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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书写:作为一种视角

2017-05-12郭小转

关键词:老残游记城市文化

摘要:《老残游记》是晚清谴责小说的典范之作,书中对晚清山东的城市书写,特别是对济南的书写是值得关注的一个研究视角。学界对刘鹗及《老残游记》的研究,成果可谓丰富,但这方面的研究相对少见。在小说中,通过老残的耳目见闻,在他穿梭游走于山东的城市之间时,作者对城市风景、城市文化以及近代文明的书写,都为读者展现了当年城市生活中的丰富意象,为我们了解晚清的城市及城市文化打开了一个窗口。

关键词:《老残游记》;城市书写;城市文化

中图分类号:I206.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5595(2017)02007805

刘鹗的《老残游记》被鲁迅先生评为晚清四大“谴责小说”之一,其内容丰富,意旨深邃,具有很高的艺术成就,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在国内外影响很大。在近代小说界,它也一直备受关注,对刘鹗及《老残游记》的研究在近代小说研究中属于热点,研究成果的不断涌现和研究程度的不断深入都使这一课题逐渐完善。从城市书写这一视角来看,《老残游记》尚有待挖掘的余地,本文权作“引玉之砖”,希望能对此有所裨益。

《老残游记》中对城市及城市文化的描写主要集中于山东五府——登州府、济南府、曹州府、东昌府、泰安府,其中对济南的城市描写应是最出色的。无论是对自然景观的描写,还是对人文风俗的叙述,甚至涉及的近代城市中的舶来品,刘鹗总能以其独到的眼光、老到的文笔,借老残之耳目口舌述说对这些城市的深刻印象,不仅融入了自己的城市生活体验,也寄寓了深厚的城市文化內涵。本文便以山东五府为背景、以济南为中心,对《老残游记》中所涉及的城市书写进行梳理。

一、“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城市风景的书写

《老残游记》中对城市风景的书写首推济南,笔者便以济南为重点来看刘鹗笔下的晚清城市风景。

“羡煞济南山水好,几时真作卷中人”[1]370,“日日扁舟藕花里,有心常作济南人”[1]369,元好问的诗句道出了人们对济南的向往,也成为历代文人游历济南的集体印象。作为济南城市地标的大明湖、千佛山、趵突泉等名胜在《老残游记》中也成为作者重点描写的对象。

济南给老残的整体印象如何呢?《老残游记》第二回讲老残一到济南府,“进得城来,家家泉水,户户垂杨,比那江南风景,觉得更为有趣”[2]7。根据文本,我们基本可以理清老残游济南大明湖周边风景的路线。午后,步行至鹊华桥边,雇了小船朝北到历下亭,那句著名的“历下此亭古,济南名士多”[3]正是历下亭的一副对联。游完历下亭,复下船西行,不甚远,到铁公祠,在此老残欣赏到了“历下八景”之“佛山倒影”:

到了铁公祠前,朝南一望,只见对面千佛山上,梵宇僧楼,与那苍松翠柏,高下相间,红的火红,白的雪白,青的靛青,绿的碧绿,更有那一株半株的丹枫夹在里面,仿佛宋人赵千里的一幅大画,做了一架数十里长的屏风。正在叹赏不绝,忽听一声渔唱,低头看去,谁知那明湖业已澄净的同镜子一般。那千佛山的倒影映在湖里,显得明明白白。那楼台树木,格外光彩,觉得比上头的一个千佛山还要好看,还要清楚。这湖的南岸,上去便是街市,却有一层芦苇,密密遮住。现在正是开花的时候,一片白花映着带水气的斜阳,好似一条粉红绒毯,做了上下两个山的垫子,实在奇绝。[2]7

这美景就在大明湖畔,“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楹联书写处,正是铁公享堂。从铁公祠向东过一个荷花池到古水仙祠,从此依旧上船,荡舟到历下亭后面,再返回鹊华桥畔。

在这部分的描写中,大明湖胜境(历下亭、铁公祠、明湖居等)和千佛山是其描写的重点。在刘鹗笔下,老残的游历路线明晰可辨,文中所记景观及地名大部分现在还可寻见。大明湖和千佛山作为济南的城市名片,在晚清刘鹗的笔下以“佛山倒影”的形式展示出它独特的魅力,湖光山色,相映成趣。

济南以泉水著称,七十二名泉胜景使它被冠以“泉城”的美名,泉水的描写在《老残游记》中也是俯拾即是。暂不说“家家泉水,户户垂杨”的整体印象,单是对趵突泉、黑虎泉、金线泉等的描写,即让人心生向往。刘鹗这么写道:

中国石油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年4月第33卷第2期郭小转:城市书写:作为一种视角这趵突泉乃济南府七十二泉中的第一个泉,在大池之中,有四五亩地宽阔,两头均通溪河。池中流水,汩汩有声。池子正中间有三股大泉,从池底冒出,翻上水面有二三尺高。据土人云:当年冒起有五六尺高,后来修池,不知怎样就矮下去了。这三股水,均比吊桶还粗。池子北面是个吕祖殿,殿前搭着凉棚,摆设着四五张桌子、十几条板凳卖茶,以便游人歇息。[2]12

趵突泉如今依然是济南的名胜,被誉为“天下第一泉”,与大明湖、千佛山并称为济南三大名胜,三股涌流不止的泉水给济南带来了无尽的灵气。以今天的景观印证当年刘鹗所描写的盛况,更觉得古人诚不欺我。接下来,随着老残的游走穿梭,作者用移步换景的手法,将济南城内四大名泉做了交代,“你道四大名泉是那个?就刚才说的趵突泉,此刻的金线泉,南门外的黑虎泉,抚台衙门里的珍珠泉:叫做‘四大名泉”。[2]12除了对趵突泉的集中描写外,刘鹗对黑虎泉也有较为细致的描述:

老残果然望外一看,原来就在自己脚底下,有一个石头雕的老虎头,约有二尺余长,倒有尺五六的宽径。从那老虎口中喷出一股泉来,力量很大,从池子这边直冲到池子那面,然后转到两边,流入城河去了。[2]13

对四大名泉的描述中,作者通过老残与一个士子的交谈对金线泉的名字来源做了交代,对金线泉那游丝一般的金线的形成做了说明,展示了作者受近代文明影响的科学思维。1903年刘鹗自评《老残游记》:“第二卷前半,可当《大明湖记》读;此卷前半,可当《济南名泉记》读。”[4]166在此作者明确指出对书中的风景描写可做山水游记读,将游记引入小说的创作中,随着老残的游历,不同的人物、地点、事件、场景等都可以老残为枢纽连结成一个整体。老残是作者的艺术化身,是作者抒情写意的寄托。这些城市风景的书写也通过老残的观察和体验,成为认识城市的一个手段。作为济南城市地标的大明湖、千佛山、趵突泉等胜景,在老残的游历中被作者或浓或淡地勾勒描绘,像一幅幅中国画呈现在读者面前,成就了刘鹗对济南城市风景的书写。《老残游记》中还有对其他城市的风景描绘,如淮安城内的勺湖风景,虽也值得关注,毕竟在小说中不像济南府内的风景这么集中和典型,故在此不再详述。

王国维曾说:“都邑者,政治与文化之标征也。”[5]葛永海认为“城市书写”是指“以城市为背景,正面或侧面叙述城市的物质景观与精神生活的文本内容”,它的内涵,“不仅在于文学场景的城市属性和故事人物的城市属性,更在于带有反思或批判色彩的城市意识,这是城市文学的核心内涵”[6]。济南城与它所包含的城市文化也不例外,在解读了《老残游记》对济南城市自然景观的书写后,我们自然会将目光锁定在城市人文景观,特别是以城市意识为中心的城市文化的书写上。

二、“大珠小珠落玉盘”——城市文化的书写

济南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文化名城,远在九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早期,便有先民在此繁衍生息,是黄河下游的一座古城。[7]建城时间在汉文帝十六年(公元前164年),距今两千多年。[8]济南地理位置优越,东通大海,西接内陆,山水秀丽,有七十二名泉之胜景,号称“泉城”。秀美的山水吸引了众多的名士流连忘返,故而有“济南名士多”之誉。以泉水文化和名士文化为契机,济南的城市文化呈现出多样性。在《老残游记》中,对济南城市文化的描述也为我们了解晚清济南提供了方便。在刘鹗笔下,透过老残的耳目见闻,济南府内广告、说书、喝茶、泉水等文化气息扑面而来。

美国城市学家芒福德曾指出:“城市不只是建筑物的群集,它更是各种密切相关并经常相互影响的各种功能的复合体——它不单是权力的集中,更是文化的归极。”[9]91济南城里的文化气息在老残初到济南时便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在看過了湖光山色的大明湖、千佛山、趵突泉等自然景观后,老残便得知当地说书明星——白妞即将登台的消息,一下子便将读者带入了济南的“梨花大鼓”文化氛围中。

在白妞说书一段中,戏班子的广告颇为引人注目,作者写道:

一抬头,见那墙上贴了一张黄纸,有一尺长,七八寸宽的光景。居中写着“说鼓书”三个大字;旁边一行小字是“二十四日明湖居”。那纸还未十分干,心知是方才贴的,只不知道这是甚么事情,别处也没有见过这样招子。[2]8

这里的“招子”便是古代的广告,这已经接近现代商业宣传的广告文案了。老残在别处不曾见到,说明济南的商业文化和说书艺术在晚清城市中是走在前列的。接下来的描写是当时白妞的“明星效应”的写照:

只听得耳边有两个挑担子的说道:“明儿白妞说书,我们可以不必做生意,来听书罢。”又走到街上,听铺子里柜台上有人说道:“前次白妞说书是你告假的,明儿的书,应该我告假了。”一路行来,街谈巷议,大半都是这话,心里诧异道:“白妞是何许人?说的是何等样书?为甚一纸招贴,便举国若狂如此?”[2]8

卢梭曾说,“房屋只构成城镇,市民才构成城市”[9]100,在市民们翘首以待的这场演出中,真正值得期待的是白妞说书的艺术享受,而《老残游记》中这段对音乐的描写历来备受称赞,成为小说中的亮点。

白妞出场前,先由黑妞做了铺垫,而当她姗姗出场时,刘鹗给了她一个特写画面,只见她“瓜子脸儿,白净面皮,相貌不过中人以上之姿,只觉得秀而不媚,清而不寒”,她向台下那么一盼,“那双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如白水银里头养着两丸黑水银”,白妞所演奏的是山东梨花大鼓,是一种个人说唱艺术,这样的容貌为表演的成功做好了铺垫。老残是由街头宣传的广告得知白妞说书的消息,再加上周围人的议论,明湖居说书在白妞上场之前已经做足了商业宣传,这种宣传效果不仅来自于白妞本身精湛的说书艺术,也得益于戏园子的宣传力度。有了这样神乎其神的宣传铺垫,当容貌清秀的王小玉一出场,便产生了奇妙的效果,“就这一眼,满园子里便鸦雀无声,比皇帝出来还要静悄得多呢,连一根针跌在地下都听得见响!”。接下来的音乐描写堪称经典:

王小玉便启朱唇,发皓齿,唱了几句书儿。声音初不甚大,只觉入耳有说不出来的妙境:五脏六腑里,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伏贴;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唱了十数句之后,渐渐的越唱越高,忽然拔了一个尖儿,像一线钢丝抛入天际,不禁暗暗叫绝。那知他于那极高的地方,尚能回环转折。几啭之后,又高一层,接连有三四叠,节节高起。恍如由傲来峰西面攀登泰山的景象:初看傲来峰削壁千仞,以为上与天通;及至翻到傲来峰顶,才见扇子崖更在傲来峰上;及至翻到扇子崖,又见南天门更在扇子崖上;愈翻愈险,愈险愈奇。那王小玉唱到极高的三四叠后,陡然一落,又极力骋其千回百折的精神,如一条飞蛇在黄山三十六峰半中腰里盘旋穿插。顷刻之间,周匝数遍。从此以后,愈唱愈低,愈低愈细,那声音渐渐的就听不见了。满园子的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少动。约有两三分钟之久,仿佛有一点声音从地底下发出。这一出之后,忽又扬起,像放那东洋烟火,一个弹子上天,随化作千百道五色火光,纵横散乱。这一声飞起,即有无限声音俱来并发。那弹弦子的亦全用轮指,忽大忽小,同他那声音相和相合,有如花坞春晓,好鸟乱鸣。耳朵忙不过来,不晓得听那一声的为是。正在撩乱之际,忽听霍然一声,人弦俱寂。这时台下叫好之声,轰然雷动。[2]11

在对白妞说书的具体描写中,作者运用了通感的手法,打破了感觉的界限,视觉、味觉、听觉等的交替使用,使梨花大鼓的美妙艺术境界吸引了每一个读者。这段音乐描写不但成就了《老残游记》的文学价值,也成了珍贵的音乐历史资料,为后来研究王小玉及其山东大鼓艺术提供了参考。白妞说书的盛况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晚清济南城市文化中的曲坛盛况,听书俨然已成为市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精神活动,即便是店铺的伙计或是引车买浆者也对此高度关注,说明说书文化已融进了市民的日常生活中,成为当年济南城中的一道风景。

作为文化空间的城市,融进了市民或多或少的城市意识。市民是城市日常生活的主体,丰富的日常生活使城市空间变得更加生动鲜活。晚清济南人对说书艺术的向往往往伴随着另一种文化悄然流行,即茶馆文化。《老残游记》中的茶与茶馆零星穿插于作者的叙事中,随着老残的脚步慢慢呈现于读者面前。济南被称为“泉城”,这里既然“家家泉水”,茶馆的盛行自然并不奇怪。在老残游历的路线中,趵突泉、黑虎泉等处都建有专供游人休息喝茶的茶馆,在白妞说书一节中,茶文化也暗含其中。无论是弹弦说书者,还是听书议论者,在弹唱、品乐之余都会有茶水相伴,大家边品香茗,边赏妙音,真是绝妙享受!而景区沿途各地所设的茶馆,不但为游人品茶赏泉提供了极大方便,也成为城市一景。

