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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时期日本在华北的文化侵略
——以北京近代科学图书馆为例

2017-05-17

关键词:昭和北平书籍

石 嘉

日本强占东北后,随即策划华北事变,妄图再吞并华北。在完全占领华北之际,日本极力强化对华北的文化侵略与渗透。1935年,日本驻华大使馆参事若衫在《对支文化事业改善案》中,明确提出日本外务省应转变以往“对支文化事业”之根本方针,“我对支文化事业从来脱离政策的立场,采取主要着眼于纯学术研究之方针,今日遭遇重大变局,此种方针有必要发生根本变更,我文化事业部应秉承当局政策,依据日满提携确立东洋和平之经纶,在支那实现文化开发和日支文化联系”①《対支文化事業改善案》,《各国ノ団匪賠償金処分関係雑件/日本ノ態度》,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51299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此后随着日本侵华步伐加快,外务省全面配合其“大陆政策”,加紧在沦陷区实施文化渗透,并抛出所谓“新规事业”,其目的美其名曰介绍、推广日本近代科学,实则“利用本邦资金、技术应用于支那的资源开发,满足本邦经济之欲求”②外務省文化事業部:《昭和十一年度執務報告》,昭和11年(1936)12月1日,第115页。。此种“新规事业”,主要包括筹建华北产业科学研究所、中日学院附设农事试验场、北京日本近代科学图书馆(以下简称北馆)、上海日本近代科学图书馆。北馆成立后,极力配合日本当局在华北的侵略政策,加紧在华北的文化控制和思想渗透,该馆日益蜕变为日本侵略华北的一个重要据点。笔者拟就日本外务省外交史料馆档案和北京近代科学图书馆相关资料,主要介绍北馆成立经过;该馆运营情况,并揭露其文化侵略行径;分析日本政府对北馆的监管制度,论证日本“对支文化事业”的文化侵略本质。①关于北京近代科学图书馆的研究成果相对较少,目前仅见个别日本学者有所论及,其代表成果主要有,小黒浩司:《北京近代科学図書館史の研究》,《図書館学会年報》第33号,1987年9月;岡村敬二:《北京近代科学図書館の<日本>》,《日本研究》第7号,1992年9月;阿部洋:《「対支文化事業」の研究——戦前期日中教育文化交流の展開と挫折》,汲古書院,2004年1月版;山根幸夫:《東方文化事業の歴史:昭和前期における日中文化交流》,汲古書院,2005年1月版;川上尚恵:《占領下の中国華北地方における日本語学校——北京近代科学図書館付属日本語学校と新民教育館付属日本語学校(植民地言語教育の虚実)》,《植民地教育史研究年報》第9号,2006年。以上论著考察了北馆的组建、运营、发展轨迹及日语教育和其他事业,殊为遗憾的是,日本学人对北馆在华北的文化侵略行径大抵讳莫如深。

一、北馆的开馆

1936年7月,外务省选任北馆创立委员辻野朔次郎、大槻敬藏、山室三良,其中以山室三良为代表,开始着手北馆的筹建工作。山室三良,曾入九州帝国大学文学部专攻中国哲学史,复又得外务省资助,以在华日本第三种留学生身份,②按,自1930年11月,日本外务省开始利用庚款补给来华求学之日本留学生,此种补给生分三种,其中第三种系日本大学、专门学校毕业或具有同等以上学历在中国大学研究所或专门学校进修研究者,每月补给120元以内学费。(关于日本外务省在华第三种补给生情况,可参考黄福庆:《近代日本在华文化及社会事业之研究》,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82年版;大理浩秋:《在華本邦補給生:第一種から第三種まで》,载于大理浩秋、孙安石编:《留学生派遣から見た近代日中関係史》,御茶の水書房,2009年版)先后赴北京大学、燕京大学、清华大学等校继续从事中国哲学史研究,在中国接受较为系统的汉学训练与熏陶,回国后被聘为九州帝国大学文学部助教。③《山室三良》,《在華本邦第三種補給生関係雑件/補給実施関係第五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56364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由于此人精通中国文化,与中国各大学关系密切,加之热衷于日本在华文化事业,并具备相当的活动能力,④《昭和十一年中(開館前)北平図書館々員人事、異動》,《北平近代科学図書館関係雑件第二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60076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于是成为主持北馆工作的最佳人选。然华北事变以后,中日关系再度交恶,华北人民反日、排日风潮尤盛。此种情形之下,欲在北平建立日本的图书馆,既不合地缘,更不逢时缘。如何打破此种“僵局”,缓和北平民众抵拒情绪,顺利推进图书馆各项业务,成为山室等人亟待解决之要务。

