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比较句的单调性特征——以比较结构“一+N+比/不如+一+AP”为例

李晶（太原工业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8）

论比较句的单调性特征
——以比较结构“一+N+比/不如+一+AP”为例

李晶
（太原工业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8）

单调性作为词类特征在之前的名词和动词的研究中被广泛讨论。文章将以比较结构“一+N+比/不如+一+AP”为例，讨论比较句的单调性，从而论证形容词通过使用语法手段，如量词的使用，也具有单调性特征，给句子结构以语义解释，验证了句法语义相关的语法现象的存在。

比较句；单调性；比较结构

1 引言

比较结构“一+N+比/不如+一+AP”在之前的研究中被广泛讨论。然而多数的研究指出这一结构的语法意义表达形容词程度的累进。例如，吕叔湘总结了六类此类结构[1]。词类结构中，“N”指名词，量词或者量词修饰名词，“AP”指形容词短语，包括形容词。下面的例子引自吕叔湘文中[1]，

（1）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

（2）他们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淘气。

（3）他的情况一年不如一年。

（4）这真是一蟹不如一蟹。

正如吕叔湘指出，“一天比一天暖和。”指第一天的气温比第二天高，而第三天比第二天气温高，以此类推，表明温度高的程度的累进。这一结构的肯定形式为“一+N+比+一+AP”，否定形式为“一+N+比/不如+一+AP”。

吕叔湘[2]、李临定[3]指出肯定形式“一+N+ 比+一+AP”表示程度的累进。刘长征[4]进一步指出，肯定形式“一+N+比+一+AP”有时可用“越来越”或者“都”替换，而且这一结构并非同质，即包括常规意义和隐含意义[4]。刘长征的研究结果也为Schwar扎schild就形容词的单调性提供了有力证明[5]。

本文将以比较结构 “一+N+比/不如+一+ AP”为例，讨论比较句的单调性，从而论证形容词通过使用语法手段，如量词的使用，也具有单调性特征，给句子结构以语义解释，验证了句法语义相关的语法现象的存在。

本文第一部分介绍Schwar扎schild的单调性理论，并对名词和形容词的单调性做出解释说明。第二部分证明单调性理论在比较结构“一+N+比/不如+一+AP”中的应用。第三部分是结论部分。

2 单调性理论和名词、动词的单调性

2.1 单调性理论

Schwar扎schild指出句子结构中的名词短语会限制句子的语义解释[5]，例如，

a.2 inches of cable （长度）

b.2-inch cable （直径）

a表整体—部分的结构，以介词“of”和名词的复数形式为标志。b表属性的结构，没有a例中的标志。a表达电缆的长度，b表达电缆的直径。为了解释这一语法现象，Schwar扎schild提出了句法语义相关性的原则：

A.在表整体—部分的结构中，名词的单调性取决于量词加名词的结构；

B.在表属性的结构中，名词的非单调性取决于量词加名词的结构。

Schwar扎schild指出，单调性与表达整体—部分的关系有关，而非单调性则与此无关。例如，“2 inches of cable”只可以理解为电缆的长度，因为长度具有单调性。而“2-inch cable”只可理解为电缆的直径，因为直径不具有单调性。所以当提到电缆的长度时，只可用“2 inches of cable”而不是“2-inch cable”表达。这是句法语义相关现象的体现。表整体—部分的结构具有单调性，表属性的结构具有非单调性，反之亦然。

2.2 名词的单调性

陈丽萍论证了名词也具有单调性特征，并指出汉语中“量词+的+名词”的短语体现了句法语义相互作用的单调性特征[6]。例如，

a.*40度水

40度的水

b.40度电

40度的电

“40度电”指用电量增加到40度，而“*40度水”水温为40度，不会因为增加更多的水而升温。所以用电量反应了整体—部分的关系，体现单调性，而水温一旦恒定不会改变，不体现单调性。

陈丽萍[6]指出汉语中“量词+的+名词”与英语中表整体—部分的结构和表属性的结构不同[6]。汉语中“量词+的+名词”的结构体现这两种结构的特征，而汉语中“量词+名词”的结构只等同于表整体—部分的结构。所以汉语中 “量词+名词”的结构蕴含“量词+的+名词”的结构。可表达为如下的公式：[量词+名词] 单调性[量词+的+名词]非单调性

汉语中“量词+的+名词”的结构包括三个部分的语义含义：名词指主语的特征，量词表明主语的数量和单调性。

2.3 动词的单调性

整体—部分的关系表示单调性是人类认知的共识，所以单调性不仅体现在名词也体现在动词[6]。例如，

他读了一个小时的书。

a.He read the book in an hour.

b.He read the book which will cost an hour to finish it.

