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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海外学前教育思想引进的模式、路径与内容

2017-05-20朱季康胡金平

安徽师范大学学报 2017年3期
关键词:近代模式内容

朱季康+胡金平

关键词: 近代;学前教育思想;模式;路径;内容

摘要: 民国时期,海外学前教育思想的引进是一种由复制模仿到消化吸收再到自主创新的模式。1919年后,引进的动力逐步加强。在引进的主体上,虽然政府与民间皆有作为,但明显呈现政府为主、民间为辅的格局。其引进的路径主要有译著及近代报刊等媒介;外国学者来华讲学;国外宗教势力传教行为的附带植入;各类学前教育师资培训机构的设立。其引进的内容也十分丰富,包括海外幼儿心理与保育思想、学前教育体制思想、具体学前教育家的教育思想及教育方法、学前教育事业整体认识、学前幼儿关系学思想等。

中图分类号: G619.29文献标志码: A文章编号: 10012435(2017)03036409

Key words: modern times; preschool education thought; mode; path; content

Abstract: During the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the introduction of the overseas preschool education thoughts was a kind of mode from copying,digesting and absorbing to independent innovation.After 1919,the introduction power gradually strengthened.Although both the government and the people were the main body,obviously the government was a major role,the folk people are auxiliary.There were four main ways to introduce the thoughts: translations and newspapers,foreign scholars visiting China to give lectures,the influence of foreign religious forces on missionary behavior,the establishment of various preschool teacher training institutions.The introduction of the content was very rich,including the idea of children's psychology and conservation,preschool education system thoughts,specific preschool educators' thoughts,educational ideas and educational methods,the overall understanding of preschool education,the study of preschool children's relationship,etc..

海外學前①教育思想自晚清进入中国,延至民国时期,得到了大规模的引介。分析民国时期海外学前教育思想的引进模式,可以帮助我们整理民国时期海外学前教育思想引进中国的具体内容,亦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民国时期海外学前教育思想对中国的影响程度。

一、引进的前提与模式

19世纪前,全球的幼儿养护都处于一种经验习俗式的保育水平。“早教育法並非新发明品,古昔希腊已盛行之。希腊历史上称为天才者,代

①本文所指的“学前教育思想”以19世纪中叶兴起的针对入学前儿童(0~6、7岁)为对象的教育思想。本文不涉及革命根据地的海外学前教育思想引进内容。有其人,皆以受早教育之故。”[1]154但随着欧洲工业革命的进行,育儿矛盾的逐渐显现,学前教育思想在欧洲萌芽并逐渐扩展开来。1816年,欧文(Robert Owen)在苏格兰纽兰纳克创办了幼儿学校;1837年,福禄贝尔(F.W.A.Frbel)在德国勃兰根堡创办了“幼稚园”(Kindergarten),这些新生事物的出现标志着海外学前教育思想的起步。至20世纪,海外学前教育事业已颇具规模,为向中国进行思想引进创造了基础。民国肇始,经验习俗式育儿模式在中国的育儿世界中依旧占有统治地位,但随着社会转型的加速,近代资本主义大工业及女权运动在中国的逐渐兴起,育儿与妇女职业化的矛盾开始激化,公育浪潮不断对落后的育儿模式进行攻诘。学前教育成为社会的关注点,时人称学前教育思想“世固有说来似迂阔而实切要的问题即吾今所提出者”[2]73。晚清开始的海外学前教育思想的引进过程也因此而加速。

尽管“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此类传统育儿习俗中的精华文化可以保留,但缺乏科学内涵的先天不足,使得民国初年关心学前教育的国人失去了对传统育儿习俗进行改造的信心,他们热衷于引进海外学前教育思想。这种倾向体现在以下方面:首先是海外学前教育思想中对幼儿主体认知的尊重,使幼儿从一个附属于成人、受成人支配的物品到一个独立个体的转变,这是欧洲文艺复兴影响下的成就。即使是欧美等学前教育先进国家,“至于儿童在社会上的地位的承认与得享有适宜的教育,还是很晚近的事。”[3]1国人急需在此领域求得进步。其次海外学前教育事业通过各种媒介所展示出来的优势,使国人倍受刺激,兴奋之余亦添不少惆怅。“美国儿童的活泼,实在使人兴奋。”[4]49中国社会有尊老扶幼的传统,有重视下一代成长的风俗。先进的国人开始呼吁对学前教育的重视,以海外学前教育强国为目标,“在极端重要的儿童教育旗帜下,吾人应如何警惕,急起直追,是值得注意研讨的一个问题。”[3]2再次是在社会转型期的剧烈动荡中,中国传统的经验习俗式育儿模式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如妇女就业与育儿之间的矛盾就十分迫切。“其奈经济的压迫,不能不割弃爱子育儿的时间,而从事于职业。”[5]16传统的经验习俗式育儿模式中无法提供解决矛盾的方法,只有从海外学前教育思想中探寻解决之道。其实这种尴尬并非育儿领域所独有,整个中国教育界皆存在这样的境况。时有外人如此评价:“支那教育对于文字哲理伦理之训练,实有最高之价值。……惟关于具体与实际的问题,须试验方法及规纳推理之智识者,彼即茫然失据耳。”[6]219这种不切于实用的教育模式必须改革,已经成为其时大多数学者的共识。1934年,周予同在谈到解决中国教育当前问题时称:“找寻中国现代教育病因的入手方法,可分两方面:一是横的社会调配的方法;一是纵的历史探究的方法。”[7]6无论所谓“横的社会调配的方法”,还是“纵的历史探究的方法”,都不能将海外教育思想排除在外。此外,民国时期持续的战争环境产生了现实的战争与育儿的问题,如何借鉴他国经验,解决战争环境中的育儿问题,也是海外学前教育思想引进的重要原因之一。“为华胃求好种子,为中国求好国民,舍对于儿童设施上注意,更无其他办法。”[2]73这就是民国时期海外学前教育思想引进的必然前提。

