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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界四重奏
——对四位美术家的阐释

2017-05-22

边疆文学(文艺评论) 2017年4期
关键词:山水艺术

王 新

新锐批评

画界四重奏

——对四位美术家的阐释

王 新

·主持人语·

艺术的神殿像一座金字塔,宏大的基座与塔尖形成强烈的反差,评论的关注大多集中于塔尖的名家名作,而对塔尖之下的众多非名家名作则很少关注,无数有特色的人物与作品因此而流失于文艺史之外,悄无声息,他们所积累的更加丰富更加原初的艺术经验也流失于评论之外,对一些年轻的艺术家来说,他们得不到评论的关注,也许这会造成重大的损失。王新是一位青年艺术评论家,长期致力于关注那些被艺术史遗忘的艺术家,卓有成效。本期选用了他的一篇画评,仍然是关注“小名家”的作品,四位画家的作品经他的解读,栩栩如生地呈现在读者的面前,使我们对这几位“小名家”有了更深入的理解。杨荣昌对段爱松新作的解读也有此特色,段爱松是一位很有特色的作家,但评论对他的关注也非常不够。对这艺术塔尖之下的文学艺术家,评论应该给予更多的关注。(宋家宏)

这里出现的四位美术家是艺术史上的“失踪者”,但熟知的人都认为他们有着不凡的艺术成就,在一些相对的范围内,是一些“小名家”。艺术史不正是由无数“小名家”烘托出“大名家”,形成不同的流派构成的吗?名不见经传的“小名家”,成百上千,他们经年累月、苦心探索,有得有失;最终出现了那么一两位集大成者,含英咀华,卓然秀出,青史留名。大名家往往就是这样诞生的。

艺术批评多年来习惯性地集中于艺术史上已经成名的名家名作,对艺术经验更为丰富、更加原初的小名家们却不屑一顾,何等的不公平!这样下去也失去了对丰富复杂的艺术经验的积累和总结。

我想把这散发着真实而温热的艺术文化生态气息,这几位“失踪者”的作品示之于读者,引起人们对他们的关注。

一、一脉幽兰 半山云水——读郭斐山水画

郭斐先生的山水甫一打开,一脉幽兰就在空谷开放了。

这幽兰,是赵孟坚笔下的,秀逸飘拂,清致楚楚。

当然,画如其人,也可以说,这幽兰就是郭斐先生。作为艺术大家的夫人,半个多世纪以来,艺术家郭斐一直在全显光先生日星粲烂的光亮里,恬静自守,散淡地发着自己碧玉清远的光泽。这光泽也许只一粼一闪,一丝一晕,但只要谁有缘亲炙到了,一定是刹那间神清气爽,眉目清亮。

高山流水诗千首,小舟载来一船情郭斐 国画着色,138X69CM,2016

郭斐先生山水,近出黄秋园,上溯石涛、髡残,及至元代王蒙;在漫天下大写意的简率风气里,独标繁密一格,且繁密能润泽,能清通。晋人云山河之美“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恰足以当之,其山水笔墨间正兴蔚蒙笼着这样葱郁而勃勃的生气。

郭斐先生早年山水用笔细密、俊秀,多勾、点、写、染,少皴、抹,着意于土石之上草木的描绘,夹叶的、鹿角的、蟹爪的、胡椒点的,丝丝缕缕、涓涓点点,千枝万叶,千姿百态,一派葱茏。其画面尤擅以浓墨提醒,以花青、石青、石绿罩染、点染、薄染,再施以水法渲染、铺洒与荡漾,云横峻岭,烟锁幽谷,茂林稠枝,草蔓萋萋,全幅便葱翠如滴、清气空濛了。

耄耋以来,郭斐先生用笔趋于豪纵老辣,在保持整体的细笔勾写中,或偶施大笔点垛重叠,或破线、长线率意挥扫,一派天真;尤其以前不太着意的坡坨、山脚、水际,今多以渴笔,放手擦抹,寥寥几笔,自信果断,气势撼人,这应该与全显光先生山水创格影响有关。可以说,近年来郭斐山水有意在细谨间而生发豪纵,于婉秀中透出豪华气派,其山水已然面貌自成。

