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文化学的实践与现实
2017-05-30邱成
邱成
摘 要:安全文化,作为概念,是国外的一项发明;作为社会历史存在,是中国学人的发现。安全文化学,是以安全文化为研究对象的学科。安全文化学的研究实践先于学科建立;学科建立后,官方对安全文化理论研究的促进却远不及对安全文化建设实践的推动,难见有突破性的理论成果问世。文章建议学人深入社区、企业调研,加强安全文化理论研究,促进学科发展,使安全文化学成为对安全文化建设有用的东西;并提出将现行安全文化测评改为基于各项安全的工作及各项有关安全的事务是否落实和落实效果的综合测评的观点。
关键词:安全;安全文化;安全文化学;学科研究;建设实践
中图分类号:X 9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7312(2017)02-0226-05
Abstract:As a concept,safety culture is an invention abroad;As the existence of social history,it is the discovery of the Chinese scholars.Safety culture is the subject of the study of safety culture.The research practice of safety culture is first established in discipline;After the establishment of discipline,the promotion of the official research on safety culture theory is far beyond the promotion of the practice of safety culture construction,and it is difficult to see breakthrough theoretical results.This paper suggests that the scholars should deepen the study of community and enterprise,strengthen the research of safety culture theory,promote the development of discipline,make the security culture a useful thing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safety culture.And the paper proposes to change the current safety culture assessment into the comprehensive evaluation of the implementation and implementation of the safety work and related safety services.
Key words:safety;safety culture;safety culture discipline;discipline research;construction practice
1 问题与现实
在中国,安全文化理论研究已有20多个年头,专门研究安全文化的学科——安全文化学——也建立了六七年。学科的建立基于研究的深入和成果的积累,同时也为持续问世的新成果和研究活动本身找到了学科归属。但是,学科建立后,官方对安全文化理论研究的促进却远不及对安全文化建设实践的推动,致使实践因流于形式让人不屑,致使理论研究因动力不足进展缓慢;而学人自由自主的研究也少了当年的激情,更缺乏敢立前沿的勇气和担当;在选题方面重复现象严重,在应用方面多与职称与学位有关,虽有成果问世却难见新的突破与发现,多数成果还远离实践、远离这种文化建设本身之需,以致还存在与20多年前相差无几的情形,安全文化依然不被企业理解和接受,认为是多此一举,是花架子,是玩文字游戏,是换了说法的安全管理;再则,就是凡涉及安全的词语和名称都以“文化”作后缀,例如安全生产文化、安全档案文化、安全统计文化、安全情感文化、安全宣传文化、大学生安全文化等等,好像不加上文化一词,安全就不是文化似的。这些都是人们应当正视的现实,也是需要深入研究从而破解的问题。
2 安全文化学要义
安全,是有自觉意识的生命體对自身本质力量的充分肯定,是基于生命体的自觉之为而产生的宜人的时空状态和审美对象。
安全文化,是生命体对自身存在的自觉,以及由这种自觉的支配所创造的肯定自身的全部事物。