在这样的前提下,对于民国时期海外教育思想引进中国的模式,学界多有争论。有学者以为“鸦片戰争以后,帝国主义者打开而且闯进我们的大门使我们不能不接受他们的文物制度。所以现代期的教育制度的采用,不是自动的,而是被动的;不是内发的,而是外烁的。”[7]9但笔者并不苟同,以为民国海外近代教育思想引进模式是一种由自觉的动力源所主动驱动,由复制模仿到消化吸收再到自主创新的引进模式。时人以为:“中国的民族,需要加倍速力的改造,需要必有充分识力的改造者,恐怕不是通常缺乏常识、缺乏浓厚爱力的母亲所能胜任愉快的。”[5]17这就是自觉动力的体现,这种自觉的动力源最初的启动来自于先进国人“开眼看世界”的启蒙热忱心与忧国忧民的末世悲灼感。就海外学前教育思想领域的引进模式而言,虽然也是由复制模仿到消化吸收再到自主创新的引进模式,但亦有其独特之处。

首先在引进的动力方面,存在着一个由民初的被动性明显至1919年后的能动性逐步加强的转变过程。

民初,海外学前教育思想引进中的被动性十分强明显,也即海外力量成为引进的主导方。原因在于学前教育思想在中国没有根基,不同于其他的教育思想领域,国人本有认识基础,可在此基础上进行调整或变革。除了为一些先进的国人所知晓外,学前教育思想在民初的国人脑海中几乎是空白一片。“所谓良教育者,施于孩童,则有以满足其好奇之心,而增多其与世界之接触。”[6]219这是民初先进国人才有的认识。学前教育领域因其特殊的教、养双重属性,晚清未得到国人普遍重视。西方教会创办的学前教育机构成为最早阐述海外学前教育思想的载体。至于民初,状况虽有改变,但总体依旧。1912年,曾任哈佛大学校长的“爱理亚氏”游历中国,“于东西教育之得失,颇有论列。”[6]219曾作演说,“意在取我之短。证彼之长。”[6]219这种对于中国教育的逆向关注亦可佐证其时海外教育思想引进过程中的被动感。改变发生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后,新文化运动对传统儿童观进行了批判,在舆论的压力与推动下,更多的国人关注到海外学前教育思想的先进,从而增强了引进的主观能动性。也因此,国人的视野更加开阔,开始更加关注到欧美等国的学前教育思想,对晚清以日本学前教育思想引进为主的趋势作了调整。张宗麟就曾说:“‘五四运动起来了,反基督的空气起来了,但是欧美学问为国人所注意,昔日不为国人所重视的传教徒,只要有几分真本领的也就被重视了。我国过去的幼稚园,一味模仿日本,不但教师的技术太差,甚至日本已经行了二十年的老方法也不能尽行模仿。当时基督教所主持的几所保姆班,对于技能的训练,都还能练习。他们所办的幼稚园小巧玲珑,虽然宗教色彩太浓,但是处处给参观者愉快,而模仿福氏、蒙氏以及美国新方法也还能做到几分。”[8]390民国中后期,学前教育思想已经为国人所普遍接受,引进的主动性有所增强。