值得特别点明的是,郭斐先生职业实为医学教授,长年左手治艺,右手回春,深谙人体筋络气脉交通畅达之道,故而其在山水布势开合上极富手腕,其山水之虚实相生,气脉流转,气韵氤氲,业已臻于老境:如其顶天立地的峰峦土石之间,总吞吐着云烟淡荡的清韵;其葱茏繁密的草木背后,总蒸腾着虚室生白的清气;其幽绝清寒的深谷泉际,总栖坐着文雅清流。显然,天地草木的清韵全部只为归向这一文雅的襟魄。

山迎远方客,人间无限情郭斐,国画着色,138X69CM,2016

白云伴山水长流 郭斐,国画设色,1997

这是以天地林泉洗文心,以空谷云烟养清心。

自然,这每一幅画中皆出现的文雅清流,即是郭斐先生自己。如果说郭斐先生山水不及王蒙的浑厚,不及石涛的颖变,不及髡残的苍辣,不及黄秋园的雄壮,那么,反过来,王蒙、石涛、髡残、黄秋园,绝不及郭斐的清与秀。

郭斐先生山水其清在神,其秀在骨。

试问滔滔俗世,谁能够一辈子不为名、不为利、只为自赏而芬芳呢?

郭斐先生可以,空谷幽兰也可以。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君子之守,君子之伤。

二、自知明艳更沉吟——王秋艳的画

素朴生葳蕤,可以用来诠释王秋艳其人其画。

王秋艳是素朴的,待人接物,教书画画,不矜华,不浮漫,甘于自处偏僻一隅,含英咀华,温静若秋水。

王秋艳的艺术求索,也是素朴的。她说,她第一次见到范宽的《雪景寒林》真迹,便澡雪灵魂,如受电然;自此,她便投身传统,涵泳传统:晋唐山水空勾无皴的古雅,青绿金碧山水的焕烂高华,五代北宋高山大野的笔丰墨实,明清文人浅绛水墨的松灵纵逸,她都一一披寻;她笔下的一勾一皴、一色一线,一花一叶,从传统中来,往性灵里去,不轻佻,不耍巧,迥异于当代画坛“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时风,出落得真诚素朴,楚楚动人。

以日常行止修炼品性,以古典传统滋润性灵,王秋艳把她的心灵变得柔软澄明,“澄江一道月分明”,月印千江,千江一月;这样的心灵,才是艺术家际遇、澄明山河花朵的心灵。记得大哲王阳明和朋友看花,他对友人说:汝未来看花时,此花与汝同寂,汝来看花,花与汝同时明亮起来,可见此花不在你心外。

正是如此,王秋艳素朴、柔软的心灵,唤醒、澄明了山山水水、花花朵朵,故而她在自己的《画余随笔》中写道,“麦子熟了,麦熟的气息氤绕着鼻息,麦芒开了,微甜中有麦子涨开麦壳的细碎声音,麻雀飞过金黄的麦田”;“在退下水不久的岸边地面上,长着疏疏落落的蒲草和芦苇,潮湿而软的地面上,印满爪迹,那么多、那么多鸟的脚印:鸟儿是否和我一样,喜欢这柔软沙岸在脚下的舒服感觉,而在此悠游散步?” 于是,山鸟山花,造化万有,不光在王秋艳的文字中,更在她的画面上一时活泼泼地明亮起来。

素朴生葳蕤。

“素以为绚兮”,孔老夫子说的,也是在素朴的底子上,葳蕤绚烂才能自然活泼起来。

现在我们来走进王秋艳披美缤纷的画作吧:

《曼峨风静》、《曼峨雾霭》、《曼峨山静如太古》诸作温润灵动:《曼峨风静》大面积铺排暖色调金黄浅红,再缀以韵律优美的墨色屋顶,全幅诗意流淌,暖意迎人;《曼峨雾霭》前景略施石绿,背景淡色扫染,整个景致云烟淡荡,空濛摇漾;《曼峨山静如太古》石青、石绿为主调,淡赭晕染,富丽而能文雅。从用笔看,这几幅作品前景花树虽为工笔细勾,但线条细腻文秀,与远景山河的大块面温润渲染,融洽谐雅。尤其《曼峨山静如太古》,以一当十,大胆舍弃勾勒“工笔”,取用渲染,画面反而松活灵动起来。