这个句子有两种语义解释。a如果认为“一个小时”是读书用的时间，那么动词“读”具有单调性。设想他从时间点I开始读书，时间点I’为读书过程的某一时间点，所以可以认为，在任意时间点I’，他都在读书。释义a中体现了整体—部分的关系，所以动词“读”具有单调性。b如果认为“一个小时”是读完一本书所用的时间，动词“读”不具有单调性，因为读书的时间体现了读完一本书的量，任意时间点I’不能表达读完一本书的动作，不体现整体—部分的关系。

所以，通过上面的讨论得出，名词和动词与量词使用，都具备单调性的特征，体现了句法语义的相关性，即结构与语义的相关性。这点也引发了下文对形容词单调性的探讨，下面的部分，将以比较结构“一+N+比/不如+一+AP”为例讨论形容词的单调性。

3 比较结构的单调性

刘长征进一步指出，肯定形式 “一+N+比+ 一+AP”有时可用“越来越”或者“都”替换，而且这一结构并非同质，即包括常规意义和隐含意义[4]。例如，

A.a.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

b.天气越来越暖和。

c.*天气都很暖和。

B.a.他写的一次比一次好。

b.他写的越来越好。

c.*他写的都好。

C.a.我们班的同学一个比一个聪明。

b.*我们班的同学越来越聪明。

c.我们班的同学都聪明。

因为“越来越”指渐渐改变，而“都”指所有。所以可以被“越来越”替代的比较结构体现常规意义，可以被“都”替代的比较结构体现隐含意义。

为什么同一结构有不同的语义？陆俭明指出，量词不仅起到语义作用，在句法层面上也有影响[7]。所以，“一+N”指集合中的个体或者时间轴上的某点，所以“比/不如”前后的“一+N”指的是集合中两个不同的个体或者时间轴上的某两点。根据上述观察可知，比较结构“一+N+比/不如+一+AP”中量词决定了其语义。

3.1 同比较结构 “一+N+比/不如+一+ AP”的常规意义

我们可以从集合论的角度来解释比较结构“一+N+比/不如+一+AP”的语义。在集合X中，包括元素“X1，X2，X3…Xn”，代表集合中不同的个体或者时间轴上不同的时间点。用“＜”表示形容词短语AP表达的程度。所以比较结构“一+ N+比/不如+一+AP”可以表达为：Xn＞X（n-1）[n＞1]/X（n-1）＞Xn下面用两个图表来分别表达这两种结构：

图1 一+N+比+一+N+AP

图2一+N+比/不如+一+AP

无论是程度的递增或递减，图1和图2都反映了形容词所表达的程度的序列。通过观察这两个图表我们发现，比较结构的常规意义隐含着单调性的特征。也就是说，比较结构中通过量词的使用，使形容词具有了单调性的特征。例如，“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指气温随着天数的递增变暖，而天数是按一定顺序排序的。所以这句可以用“越来越”替换，即“天气越来越暖和”表达气温按一定顺序变暖。而“*天气都很暖和”的表达则不合语法逻辑。下文将讨论比较结构“一+N+比/不如+一+AP”的隐含意义。

3.2 比较结构 “一+N+比/不如+一+AP”的隐含意义

a.A比B高。

b.A比B都高。

两例都谈论A和B的高度差，a中表达相对于B而言A高。除了a表达的含义外，b也表达了B比正常水平的身高要高，所以b的含义蕴含a，这也反映了句子间的蕴含关系。

刘长征认为，比较结构 “一+N+比/不如+ 一+AP”具有隐含意义，即统指意义（collective reference）[4]，例如，

a.我们班的同学一个比一个聪明。

b.*我们班的同学越来越聪明。

c.我们班的同学都聪明。

上述例子表达班里的学生一个比另一个更聪明，蕴含的含义是这个班的学生都聪明。通过前文的讨论说明，比较结构 “一+N+比/不如+一+AP”的常规含义和隐含含义的语义地位是不一样的。这一结构的基本语义含义是常规含义，隐含含义则是从常规含义推导而来的，即常规含义→隐含含义。

然而，这样的推导却存在一个问题，该结构何时为常规含义何时又具有隐含含义呢？这是由什么因素决定的，这种语言现象又有什么规律呢？

4 常规含义、隐含含义与单调性

石毓智指出词类有两种特性，分别为时间性和离散性[8]。时间性指时间过程中所发生的动作，离散性指具有明确界限的离散个体。

所以在比较结构“一+N+比/不如+一+AP”中，如果量词修饰名词，那么名词具有离散性，而非时间性的特征，形容词的程度为非单调性；如果量词修饰动词，动词则根据语境具有离散性、时间性或二者兼有，形容词的程度也为单调性或者非单调性；如果量词修饰时间名词，则为时间性。

因为该结构有两个名词，本文认为比较结构“一+N+比/不如+一+AP”本身具有离散性。一旦名词所表达的事物在时间轴发生的顺序确定了，那么事件发生的顺序也随之确定。如果该结构中的名词也具有时间特征，集合中的该名词所表达的事物就依据在句法结构中出现的顺序具有了有序性。因为本身具有离散性，也就有可能包含隐含含义；如果该结构中的名词只具有离散性而没有时间性，比较结构则只具有隐含含义，如果该结构中的名词具有序列性，那么表达的语义就可能具有常规含义。

