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煎熬中品味生命的孤独
2017-05-18赵佳玫
摘 要:白先勇的小说总是以整合的方式存在于人物的心灵之中,表达对生命的感受而人物的感受也就是作家自身感受的艺术再造。白先勇多次提到过,“之所以写作,是希望把人类心灵的痛苦转化成文字。”[1]持续表现生命个体的消极思想似乎已经成为了白先勇创作的思维惯性,他的关注范围总是聚焦在人物心灵的痛苦上,这样的创作宗旨在白先勇小说创作伊始,就已经有所显现。本文主要围绕白先勇的第一部作品集《寂寞的十七岁》探讨对孤独的感受。
关键词:整合的方式;人物心灵;孤独
作者简介:赵佳玫,女,汉族,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研究生。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12-0-02
白先勇的第一部作品集《寂寞的十七岁》以《芝加哥之死》作为分界线,在此之前作品中的人物,白先勇专注于对他们封闭精神世界的呈现和精神孤独。他们的孤独感主要源自身心的病态。一是生理的病态,如《我们看菊花去》里患有精神疾病的姐姐,被家人隔离,被送往精神病院独自生活。小说中的姐姐形象是白先勇以自己患有精神疾病的姐姐白先明为原型塑造的。他回忆道,“有时整天在外,忙到深夜才返家,家里人多已安息,全屋黯然,但往往只有明姐还未入寝,她一个人坐在房中,孤灯独坐。”[2]二是心理的病态所造成的孤独。在前期作品《那晚的月光》与《黑虹》中,可以看到主人公遭遇理想挫折,精神无所寄托而感到孤独的表象,作品中的人物对现实毫无眷恋,感到极度厌恶。毕业在即的李飞云将心中的困惑茫然都希望借助记忆中那晚美丽的月光消除,可是却发现是徒劳的。色衰爱弛,物是人非,青春年少仅存的浪漫被生活的重压消磨殆尽。已为人母的耿素棠执著于初恋留下的纯真,曾经那份感情与现实形成了巨大的落差,耿素棠最后孤独地抱着对初恋的怀念,在水潭永远的黑暗里抓住了彩虹最后的光芒。在这些作品中,他们都具有叛逆,自我的性格特征,常常思想与现实脱节。他们的孤独感主要源自轻微的自恋病态心理倾向,这是一种在自卑、自怜基础上发展出来的自我依恋。具有自恋心态的人由于爱惜自己,达到病态的程度,无法与外界更好地缔结人际关系,很容易陷入孤独之中,自恋与孤独,经常如影随形地伴随在一起。李飞云自认为满腹才学,应该有更好的前景,尽管妻子在家中待产,他却不愿意承担家庭责任和义务,是他只爱自己,自私自利的表现。耿素棠自认为应该要有更加优越浪漫的生活,她并不享受家庭,吵闹的孩子,乏味的丈夫,令她对沉闷卑琐的现实厌倦至极。他们倾向于极端的自我专注。这种为我独尊的狭隘心理致使他们面对琐碎平淡的生活时,只愿意一味逃避现实,沉迷在理想的虚幻中自我陶醉。他们没有撕毁现实与理想差距的力量,只能一厢情愿地编织着情与美,企盼着与幻想中的梦境对话。白先勇本身也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这些人物对美好理想的追求,也有白先勇本人思想的投影,是自我表现的区间。创作这些作品时,白先勇尚未经历人生的挫折,尚在年轻气盛的时期,完美主义与青年时代特有的以自我为中心的情结使他塑造出了这样一批孤独者形象。
白先勇到美国之后,继《芝加哥之死》,他相继发表了《寂寞的十七岁》、《香港一九六O》等作品。寂寞荒凉的生活日常中潜伏着杨云峰乖张的热情,随时都可能像岩浆决口一样喷发出来。在末世般香港的郁热浮躁里流动着余丽卿内心绝望的死寂。这些人同样是孤独的,但是与白先勇旅美之前塑造的自我封闭的孤独形象略有不同。他们心灵的痛苦往往与社会现实的接轨,孤独感形成的社会因素成为了白先勇作品中一个更加值得思考的现象。