《纳西古乐院》、《神林之一》、《神林之二》诸作素净沉实:《纳西古乐院》竹树细笔勾勒,纤毫毕现,土石取北宋皴染之法,笃实沉厚;《神林之一》、《神林之二》取法唐宋,用笔细密,花叶、远山、近水,细笔勾勒,余则淡色敷染,展现了渊源有自的传统功底。

嘎洒江畔 王秋艳,50cm,2013年,纸本

团扇《静观山水之一》、《静观山水之二》诸作富丽雅致,山体空勾,填以石青,茅房赭染,松笔扫拂,一敦硬,一柔和,两厢映衬,团扇虽小小,然咫尺之间天地长。尤为重要的是,这几幅作品,工笔的富丽设色中,仍然能得文人娴雅之韵;如果放宽眼界,我们会看到王秋艳已然撷取了来自北宋王诜、元代钱选文人化金碧、青绿山水的一瓣心香。

团扇《田园之一》、《田园之二》、《田园之三》、《田园之四》诸作清新丰沃:此系列作品,在题材上,大胆突破传统题材限制,写泥土味、青草味、家园味丰沃的脚下生活,情感真挚、汁水饱满;在用色上,不求杂多,每幅或以淡赭,或以石绿,或以藤黄为主调,再求主调的丰富变奏,色调和谐而丰富;在笔法上,化用文人笔墨的皴擦点染,松秀蕴藉,且与色彩敷染,相亲相近,水乳交融。读此系列作品,让人自然想起陶渊明的“田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想起杜甫的“夜雨剪春韭,黄粱间饭炊”,画与诗,皆是写结结实实的生之欢悦、物之生机的,自然也可以一窥艺术家素朴而葳蕤的胸次。

显然,当今艺坛,少的正是这样的胸次。

稍稍归拢,我可以发现,王秋艳的绘画,在重彩而能雅致、工笔而能松秀,色彩而能笔墨,传统而能当下四个方面,做出了可贵的探索和努力,且开始卓然自成。

田园日暖 王秋艳,50cm,2013年,纸本

值得进一步指出的是,王秋艳已然在艺术的原创性与地域人文风物关联的深源上,悄悄掘进,《神林之祈》系列作品即为明证。放眼古今,可以说一切原创的艺术都是“方言”的艺术。毫无疑问,南高原光色旖旎的风物、烂漫幽深的风情、高天厚土的德性,正是艺术家原创力的温床。尽管《神林之祈》系列作品,还有一些不融洽处、不完美处,但毕竟已经自觉置身于南高原神奇博大的“创造力”温床之上了。

这,就是美丽的开端。

三、灰调与金石——读惠远富的画

惠远富不是当下时世中的画家,他的绘画也不是。

当惠远富拎着一壶酒,高一脚、低一脚走在昆明重机厂破落的废墟时,他高大的背影显得格外落寞……

这,很自然。谁不迷恋这活色生香的万丈红尘?

独有他,背对红尘,大半年窝在一张行军床上,守着一堆堆锈蚀剥落的钢铁,一丛丛葱茏响亮的杂花、杂草,废寝忘食,乐而忘忧,铺洒出一幅幅厚重拙大的灰调子,并且在不无压抑的灰调子中,奏响出金相玉振之声。

这些画,应该是符合业已逝去的重工业文明的基本格调的。工业文明,在我看来,强调的是“力”,重、拙、大的力,而衰落的工业文明,则还多几分涩味。惠远富“昆明重机厂写生系列”,乍看平凡,但再看看,再回味,其实是较成功地捕捉了这一分重、拙、大、涩的气质的。他笔下、刀下交错的管道,废弃的铁桶、吊车,沉实笨重的炼钢炉,一块一线,一色一调,无不结实地持存了过往时代的斑斓以及他自己些许苍凉的胸魄。

显然,惠远富是一个拙朴诚实的艺术家,一个愿意随时回到生活现场、让素朴事物焕发光芒的艺术家。这也是他多年来坚持写生的根本因由:那些钢铁与厚土,砖石与花草,藉他的灰调子,获得了别样的生命。这里,不能不提到另一组他更精彩的写生作品,即“2013-2014店头古堡写生系列”。