其次在引进的主体上,虽然政府与民间皆有作为,但明显呈现政府为主、民间为辅的格局。

政府教育机构中的学者与技术官僚是民国时期海外学前教育思想引进的主力军,其中以研究教育学及心理学专业的学者最为关心。民国政府在教育部门或其他部门的学者与技术官僚的不断推动下,也在学前教育领域屡有动作。这一切都源于民国时期政府教育指导思想的转变,如对科学与人性的重视,对现代国民教育的追求等。这些改变促成了近代教育在民国阶段的飞跃,也缔造了海外学前教育思想引进中国的便利条件。1912年,民国政府出台《师范教育令》,要求女子师范学校“得附设保姆讲习所”。1922年11月,教育部颁布了《学校系统改革令》(壬戌学制),将蒙养院改称为幼稚园,将其正式列入学制系统,确立为国民教育第一阶段的地位。1929年8月,教育部公布了《幼稚园课程暂行标准》(1932、1936年两次修订),这是一部结合海外学前教育思想与中国国情的课程标准。1939年,《幼稚园规程》(1942年修订为《幼稚园设置办法》)出台。同时,教育部门或其他部门的学者与技术官僚也不断对学前教育事业的发展献策献力,如关于学前教育的师资培训问题,在1928年的全国教育大会上,陶行知和陈鹤琴分别提议开设幼稚师范和在普通师范中设幼师科,以培养幼儿教育人才,得到了政府的支持。在这个时期的海外学前教育师资引进、学前教育制度设计等方面,都能隐约看见政府的影子。

从引进的动力与主体,我们可以察觉到民国时期海外学前教育引进的这种复制模仿到消化吸收再到自主创新模式的转折点在于“五四”新文化运动,自此之后,海外学前教育的引进进入了一个高速时期。

二、引进的路径

民国时期致力于海外学前教育思想引进的学者与学术官僚人数众多。很多关注这一领域的学者有留学或国外考察学习的经历,所留学及考察学习的国度中以日本为首,美国次之。学术界普遍的观点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前,国人以日本为主要学习榜样,之后则以美国为主要学习目标。有日本学者称1921年时,“东方留学生,当以中国首屈一指,现在国外之中国留学生,计有九千人,其中在日本者四千人,在法国者两千人,在美国者千四百人,在英国者四百人,其他一千二百人,则散处欧洲各国。”[9]62这个数据很快被改变。“五四”新文化运动后,大量中国学生留学欧美国家,其中专攻教育学的则首选美国。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就成为中国教育学专业留学生的集中地,如陈鹤琴、汪懋祖、邰爽秋、陈剑恒、萧孝嵘、黄觉民、艾伟、刘廷芳、刘炳藜等人均在此留学。除了留学外,民国时期所组织的各类政府或民间较大的赴海外教育考察团体约有十数次。这些考察虽不以海外学前教育为主要观察目标,但“举其适用于我国而切近易行者,备将来回国,与邦人士参考研究之资”的考察目的也将海外学前教育思想纳入了其考察视野。同时,海外宗教文化的植入扩散也利用海外学前教育作为工具之一。正是在这样的基础上,民国时期海外学前教育思想的引进路径并不单调,呈现出四种主要的引进路径。

通过译著及近代报刊等媒介传播海外学前教育思想是最主要的路径。

在译著方面,其时对海外学前教育思想传播出版贡献较大的出版单位有上海的商务印书馆后在长沙等地开展业务。、儿童书局、中华书局、泰东图书局、北新书局、大华书局、民智书局、神州国光社、黎明书局、世界书局、新中国书局、大东书局、开明书店、正中书局以及重庆正中书局等。此外,上海的新月书店、华通书局、申报馆、联合书店、新国民图书社、现代书局、光明书局、长城书局、青年协会书局、女子书店、辛垦书店、育英出版社、华华书店、耕耘出版社;天津的百城书局;南京的南京书店、正中书局;北平的新云堂书店、文化学社;昆明的中华书局;贵阳的交通书局;桂林的天下书店等。其中,上海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儿童书局、世界书局、大华书局等可称为民国海外学前教育思想传播的主力军。而中共所创办的华北新华书店、新辽书店等也作出了一定的贡献。

