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地瓜
2017-05-19陈德鸿
陈德鸿
村里原本不产地瓜,离家多年的母亲回关里处理完姥姥的丧事,带回了十几个地瓜。
我高兴地问母亲:“啥时候烀呀?”
母亲说:“这是做种用的,不烀了。”
我噘起了嘴:“你不是说这边气温低,长不成吗?”
母亲笑了,拍了拍我的脑门说:“咱家的自留地边有一片沙土滩,正适合种地瓜。”
我说:“那为啥不多拿点回来?成天吃土豆,我还没吃过地瓜呢。”
母亲摇摇头,叹了口气说:“老家的日子和咱这边一样苦啊!”
没想到,晚饭时,母亲竟然专门为我烀了一个地瓜。我一点一点慢慢吃完,不停地舔着嘴唇,那种又软又甜的味道好久都没散去。
清明过后,父亲用木板钉了一个细长的大木槽子,里面放上土,外面用塑料布包好。母亲从屋里的地窖里拿出地瓜,埋进木槽中,浇上水。然后把木槽放在炕头,盖上棉被。
我不解地问母亲:“地瓜不是切成块,像土豆那样栽地里吗?”
母亲说:“地瓜不能那么种,得先把苗育出来,再往地里栽苗。”
“原来是这样啊!”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母亲精心照看着木槽里的地瓜,晚上睡觉前,还会在木槽上再盖一床棉被。
十几天后,木槽里的地瓜长出了紫色的嫩苗。母亲又往里面填了些土,撤去棉被,把木槽搬到了窗台上。
天渐渐地暖和起来,木槽里的地瓜苗由紫变绿,一天天地长大了。
我有些焦急地问母亲:“队里的地都种完了,地瓜咋还不种啊?”
母亲说:“再等等,晚上还有些凉。”
大田里的苞米苗长出一尺高时,茂密的地瓜苗已经把木槽挤满了。母亲选了个阴天,把剪下来的地瓜苗捆了五小捆,放到筐里。我兴冲冲地把筐拎到种了黄豆和红豆的自留地里,和母亲一起,把地瓜苗栽进了地边父亲早已备好的田垄中。
刚栽完苗,天就开始下起雨来。母亲领着我急急地往家走,边走边说:“这雨下得真好,苗好成活了。”
果然,没用五天,原本有些发蔫的秧苗便绿盈盈挺直了身子,宽大的叶子在微风的吹拂下翩翩舞动。
地瓜苗长得很快,不长时间便蔓生出许多瓜秧,和疯长的杂草一起,把几根田垄遮满了。
母亲薅了几遍杂草,把伸展出去扎进土里的分根拔出来,掐断根须,又摘了许多地瓜梗回来,做成咸菜,脆生生的好吃极了。
眼看着地里的庄稼就要收割了,父亲说:“地瓜该收了。”
母亲点点头说:“看秧子应该长得挺好,不知长得大不大。“
“不是太大,也就一柞多长。”母亲的话音刚落,我忙把话接了过来,边比划边说:“粗细跟胡萝卜差不多。”
“你咋知道的?”母亲有些惊讶地问。
“我扒出来看了不老少。”我低下头,嗫嚅着说:“可我没摘,完后又用土埋上了。”
母亲笑了,拍了拍我的脑袋说:“摘了也没事,现在已经长成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母亲拿着镐头赶到地里,刨了半天,一共才刨出两麻袋地瓜。
父亲借了一辆推车来拉,看了看麻袋里的地瓜,笑呵呵地说:“个头是有点小啊,好在还算有收成。”
母亲捋了捋头发说:“总算摸索出了点经验,明年接着种。”
回到家,母亲留好种子,把稍微大些的地瓜挑出來,送给了村里的许多人家,不少当地人第一次吃到地瓜。
剩下的地瓜,母亲变着花样做出了地瓜粥、烤地瓜、地瓜干、地瓜苞米面饼……
我偷偷留了些地瓜干,准备上学后在同伴们面前炫耀,可还没等到学校开学,地瓜干就已经发霉长毛了……
选自《天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