为顺利开馆,山室做了精心安排与筹划。首先,聘请优秀司书和编目员。司书一职在该馆占据重要位置,职掌图书馆各项实务,诸如图书分类与编目、新书荐购与介绍、书籍管理与统计、书库设置与整理、图书借贷与阅览、图书馆设备购置等事宜。而编目员则主要负责书籍的分类整理与制作目录。二者在图书馆管理与运营上均起着关键性作用,“欲达图书馆之使命与任务,优秀的司书与有能力的编目员扮演着极为重要角色”⑤《北平図書館山室館長ノ意見昭和十一年八月》,《北平近代科学図書館関係雑件第一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60052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对此山室拟将聘请专职司书2名、编目员4名。其次,积极购进新书杂志。北馆藏书虽侧重自然科学书籍,亦兼顾人文书籍的购藏。“本馆第一次运到日文自然科学图书在昭和十一年(1936)九月上旬,第二次运到关于人文科学方面之日文图书则在十月下旬,其时复购入中国方面出版之翻译日文书籍数百种,并杂志等。”⑥北平近代科学图书馆:《北平近代科学图书馆馆刊》,1937年创刊号,第97页。再次,整理图书“卡片”。“卡片大体参照‘日本十进分类法'、‘中国十进分类法',分类整理、记录馆内书籍”,方便读者查询与借阅。最后,制作图书目录。“当馆先后作成第一、二回运到图书目录、丛书论文集细目(三回)、中文图书目录、欧文图书目录、寄赠日文书籍目录”,⑦《図書館開館ニ関スル件昭和十一年十一月》,《北平近代科学図書館関係雑件第一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60059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并将其广泛散发至中日学界、公私团体或个人,供其参考、利用。历经数月的筹备与经营,1936年12月5日,北馆于北平王府井大街九号人文科学研究所内举行开幕典礼,并柬请北平各界领袖参加。①《北平近代科学图书馆开幕》,《时事月报》第16卷第1期,1937年1月号。尽管山室“煞费苦心”地经营筹备,却未能迅速奏效。北馆开幕当天,国内政界、学界与会者甚少,政界仅见冀察政务委员长宋哲元派遣钮先铮、北平市长秦德纯派遣张我军代表其参会,二氏均非政界要角。学界代表人物仅有国立北平大学校长徐涌明、国立北平图书馆长袁同礼等人。日本当局侵华呼声甚嚣尘上、中日全面大战一触即发,显然成为北馆门庭冷落之根本症结。

北馆成立伊始,外务省正式任命山室三良为代理馆长,并联合辻野朔次郎、大槻敬藏等人组成理事会。山室初聘苗竹风担任司书,苗氏曾赴日本东京高师留学、专研地理科学,历任中国大学地理科讲师、清华大学日语教师、周刊《边疆问题》和月刊《科学知识》主编,②《昭和十一年中(開館前)北平図書館々員人事、異動》,《北平近代科学図書館関係雑件第二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60076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自然科学领域造诣颇深,恰可弥补山室学识上之“短板”,由是受到山室青睐。此外,北馆还聘请大量其他中国人担任图书馆助理、书记员。该馆早期雇员中,中国职员占压倒性多数,而留日学生和日本在华学校生徒则据有重要比例(详见下表③外務省文化事業部:《昭和十一年度執務報告》,第138~139页。按,同学会语学校,系抗战爆发之际日本在华创办学校,辻野朔次郎担任校长,学校专事日语教育,以在华普及日语为根本目的。(参考《北京同学会語学校日語班事業助成関係一件》,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59595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此种人事设计安排,旨在迎合、“服务”中国读者,缓解北馆运营阻力和北平民众排抵心理。

姓名山室三良苗竹风布施昌三彭鉴石翊周赵树正大塚道代李炳熙朱君焴许启徽张佑铭王卓常辻野朔次郎大槻敬藏山室三良职名总务主任司书 助理同同同书记打字员书记同同同同理事同同履历九大、文修外务省第三种给生东京高师地理科卒业清华大学日语讲师同学会语学校卒业北平大学在学立正大学卒业北京中法大学讲师北京法政大学卒业实业厅职员京都美专卒业朝鲜商业学校华语讲师同学会语学校修业中学卒业打字员养成所修业中学卒业女子中学卒业北平日语学校卒业第三模范小学职员私立华北中学卒业同学会语学校长交通部雇员人文科学研究所员代理馆长