在近代报刊方面,其时有数百种报刊杂志曾经登载过介绍海外学前教育思想内容的文章。其中,教会所办的有《中西教会报》《公教妇女》《圣教》《公教学校》等;综合类的报刊杂志有《东方杂志》《申报》《国闻周报》《晨报》《京报》《中国青年》等;全国性教育类的有《教育杂志》《中华教育界》《教育学期刊》《新教育评论》《基础教育》《民众教育》《教育与职业》《新教育》等;地方教育类报刊则有《上海市教育》《安徽教育行政》《河南教育》《首都教育》《湖南教育》《辽宁教育》《龙溪教育》《安徽教育》《大上海教育》《山东民众教育》《金山县教育》《江苏教育》《青岛教育》《江西教育行政》《浙江教育行政》《广东教育厅旬刊》《陕西教育》《福建教育》等;儿童类的有《时代儿童》《镇海儿童》《儿童》《新儿童》《儿童知识》《儿童福利》《厦门儿童周报》等;妇女类的有《现代妇女》《职业妇女》《福建妇女》《江西妇女》《甘肃妇女》《妇女杂志》《新女性》《今代妇女》《妇女时报》《女子月刊》《主妇之友》《妇女新生活》等;学校等教育团体所办的有《复旦旬刊》《中法大学月刊》《国立劳动大学劳动周刊》《国立中央大学教育丛刊》《复旦大学社会学系半年刊》《师大月刊》等。还有一些文学类、体育类、生活休闲类等报刊也涉及到相关内容。中共所创办的《群众》《共产党》等杂志亦有此类内容的介绍。《新运导报》《妇女新运》《战时教育》此类时效性很强的报刊中,也不乏此类内容。甚至于在伪政权官方倡办的《大同文化》《兴任季刊》等中,也以此作为吸引读者的卖点。一些报刊还专门开辟专栏,以为海外学前教育思想的引进提供了方便,如《教育杂志》的“国外教育杂讯”;《新教育》的“国外教育要闻”、“国外教育消息择要”;《中华教育界》的“国外教育新闻”;《安徽教育行政周刊》的“国外教育消息”;《教育研究》的“国外教育研究摘要”、“国外教育消息”;《河南教育月刊》的“国外教育消息”;《东方杂志》的“国外教育杂讯”;《四川教育通讯》的“国外教育动态”等。一些报刊也常有相关介绍,如《申报》就经常刊载外国学前教育方面的消息:从巴黎议员兼国家体育及公共卫生委员会会长思利柏树丹氏最近在议院中提出重视儿童教育,到“美国专为小儿而设之实验学堂,今已风起云涌,纷纷成立,其根本上之宗旨,在供给儿童生长时有关性之需要物。”所引介的内容十分庞杂。

外国学者来华讲学也成为海外学前教育思想引进的路径之一。

据统计,仅1912年至1937年间,有12个外国教育家、教育专业人员来华。[10]177这其中不乏当时杰出的名家,如杜威、孟禄、罗素等。他们在中国游历各地,讲学演讲。如杜威(John Dewey)先后在北京、南京、杭州、上海、广州等地讲演200多次。孟禄(Paul Monroe)还与中国教育界人士共同组织了中华教育改进社,被推选为名誉董事。在由美籍和华籍人员组成的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他曾连续3年担任副董事长。有学者认为其时分别兴起于欧洲和美国的“新教育运动”和“进步主义教育运动”促进了外国——尤其是美国——学者的来华。[10]177并且这些运动点明了20世纪前半叶美国教育的发展方向,即“重视儿童的需要和个性差异、强调为儿童提供更多的活动空间、鼓励探究和创造性的发展、对儿童权利的尊重。”[11]235这就使得近代学前教育思想成为来华学者较常谈论的一个话题,客观上促进了海外学前教育思想的引进。

国外宗教势力出于宗教传播的需要而通过公教等组织进行的海外近代学前教育思想的植入渗透,也丰富了引进的路径。

尽管“宗教传播本身就隐含着种族主义征服其他民族的心理背景”[12]129,但基督教将开设幼稚园作为向贫民传播教义的方法之一,“幼稚园对于贫民也是有特别意义的。”张宗麟说1902年已有6所教会幼稚园。[8]392张宗麟就以为:“基督教来我国传教,一面用医术,一面用教育,因为国内士大夫鄙视教义,鄙视教友,所以他们就向一般贫民去下功夫。医药对于贫民是最有效的宣传,其次当然是教育,幼稚园对于贫民也是有特别意义的。所以在光绪二十八年全国已有教会设立的幼稚园六所,国人几乎完全不知道。”[8]3921924年,南京女师曾作调查显示全国190所幼稚园中,有156所为教会所办。一位名叫麦美德的传教士曾建议:“基督教辦学的等级,宜从幼稚园以至大学。”[13]81又有人称:“公进是团体的组织,欲使儿童公进化,也必须自幼童期就开始训练他们。”[14]176这种转变的原因很简单,一则因为自晚清至民国,西方学前教育思想也处于一个逐渐成熟的过程中,它的成熟为其传播奠定了基础;二则因为西方宗教势力意识到了海外学前教育对于西方宗教可持续发展的作用及对于中国人增强宗教思维的影响。“欲造民主国国民之根基,除幼稚园外,无他术也。”[13]81为着这个目的,民国时期的各类西方宗教组织都很积极地进行海外学前教育思想的引进。有一名蔡姓主教到达天津时,曾“特嘱公道会员着重儿童教育,因为儿童是一切社会的基础,俗话说:‘根不正,苗不正,结了葫芦瓠不正。儿童是根苗,成人是葫芦,是瓠,成年人的好坏,多半是看他在儿童时代所受的教育如何”[14]164。甚至有人认为教会中最重要的部门就是处理妇女儿童事务的部门,例如,“公进妇女部是公进各部的基础,可以说是公进各部中最要紧的一部。”[14]168因为幼儿学前教育的特殊性,使得此时的宗教教育事半功倍。“如果为之家长者,对于自己的一切行为,皆表现着教友的色彩,本着公进的意义,儿童自然就容易公进化。再者,除此以外,为之家长者,使儿童自幼就习于作公进的事业,……就是要本着公进的宗旨去作。”[14]167教会组织热衷于海外近代学前教育思想的引进甚至实践,其目的在于为西方宗教培养接班人与拥护者,培养其信仰群体。所谓“儿童是公教青年的候补者、准备人,如果在准备的时期,准备的充实,后来他在行为上表演出来,必定能有很好的成绩。”[14]165教会创办了大量学前教育方面的杂志,如《小孩月报》、《福幼报》,甚至于1947年有《儿童圣经课本》的出版。不独在中国,在西方世界,也是这样做的。时有无名氏介绍说:“巴黎总主教区在凡典爱枢机赞助下,有幼儿宗教教育会之组织,专为四岁至八岁尚未入学校之儿童,施行适当之宗教教育。”[15]77这些宗教教育“使家庭中从未提到天主二字之幼儿,至少每星期一次,可以生活于富有宗教气味之环境中。”[15]78此类组织在西方已呈星星之火燎原之势。“‘幼儿宗教教育会原只系巴黎总主教区内一种组织,现已渐形发展,里昂、冈白来、爱物肋等教区内,亦已有所组织云。”[15]78

