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建设需要“非洲方略”

薛力

不久前的非洲10日行，对我触动不小：真切地体会到了实地调研的价值与必要性。此行旨在了解“一带一路”背景下的中非合作。在选择的三个目标国中，埃及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且其与另外两个目标国埃塞俄比亚、坦桑尼亚均属于中非产能合作重点国家。此行走访了十几个对象，类别包括中国驻外使馆、中资企业管理机构、投资项目与园区、东道国政府主管机构、当地智库。 本人事前对一些非洲项目做了点功课，但实地走访的过程中，依然被接触与了解到的情况所触动。

首先是双方经济合作的深度与广度。人员方面，这几个国家都有2万名以上的中国人，工作的领域涉及：铁路、公路、桥梁、机场、港口、工廠、通讯网络、房屋等基础设施；立交桥、给水、污水处理等市政设施；服装、鞋帽、陶瓷、钢材、药品、汽车、纤维、制糖等制造业行业；金融、商品贸易等服务业；在医疗、种植业、矿石开采、油气勘探领域等也有不少中国人的身影。企业方面，有国有企业如中国铁建、中国建筑、中工国际、国家电网、招商局集团、葛洲坝集团等十多家；民营企业如华为公司、力帆集团、其元集团、华坚集团、联合建设、巨石集团等，数量繁多。非洲已经成为不少民企业务成长最快的地区之一，非洲甚至是一些民企的海外重点投资区。华为在这几个国家已经力压欧美大公司，占据了最大的市场份额。

从了解到的情况看，类似程度的中非经济合作也存在于许多其他非洲国家。因此，从经济角度看，中国与非洲国家合作的深度与广度以及中国对这些国家政治经济的影响力，明显超过了许多亚洲“沿线国家”，不少非洲国家堪称“不是沿线国家的沿线国家”。

其次是双边关系的重要性。中国重视与非洲的关系，外长每年的首访都选在非洲，这在大国中是独一无二的。而非洲国家同样重视与中国的关系。众所周知，越南的“革新开放”很多方面借鉴了中国“改革开放”的经验，而1990年上台执政至今的埃塞俄比亚政党“埃革阵”，更是多方面地引介中国经验，包括执政方式、反腐经验、推动工业化、兴建开发区、农业改革等众多方面。“埃革阵”领导层非常熟悉邓小平以来历任中国领导人的执政理念，经常研读《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等书籍，还与中国使馆沟通以寻求进一步解答。坦桑尼亚自豪于“中非关系看中坦”，并强烈要求深化与中国的经济合作，现任总统尤其期望中方参与到连接其主要城市的“中央铁路”的改造升级，以便重现“坦赞铁路的辉煌”，打造双边关系新样板。埃及总统塞西推行的“向东看”政策，重点之一就是强化与中国的经济合作。几个国家都关心“一带一路”是否包括自己，以及本国在其中的角色地位。

再次是面对的挑战。中国的比较优势，加上非洲的市场规模、资源禀赋、发展意愿，以及大部分国家比较稳定的政局，中非合作还存在巨大的潜力——但挑战亦然。这些国家需要投资的领域很广，但缺乏支付能力；渴望提升与中国的经济合作，并减少贸易逆差，但可供出口的产品不多；希望优先发展的领域或项目，与中方的评估之间存在不一致。比如，亚吉铁路按照电气化标准兴建，但配套的大坝与供电设施未能如期完工；坦桑尼亚现政府不认同中方基于详细调查后提出的“坦赞铁路”升级改造方案，他们重视“中央铁路”，并对中资企业不积极参与这个项目的意见越来越大。这些国家的外汇状况与相关制度则严重影响了外国企业的正常运行。

最后，合作的前景依然广阔。我们汇总各方信息，得出的结论是：虽然存在许多挑战，但几乎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关键是双方本着成功合作的意愿，进一步沟通，找到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事实上，一些问题已经有了应对之道，如亚吉铁路，可以先使用内燃机车作为牵引动力。坦赞铁路的升级改造，中方已经提供了几个备选方案，作为进一步协商的基础。

总之，非洲国家希望借力中国推动自身的发展。经过几十年的深耕，加上最近几年的拓展，中国与这几个国家的关系基础深厚，非洲的市场、人口、资源以及中非政治关系遗产也是中国所需要的，且这方面的潜力可能超过了许多“沿线国家”。而“一带一路”建设的重点是亚欧大陆，尤其是中国周边国家。如何平衡二者的关系？这显示，在“一带一路”背景下，中国需要一个比较明确的“非洲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