北馆所藏书籍主要包括科学、医学、农业、工业、产业和其他人文科学书籍、杂志,尤重自然科学书籍,“其预定藏书计划,自然科学书籍将占总额百分之七十,人文科学书籍占百分之三十”④《日本外务省文化事业部在平设科学图书馆》,《大公报》,1936年11月1日,第三版。。按语种统计,大都为日文书籍,其余为中、西文书籍。凸显出该馆藏书鲜明的实用特色和日本特色。北馆藏书主要来自外界购入和各方捐赠。书籍购入方面,北馆肇始之际,“以三万五千元日金向日订购各种科学书籍四五千种,业有两批先后运平,共计四千五百余册,第三批不久亦可运到”⑤《日本外务省文化事业部在平设科学图书馆》,《大公报》,1936年11月1日,第三版。。除订购日文书籍外,北馆亦购进部分中文书籍,1936年11月该馆购入中文书籍662册,涉及辞书、调查、统计和其他人文自然科学书籍。⑥《図書館備付図書ノ件昭和十一年》,《北平近代科学図書館関係雑件第一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60061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捐赠书籍,主要源自中日方团体和个人赠送,如宋哲元捐赠该馆《四部备要》,即经史部子集四部共计2,500册,价值1,000元。⑦《図書館開館ニ関スル件昭和十一年十一月》,《北平近代科学図書館関係雑件第一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60059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陈觉生遗孀赠送各类书籍达1,600册,北馆由此设立“觉生文库”;沈怀伸和沈斌甫合赠1,012册,以佛教书籍为主。⑧北京近代科学図書館:《覚生文庫、沈氏寄贈佛教書目》,1938年调。另外,中日政府部门、教育机构、社会团体、杂志社亦捐赠大批书籍。截止1937年底,中国方面捐赠图书2,860册、杂志15种,日本方面赠送图书921册、杂志179种。①北京近代科学図書館:《北京近代科学図書館一週年報告》序言,昭和12年(1937)12月15日。北馆不断加大购书力度之余,复得中日两国踊跃捐献,使得该馆藏书在质和量上有了一个大飞跃。1936年该馆购进和受赠图书合计7,845册、杂志384种、新闻27种;1937年图书21,391册、杂志546种、新闻45种;1938年本馆图书36,728册、杂志788种、新闻41种,西城分馆图书2,694册、杂志264种、新闻28种;1939年本馆图书40,888册、杂志762种、新闻77种,西城分馆图书3,880册、杂志256种、新闻29种,北城阅览所图书802册、杂志133种、新闻19种。②北京近代科学図書館:《北京近代科学図書館概况》,昭和14年(1939)12月,第13页。

北馆成立目的在于,“向中国学者、学生等人士介绍日本自然科学发达程度、最新发明发现、人文科学及其他日本事情;收集近代各方面的科学研究精华,供其阅览研究;发布关于本邦近代科学及其他内容的讲演、电影;配备有关北平本地风俗习惯的学术书籍”③外務省文化事業部:《昭和十一年度執務報告》,第130页。。其主要任务是,“增进中国人对日本实情的理解,强化日支两国国民精神之谅解”;“积极联络驻日中国人留学生,观察中国学界及中国人思想动向”。④《図書館将来ノ方針ニ関スル件昭和十二年三月》,《北平近代科学図書館関係雑件第一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60063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毋庸讳言,北馆根本目的在于强化对华文化楔入与渗透,促进所谓的“日支文化提携”。为达此“使命”,该馆订有具体实施计划。图书业务方面:“1.广泛搜集日本权威学者近著和其他关于日本历史、产业、文学等方面的著述,并精选汉译外文著作;2.为加深中国人士对日本的认识,本馆拟将竭力充实日本新闻、杂志等报刊;3.精选日本人述及关于中国的中国学论著;4.极力购入欧美大家所撰之纯学术著作。”对外活动方面:“1.配置并出借关于中国大学及图书馆之图集;2.举办日本学人、识者发表的讲演会;3.发布介绍日本事情的电影会、摄影会、展览会、日本学生作品展览会;4.举办中日学生或学者座谈会;5.积极联络中国方面的大学、图书馆;6.中国留日学生集会活动的组织与斡旋。”调查研究方面:“1.通过阅览者统计,观察中国学生之倾向及日本研究热之情形;2.通过举办座谈会观察中国学者及青年的思想动向;3.调查中国留日学生出身现状。”⑤《図書館将来ノ方針ニ関スル件昭和十二年三月》,《北平近代科学図書館関係雑件第一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60063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北馆试图通过荐购各类新书、举办各种文化活动、加强对中国青少年调查等形式以扩张其影响力和日本文化渗透力。