2014年店头古堡写生系列之十三 惠远富,油画

这一组作品主调仍然是灰调子,如果说重机厂的灰调是偏向青褐,那么这一组则是偏向嫩绿与鹅黄的变奏;惠远富把灰调子的细腻、微妙,发挥得曲折尽致,尤其是在有层层窑洞与枯树的数张横幅中,薄层得厚重,素朴而绚丽,体现出卓尔不俗的油画素养。当然,这也来源于他实地写生,与大地、与山河、与花草相亲相近的场域感发力。

之所以强调写生,是因为当代中国有大量写实的画家,但他们不写生,他们写“照片”。远离了我—你照面的生动现场,遗落了色彩对比的微妙层次,放弃了果断书写的笔触,绝多所谓的油画,实同准确平板的照片无异。“我见青山多妩媚,料定青山见我亦如是”,造化不负人,写生的重要意义在于:自技法而言,写生可以最大地现发色彩,让色彩的对比,中间色与暗部的丰富性,绚然生光。自创造精神而言,我曾经提出过“以手为先的场域化创造理论”,言明:在与对象互生的场域中,通过手的“动”与“作”,心源开启,身体的创发力逗引出来。我想,勤于写生、自甘落寞的惠远富先生,肯定是深明其中真义的。

(4) 当任一锅炉主要辅机跳闸时,触发本锅炉RB,锅炉主控按设计速率降至目标位,联动预选汽机快减,汽轮机数字电液控制系统(Digital Electric Hydraulic Control System,DEH)以10 MW/min的速率减至36 MW对应的总阀位指令,控制主汽压力平稳下降,避免汽包水位大幅波动,使机组自动控制并达到新的平衡工况,维持热网供汽。

归纳而言,惠远富油画艺术有如下几个鲜明特色:

其一,擅长运用全幅灰调造型与表意。西方古典油画,尤其俄罗斯巡回画派,习惯追求灰调子的高华优雅;而惠远富油画,掉头不顾,让灰调子走向黑、褐、暗,变得压抑而涩重,无疑,这是一着险棋,一失手,便沦为脏、暗、花,但是,他履险如夷,让跳跃粗犷的刀笔肌理,带动嫩绿、鹅黄的色彩协奏,让全幅灰调子披美缤纷,绚然有金石之味。

其二,在薄层空间中,通过色彩与笔触重叠,追求丰富细腻的表现力。惠远富明显放弃了古典油画焦点透视的空间,借鉴了中国长卷平面化的空间处理手法,在挤压得极薄的平面上,施展腾挪翻转的手腕,笔笔有变化,层层出新境,也穿插上中国画谱中的树法,质实缀以虚灵,“看似寻常最奇崛”,既保持了油画感,也得到了些微的中国画神韵,这在其店头古堡写生系列中有精彩表现。如果深究一下,惠远富毕业于中央美院第三工作室,即董希文先生开创的油画工作室,这种中西融合、“油画民族化”的努力,自可理解。

其三,在冷静拙重的基架中,点染上活泼的诗意。惠远富油画讲求构成,追求平重,这也许是来自塞尚的传统,但更可能是其气质使然;然而,另一方面,他会把质实浊重的板块,以门窗破开,几何化的窗格中,透出一点绿意,几痕花影,画面霎时生动起来。这里跳动的,我相信,正是惠远富悒然郁郁的胸中的诗与歌谣。

惠远富早年画了各种或装饰化的、或古典化的、或者佛洛依德式的作品,也不错,也有扎实的功力,但是,只有当我第一眼看到他2003年妇人肖像时,妇人衣服上那略带神经质的脏调子与破笔,让我坚信,他开始走上了自己的艺术之途。

这条路途,将会越来越人迹稀少,他的孤独,他的落寞,很自然。

很高贵。

四、疼痛与还乡——宁知的探索

宁知的作品,做给谁看呢?做给自己看。他是一个少有的沉默,淡泊与执守的艺术家。

中国主流当代艺术,已经被美术馆体制与商业资本悉数收编,已然是不争的事实。在这样的时代里,唯有少数的观念艺术,还保持着比格尔所谓的前卫精神,亦即一种对主流进行不断批判、对自身进行不断反省的创造品格。南高原上的宁知先生,正是自觉秉承着这样的精神传统,在静默的角落,以十二分的虔诚,深深浅浅地行进在他的艺术林中路,他的《45度》呈现的就是这样一种坚守的姿势。这样孤独的背影,是令人感动的。