各类学前教育师资培训机构的设立,成为海外学前教育思想引进中国的第四条路径。

晚清时期西方教会曾创办了一批学前师资培训机构,如苏州英华女中的幼师班(美国卫理公会1889年)、上海幼稚园教师训练班(美国监理公会1892年)、厦门幼稚师资班(英国长老会1898年)、苏州景海女学(美国监理公会1902年)、岭南大学高等幼稚师范专科部(美国长老会1904年)、北京协和女书院高等幼稚师范专科部(美国公理会1905 年)等。这些机构都强调了宗教课程,如景海女学与宗教有关的课程占了全部学分的 1/3,教育理论科目反而比例很小,还不到1/4。[16]284285恰如张雪门所说:教会培养出的幼儿教师“拿的是教会的钱,吃的是教会的饭……为他们自己的教会尽责,不是为教育服务,是为了宗教,不是为了孩子。”[17]189这种现象在民国时期还有保留,如1912年英国传教士在厦门创设怀德幼稚师范学校、附设幼稚园。宗教色彩极浓,“不欢迎带政治色彩的教员……教幼稚园的女教师要梳头,不得结婚。”[17]353但很快得到改变,出现一批国人自办的幼稚师资培训机构。如1927年创办的厦门集美幼稚师范学校、1929年创办的南京晓庄幼稚师范学校、1930年创办的北平幼稚师范学校与上海幼稚师范学校等。1940年,还出现了第一所公办的幼稚师资培训机构——江西省立实验幼稚师范学校。这些国人所办的幼稚师资培训机构虽然没有浓烈的宗教色彩,但大多以海外学前教育思想为指导,对学生灌输相关的理念意识,也客观上成为海外学前教育思想引进的一个重要路径。

三、引进的内容

尽管存在着四种主要的引进路径,但我们仅从译著、著作及报刊中就可以了解到民国时期海外学前教育思想引进的主要内容。

据笔者不完全统计,民国时期所出版的学前教育思想类著作约有200部,相关文论约有3000篇。其中对海外学前教育思想进行介绍的译著及著作大约百部,文论1000余篇。其出版发表的高峰期在1919年至1949年间。1933年,林仲达曾撰文参见林仲达:《新妇女与儿童研究》,《东方杂志》第30卷第11号,第110页。谈海外学前教育思想的阶段性发展,对夸美纽斯的婴儿学校、洛克的教育论、卢梭的爱弥儿、裴斯泰洛齐氏对于他三岁半的孩子的发达之观察记载直至苏俄幼稚园、美国依瓦华儿童幸福研究社所创办的‘幼稚儿童心理实验室等皆有论述,这是其时国人对于海外学前教育思想的一次较系统的总结,也反映了当时先进国人的认识水平。儿童中心论、新课程设计法、幼稚园制度等都在这个时期也被引进中国。抗战的爆发与解放战争的进行使海外学前教育思想引进的内容向儿童保护与福利领域集中,这也成为了那个时期的特色。

民国时期的海外学前教育思想引进内容分为五大部分,分别是:海外幼儿心理与保育思想、学前教育体制思想、具体学前教育家的教育思想及教育方法、学前教育事业整体认识、学前幼儿关系学思想等。限于篇幅,本文仅作概括介绍。