二、北馆的运营

北馆起初运营可谓步履维艰,其牵掣因素在于:其一,运营经费颇显拮据。1936年5月,日本特别议会提出该年度新事业预定经费,其中北京和上海近代科学图书馆助成金额各为60,000元,含图书购入费50,000元、设备费10,000元,藉此补给援助二馆之建设。⑥上海日本近代科学図書館:《上海日本近代科学図書館概要》,1937年3月,第3页。而同期外务省补给华北产业科学研究所筹办经费则达到212,200元,二者相去甚远。这些补给对于北馆运营、发展而言,可谓捉襟见肘。该馆成立后迫于经费紧张,无力新建阅览室,“初创时期,经费不甚充足,如欲新建馆址实难举办。从权之际,惟有向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商洽,暂借人文科学研究所房舍一部,另外复以一万余元建办公室一所,修葺会客厅、职员宿舍及建设小书库之用,将来经费如果充足,将再觅地建新馆屋”⑦《在本市设立之科学图书馆定月中成立》,北京《世界日报》,1936年10月3日,版面不详。按,北京人文科学研究所,系1920年代日本外务省藉庚款在华所设研究机构,专以我国经学、史学、哲学、法制经济、美术、宗教、考古、语言等人文学科为研究对象,为日本对华文化事业中最重要一环。(参见山根幸夫:《東方文化事業の歴史:昭和前期における日中文化交流》,第23页;黄福庆:《近代日本在华文化及社会事业之研究》,第149页)。经费不足亦影响到职员收入,司书苗竹风月薪初定150元,后减至100元,其他中国职员月薪则更少,最少竟至10余元。⑧《昭和十一年中(開館前)北平図書館々員人事、異動》,《北平近代科学図書館関係雑件第二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60076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日本当局虽广聘中国职员,实则利用和压榨中国人廉价劳动力。山室虽屡向外务省提议为其增薪,然收效甚微,苗氏等人最终提出辞职。菊池租继任司书后,司书月薪方才增至230元。为解决经费问题,山室只得另外寻求中日两国热心文化事业者的支持和援助。其二,日本侵华战争波及。北馆开馆仅数月,翌年7月,日军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华北局势动荡不堪,极大地影响了该馆正常运转。“本图书馆在此次事变之始,当本邦(日本)居留民避难于东交民巷期间,曾短期内闭馆停止阅览,嗣后自八月九日避难期届满,本馆亦随即开馆,阅览时间仍照从来午前八时开始,至午后五时停止,事变中因晚间一般外出者极鲜,故而休馆……然开馆之当日阅览人数极少。”①《図書館事業中間報告昭和十二年十二月》,《北平近代科学図書館関係雑件第三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60083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据统计,6月份开馆29日、读者总数1,367人、每日平均47.1人,7月份开馆27日、读者总数1,159人、每日平均42.9人,8月份开馆21日、读者总数538人、每日平均25.6人,9月份开馆29日、读者总数740人、每日平均25.5人。②《北平近代図書館統計書提出ノ件昭和十二年中》,《北平近代科学図書館関係雑件第一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60070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对比事变前后,该馆每日平均人数减少了近一半。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日本发动的侵华战争不仅祸及中国人民,连其本国所谓“对支文化事业”亦难幸免。北馆读者人数骤减,根本原因在于日本发动野蛮侵华战争,激起华北人民、全中国人的强烈反对,北平民众对外务省创办之北馆因而抱有抵制和排拒情绪。

日本完全控制华北后,北平局势相对“缓和”,山室抓住“时机”极力扩张北馆业务。山室认为以往图书馆大抵满足于馆内借阅活动,其余活动甚为消极,不免陷入闭塞状态,难以真正满足读者需求,因而有必要积极开展各种活动,将图书馆从单一的“书室文库”发展成活跃的文化宣传场所。为实现此种“转型”,山室采取一系列措施。

一是重视选购新书。北馆在彰显其藏书实用特色之余,亦注重迎合北平市民之阅读偏好。“这个图书馆虽冠名为近代科学,但不限于收藏狭义的科学书籍,而是一个近代科学化的图书馆,采取多量适应求学者所需要的、所实用的书籍,以满足求学者的欲求,处处体谅他们的热情,而改善之、增进之成为一个十全的图书馆。”③北京近代科学図書館:《北京近代科学図書館一週年報告》,第45页。七七事变后,北平一度出现日语学习热,北馆借阅日语书籍量陡增,“故本馆为应其势所趋,复多备有日本语学书及辞典等之副本,以供其需要”。基于当时读者热衷于关注国际时势和日本问题,该馆又增加社会科学与历史科学书籍,“因为前者有关于国际问题、时事问题,后者有关于日本地理历史”④北平近代科学图书馆:《北平近代科学图书馆馆刊》,1937年第2号,第186页。。

二是调整人事与管理。人事上,一方面提高职员待遇,例如“事变”期间,山室成功申请外务省补给津贴,具体规定,“月俸200元以上之司书与系主任,补给津贴为月俸的15%;月俸200元以下之司书、助理、书记及其他职员,补给津贴为月俸的20%;事务嘱托,补给津贴为月俸的15%”⑤《昭和十三年中北平図書館々員人事異動》,《北平近代科学図書館関係雑件第二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60078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此后,外务省对北馆的经费补给亦得到增加。另一方面,重视聘用图书馆专业人才。苗竹风辞职后,山室邀请菊池租担任司书,此人为其校友,曾入东京帝大文学部、九州帝大大学院深造,后担任福冈县立图书馆司书,颇具图书馆管理经验和能力。⑥山根幸夫:《東方文化事業の歴史:昭和前期における日中文化交流》,第156页。北馆能够迅速捩转颓势,在于山室热心图书馆事业,而山室又赖于菊池租等人的协助。管理方面,北馆摒弃繁琐的借阅程序,馆内书籍杂志均可自由免费阅览;奖励勤于阅读者,以增加读者人数。“对于来馆阅读人之成绩优良者,则选赠本馆发行之馆刊,或其他单行本,日文模范教科书等以示奖励。”⑦北平近代科学图书馆:《北平近代科学图书馆馆刊》,1937年第2号,第186页。

