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化武袭击频发的背后：魔盒已打开，还能关上吗

李明波

4月4日，叙利亚西北部伊德利卜省发生疑似使用化学武器事件，目前已造成至少100人死亡、约400人受伤。该事件引发了国际社会的高度关注。“叙利亚人权观察组织”称，此次袭击是叙利亚政府军或俄罗斯的战机投掷毒气弹所为。但叙利亚军方否认使用化学武器。4月6日晚，美国以叙利亚政府军发动化武袭击为由，向叙利亚一军用机场发射了59枚战斧导弹。4月12日，联合国安理会就美英法等国提交的一份有关谴责在叙利亚境内使用化学武器的决议草案进行表决。决议草案未获通过。

其实早在2013年3月，联合国就应叙利亚政府的请求介入调查叙境内使用化学武器事件。但此后几年，化武袭击事件仍然如幽灵一般不时出现在叙利亚，给叙民众造成严重伤害，也给叙和平前景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

化武袭击事件或达60余次

化学武器是一种极具实战价值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威力仅次于核武器。由于其获取的技术门槛较低，杀伤破坏力较强，又被称为“穷人的原子弹”和无声杀手。《禁止化学武器公约》是国际社会第一个全面禁止、彻底销毁化学武器的多边条约。公约的主要内容就是要求各缔约国禁止使用、生产、购买、储存和转移各类化学武器，销毁本国境内或丢弃在别国领土上的化学武器，拆除所有化学武器生产设施，或将其转为他用。公约于1993年1月开放供签署，1997年正式生效。禁止化学武器组织也于1997年成立。

在已经持续了六年之久的叙利亚战场上，化学武器袭击事件时有发生。有统计显示，自叙利亚冲突以来疑似使用化学武器或者有毒气体的事件多达60余次，最严重的一起事件曾造成数百人死亡、上千人受伤。袭击发生的地点包括政府军控制区，也有反对派控制区，最常见的袭击方式是通过爆炸（比如炸弹、炮弹或导弹）释放有毒化学品。

其中，2013年8月21日，位于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郊区的东古塔地区发生化武袭击事件，据称当时使用的是沙林毒气。有关这起事件的伤亡数字，英国情报机构认为有289人死亡，叙利亚反对派之一叙利亚地方协调委员会表示有1300多人遇难，叙利亚自由军则声称多达1700人被害。尽管叙利亚政府坚决否认，但一些国家仍将矛头指向了叙利亚政府，致使叙利亚一度面临外国军事打击的威胁。后来，俄罗斯提出叙利亚销毁或移交化武以换取美国停止对叙军事打击的倡议。叙利亚政府迅速对此表示接受，并向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递交加入《禁止化学武器公约》的申请。2013年9月14日，美国和俄罗斯就叙化武移交问题达成框架协议。根据协议，叙政府提交一份化学武器的详细报告，联合国武器核查人员在当年11月之前进入叙利亚，最终目标是在2014年中前全部销毁或转移叙化武，以换取美国停止对叙动武的承诺。2013年10月14日，叙利亚正式成为《禁止化学武器公约》缔约国。

自产化学武器的初衷

公开资料显示，叙利亚可能早在1973年第四次中东战争的准备期间便首次获得了化学武器。当时叙利亚在埃及和苏联的帮助下开始接触和引进化学武器项目。1980年代，叙利亚开始在国内生产化学武器。

叙利亚自产化学武器的初衷很简单，主要是为应对以色列方面的军事威胁。面对一个实际拥有核武器的敌国，叙利亚无力研发自己的核武器，只能退而求其次追求“穷人的原子弹”——化学武器，以对抗以色列的核威胁。特别是1979年叙利亚的盟国埃及单方面与以色列媾和，对叙利亚的触动非常大。叙利亚意识到自己必须具备独立的化学武器研发能力。此外，叙利亚也希望将化学武器作为对抗另外一个邻国土耳其的杀手锏。

