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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已去,风范长存
——追忆晚年袁晓岑先生其人其艺

2017-05-22杨小波

边疆文学(文艺评论) 2017年4期
关键词:袁先生老先生国画

杨小波

艺苑评谭

斯人已去,风范长存

——追忆晚年袁晓岑先生其人其艺

杨小波

·主持人语·

人品决定艺品,立艺先要立德,唯有德艺双馨,才能使高尚的人品和高超的艺品相得益彰、行之久远。袁晓岑是我省著名的画家、雕塑家,杨小波用文字记录下了当年协助袁晓岑工作时的点滴细节,从中可以窥见一位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对生活的热爱、对生命的眷顾和对艺术的执着。石言认为电视剧《生命中的好日子》,把人物的命运融入时代的大潮中,在思想上深度开掘,在艺术审美上出新创造,奏响了一曲改革开放的时代颂歌。邱剑在对云南美术创作的历史文化传承进行深入的梳理后,发出了:“云南的美术创作应该重视地方文化的传承,其核心就是本土历史文化的激活和传承”的慨叹,值得大家深思。张运贵在阅读了《晓雪诗书画》后认为:晓雪的“诗书画”,是诗词的“意”、书法的“魂”、国画的“形”的高度融合、有机统一,是中国文人书画的一个创新,是一种有别于传统的“诗书画”。(万吉星)

袁晓岑(1915-2008)先生已离我们而去,关于这位老艺术家的生平、造诣,在《袁晓岑艺术传略》一书中众位前辈和同仁已做了很多梳理与记载。我曾经有幸在先生晚年协助其工作的短暂经历,现在回想起来感概万千。在这里,我谨记录下当年协助他工作的点滴细节,以缅怀这位让人可敬的老人。

2000年来云南任教之前也对老先生略有耳闻,但印象只是他画的国画孔雀与他的雕塑作品的黑白照片,并无缘相识。

有一天,我接到袁先生女儿袁熙恒女士的电话,说是需要在学校找一处较大的空间用于袁先生一件雕塑作品的修改和着色。没有怠慢,事情很快落实下来。第二天,袁先生在他女儿的陪同下来到雕塑系工作室开始了一件孔雀雕塑的修改调整。老先生第一次出场便让我印象深刻。他戴着一顶毡布鸭舌帽,身着一件深灰色中式对襟衬衫,面容整肃、话语不多,一来就凝视放在台桌上的雕塑,随即让工人调好树脂,以刀代笔一下一下进行修补调整,时不时还用手抹擦过渡衔接,让效果更加自然、不露痕迹。果然一番修补调整上色之后,一尊具有袁氏浓郁特色的孔雀雕塑便呈现在众人眼前。老先生这才微微露出轻松的笑容,而后一一向协助工作的众人表示感谢,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大艺术家的架子。在一旁观摩、协助的我不禁对他有产生了更多的好奇:这究竟是一位怎样的老先生呢?

吉祥永驻 2000年

接下来的日子里,由于工作原因,我和老先生的交往也多了一些。听说老先生正烦恼找不到技术好的雕塑翻制工,做的泥塑小稿不能及时翻制很好的保存,我介绍了翻制师傅小陈到袁先生位于翠湖附近的家中进行翻制。老先生对陈师傅的技术很满意,那段时间做了不少泥稿。其间,有幸目睹了老先生塑造一件奔马小稿的过程。那一日,我带上自己的作品集前去拜访,正赶上袁先生在饭厅的凳子上做泥稿。那是一匹奔腾的马,泥稿不大,约二十公分高,因为还未完成,一些局部还露着骨架。但这已阻挡不了骏马的英姿,奔腾之势呼之欲出,仿佛马上就能看到跃起的马蹄溅起的尘土!

经过闲聊我才得知,原来先生自小家中放牛养马 ,虽从未受过学院系统的雕塑技法理论学习,但他凭着对艺术的执着追求,做过不少关于马的雕塑,所以才能对马的结构了如指掌。袁先生做的马并不刻意精细、深入细节,而是做得松动写意,讲究塑造的泥味。细看先生的作品,仿佛每一处经意或不经意的塑痕都留下了他塑造时的心境和思绪。他塑造的马和他画的马风格吻合,都是筋骨分明,各个关键结构线条形体有力。马头、鬃毛、马尾、四肢、马蹄的动态富于变化,恰到好处且不张扬。能做到这些,和他深厚的国画功力是分不开的。此外,老先生家中还摆放着他自己当年一手塑造、翻制并铸造的云贵老马的小雕塑,手法严谨不俗,一看便能感到真实质朴的意味,叫人印象深刻。