三是重视出版发行。1937年9月,北馆正式发行馆刊,至1939年共发行6期,其内容包括介绍该馆事业、图书馆设施、日常业务、日文书籍以及科技学术;更为重要者,“积极向中国学界及其他领域介绍日本文化”⑧《北京図書館経費流用ノ件昭和十二年中》,《北平近代科学図書館関係雑件/経費関係第二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60137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例如馆刊第一期,刊载文章共16篇,其中日本文化类文章8篇、学术类文章5篇、图书馆介绍文章2篇、其他1篇。①北平近代科学图书馆:《北平近代科学图书馆馆刊》目录,1937年创刊号。1938年9月北馆又发行月报《书渗》,至1940年共发行20号,“内容涉及馆务报告、馆员的感想文章、日本文学作品的中文对译等”②北京近代科学図書館:《北京近代科学図書館概况》,第44页。。积极编篡日语教科书,自1937年10月开始,北馆先后发行《初级模范教科书》共三卷40,400册、《高级模范日文教科书》共三卷4,600册、《日文补充读本》共六卷6,140册,大部分送往北平地区各级各类学校,其他输往天津、济南、威海卫、唐山、保定、包头等地。③《本館編纂日文教科書使用の現状》,《書滲》,昭和13年(1938)8月号,第7页。折射出北馆的日语扩张网络,即形成以北平为大本营,并向华北广大腹地扩张,继而不断加大日语在中国的辐射面和渗透力。

四是启动外借文库。北馆为加强与当地图书馆的“提携联络”,启动“外借文库”,开展馆外借阅。具体规定:“外借文库,每次以一百册为限度,借阅期定为两月,暂不延长借阅期限;本馆外借文库之图书种类,虽能容纳外借者之希望,但外借图书每册之选择,当委之于本馆选择;本馆借出文库图书之阅览,在所借地无论馆内馆外,虽能适用该馆之规定,但该馆外借时则应禁止转借;关于本馆外借文库图书,在所借地之保管滞留中,如有失落或污损等事情,概由所借处担负完全赔偿之责任;本馆外借文库,当往来搬运如需费用时,其发送费暂归本馆纳付,而回送费用则须归所借处负担。”④《一週年記念事業報告》,《北平近代科学図書館関係雑件第三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60088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北馆先后向南开大学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清华大学图书馆、北平华北学院、北平师大等贷出大批图书。此后又启动“前线慰问文库”,“挑选娱乐性读物、支那国情关系书、日本文化关系书、日本文学作品、世界时局关系书和其他实用图书等六百种、杂志数十种,分三个文库送往前线”。满足“皇军诸将士战斗闲暇之余阅读,以了解有关支那的基本知识,增进对本邦历史、文化等的再认识”⑤《寄贈図書報告昭和十三年八月》,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60098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由此可知,战时北馆已蜕变成日本侵华战争的服务型机构。

五是举办各种展览会。1937年12月,北馆借用北平真光电影院,举办“映书大会”,邀请日本官员、军人、居留民和日伪政府要员、机关职员、各级学校及北馆附属日语班学生约5,000人赴会。该馆利用影像介绍《娘娘庙祭》、《吉林庙祭》、《岚山》、《现代日本》(四卷)、《悦ちやん》(十卷)等书籍。前二者歌颂“日本提携与王道政治下满洲国民众之幸福生活”;后者介绍日本自然风光、产业、教育、国防及民俗风情。⑥北平近代科学图书馆:《北平近代科学图书馆馆刊》,1937年第3号,第105页。该馆藉此活动“慰问皇军”,同时向北平民众介绍现代日本及其风土民情,⑦《一週年記念事業報告》,《北平近代科学図書館関係雑件第三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60088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灌输日本殖民奴役思想,其侵略本质昭然若揭。翌年12月10~15日,北馆租用北平中央公园举办“日本中小学生儿童书画展览会”和“日本生活风景写真展览会”,共展出日本风景风俗关系书309种、日语书籍138种、日本文学翻译书131种、书画915种、照片346种、其他参考图书578种。⑧《記念展覧会》,《書滲》,昭和14年(1939)1月号,第3页。此次展览会,旨在增进北平民众的亲日意识和对日情感,其主题在于“对中国大众宣传日本的现代教育、日本的风物与生活,深化中国人对日本知识的理解和对日本的亲和感”⑨《記念展覧会》,《書滲》,昭和14年(1939)1月号,第2页。。1942年12月6~11日,北馆利用王府井大街本馆大厅复举办“大东亚战争一周年纪念展览会”,所展出书籍分为“大东亚共荣圈总记”、“大东亚经济”、“大东亚地政学”、“大东亚民族”、“大东亚文化”、“跃进日本发展史”、“欧美东亚政策史”、“大东亚医学卫生”、“大东亚战争——文学”、“大东亚战记”、“大南洋圈总记”等29 类、450 本书籍。⑩北京近代科学図書館:《大東亜戦争一周年記念:大東亜関係図書資料展覧会陳列目録》,昭和17年(1942)12月日文原版。北馆利用此次展览会大肆美化日本所谓“大东亚战争”,甚而将其宣传为“亚洲救世主”,竟以反抗欧美殖民统治之亚洲领袖自居,实为侵略中国和亚洲其他国家的罪魁祸首。为掩饰侵华罪行、宣扬殖民统治,北馆又陆续举办“日本艺术写真展览会”、“北支蒙疆全貌展览会”等类似的活动。