西方艺术从三维视幻,走向二维平面,再从平面,走向日用成品,从成品,又走向身体,乃至空无依傍的“观念”,这背后其实是艺术“形式”自我反思、不断超越的历史。一切真诚的装置艺术、行为艺术、数码交互艺术等诸多观念艺术形态,正是在这样的背景里生成,自然葆有着这样的创造品格。当代观念艺术,某种意义上,消灭了古典手绘作品的“灵韵”,但另一方面,却也深深地解放了艺术的材质,为创造洞开了自由之门。宁知的作品,尝试了种种形式材质,从钢铁到丝毛,从沙粒到玻璃,从造化天工到人工废品,我知道,他为了找到他那个适合为他情性与知性,赋形的感性“分寸”,多年以来,进行了孜孜不倦的探索与询问,这样的努力,甚至让一贯宁静的他,多少有些感到焦灼。

舟 宁智,大地艺术,2004

苏格拉底说,未经省察过的人生,没有意义;当代艺术正是对当代人生,进行深度省察的艺术。我曾经在多个场合提到,中国当代艺术缺失了磅礴的气象,那是因为它缺失了两个重要的省察维度:其一,当下中国的现实疼痛;其二,内在心灵与神圣超越的紧密关联。缺少了这两个维度的当代艺术,无论形态多么打眼,市场多么火爆,多少有些显得单薄,矫情与力不从心。宁知老师在这两个层面,都作出了真诚而可贵的努力。他的《诊》、《空无的守望》、《她最终赢得了一个大写的V》系列作品,明显有着对当代中国商业化、工业化、世俗化现实的疼痛与忧心,尤其是《食·大地上的种子》,更是表达了他对美好价值颓然消解的怅惘与沉痛。

另一方面,作为他的同事与朋友,我深知他是一个耽于冥思而心性敏感的人,他非常关心“灵魂”的事,所以他的艺术里,对超越性的神圣世界,一往情深。社会雕塑《大地圣歌》堪为佳作,朴素,庄严,妩媚,金子般的皇天后土,神圣自行涌现;此外,水面上的光芒,玻璃中的佛陀面影,铁锅中的十字架,都牵扯着这一主题。海德格尔曾经借助古希腊的神庙、梵高的农鞋、荷尔德林的诗,深入阐释了人只依靠自身理性,完全无法在大地上筹划诗意的生活;缺失了与神关联的维度,生命幸福饱满的泉流,便霎时枯竭了,所以他呼唤重返人神共处的世界。我相信,宁知是深刻而鲜活地憬悟与觉知了这些的。他的艺术,多少提醒我们,还有另外一种值得一过的可能生活。

当然,由现实疼痛转化为个人疼痛,由他域神圣转化为本土神性,并非简单的符号移植、拼贴就能实现,而需要饱满心灵的反复咀嚼,艺术匠思的出神手腕,宁知老师在这两重转化上也许还不那么圆熟,但显然已经做出了真诚而有益的尝试。

实质上,在宁知老师的作品中,我更欣赏他的《切开的果》、《众生之眼》、《舟》,因为它们简单、纯净,却又韵味悠长,尤其有着东方美学的亲切神韵。“删繁就简三秋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错彩镂金之美,固然是美,但返璞归真,清水芙蓉,更需要手腕与天质。宁知老师在他的艺术笔记中,多次提到,恓惶失措的现代人,要像荷尔德林一样,重走还乡路,对他自己及其艺术来说,尤其如此。我的理解是,他的还乡,于内走向天真之心,于外走向泥土、水云、天地神人共在的世界;一切水印一月,一月印一切水,这样的世界自然也是单纯的世界。在瑞典海恩岛海岸,他用芦苇创作的《舟》中,我看到了一颗去留无意的心灵,真的走在了还乡之路上。

45Degree 瑞典,宁智,行为艺术

诗人李森教授经常说,欣赏你同时代的人,欣赏你周围的人,是一种高贵的品质;出于对我身边这位清淡如水的艺术家的欣赏,我写下了这些轻度的文字。

(作者系云南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副教授,副院长,思想史博士生)

责任编辑:臧子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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