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在非斯喝上一口禁酒

安安

经过走走停停的龟速行驶后，经过无数次小贩敲打着装满食物的小车的诱惑后，经过半小时两个男青年的持械斗殴后，司机终于拉响了汽笛，这预示着9个小时的长途旅行终于结束了，火车到达终点——摩洛哥北部城市Fez。

在这里很幸运地找到了能接待我的沙发主人Aziz。我拨通电话，搞清地址后，打了一辆车直接奔向他家，经过了8天在游客泛滥、商业得不能再商业的马拉喀什的“斗智斗勇”后，我急需休息几天。而休息的最好办法，就是和本地人厮混，除了省钱之外，主要还是省心。

Aziz已经在家门口迎接我了。他今年24岁，远处就能看到他和别的阿拉伯青年很不同，胳膊小腿都有文身；还有，和大部分留着寸头的阿拉伯青年也不同，他把头发染成了黄色，自己设计了脏辫造型，还在辫子上加了一些串珠，颇有几分嬉皮的感觉。

他在家门口经营着一家服装精品店，除了该时尚产业外，他还给自己和别人文身及给自己和别人去除文身当做赚钱副业。最后，他爱自拍爱健身爱秀肌肉。

在Fez的三天，我花费了大部分时间和Aziz还有他的侄子、一群好哥们儿无所事事地待在精品服装店内。这里是这群年轻人的秘密基地，一般我们会关上门，插上锁，打开排风扇，就着昏暗的灯光打开那台只要一运转就会喘着粗气的15寸球面台式机，放上一些雷鬼的歌曲，让Peace&Love充满在这小小的六平米小屋内。

谁不喜欢Bob&Marley呢？这一无比正确的理论又在摩洛哥得到了验证。

伴随着雷鬼音乐，我想起已经在这个国家两周左右，却滴酒未沾。因为穆斯林国家本来就视酒精为禁忌，又恰逢斋月期间，每个穆斯林白天都要进行祈祷反省，不能进食。作为一个游客，又住在远离老城麦地那的本地人家里，连酒在哪能买到都不知道也就不奇怪了。想着每天在高达35摄氏度的温度下还要吞下一杯杯滚烫的摩洛哥薄荷茶，就让我心生绝望；此刻，我多么希望能喝上一杯口感醇厚的葡萄酒或者混杂着麦芽清香的冰啤酒啊。

当我向Aziz阐述了我的小小愿望后，他们几个人的表情有些为难。对仍旧把饮酒作为禁忌的国家来说，在这里买酒是一件严格意义上来说非法的事情。如果在游客云集的城区，拿到执照的专做欧洲游客生意的酒店问题不大，但是在地处城市边缘的居民区这事儿就变得更加困难，也更加刺激。

Aziz告诉我，他们这里的一些本地人会偷着酿造一种名叫Aragi的私酒，带有茴香之气，味道和口感与土耳其的Raki类似，但是不是由植物酿造而成，而是由本地的特产——椰枣发酵制成。椰枣是这里的特产，每年果农会把卖不掉的椰枣收集起来，用来酿酒。

椰枣能够成为本地人最重要的食物和当地气候有关。多数阿拉伯国家深处炎热的沙漠地区，很多水果都难以成活，但是椰枣树却能适应这种恶劣天气，它只需要地下水的滋养。

說罢，他们决定让我当晚品尝上Aragi。几个人用阿拉伯语合计了一下，掏出100块钱的诺基亚手机打了几个确认电话。我们趁着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打上一辆老旧的从欧洲收来的二手菲亚特，一起去了一个半地下室的商店。商店从外面看一切正常，售卖一些本地零食、饮料等，熟人带着，则进入了一片新天地：货架上分门别类排放着葡萄酒、威士忌、啤酒、伏特加等，让从一路西班牙喝过来的我心花怒放。

激动之余，Aziz已经拿来了老板私藏的Aragi让我品尝。酒整体有些浑浊，还能看出一些果肉沉淀在瓶底。因为每个人的酿造手法不同，而且选择的椰枣种类不同，味道、口感也会不同。一向“艺高人胆大”的我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入口柔顺，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种中国白酒“烈火焚心”的感觉。Aragi的酒精度数在30%～42%之间，可惜我对这种味道完全没有好感，总觉得在喝茴香馅儿的“液体饺子”，于是婉言谢绝了第二杯。

随后我仔细选购了一瓶售价为12欧元的看似性价比很高的红葡萄酒，作为酬谢老板的招待，美滋滋出了门。

就在我要随手拦下路边出租车时，被Aziz一把夺了下来，他告诉我在现在这种“敏感”时期是不能随便拿着酒在路上走的。我们赶紧去了路边小卖部要了报纸和塑料袋，把这瓶酒先用报纸裹了两层再用塑料袋包起来，我反而觉得更可怕——从外观看它像个十足的炸弹。

24岁的Aziz秉承了好孩子的优点，诚实告诉每个司机我们有一瓶酒，毫无悬念，每个司机都拒绝了我们。就这样，晚上10点我穿着人字拖走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长达40分钟，好几次都是打个趔趄，差点直接摔倒在地。Aziz仅以“Come on，my place is just there，Only 3mins，dont be sad（来吧，我的位置就在那里，只有3分钟，不要悲伤）”这一类的鬼话来安慰我，最后我呈现出一种迷糊的状态，我已经不在乎我手里的酒是12欧元还是120欧元了，我只想扔掉它，然后舒服地坐在出租车后座上。

回到家后，我勉强打起精神，小心地锁好服装店的门，Aziz体贴地用刚从家里偷出来的一个一次性塑料杯，给我充当酒杯。酒倒进杯内，我抿了一口，口感很一般，又有些苦涩，而且一人喝又觉得十分没劲，心里难免有几分失望。

现在回想起来，这好似“西天取经”似的磨难还是让我觉得有趣，也许在穆斯林国家，我应该忘掉酒精，和Aziz的哥们儿抽上一口苹果味儿的水烟，才更符合那里的调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