六是推广日语教育。1937年9月,北馆开设临时日语讲座,开始向北平民众施以日语教育。此后日语学习人数激增,该馆又组织日语初级班、中级班、高级班和补充讲座,其教员多由北馆职员充任,教材亦由其编篡,至1938年底各班卒业生达555名。①《北京図書館日語学校学級担任者選任報告昭和十四年一月》,《北平近代科学図書館関係雑件第四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60114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出现此种“盛况”,一方面与北馆诱导、鼓吹有关,欲彻底奴役、控制中国人民,必先消灭其语言文化,最终由日语取代;另一方面,沦陷区人民为谋生计被迫学习日语,“被占领国的市民学习占领国语言,是一种有效的生活手段”②山根幸夫:《東方文化事業の歴史:昭和前期における日中文化交流》,第168页。。从学员出身看,青年学生为重点诱导对象,据北馆统计1938年3月初级班和中级班189名学员,其中学生132名,占总数的69.8%;文化教育人士24名,占总数的12.7%;商界人士14名,占总数的7.4%。③《日語基礎講座第二期開講昭和十三年四月》,《北平近代科学図書館関係雑件第三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60090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由此窥知,北馆日语班有意加大了对学生的宣传和蛊惑。次年9月,外务省补给北馆6,000元开设日语师范科。其科目设有修身、讲读、会话、音声学、文法、翻译、作文、习字、中国古文选读、日本文化史、言语、教育、日本事情、体育、音乐等科。教员来自中日文化教育界人士,日方有北京大学讲师伊藤千春,早稻田大学研究员栗田直躬,女子师范教授永岛荣一郎,北平中央广播电台嘱托岛村义雄、袴田克己,驻华日本宪兵教官满石荣藏,北馆职员菊池租、安田正明、吉野裕;中方则有国立师范学院文科主任钱稻孙、教育长苏民生,北京大学日语教员张我军,女子师范讲师尤炳圻、沈启元等人。④北平近代科学图书馆:《北平近代科学图书馆馆刊》,1938年第5号,第145-146页。开设师范科,旨在培养大批中国籍日语教员,为扩张日语教育提供教学人才;更为甚者在于加强对华日本文化介绍与渗透,进而培植大量“日支民族提携的楔子”。⑤《北京図書館日語学校師範科新設助成昭和十二年十月》,《北平近代科学図書館関係雑件第四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60103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此后,北馆又多次组织日语研究会、日本音乐讲座等活动,加强对沦陷区民众的日语训练。

经过山室等人的一番“革新”,北馆发展得以复苏、好转,其业务日趋扩张,已然超越单纯图书馆业务,并向其他社会文化方面渗透;其规模亦不断扩大,1938年成立西城分馆、1939年开设西城儿童阅览室和北城阅览所;读者人数和阅览图书量亦是稳步上升,1936年12月—1937年11月读者总数12,711人、阅览书籍6,947册,1937年12月—1938年11月读者总数39,352人、阅览书籍37,315册,1938年12月—1939年11月读者总数33,553人、阅览书籍31,157册,读者人数和借阅册数较开馆初期均增长一大半。⑥北京近代科学図書館:《北京近代科学図書館概况》,第18-20页。北馆能够复苏,固然与山室等人努力活动有关,另外则与日本当局在北平实施高压统治有关,华北政局相较事变之前“平和”,各种反日进步力量暂时转入敌后地下,北馆利用此“契机”不断扩张其业务。尽管北馆采取诸多措施,以招睐更多读者,缓解北平民众的排拒情绪,促进所谓的“日支亲善”。然而,在日军血腥统治之下的华北,北馆欲建构中日友善关系无异于痴人说梦。