《寂寞的十七岁》中,尽管杨云峰自叙的语气平静得近乎淡漠,但是他制造自己给自己写信、打电话佯装有人关心的假象,用一种病态的坚持执拗地与冷漠的世界作出对抗。一味关注学习成绩而忽视了子女心灵成长的父母与学习成绩不佳却心理成熟的杨云峰,双方之间的立场构成了错位,冰冷的陌生感和疏离感弥散在杨云峰的成长环境中。关爱的落空致使杨云峰倍感孤独而与家庭渐行渐远。在学校里,对唯一给予他关怀的同学魏伯飏产生纠缠式的依赖,因不堪忍受同学之间的言论而放弃。对于唐爱丽虚情假意的示好还以真诚的回报。最终得到的却只是对方肆意的讥笑和轻浮的玩弄。与生俱来的敏感和孤僻是杨云峰被孤立的根源,而后天成长环境中家庭与社会关爱的双向缺失成为了这种孤独感的催化剂。愈是被忽视嘲笑,愈是恐惧逃避,愈是产生孤独感,杨云峰就在这样闪避游离的恶性循环里苦苦挣扎。在台北新公园一个陌生的男人那里获得了短暂的庇护。反而使他内心的孤独感加剧膨胀,这里同性恋倾向的隐晦表现似乎暗示着这种异端情感和社会的偏见也是导致杨云峰孤独的原因之一。最终他绝望地喊着,“你不晓得我的内心的悲哀有多深。”[3]因为他始终都是无处安放的孤独灵魂。“在《寂寞的十七岁》中,白先勇对杨云峰情感世界的呈现,揭示了白先勇对产生杨云峰这种情感寂寞和堕落行为的社会根源的思考。《寂寞的十七岁》是白先勇第一次正面地从社会学角度对边缘少年的内心世界进行挖掘和剖白。” [4]
白先勇曾经在抗日战争结束后在香港生活过两年,他对香港并不陌生。1960年的香港,聚集了大量的移民,由于政府管理不善和恶劣的自然条件等等,使当时的香港整个陷入一片混乱,遭受着种种危机。人类在天灾面前听天由命,更加速了自然环境的恶化。《香港一九六O》使用了意识流手法,余丽卿纷乱的意识在妹妹云卿的哀求和毒品罪犯的无赖言论和自己混沌的思想中不停地变换,焦灼郁热的情绪使得港民已经伴随着整个香港岛而疲软,个体严酷艰难的生存环境与绝望颓废的生存情绪与整个香港联系在了一起,余丽卿孤身一人流落香港,使被抛式的孤独危机扩大到了每一个角落。而余丽卿的内心已经空虚麻木,甘愿选择沉沦,最终屈从了毒品罪犯的话,任由孤独的灵魂在毒品和情欲的深渊里继续堕落。这个阶段小说里人物的孤独感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外部世界的遭遇和他们内心之间的对峙,人物的我行我素,自我封闭等性格因素已经被弱化,与社会的割裂成为孤独感的主要诱因。杨云峰缺乏家庭与社会的关爱,余丽卿在师长罹难之后只身流落到了香港,此时的香港因极度干旱缺水陷入到了人人自危的境地。孤单无助的她只能选择和吸食毒品的罪犯生活。此时的白先勇,已经独自在异国漂泊,历经家庭诸多变故,处在青春心理成熟时期,对自己异于他人的性取向有所察觉,曾经在台大学习期间受到西方现代主义文学作品的观念影响等诸多原因促成了他自觉的危机意识和求存意識,孤独不再是个人的精神症候,而是成为人类与社会背离处烙印的伤痕。但无论是哪一类的孤独者,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尽管他们都曾经为摆脱孤独而努力挣扎,但是由于白先勇悲观天性的作用,也似乎始终没有看到光明的出路。
参考文献:
[1]白先勇,《第六只手指》[M].广州:花城出版社 2000年 第544页.
[2]白先勇,《第六只手指——纪念三姐先明以及我们的童年》[A].《白先勇文集》第四卷 广州:花城出版社 第48页.
[3]白先勇,《寂寞的十七岁》[A]. 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210.
[4]王亚丽,《论白先勇小说中的少年意象》[J].华文文学 2009年.
[5]白先勇,《寂寞的十七岁》[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