安全文化学,是研究生命体对自身存在的自觉,以及由这种自觉的支配所创造的肯定自身的全部事物的学科。
那么,什么是“有自觉意识的生命体”呢?
生命,是一个很大的范畴,包括动物、植物、微生物以及未知生物。其中,有自觉意识者,除“人”之外,别无他类。正因为如此,人的生命才具有自然和社会双重属性。所以,上述3个判断所指“生命体”,毫无疑问,就是人的生命体;而且人是生命体自觉的唯一存在。由此可见,上述3个判断可以换作如下表述。
安全,是人对自身本质力量的充分肯定,是人的自觉之为所产生的宜人的时空状态和审美对象。
安全文化,是人对自身存在的自觉,以及由这种自觉的支配所创造的肯定自身的全部事物。
安全文化学,是研究人对自身存在的自觉,以及由这种自觉的支配所创造的肯定自身的全部事物的学科。
循着上述判断,我们对安全、安全文化、安全文化学已有初略了解。不过,我们必须进一步往深处探究,并将注意力集中到人身上,才能把握实质,有所发散。人与毫无生命自觉的其他物种(特指动物)相比,受意识支配进行劳动和制造工具是其独有特征。劳动,是为了获取食物得以生存;制造工具,是为了高效的劳动更好地生存。当代安全学者虞和泳说,劳动是人的存在方式。这一表述准确恰当,浅显易懂。但是,劳动过程会伴生伤害,劳动的人会因失误而伤及自身或一同劳动的伙伴,这就免不了要产生不利于人的安全问题,而这些问题都是因为人的劳动。这表明安全只与人有关,即使并非人的劳动所致的伤害也在其中。例如地震、海啸、火山爆发、洪水泥石流等自然现象,如果发生在无人区,它就不会引发伤害。我们寄生的这个星球之所以会有灾害,就是因为人在其间。无论来自何种因素的伤害,都是对人的生命和健康的否定。这种否定一开始就刺激着刚刚直立起来的人的大脑,于是人就有意识地千方百计避害躲灾。这种受大脑意识支配的护命保体的行为,以及这种行为所产生的如愿成果,就是人类文化的发端,它是基于对生命的自觉,进而保护和肯定生命而发生的。自此,在人类数百万年的历史长河中,安全一直如影随形地伴着人类,并走到今天。可以说,是人创造了安全,而安全又肯定了人。这又应了虞和泳先生的判断:安全是人的存在状态。
因此,安全只与人有关,便成为我们讨论安全文化的前提。这一前提还告诉我们,由于安全只与人有关,表明安全本身就是一种文化;作为一种人为的事物,安全具有文化的全部属性;即使构成这一概念的词语没用文化作后缀,它所表达的也是一种文化,并且是可以用来解释别的文化的文化,这种文化又被称作元文化。而安全文化学,就是以安全这种元文化为研究对象的学科。
3 安全文化的发现
安全文化,作为概念,是一项发明;作为社会历史存在,是一种发现。前者是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核安全咨询组(INSAG)基于核电厂的安全对策而形成的集体智慧的结晶,于1986年提出。后者是中国安全学人在1994年做出的贡献。30年来,随着概念的提出,全球安全工作者持续关注,回应积极,热度不减。在中国,不仅媒体极力传播安全文化理念,大力倡导安全文化建设,工矿企业、城乡社区以此理念为指导广泛实践,还于2009年形成专门学科,并早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就进行刨根问底的研究,超越既有认识的局限和偏见,创造性地提出安全文化是人类社会最古老的一种文化的观点。
安全文化与安全科技不同,安全科技是安全文化的精华,可以称其为科学安全文化,内容包括实现安全的方法、手段和措施,侧重于控制和消除种种可能发生的不利于人的危险和伤害;安全文化是安全科技的母体,内容包括这一文化的源流变、传播与继承、结构与功能、个性与共性,侧重于揭示安全的本质与价值。安全科学以自然科学为主,求真是它的特征,而安全文化求真与求善兼具。求真,即承认客观,反对一切违反客观规律的认识与活动;求善,即关怀客观,反对一切危害人的认识与活动。
说得再白一点,即要我安全,是制度,是管理;我要安全,是狭义的文化;我会安全,是广义的技能。这样的表述,既涉及科技、又涉及管理、还涉及人文,而这些,均属于广义的文化学意义上的安全文化的范畴。
4 安全文化的研究
在中国,把安全文化作为科学研究对象,要追溯到20世纪80年代对劳动保护(劳动安全卫生)的研究,以及从劳动保护到安全科学的研究,此有中国劳动保护科学技术学会的成立和安全科学技术一级学科的建立为据。因为安全本身就是一种文化,对安全的研究就是对这种文化的研究,与作为概念的“安全文化”是否提出无关。这既是对历史的还原,也是对这种文化因袭的承认。20世纪90年代初期“安全文化”概念悄然传入中国,由于其内涵的局限和宣传的乏力,仅在核工业领域作为企业安全管理经验被借鉴。随着研讨的展开,其理念的新颖性被揭示出来,使关注此事的安全学人受到启发,使以捕捉新闻为专长的媒体发现其价值所在。