近代科学的进步加深了人们对幼儿生理、心理发育的了解,海外幼儿心理与保育思想在民国时期引介深度与广度也远超晚清时期,很多海外幼儿生理心理研究的最前沿思想为国人所知晓。如佛初的《欧美对儿童之养护》(《中华教育界》1913年第9期)、佚名的《苏俄之儿童教育及卫生》(《先驱》1922年第10期)、价人的《德国儿童的健康状况》(《世界知识》1935年第3期)、朱觉方的《美国的健康婴儿诊所》(《家》1947年第17期)等文都介绍了此类内容。幼儿心理学方面的内容尤其为中国学者所看重。如华特尔(C.W.Waddle)著、葛承训译的《儿童心理学》(上海中华书局1929年)就是一本关于儿童心理发展的教材,其中包含了儿童的游戏、语言、图画、道德等诸多问题。祝雨人译的《儿童心理学的方法》(《教育杂志》1936年第7期)等都顺应了这个趋势。与晚清时期相关介绍的泛泛相异的是,其时在一些具体的幼儿生理心理发育理论上有集中的探讨,如在幼儿的智力测量方面,就有樊炳清的《比纳氏智能发达诊断法》(上海商务印书馆1916年);比奈(A.Binet)、欣蒙(T.S.imon)著、费培杰译的《儿童心智发达测量法》(上海商务印书馆1922年);特尔曼(L.M.Terman)著、华超译的《比奈西蒙智力测验》(上海商务印书馆1924年)等论著进行讨论。对于幼儿性教育的探索,则有文宙的《瓦尔氏儿童性教育之三时期》(《妇女杂志》1922年第9期)、紫鸢译的《儿童性教》(《妇女月刊》1947年第4期)等文。不但关注到正常儿童的生理心理发育,还关注到了特殊儿童。如周太玄的《欧美特殊儿童之教育》(《教育杂志》1912年第12期)、何其恺译的《印度儿童的智力分配》(《教育半月刊》1946年第2期附刊)等文即是此例。在儿童的保育方面,成果也非常多,例如孙敬婉译的《儿童之日间集团保育》(《社会工作通讯月刊》1947年第12期)等文。

在对海外学前教育机构初步了解与国内学前教育事业起步的基础上,国人对于深入了解海外学前教育体制的愿望更加迫切。这方面的文论大量面世。如华里阿·华斯孔遂洛(Faria de Vasconcellos)著、陈能虑译的《比利时之新学校》(上海商务印书馆1922年)、祝其乐等著的《幼稚教育及日美之幼稚园》(上海商务印书馆1925年)、朱镇荪的《德国的学前教育》(《东方杂志》1933年第12号)、诗哲的《意大利政府妇婴保育事业》(《新北辰》1935年第9期)、佚名的《比利时的幼儿培育院》(《中华教育界》1936年第4期)等。对于学前教育师资与教材的关注也开始起步,如杜威(Dewey)著、郑宗海译的《儿童教材》(上海商务印书馆1922年)、田贵銮的《谈美国支加哥大学儿童福利人材训练》(《儿童福利通讯》1947年第6期)是这个时期的亮点之作。因为苏联政权在那个时代的特殊性,很多学者对于苏联的学前教育体制特别有兴趣,如福同的《苏维埃俄国之妇女与儿童》(《解放与改造》1920年第15期)、佚名的《俄罗斯的母亲与儿童》(《妇女杂志》1921年第3期)、佚名的《苏联的学前教育》(《东方杂志》1934年第14号)等文就介绍了苏联的学前教育体制的独特性。民国时期还出现了对相关理论进行讨论与反思的文章,如金仲华的《托儿所与婴儿院之理论的基础》(《东方杂志》1933年第17号)、佚名的《英國婴儿学校之改进》(《中华教育界》1935年第11期)等文。与晚清时期明显不同的是,民国时期的海外学前教育体制思想的引介国以美国、苏联等为主,日本则逐渐被边缘化。当然,也有学者对于采取海外学前教育制度有不同看法,由此衍出对整个教育制度泛海外化的疑问。“我国的教育制度本来是参采诸欧美,但这带有‘来路货风味的制度,是否适应于中国社会的一般情形,在人们的心里依然是一个大疑团。”[18]5实际上,民国时期的学前教育制度海外化程度非常深,就以课程为例,占据主流的三种类型分别为:日本蒙养院式、教会宗教式与福禄贝尔及蒙台梭利式。陈鹤琴曾说:“我们中国的幼稚园大抵是抄袭外人的。”[19]1但这并不代表国人没有自主化的努力。早在1917年,实用主义为指导的美国设计教学法进入中国后,南京高等师范学校就开始设置学前教育课程。参见薛钟泰:《南京高等师范附属小学的幼稚园》,《中华教育界》第10卷,1920年第5期,第7180页。只不过因为各种客观环境的限制,这种自主化的努力其效能并不明显。