三、日本当局的管控

其一,加强对北馆的经费操纵。北馆成立初期由日本外务省文化事业部主管,其运营经费亦由该部从“对支文化事业特别会计助成金”中拨付。⑦按,1923年3月,日本第46 届国会通过《对支文化事业特别会计法案》,决定退还部分庚款,补助“帝国(日本)在中国实行的教育、学艺、卫生、救恤及其他文化助长等相关事业;帝国侨居中国的本邦人民的前述相同事业;帝国在中国进行的相关学术研究事业”(参考《対支文化事業特別会計法関係條約抜粋及勅令並清国償金債券》,《東方文化事業部関係会計雑件第一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50626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1936年,外务省补给该馆助成金60,000元,1937年补给60,000元,1938年补给140,000元,1939年以后转由兴亚院主管,山室申请其补给达279,400元。⑧资料来源:《北平近代科学図書館関係雑件/経費関係》第一、二卷,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日本当局对北馆补给力度日益加大,其控制力度亦是不断增强。外务省严格限定此种补给使用范围:“1.图书馆的经营;2.北京西城日语讲习所兼新闻杂志阅览处的经营;3.适于介绍日本近代科学之图书购入、收藏及公开阅览;4.举办以普及日本科学知识为目的之讲演会、电影会等;5.其他外务大臣认为之必要事项。”①《十三年度助成》,《北平近代科学図書館関係雑件/経費関係第二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60142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并规定北馆助成金及其他收入金,必须经由北平日本大使馆参事官指定银行以图书馆名义存款;每年必须向外务大臣提交助成金收支出纳统计簿、收支结算书及财产目录;助成金购入设备及图书的处理应预先得到外务大臣之许可,外务大臣随时派遣官员对该馆收支结算及经营实况进行鉴查;如违反外务省之命令,将立即停付并收缴全部助成金。

其二,强化对北馆的业务监控。图书馆的经营、图书选购及其内外官厅交涉必须遵照外务大臣与北平日本大使馆首席书记官之指示:“图书馆馆长、主任、司书、庶务及会计系主任之任免须经外务大臣承认许可。”②《命令書》,《北平近代科学図書館関係雑件/経費関係第二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60132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图书馆规程、经营方针的制定改废必须预先通过外务大臣批准;图书馆出版物必须经过外务大臣及北平日本总领事审核;定期向外务大臣及北平日本总领事提交事业概况报告书、事业成绩报告书,汇报该馆的运营状况,尤其是阅览室的利用情况。因此北馆对入馆者做了详细调查和统计,包括图书馆每月阅览者数、阅览者分类数、借阅图书种类数与该馆日语学习班授业状况。日本政府欲通过此类调查,详细了解入馆者特别是中国读者人数、阅读目的、出身职业、阅读书籍种类及日语普及态势。

以1940年5月北馆本馆为例,读者国籍统计:是月读者总数2,383人,含中国1,329人、日本1,053人、其他国1人;读者职业统计:学生1,142人、商界241人、学界144人、政界69人、医界33人、报界13人、其他741人;借阅方式统计:借阅书籍总计1,770册,其中馆内阅览1,498册,借出阅览272册;借书种类统计:文学及语学428册、总记305册、法制经济178册、自然科学174册、医学168册、历史科学132册、艺术108册、精神科学97册、产业96册、工业84册。③《閲覧統計》,《書滲》,昭和15年(1940)6月号,第5页。分析此统计,其时读者总数较开馆初期明显增多,中日读者人数并无太大差距,战时北平涌入大批日本居留民,日本人读者由是增加。从读者职业看,学生人数最多,几近于总人数之一半,北馆显然加大了对青年学生的宣传和招揽;其次为其他人士,此群体大多应为青年学生,故未记载确切职业;其后为商业、学界人士。从借阅方式看,大多数读者选择馆内阅读,这应与战时北平之情势有关,不少读者出于安全考量而避入图书馆,为防止“危险分子”侵袭,北馆曾动用大量警力甚至宪兵,以“保护”读者安全。从借书种类可窥知北平市民之阅读取向,文学与语言类书籍最受青睐,日语学习热当为主要动因;人文科学与自然科学书籍阅读数趋平,而非此前专注于自然科学。