1994年1月,四川的警钟长鸣报社创办国内第一份公开发行并连续出版的《安全文化》月刊,为安全文化研究成果提供了便捷的发布平台;同年12月,四川科技出版社又推出全国第一本由非官方出资、由安全学人自由自主撰写,并自成系统的安全文化研究专著《中国安全文化建设——研究与探索》(安全文化系列丛书之一),1995年,气象出版社推出安全文化系列丛书之五《中国企业安全文化活动指南》。随后,全国各地、各行各业针对安全文化的学术研讨和交流不断,安全文化一度成为安全科研的选题热点。此间,虽无学科之名,但已形成学科之实。紧接着,1998年和2002年,四川科技出版社、煤炭出版社又相继推出《安全文化导论》《安全文化新论》。2005年,文中作者在其所著并由化学工业出版社出版的《安全文化通论》一书中提出创建“文化安全学”的建议(说明:2003年,作者在撰写《安全文化通论》时,曾在初稿中提出创建“安全文化学”,后反复斟酌,自知其文化学的修养和研究功力不够,以及当时团队的知识结构和热心这项研究的同行的专业局限,加之许多已经发布的成果亦只是从文化的角度来研究安全,安全学的特征强于文化学的特征,故在后来定稿时将其改为“文化安全学”);2009年,国家标准《学科分类代码》将“安全文化学”正式列入,作為50多个三级学科之一。由此可见,安全文化学的研究实践先于学科建立。没有无数安全工作者的实践和创造,没有一批又一批安全学人对安全的研究和成果的积累,安全文化学就无从谈起。正如安全文化作为人类社会亘古就有的客观历史存在和人类文化之源的事实,与有无这个文化之名毫无关系一样。
试想,假如至今仍然没有安全文化之名,安全这种文化是否就不存在。同理,人们从未停止过对安全的琢磨,琢磨的对象难道是别的文化。既然研究安全就是研究安全文化,而安全文化学又是以安全文化为研究对象的学科,推理至此,答案已经得出:安全文化学早就以无形和无名的学科样式客观存在着。
在安全文化理论研究中,怎样给安全文化定义,最早涉足和涉足很深的安全学人一直持十分慎重的态度,至今仍未给出明确的定义。这是因为,要下定义,就得明确这到底是个文化学概念,还是安全学概念,抑或是管理学概念。纵观诸多定义,基本上都是安全学概念或者管理学概念。以“核安全文化”为代表,它是今天人们已经认识到的企业安全文化的子概念,是企业安全文化的典型模式;但从1991年定义的倾向性来看,它是一个管理学概念。所以,有学者坚持认为安全文化“是工业社会的管理型文化”,这是割断历史的定义标准;还有学者认为“没有安全科学就没有安全文化”,这是本末倒置的单纯的安全学观点。严格地说,安全文化是文化大家族的一个成员,是文化的子概念,从文化学的角度来下定义比较合适。但文化本身的定义至今仍众说纷纭,见诸文献的都多达数百种。这就给从属于它的安全文化带来了定义的困难。加之先行一步的安全学人多出身于工学,限于专业背景与知识结构,唯恐定义不准,便留予后学,以求真知,更待创见。
5 安全文化理念的传播
在安全文化理念的传播和倡导中,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是断不可取的。这就要求传播者必须辨明安全文化到底是借助文化的软实力和渗透力来促进安全,还是视安全本身为一种文化。为此,1993年,作者所在的警钟长鸣报社组织了多次论证,力主将安全本身视为一种文化来倡导,并发动安全学人以此观点撰文,由此形成区别于泊来的具有中国特色的安全文化理念。
在最初的几年间,由于是學人所为,而非官方倡导,仅有个别高层人士和一些从事文化研究的学者以个人名义表示理解和支持,公众响应者甚少,甚至还被一些安全同行不齿和不屑,议论之声四起,且褒贬不一。有人说,“倡导安全文化的人,多是些安全的外行”;还有人说,“把安全和文化拼凑在一起,是赶文化热的时髦,是因为无法表达对安全的思想(认识)所致”等等,五花八门,不一而足;更有人撰文表白,反对倡导安全文化。当时,中国劳动保护科学技术学会顾问,原中华全国总工会劳动保护部部长江涛曾对《中国安全文化建设——研究与探索》的几位作者说,“你们这是小马拉大车”,他还撰文支持安全文化理念传播。1994年6月,劳动部部长李伯勇在《安全生产报》发表署名文章,要求“把安全工作提高到安全文化的高度来认识”;同年12月,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李沛瑶为《中国安全文化建设——研究与探索》的出版题词:“普及安全文化知识,提高人民安康水平”。1995年6月,全国安全生产周活动将“倡导安全文化”列为主题;同年11月,文中作者专访李伯勇,李伯勇旗帜鲜明地说:“安全文化建设是整个安全工作的基础”。专访在《警钟长鸣报》发表后,全国多家安全专业媒体转载,产生良好的舆论导向作用,影响久远……
6 安全文化建设现状与问题
在安全文化建设方面,首先是企业的尝试和示范,然后向城乡社区拓展。尤其是21世纪官方介入,行政促进,特别是“安全社区”建设,使安全文化真正落地,体现了安全文化重在实践的主张。但由于近年来理论研究滞后于官方对建设实践的强力推动,加之人们对安全文化的理解一直存在分歧,在实践中出现了一些值得探讨的现象。