在具体教育家及教育方法领域,晚清时期得到国人推崇的福禄贝尔教育思想1903年,福禄贝尔的教育思想传入中国。在民国时期不再一枝独秀,蒙台梭利的教育思想更受人们关注。如今西嘉藏著、但焘译的《蒙台梭利教育法》(上海商务印书馆1914年);佚名的《蒙铁梭得教育之儿童》(《中华教育界》1916年第2期等连载);李惟远译述的《蒙特梭利论儿童的科学研究之重要》(《教育通讯》1948年第6期);天翼的《蒙苏兰氏教育幼童之新成绩》(《进步》1913年第1期)等。而对于其他学前教育思想家的介绍也开始丰富起来。如唐瑴编译的《近代教育家及其理想》(上海商务印书馆1922年)中就介绍了福禄贝尔等海外近代学前教育家的思想。如爱伦凯(Ellen Key)著、沈泽民译的《儿童的教育》(上海商务印书馆1923年);蒲富慎译的《儿童教育法》(《时与潮副刊》1948年第2期);高尔基的《新儿童教育》(《中苏研究》1946年第2期)等。闻松龄的《苏联儿童教育的新设施》(《申报月刊》1935年第7号);胡复译的《儿童语言能力的发展》(《教育通讯》1948年第5期);吴桢译的《儿童怎样了解人情》(《儿童与社会》1948年第2期)等文则在具体的学前教育方法上提供了人们更多的认识内容。

民国对于海外学前教育思想的引进包含了整体认识与反思,这也是对于晚清时期相关不足的反动。这方面的成果数量庞大,体现了其时的先进国人已经开始认识到完整、系统地了解西方近代学前教育事业的重要性。相关成果有赵宗预的《美国幼稚教育》(中国图书公司1917年);祝康的《奥国革命后的幼稚教育》(《中华教育界》1931年第5期);谢康译的《德国幼稚教育史要》(《中华教育界》1934年第9期);唐牧记的《中美儿童福利事业》(《家》1946年第12期);郝连栋的《国外儿童事业掠影》(《红十字月刊》1947年第15期);蒋良玉的《英国的儿童教育》(《活教育》1948年第2期);袁昂的《英国幼稚教育的发展》(《教育杂志》1948年第5期)等。一些对海外教育总体介绍的著作也谈到这个内容,如汪懋祖的《美国教育彻览》(上海中华书局1922年);罗曼(F.W.Roman)著、李大年译的《欧洲新教育》(上海商务印书馆1925年)等。1937年,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了王云五、韦慤主编的比较教育丛书,其中有《美国教育》、《坎拿大教育》、《波兰教育》、《意大利教育》、《德国教育》、《比国教育》等册,都对各国的学前教育事业有重点介绍。反思方面,有佚名译的《从苏联儿童教育看苏联思想》(《时与潮半月刊》1948年第4期);伊诺斯夫著、田贵銮译的《美国儿童局局长的功绩》(《妇女新运》1948年第2期);佚名的《英国幼稚教育之现状及其改造的途径》(《中华教育界》1934年第2期)等文。甚至于汪伪政权的新国民运动也将学前教育作为噱头加以宣扬,如方与严的《儿童教育与新国运》(《新教育杂志》1947年第1期)。这类文章中,很多人的笔调十分尖锐,如谷陈白坚对杜威儿童教育学说的批判,“过去一向实施儿童教育,是遵循着杜威的教育学说,……以学校来辅助家庭之不足,但学校依然有其缺点。”[3]12有人還接受了外国人对其他国家学前教育事业的评论文章,如东序的《俄国的自学儿童》(《东方杂志》第28卷第21号)就翻译了德国人Hans Siemsen“在柏林日报(Berliner Tageblatt)上发表一文,叙述俄国自习学校的情形。”[20]87此类文章不在少数,颇有价值。也有一些对中外学前教育现状进行比较的文章出现,蒋方良就描绘道:“自从沙皇制度被推翻了之后,俄国儿童,以至整个苏联儿童,完全过着另外一种生活。”[21]4这些对学前教育的整体认识与反思是当时难能可贵的新突破。

