栏杆拍遍，城隍登临意

文｜方淳

杭州市江干区创意产业办公室综合科科长，青年作家

栏杆拍遍，城隍登临意

文｜方淳

杭州市江干区创意产业办公室综合科科长，青年作家

山阁览辉

城隍阁

欣赏杭州夜景的最高点，站在城隍阁上可以尽览江、湖、山、河、市、景。

此刻，吴山静穆，沉沉的夜色笼罩下来。

夜色似水，往深里，层层渍染。

站在“吴山天风”四个大字脚下，你远远地抬头看，吴山隆起，峭立于山石之上的城隍阁，映衬在那高旷而森渺的天幕之下，像巨幅的唐代青绿山水悬挂于天际。

江南四大名楼之一的城隍阁，此刻，举着四角尖儿，簇拥着中央翘起的檐殿，于一片辉煌中，灿烂瑰丽，明艳夺目。在这幅青绿山水中，那隐藏于山林的层层楼台，只见通透处显明黄，沉暗处见苍黄，古朴雅致，让人惊诧！

空气丝丝寒凉而干燥。你走近了，一路盘旋而上。楼阁在林木掩映中，恰若一幅幅剪影。苍黄古老的阁楼，像剪影的底，纵横散乱的枝，营造出不经意的纷乱之美。

夜色苍凉。你穿过大型花岗岩浮雕，拾级而上，左首就是城隍庙。城隍老爷，是守护城池的神明。你面对《城隍巡杭图》，看着城隍爷，杭城的父母官——周新。他宽衣博带，高大轩昂，立于云层之中，自远处的山川逶迤而来。云彩底下，是护卫着的百姓，他们聚拥在城隍阁下，兴高采烈，一派祥和。

永乐三年，周新任浙江按察使，常常微服私访，洞查民情。上任后，清除为非作歹、欺压百姓的官员，贪官污吏闻风丧胆。然而，却被明成祖杀害，百姓为他鸣不平，明成祖为他建造城隍庙，让百姓年年祭拜它。

城隍阁就在庙的西北端，正中的位置。一阁一庙，既可供人登高，又可使人跪拜。登高则可遍览杭城全景，跪拜能得父母官的恩垂与爱护。到了西湖，不登城隍，可谓来中国而不登长城！

你抬头看，城隍阁是一处重檐叠台的建筑。据说，保持了南宋和元代的风格。你立于阁下，抬头便看到一块大匾，书法家沈鹏题写的“城隍阁”三个大字。

穿过厚重的城门，向右一转，是一幅小型的雕塑《斗茶图》。斗茶启智慧、净身心、具涵养、增气质。南宋，杭城流行斗茶，上至达官显贵，下迄黎民百姓，都喜欢参禅式的斗茶修行。与《斗茶图》对应的，是另一幅雕塑《货郎出街》，货郎车集中在“三圣桥”的大树底下，车上针头线脑、日用百货、儿童玩具一应俱全。

接着，是一幅镇馆之宝。大型硬木彩塑画《南宋杭城风情图》，再现的是临安社会各阶层的日常生活和文化场景。皇城宫阙、官署民舍、街巷河桥、店铺瓦子、庙塔园墅，绵延了长长的街市。

河边，是层层叠叠的屋宇楼台。熙熙攘攘的吴山街上，簇拥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这些市民小贩由三千五百多个塑像组成，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钱塘门内举行酿酒比赛，场面热闹缤纷，得胜者兴高采烈。

