“应用”,改为“宣传”的话,则更能明显觉察:他们是将文艺当成宣传宗教(或一套意识形态)的工具。

四 佛教与小说

傅兰雅和梁启超都将小说当作宣传工具,而两者的宗教取向皆是应用的一面。傅兰雅推动小说征文,希望参赛者用基督教腔调写作,或者扶植一批写作基督教小说的新作家。梁启超则看重佛教的救心救世、救国救天下的功能,将佛学整合进了“小说界革命”的论说中。问题是:在这一时段,在梁氏的书写中,佛教与文学的关系如何?

当梁氏谈及“欲新一国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国之小说”“欲新道德,必新小说”和“欲新宗教,必新小说”时,他在谈论什么?所谓的“新道德”,实有确指,即同一时段发表于《新民丛报》上面的《新民说》系列文章及其开列的德目。“新宗教”呢?这就要注意梁氏的另一篇文章。一九0二年十一月十四日,《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发表于《新小说》。而在十二月《新民丛报》上,梁氏还发表了一篇《论佛教与群治之关系》(杨文会的另一位弟子太虛回忆说该文对其影响极深)。两文实可互文对读,借以明白在梁氏眼中,宗教与小说之关系。

在《论佛教与群治之关系》一文中,开篇即提:中国前途的大问题,在于有无信仰,在于信何种宗教。在前个月的文章《宗教家与哲学家之长短得失》中,他也提及类似的问题:“天下之宗教多矣,吾谁适从?”他首先否定了孔教,理由是孔教之“教”是为“教育”,而非宗教。同时,他还提出“欲建新国,而先倡新宗教”。梁氏的答案是借助佛教之伟力,而推出一种新的意识形态。在《论佛教与群治之关系》这一篇中,他还否定了“景教”(基督教),但他也看到了欧美“信仰景教而致强”,所以提出适合中国的是佛教。他认为信仰佛教的六个条件是,佛教“乃智信而非迷信”“乃兼善而非独善”“乃入世而非厌世”“乃无量而非有限”“乃平等而非差别”“乃自力而非他力”。这六个条件基本上是侧重有益于新共同体方面。换言之,即是佛教能应用,有益于“群治”。

《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一文中使用了不少佛教词语。梁氏指出小说有四种不可思议之力量(不可思议,也是佛教词)分别是:熏、浸、刺、提。“熏、浸之力,利用渐;刺之力,利用顿。熏、浸之力,在使感受者不觉;刺之力,在使感受者骤觉。”熏浸对应的是佛家的渐悟,而刺提则是顿悟。这一时段的小说及其理论,多属宣传的文艺。梁氏也自认如此。“自是启超复专以宣传为业,为《新民丛报》《新小说》等诸杂志,畅其旨义,国人竟喜读之,清廷虽禁不能遏。” 法国学者埃吕尔(Jacques Ellul,1912-1994)声称“宣传”有两种主要类型,即刺激性的宣传和整合性的宣传。刺激性宣传,是在短时间之内,激发人们的情感,促使人们立即做出往往是过激的、非理性的反应。整合性宣传,则注重長期性,其目标则在使人调整,并进入某种“期望的模式”(desired patterns)/被设定的模式。如果我们换用“宣传”的方式和功能来看梁氏的四种小说功能,则所谓小说的渐悟功能(熏浸),属于“整合性宣传”的洗脑作用,而顿悟的功能(刺提)则属于“刺激性的宣传”。然而,两者并非截然而分,而是往往混杂而成。值得强调的是,整合性宣传的宣传者,往往会提供一套意识形态、政治理念或宗教信仰,作为支持。梁氏用佛教词语来鼓天下之动,同时还利用著述(如《新民说》)和新小说(如《新中国未来记》)为未来的新国,提供一种新的意识形态和想象图景。

梁氏的未来主义、进化论和宗教关怀,在一九0二年有机地聚合在一起。这种思想源头可能来自李提摩太一八九九年译、颉德撰《大同学》(Benjamin Kidd原著。各章节原在《万国公报》上连载,五月底出单行本)一书。该书的主要内容是进化论加基督教,曾被戏称为“斯宾塞福音”。作者将社会看作一个有机的进化整体。此书可能还影响了康有为《大同书》的定名。一九0二年十月,梁氏发表了《进化论革命者颉德之学说》,详细讨论了颉德的学说。梁氏所想象的国族和社会,便是能以宗教之力来推动进化的。甚至他还从日本哲学家解读的颉德思想那里接受了“死乃进化之母”的观念。正如日本学者森纪子指出的:“梁启超辛亥革命前的佛教思想,归根结底是一种因时而发的应用宗教,其目的是为形成国民国家而振奋不惜流血牺牲的无私精神,鼓舞殉教精神。”梁氏的“小说可以改良群治”的说法,不仅仅是使用佛教词语来表达,还包括了应用佛教(不惜以死)救国的精神。换言之,与其说是“小说救国”,不如说是“宗教救国”,尤其是用佛教的救世和牺牲精神,去锻造国族性、召唤国魂、发明国族英雄。

无论是傅氏的时新小说还是梁氏的新小说,基本上都是宣传的文艺,说教的色彩非常浓重。许多时新小说翻来覆去都是对三种弊端的议论,并开出或道德的或基督教的药方;许多新小说,也有类似的说教倾向。黄遵宪和夏曾佑等师友,都较为赞同梁启超的“小说救国”的观点,但是对新小说较为明显的说教倾向,提出了严厉的批评。一九0三年,夏曾佑《小说原理》一文,便对小说分类和写作技法做了一系列的总结,并暗里批评了新小说的一些缺点,其中“叙实事易,叙议论难”一条,“以大段议论羼入叙事之中,最为讨厌,读正史纪传者,无不知之矣。若以此习加之小说,尤为不宜。有时不得不作,则必设法将议论之痕迹灭去始可。”梁启超撰《新小说未来记》可算是新小说的一个范本,其偏向议论的风格,正是夏氏所指出的。一九0二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新小说》发刊时,梁启超恢复了与黄遵宪的联系,并给后者寄赠了新创的杂志。黄氏在一九0二年十二月十日,回信给梁氏时写道:“仆所贵者,为公之关系群治论及世界末日记……叹先生之移我情也。《新中国未来记》发表政见,与我同者十之六七。他日再细评之与公往复。此卷所短者,小说中之神采(必以透切为佳)之趣味耳(必以曲折为佳)……”黄遵宪较为重视梁启超所论的“小说与群治之关系”,对其小说所寄的政治理念也能认同,但也指出了他的小说缺乏神采和趣味。这其实也正是时新小说和新小说的共同弊端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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