在晚清时期引进的幼儿自立及妇女与职业讨论的基础上,民国时期的学前幼儿关系学思想引进的内容主要集中在儿童保护与福利方面。“在这个世纪的开始,西欧各国慈善家,便已进行儿童福利的工作,然而这运动引起各国政府的注意,还要算是最近十几年来的事。”[22]271首先是因为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种种弊端与经济危机的发生,“各国无产儿童目前是遭受到灾害,其原因是由于无产者普遍的失业,尤其是在资本主义各国,可怕的不幸宰制着儿童的命运。”[23]21其次是因为一、二次世界大战,使得儿童的地位得到提升,人们普遍认识到只有保护好儿童,提高儿童的福利,国家与民族的未来才有希望。“各国都已识清保护儿童福益,推进儿童教育,才能有健全第二代的国民。”[24]8如程谷青的《美国对于儿童之保护》(《妇女杂志》1919年第1期)、迪筠译的《战时苏联的儿童》(《时与潮副刊》1944年第2期)、李瓘的《美国的儿童福利工作》(《妇女新运》1945年第9期等连载)、宋蜀碧节译的《捷克政府对妇女和儿童的保护》(《新中国妇女》1949年第2期)等。由战争环境引发的对儿童保护与福利的单纯介绍又引申至对儿童保护与福利的法制保障的研究,如赵演的《英国儿童保护法之演进及现状》(《中华教育界》1936年第1期);佚名的《墨西哥教育当局声言儿童的权利和义务》(《中华教育界》1936年第1期)等文。又因为中国为半殖民地国家的痛楚刺激着人们关注殖民地国家的状况,于是N.鲍达列娃著、榆青译的《妇女和儿童在殖民地国家》(《时代》1947年第9期);孟昌译的《殖民地国家妇女和儿童的生活》(《现代妇女》1947年第2期)等文也应运而生。随着世界学前教育事业的发展,一些国际性的儿童保护组织也纷纷建立,也有不少文章对其进行了介绍。如刘王立明在《贫苦儿童之救济》(《东方杂志》第32卷第19号)中对国际儿童幸福促进会的介绍。[22]271晚清时期对于海外幼儿自立及妇女与职业的矛盾问题展开了充分讨论,还引发了对于公育思潮的争论。如牛若望对当时希特勒所鼓吹的“妇女回家”运动进行评论:“我们正在唱着妇女要跳到社会中去的高调时,而德国的国社党领袖希特拉却作着‘妇女回家的运动。”[5]18也有学者对海外的幼儿保护与福利现状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如胡愈之对英国政府保护妇女不足的批判,“知今日英国政府,对于全国女孺,实不能尽其保护之责任。夫母道之训。练育儿之法则,为女子教育中最要之点。前此吾英当局,皆不能注意及此。”[25]82这些讨论启发了人们的思维,开阔了人们的视野,为海外学前教育思想的引进开辟了新的空间。

民国的海外学前教育思想引进过程持续时间长,影响深远。海外学前教育思想在中国的学前教育事业发展中起到了主导性的作用。但早期对学前教育思想的吸收有些囫囵吞枣。陈鹤琴曾评价道:“今日抄袭日本,明日抄袭美国,抄来抄去,到底弄不出什么好的教育来。”[26]110

“历史告诉我们,一个时代文化方向的选择,不是哪位思想家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也不是哪位思想家照搬外国的某种模式就可以决定和奏效的。”[27]17上世纪20、30年代开始,以陈鹤琴、陶行知、张雪门等为主体的国内学者们启动了近代学前教育思想的自主化(亦称本土化)进程,包括鲁迅、蔡元培等人亦参与其中。陶行知直言:“我们下了决心,要把外国的幼稚园化成中国的幼稚园,打破外国的偶像。”[28]160张雪门指出:“研究教育的目的,本来于实用。分析过去,捉住现在,改进将来,无一不须从本国里找材料;也正唯从本国材料中找出来的路子,才能解决中国幼稚教育的问题。”[29]442这些言论又恰恰证明了海外学前教育思想引进的历程与内容的价值取向。如本土化、科学化口号之下,实际是杜威实用主义教育思潮在中国的应用。杜威的“从做中学”、儿童中心观都被中国学者们所运用。对于海外近代学前教育思想的影子,他们并不讳言。“最近的教育思潮是注重实验,这是从美国实验主义派的哲学来的,杜威、弥勒等主张最有力。这个思潮,影响到各种教育……幼稚教育是各种教育中之一种,当然也应该依着实验精神去研究。”[19]43陶行知说得更加明白:“我们(的幼儿教育)一方面还要吸收别人的经验,我们要把英国的,法国的,日本的,意大利的,美利坚的一切关于幼稚教育的經验都吸收进来,我们来截长补短冶成一炉,来造成一个‘今日之幼稚园!”[28]160

民国的海外学前教育思想引进的模式、路径与内容告诉我们,无论是引进还是自主化,先进国人倾注大量心血和殷切期望,他们一直为一个目标而努力,就是:培养中国的下一代,“做人、做中国人,做现代中国人。”[17]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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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马陵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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