① 吴山天风（姚建心/摄）

② 城隍惊雷（卢宝泉/摄）

烽火瞭望台上，一百多官兵，拿着武器，全天守候。

正月十五，百姓闹元宵、舞龙灯、踩高跷、游花灯。

肉铺一条街上，两边挂着大肉。

洗脚店里，客人们喝茶，洗脚，聊天。

鼓楼下，考中状元、榜眼、探花的，在这里接受官府的报喜……

《龙舟竞渡图》，表现了二月初八那天，皇上和文武百官与民同乐的情景。

东阳木雕《南宋大傩图》，大傩，傩戏，起源于原始巫舞，是驱逐疫鬼时跳的舞。舞者头戴熊皮假面，手执兵器和法器，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二楼与一楼连接成通透的整体。巨幅照壁上，雕刻着西湖民间故事和历史人物。梁祝共读、夜救裴生、断桥相会、济公背妇、虎跑涌泉、造塔保俶等，都是耳熟能详的杭州故事。林则徐、文天祥、阮元、陈端生、洪昇、张煌言等，都是如雷贯耳的历史人物。仿佛国画里的白描，线条干净简洁，人物生动有致。壁画前，置放着八口井圈，圈内播放着西湖风情。展厅一侧，围着八仙桌，曾现的是普通“杭州人家”的生活画卷，中间一幅山水云石卷，两边悬挂徐渭的名联：“八百里湖山，知是何年图画；十万家灯火，尽归此处楼台。”

你的目光注视着厅内开辟的“五水共导”展区，那里安置着一道人物肖像和祝福语的长廊。一位叫肖安蕾的学生，写着“希望杭州的水一如既往地美”；一位叫傅水荣的老者，写着“钱塘江，您是我们的骄傲。愿您永远年轻，美丽，充满生机”……

你的目光掠过三楼市民喝茶聊天处，直奔四楼，立于南北两侧挑出的汉白玉石阶上。向南望，远处的江湖揽胜亭像一只玲珑的羽雀，轻轻地停歇在山巅之上。苍茫的夜色中，星星点点的灯光，有的集聚成团，有的星散成粒，掩映成璀璨溢彩的河流。缤纷妩媚，重重叠叠的绿，如大海的碧波，在脚下跌宕起伏。

天风骤然而至，瑟瑟的，有些微微的寒凉。你的衣角拂动，鬓发轻扬。脚下云蒸雾绕，朦胧的水汽升腾而上，你却似一朵阆苑仙葩，置身于缥缈幻化的太虚仙境。远处，白日里喧腾的钱塘江，此刻沉歇了，在暗夜中消没了踪影。而江对岸的土地，却映射出一片朦胧的微白，绵延向天际，直融入暗的底色，无声无息。

沿着石阶，你信步而上，拍着栏杆，走到五楼西侧。放眼一望，广袤的西湖，此刻浓缩了，成了赏心悦目的山水小品。左边，白日里崔嵬绵延的玉皇山，此刻，成了浓黑的一团，像俯卧在水边的假山。右边，横卧的宝石山影影绰绰。那轻柔的天际线在透着微白夜光的天空中，像一道微微渍染的墨痕。而浮于水面之上，灯光窈渺的一横，是苏堤，只有些朦胧的影子。临水的雷峰塔，悄然置放于山石块垒绵延向水面的边际，闪烁着熠熠的光。与之对应的保俶塔，则像一支玲珑的玉笋，安插于遥相对应的水边石岸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勾勒出依山偎水，朦胧迷离之美。

登临六楼，景色更是气象万千！纵眼向东北望去，一幅多么流光溢彩的大手笔画卷！一条火龙，从脚底下，向北逶迤而行，火龙的两边，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楼宇，一座挨着一座，鳞次栉比，如漫天繁星，抒写着杭州这座国际大都市的繁华与瑰丽！

东面，两条并行的轨道，就像长桥凌然于一片斑斓的星河之上。城市东扩，沿江发展，向东，向东，向东！如临碣石，以观沧海！那排山倒海的气势，恰若这广袤无垠的灿烂星河，恰似银河落九天！开启了这座东方文化交流城市的新篇章！

一座城市，穿越千百年的雾岚，走到你的面前，你拿起笔，在这张大画卷上添上了一笔，这一笔，何去何从，从哪里起笔，到哪里止落，决定着一座城市的前途与命运！

于是，你孤独了！

你的手，重若千钧！

你的臂，力拔山兮！

你吟诵着于谦的诗句：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你吟诵着苏东坡的诗句：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你吟诵着文天祥的诗句：留取丹心照汗青！

你露出了一个生动的笑脸，我们。

春山澹冶而如笑。

早春二月，西湖之夜，从城隍阁下来，走在山道上，朗然的月色里，你会心地笑了。

你回头一望，城隍阁跃然于吴山之上，在葱茏的草木映衬之下，就像一幅唐代青绿山水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