下面是对刘长征[4]关于比较结构“一+N+比/不如+一+AP”的总结：

一N 指代对象 离散性 时间性 线型有序序列 规约意义 蕴含意义一天 时间 + + + + +一次 动作 + + + + +一个 事物 + -+ -+ -+ +

所以在比较结构“一+N+比/不如+一+AP”中如果量词修饰名词，名词具有离散性和非时间性的特点，结构中的形容词则体现单调性；如果量词修饰动词，动词则根据语境具有离散性、时间性或二者兼有，形容词的程度也为单调性或者非单调性；如果量词修饰时间名词，则为时间性。如下例：

A.量词修饰时间名词/动词

粮食一天比一天贵，一天比一天难买到，他没有那么多钱，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老舍《四世同堂》）

想到立刻要去见科长，我一步比一步走的慢。 （邓友梅《在悬崖上》）

B.量词修饰名词

街上的人一个比一个恶，我敢跟谁狠去？（王朔《永失我爱》）

三个女儿，一个比一个小一岁，梯子蹬似的。（汪曾祺《晚饭花》）

根据上面的讨论，可进一步将单调性的特征罗列于该表中：

一N 指代对象 离散性 时间性 线型有序序列 规约意义 蕴含意义一天 时间 + + + + +一次 动作 + + + + + + ++一个 事物 + ---+单调性 非单调性

所以，比较结构“一+N+比/不如+一+AP”中的形容词的单调性是由常规含义所体现的，而形容词的非单调性则是由隐含含义所体现。

5 结论

本文主要分为两部分，分别讨论了单调性理论以及其在名词、动词上的体现，以及单调性在比较结构“一+N+比/不如+一+AP”中体现规律。

结论如下：比较结构“一+N+比/不如+一+ AP”有两个语义含义，即常规含义和隐含含义。常规含义表明了结构中形容词所表达的程度的有序性，而隐含含义则表明统指意义（collective reference）。如果结构中“一+名词”所指事物具有时间特征，那么比较结构为常规含义，表明结构中形容词所表达的程度的有序性和单调性[9]；如果结构中“一+名词”所指事物只具有离散性，那么比较结构为隐含含义，即统指意义，体现形容词所表达的程度的非单调性[10]；如果结构中“一+名词”所指事物具有时间性和离散性，则比较结构“一+N+比/不如+一+AP”有常规含义和隐含含义，该结构中的形容词所表达的程度的则根据语境具有单调性、非单调性或二者兼有。

比较结构“一+N+比/不如+一+AP”可能会具有不同的语义解释，这是由结构中的名词、动词和形容词的单调性决定的。所以，句子结构和语义解释是息息相关的，这也为Schwar扎schild所提到的句法语义相关原则提供了佐证。

[1]吕叔湘.试论含有前后呼应的两个[一N]的句子[M]//吕叔湘.吕叔湘文集：第三卷.北京：商务印书馆，1992：267.

[2]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增订本[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122.

[3]李临定.现代汉语句型[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1-23.

[4]刘长征.递及比较句的语义理解及制约因素[J].汉语学习，2005，（2）：23-30.

[5]SCHWARZSCHILD R.The role of dimensions in the syntax of noun phrases[J].Syntax,2006，（1）：67-110.

[6]陈丽萍.语义学[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15：192.

[7]陆俭明.现代汉语中数量词的作用[M]//语法研究和探索（四）.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65.

[8]石毓智.肯定和否定的对称与不对称：增订本[M].北京：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2002：210.

[9]赵金铭.论汉语的比较范畴[J].中国语言学报，2001，（10）：117-121.

[10]刘旭超.形容词的程度表达及其语法功能[J].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11）：48-51.

A STUDY ON THE MONOTONICITY FEATURES OF COMPARATIVE SENTENCES——TAKING THE COMPARATIVE CONSTRUCTION OF“YI+N+BI/BURU+YI+N+AP”AS AN EXAMPLE

LI Jing
（Taiyua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Taiyuan Shanxi 030008）

Monotonicity is the feature of words,which has been widely discussed in the previous research of noun and verb. This paper discuses the comparative construction of“Yi+N+Bi/Buru+Yi+N+AP”in the perspective of monotonicity in order to explain and prove that adjectives also own the property of monotonicity by using grammatical tools like quantifier and try to give semantic explanation for this syntax structure,which reflects the syntax-semantic connected phenomenon in linguistics.

Comparative sentences；Monotonicity；Comparative construction

H13

A

1672-2868（2017）02-0098-05

责任编辑：陈 凤

2017-02-04

李晶（1988-），女，山西大同人。太原工业学院外语系，助教。研究方向：语义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