其三,北馆各项工作必须紧密配合日本侵华国策。日本吞并东北后,又加紧谋划华北独立,妄图将其变成“第二满洲国”。日本当局直言不讳道:“北支处理着眼于,援助其实现以北支民众为主的分治政体,将该地建成坚定的防共亲日满地带,并于此处获取国防资源(铁、煤、盐等)、扩建交通设施,以防备苏俄侵袭,实现日满支三国提携共助。”④島田俊彦、稲葉正夫編:《日中戦争》,現代史資料(八),東京:みすず書房,1964年版,第368页。为配合此种侵华国策、顺应战时需求,外务省随后出台“新规事业”,加紧掠夺华北各种资源。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后,日本“对支文化事业”侵略本质更是暴露无遗,外务省大肆鼓吹其文化政策,“旨在推进新东亚建设,实现东洋民族自觉和东洋道德复活的要求”。美化其侵华战争,“圣战的精神在于实现包括全支那民众的东洋民族之道德复归,此亦为我对支文化工作之主要目标,日本负有教导者的任务,即引导东洋民族向新东亚建设进军”⑤《昭和十六年中》,《上海近代科学図書館関係雑件第三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60032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日本当局非常重视其在华北的“文化事业”,企图将其改造成日本推进“新东亚建设”之前哨。鉴于华北民众反日排日情绪高涨,日本欲通过援建各项文化事业、举办各种文化活动,从思想上麻痹、消泯中国人民的反抗意识和民族感情,进而巩固日本帝国主义在华北的殖民统治。而北馆日益沦为日本当局实现此种“使命”的重要机构,日本当局因此极力资助北馆推广日语教育、举办各种展览会、电影会、音乐会等活动,通过此种现实的、大众的日本文化介绍,彻底“矫正”北平民众以往的排日观,“保持北支民众平战两时之亲日态度”。该馆也正是基于此种“政治动机”,加紧在北平宣传日本文化和精神,以增进北平市民的亲日意识。其时北平大多进步人士并未受其误导、蛊惑,相反对该馆的文化侵略行径进行了坚决反击和抵制,例如1938年6月,北馆本馆和西城分馆同时遭遇人为纵火,火灾损失达750元,①《北京状況ノ放火ニ依ル被害状況昭和十二年十月》,《北平近代科学図書館関係雑件第四巻》,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レファレンスコード:B05016010400,外務省外交史料館藏。此后该馆只得雇佣警察宪兵全面加强对入馆者的监控,其直接后果是影响到读者人数。北馆失火的同时,中原公司、美松食堂百货商场等日系企业均遭遇不明火灾。“此次纵火事件,仍为中国人组织抗日运动之一环,以动摇北京民心,牵绊日本对支文化工作。”②山根幸夫:《東方文化事業の歴史:昭和前期における日中文化交流》,第155页。抗日战争胜利后,北馆终为国民政府强制解散,由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成立“北平图书史料整理处”,接收北平东方文化研究所及近代科学图书馆书籍。③《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历史》,摘自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网站:http://www2.ihp.sinica.edu.tw/intro1.php?TM =2 & M =1新中国成立后,北馆图书复由人民政府接管,现存于中国科学院图书馆。

四、结语

日本通过野蛮侵略战争掠夺中国大片领土,然而如何维持其占领区的殖民统治,消泯沦陷区民众反抗情绪和民族意识,此种“使命”往往由外务省利用其在华文化机构负责实施,这些机构成立后,加紧在沦陷区宣传日本近代文明、殖民统治的“优越性”,极力推广殖民奴化教育,实施所谓“宣抚工作”,辅助日本当局政治、军事进攻,藉此实现政治、军事和文化侵略三位一体、环环相扣,以维系日本在沦陷区的殖民统治。日本外务省所设北馆,恰好还原了这段历史本相。抗战时期,北馆以推广日本近代科学、发展在华图书馆事业为幌子,通过各种渠道加紧在华北的文化侵略与渗透,譬如重视选购书籍、迎合北平市民的阅读取向;调整人事与管理,全面推进图书馆业务的革新,以吸引更多中国读者;发行馆刊月报和日语教材,极力宣传日本文化、推广日语教育;创设外借文库,加强与其他图书馆之间的“提携联络”,并满足日本“皇军”之阅读需求;举办各种展览会,美化其“大东亚战争”,宣传殖民统治思想,增进北平民众对日本的“理解与认同”;开设各种日语班,培植“日中亲善之楔子”。此种文化渗透模式,与同期外务省在上海所设图书馆达到惊人的相似与契合,④上海日本近代科学图书馆文化侵略与渗透模式,具体可参见石嘉:《抗战时期日本在上海的文化侵略——以上海日本近代科学图书馆为例》,《江苏社会科学》,2015年第1期。表面上二馆在打破图书馆闭塞状态和单一运营模式方面做出诸多努力和尝试,为当地民众提供各种服务和便利,实则通过这种方式宣传日本殖民奴役思想、消泯沦陷区民众的民族反抗意识,维系和巩固日本在中国的殖民统治,从而证实日本在华图书馆绝非纯粹的文化服务机构,而是日本在华实施文化侵略与渗透的重要据点。尤其日本当局在经费上、管理上严密操纵二馆,使其各项业务不得不全面配合日本侵华国策,图书馆最终不可避免沦为日本当局侵略、控制沦陷区的重要机构。诚如美国学者任达所言:“日本和中国打交道时,为使中国依附日本,运用两面开弓的战略,一面是军事的,另一面是非军事的。每一面各有不同的演员,甚少重叠。”⑤[美]任达:《新政革命与日本》,李仲贤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28页。而日本当局利用北馆在华北进行的文化侵略,正是扮演了此种非军事渗透角色,其本质仍是为日本彻底征服中国而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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