瘦骨嶙峋 1946年

《伯乐相马》泥塑放大工作照 2004年

《伯乐相马》小稿 2002年

《驼峰情》泥塑放大稿 2004年

时间来到了2004年,在昆明的西山雕塑铸造厂,我有幸协助袁先生完成《驼峰情》和《伯乐相马》两件作品。当时袁先生已经89岁高龄,每日在女儿或其他家人的陪同下来雕塑工作室工作半日。每次一来,老先生先围绕已经放大的泥塑上下看看,神情中透露着从容和自信,待到要开始工作时,眼睛里立刻充满了神采,浑身上下精气神十足。他接过助手递来的泥和工具,大刀阔斧的上泥、刮泥,动作迅速利落,一点不输给年轻人。用手塑造时手法也很多变,不拘一格。我仔细观察老先生,在局部塑造时多用手、少用工具,时而退远观察,看到不协调处再调整。他手上的动作比年轻人还快,因为他对自己要塑造的对象太了解!一匹马该是什么样的形态、比例、结构,细节如跟腱、马蹄是否有力,骨骼在整个形体动态中该如何突出、削弱。他对这些都了然於胸,做起来自然肯定果决。良驹和伯乐之间的关系,在老先生倾注心血的表达下惟妙惟肖,一件《伯乐相马》就这样诞生了。

在做另一件作品《驼峰情》时,老先生对于人物之间的构图安排非常重视,除了在小稿上反复推敲之外,在放大过程中也不吝时间和精力反复调整。其中人物的眼神交流和手脚局部的姿态刻画,是老先生格外着力的重点。深入但又不刻板,做完还保留着塑造的轻松痕迹,这是他国画写意功力的体现。

作者与袁晓岑先生合影 2004年

每当工作告一段落坐下来休息时,老先生方才显出疲惫,毕竟他已是耄耋老人了。但是就算坐着他也没有停止思考和工作,不时地观察揣摩,哪里做的不好,哪里还有待改进,让助手帮他做个记号。

休息时和老先生聊天,发现他也很风趣。年轻人问他有什么长寿的秘诀,他怎么回答呢?“我就像一匹老马,每天定时进料,从不贪吃。我不喜欢应酬,在外面吃饭,再好的山珍海味都吸引不了我,我绝不会多吃。”后听他女儿说,老人饮食起居非常简朴,把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创作上。我想,也正是这样的心态和工作状态,才让他保持着蓬勃的动力吧!

还有个小插曲,在作品放大快结束时,他顺手拿起一块毛巾,端详了一下泥塑,在上面把一些部分擦了擦,我们以为这是老先生的什么特殊技法。一问,老先生似乎还有点害羞的样子,摆摆手笑着说:“不要学这个,不要学这个,雕虫小技。就是整理一下雕塑的肌理效果,不是本质。时间不够用呀!”是呀,时间不够用,这恐怕就是老先生每天奋力创作的原因,因为他知道,他也许没有多少时间了……

忘不了工作结束时老先生和我握手的那一刻的感觉。那是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传达出的是信任、感激和鼓励。他为人的平和谦逊、创作的严谨认真,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毫不夸张地说,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艺术家,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此外,身为一名雕塑工作者,我还想就袁晓岑老先生的雕塑聊一下自己的看法。

首先,袁先生对雕塑语言的理解和把握来自于他对国画的深厚理解,在传统文化底蕴基础之上,在对西方雕塑的学习中,他又形成了对雕塑空间、体量、结构等雕塑语言的自觉。他把国画中对线的处理、对气韵的把握很好的融合在自己的雕塑作品中。

其次,他的雕塑形式塑造风格与西方近现代具象雕塑的代表作品类似,他们虽路径不同但殊途同归,都保留有塑造形体时的松动痕迹。不同之处在于:比如,以罗丹的作品为例,罗丹在研究表达形体的同时,更加注重光影在雕塑形体上变化所呈现的效果。前苏联的雕塑注重塑造感,也更强调形体的整体意味。而袁晓岑先生的塑造是在自身的生活体验和国画基础上激发出的自我灵性,是一种带有民族性和地域性的自觉表达。当然这也不排除他在对西方雕塑的自我学习中汲取了很多营养。风格万千,手法万千,万变却不离其宗:一件好的作品背后,都蕴藏着作者对生活的仔细观察和对生命的真诚关爱。

先生已去,但他对生活的热爱、对生命的眷顾和对艺术的执着,却一直感动着我。“发自我之性灵,探求自然之美,汲传统之精华,走自己的路”,先生的话也提醒着我们这些还在艺术之路上攀行的人。

云南艺术学院美术学院雕塑系)

责任编辑:杨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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