不过，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叙利亚官方一直不承认自己拥有化学武器。2004年，巴沙尔在接受英国《每日电讯报》采访时说，既然以色列不愿意承认自己拥有核武器，那么国际社会为何非要叙利亚承认自己拥有化学武器呢？这一表态被外界视为叙利亚政府默认拥有化学武器。2012年7月23日，叙利亚外交部发言人杰哈德·马克迪希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无论叙利亚危机发展到何种程度，（叙利亚政府）都绝不会使用任何化学或细菌武器，只有在遭遇“外部入侵”的情况下才会动用这些武器。这是叙利亚政府首次公开承认拥有化学武器。

据西方情报机构估计，叙利亚在内战前年均生产数百吨化学武器，主要是沙林、塔崩、维埃克斯、芥子气等神经性毒气。美国中央情报局推测，叙利亚主要的化学武器工厂有四个，分别位于大马士革北部、哈马、霍姆斯、拉塔基亚。英国《简氏防务周刊》根据卫星图片研判，位于阿勒颇东南方向20公里处的阿尔萨法尔是叙利亚最主要的化学武器仓库，同时也是叙利亚飞毛腿导弹的发射基地。2013年9月，法国情报机构发布的报告显示，叙利亚政府军储存的化学武器达到1000吨。

无法关上的潘多拉魔盒

在2013年被外界称为“化武换和平”的协议达成后，包括中国在内的多个国家参加了销毁叙利亚化学武器的联合任务。其中，丹麦和挪威的货船负责运输化学武器，美国的船只负责在海上销毁化武，中国和俄罗斯则派出军舰护航。2014年8月，从叙利亚运出的高危险性化学武器材料在美国海军船只“开普雷”号上全部銷毁。同年10月，联合国秘书长发言人迪雅里克宣布，叙政府申报的全部化学武器原料已“基本销毁”。

不过，化学武器袭击事件在叙利亚境内并未绝迹。2015年2月，禁止化学武器组织的调查团认定，在2014年4月至8月间，叙利亚部分地区多次发生将氯作为武器使用的事件。2015年8月7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决议，决定设立调查机制，以查明叙利亚境内化学武器袭击事件的责任方。同年11月，联合调查机制开始全面运行。去年以来，联合调查机制发布了多份报告，宣布对2014年及2015年叙利亚境内发生的九起化学武器事件进行调查后，认为叙利亚政府军制造了其中两起使用氯气的袭击事件，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制造了一起使用芥子气的袭击事件。但这一说法遭到俄罗斯和叙利亚方面的驳斥。

此外，在2016年阿勒颇战役中，被围困的叙利亚反对派武装“伊斯兰军”曾向库尔德武装“人民保卫军”发动过化武袭击，造成23人死亡、100多人受伤。去年4月，极端组织“伊斯兰国”武装人员在袭击叙利亚东部代尔祖尔省一处军用机场时使用了芥子气。

有资料显示，叙利亚反对派的化学武器主要是从政府军手中劫掠的。比如，2013年底和2014年初，叙利亚政府向禁止化学武器组织执行委员会通报了两起化武仓库遇袭事件，据称叙政府军在大马士革和霍姆斯的两处化武仓库险些失守。按照俄罗斯武装力量总参谋部作战管理总局局长谢尔盖·鲁茨科伊的说法，在过去40年里，叙利亚境内共建设了12个用于保存和生产化学武器的基地，其中十个已经在联合国监督下摧毁了，但是剩余的两个基地位于叙利亚反对派控制区，禁止化学武器组织无法确认这两个基地内的化学武器是否已经销毁。

更重要的一点是，作为一种相对容易获得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叙利亚现有的化学武器即使可以在联合国监督下全部销毁，但新的化学武器很快就会制造出来。在叙利亚和平遥遥无期的背景下，化学武器就如同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了，就很难再关上了。

（作者为华南理工大学公共政策研究院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