例如,为使企业安全文化建设可衡量、可测评,便制定量化指标,并将安全文化框定为“实现在国家法律和政府监管符合性要求之上的安全自我约束”,其言外之意是,如果只符合国家法律和政府监管的要求,就不够安全文化的条件,使安全文化成为企业可望不可及的东西。此标准把符合国家法律排除在安全文化之外,将本处于安全文化空间结构中的安全法制文化从中抽掉。另外,即使暂未达到国家法律的要求,是否就可将其已有的安全文化一笔勾销,这也需要理论研究来做回答。常见一些企业在硬件设施方面与法律法规要求甚远,但工人知其危险,在作业中能做到“三不伤害”,很少发生事故。这难道不是安全文化。还有,在现行法制条件下,国家对企业有基本的安全条件的要求,不具备安全条件的企业不能从事生产经营活动。据此,有关方面应考虑在尊重个性突出的企业原生安全文化的前提下,将企业安全文化分为若干等级,即符合现行法律法规和强制性安全标准的,其安全文化可定为初级,既肯定其建设成果,又提醒还需继续努力;符合现行法律法规并采用推荐性安全标准的,可定为中级;在法律法规要求之上或之外通过制定高于国标和行标的企业安全标准,加强自我约束的,可定为高级,树为典范。
再就是片面强调安全文化的共性,忽略其个性的存在,对原生于企业的安全文化不予承认,使安全文化建设千篇一律,使适合企业的安全文化被埋没,导致企业对建设安全文化丧失信心,甚至产生抵触情绪。同时,把安全文化表面化、形式化,将其视为一种装饰,一种氛围,误以为安全文化建设就是搞搞活动、作作演讲、出出板报、发发资料、刷刷标语、装装门面。这些都是理论研究没有跟上所出现的问题。例如某化工企业安全起点高、目标高,注重本质安全建设,各项基础管理扎实,车间内外定置规范,作业现场秩序井然,通道及楼梯整洁无碍,重要部位安全提示醒目美观,工人精神面貌令人称羡;但全厂看不到一条安全标语,没有一个安全宣传橱窗,甚至连“安全第一,预防为主”的字样都找不出来。一次,企业所在地某管安全的官员到该企业检查安全,在管理和技术方面称找不到什么毛病。可在与企业老总交换意见时,却说该企业安全文化存在问题,一点氛围都没有……这话一出,弄得在场所有的人感到纳闷。事后大家都针对啥才是安全文化相互求解而不得其解。但是,该企业老总很淡定地对大家说,我们追求的安全文化是内在的,除生产设备设施和安全设备设施都高标配置外,我们的每个员工对安全的要求都入脑入心,多数员工的安全行为都是自觉的,不仅在厂内,哪怕在厂外都具有“三不伤害”的能力,我们的做法是全力维持和巩固已经取得的安全成果,目标是不留死角地消除不安全因素,这就是我们所要的安全文化。
把安全文化窄化为保障安全的一项业务,与其他安全分工并列,使安全文化服从于安全监管工作,服务于安全生产。这是近年来安全文化建设的通行作法。正因为如此,才使安全文化成为安全活动的代名词。由于缺乏理论支持,一般认为,除了搞搞活动、做做宣传,例如“安全月、咨询日、万里行”等,似乎别无其他事情与安全文化粘边,而这些活动又都是应时应景的工作,所以安全文化就是一项工作,甚至是一个工具。但是,必须澄清的是,安全文化本身不是一项工作,更不是一个工具,而是包含各项与实现安全有关的事物和各项安全工作及其成果在内的文化类别,它是各项安全工作、各项安全成果、各项有关安全的事物总和,并通过各项安全工作、各项安全成果、各项有关安全的事物表现出来。各项安全工作和各项有关安全的事物,都是安全文化的基本元素,分别处于安全文化空间结构的不同层次,各项安全工作的开展,都是安全文化建设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衡量安全文化的建设效果,达到何等水平,是通过各项可以量化的工作成效去进行综合评判,而非编制一个片面的安全文化评价准则所能为之。须知,编制一个全面包含各项具体安全工作在内的安全文化评价准则不是没有可能,而是没有必要,因为各项具体的安全工作都各有标准,无须重复建设;更何况这还会给社区、企业添负。
7 结 语
学人应深入社区、企业调研获取第一手资料,切合实际地加强安全文化理论研究,促进学科发展,使安全文化学成为对安全文化建设有用的东西。
官方宜将近10年来针对社区、企业的安全文化建设的单项测评,改为基于各项安全事务及各项有关安全的事务是否落实和落实的效果的综合测评,废止有关安全文化的单项测评标准,这有利于人们正确认识安全文化,又可节约资源,还可使安全文化建设的多样性得以体现,还原安全文化的本来面貌。
参考文献:
[1]邱 成.安全文化觅源[N].成都:警钟长鸣报,1994(合订本).
[2]徐德蜀.中国安全文化建设——研究与探索[M].成都:四川科技出版社,1994.
[3]徐德蜀,邱 成.安全文化通论[M].北京:化学工业出版社,2004.
[4]徐德蜀,邱 成.企业安全文化简论[M].北京:化学工业出版社,2005.
(责任编辑:许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