《老残游记》中对城市文化的书写,除了说书、茶馆因素外,泉水文化与饮食文化也是作者着意描写的地方。在城市风景的描写中,我们已经介绍了很多有关泉水的景观,融于这美妙自然景观中的泉水文化已成为市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灵气所在。小说中饮食文化的书写则体现了典型的齐鲁风格,小说的写作背景是鲁菜的发源地——山东,地域上的多样性与物产的丰富性都为它的饮食文化打好了基础。《老残游记》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清代齐鲁两地不同阶层的饮食生活,有官僚缙绅,有平民百姓,也有独特的宗教饮食文化,其中重点反映的是官僚士绅的饮食。如第四回写到山东巡抚给老残送来一桌“燕菜鱼翅席”,第六回文案上委员申东造请老残吃涮火锅,第十二回同知黄人瑞请老残吃“一品锅”等内容,都展示了中上层饮食的特点:名贵、丰富、精细。而另外所描写的老残请店伙喝酒,在桃花山玙姑招待申子平的饭食,许亮、吴二赌钱后在小金子、小银子家的饭食,以及轿夫只买大饼咸菜蹲着吃等的描写,则体现了晚清山东下层百姓的饮食特点:便宜、简单、粗糙。[10]小说中饮食文化的阶级等级分明,精粗有别。从饮食所体现出的市民生活的差别,也可以作为反观市民文化生活及内涵的一个视角。

三、“西学东渐”——近代文明的书写

《老残游记》书写的年代,正是中西文化猛烈撞击的年代,西方文化与近代文明对中国知识界的冲击无处不在。在小说中,当老残穿梭于山东的城市间,那些体现近代文明的报纸、外语、西药等新鲜事物也透过他的见闻崭露头角,显示了近代小说的特质。

城市往往是相对于乡村而言,城市空间不仅是一种客观存在、地理方位,如自然景观、地标性建筑等,更是一种文化存在,是一种摒弃了传统社会地缘、血缘纽带而形成的独特的、不同于农耕文明的生活方式。[11]作为晚清受到西方文明冲击的济南城,市民生活中不时会出现一些带有近代文明气息的新事物,这些新事物带给我们的不仅是西方文化的新奇,更多的是一种中西文明交流所产生的新思维。

《老残游记》第一回在记叙梦中大船时,便已经提到了指示方向的罗盘等西方仪器,还有天主教等新鲜事物。后面随着老残的游历,报纸也多次出现。报纸和期刊作为一种抽象的公共文化空间,承载着新闻传播、文学教化、大众娱乐等多重功能,最能体现晚清城市的近现代性。第九回申子平在桃花山玙姑的住处看到墙上黄龙子的草书七绝诗,很感兴趣,看到书案上有现成的纸笔,“遂把几首诗抄下来,预备带回衙门去,当新闻纸看”,此处的“新闻纸”便是报纸的代称。第十二回中说到“太谷灯”,作者也发了感慨,“可惜出在中国,若是出在欧美各国,这第一个造灯的人,各报上定要替他扬名,国家就要给他专利的凭据了”。这里不但提到了报纸,还言及了发明专利,愈发带有近现代性。在《老残游记外编卷一》中已明确提到了天津的《日日新闻》,这更是说明了作者在小说中对报纸这一新鲜事物的关注。报纸作为新兴的、抽象的城市公共文化空间,也凝聚了作者对正在转型中的晚清城市文化风貌的微观视角。

在第十一回中,作者借黄龙子之口说出了当时少见的外语学习情况,“其读书不成,无着子弟,就学两句爱皮西提衣或阿衣乌爱窝,便谈家庭革命”。这里的“爱皮西提衣”指英语,“阿衣乌爱窝”指日语,晚清时期的外语学习毕竟还是少见,以这种被批判的对象出现并不为怪,不管怎样,《老残游记》为我们介绍了一种学习外语的现象,如此记录城市进程中的转化已经意义重大。

此外,这一时期的舶来品出现在小说中的还有很多,如东洋烟火、洋灯、洋蜡、天主堂、福尔摩斯、中西大药房、化学名目、表、留学生等。这些对当时社会生活,特别是城市生活的真实描写,说明随着时代的发展,小说的描写内容和作者的创作思维也都在发展变化。当这些事物出现在小说的城市书写中时,城市就不只是一个喧嚣的场景了,它确实成为一种新的文化,一种伴随着时代的发展逐渐走向近代、走向现代化的文化。

“城市如同建筑,是一种空间的结构,只是尺度更巨大,需要用更长的时间过程去感知。”[12]在我们感知城市的过程中,用不同的表达方式去书写对于城市的印象,城市意象中的诸多近现代因素在不觉间悄然进入我们的视野。当这些近代文明被化作文字出现在作品中时,我们对城市的印象或者说城市在我们眼中的印记便愈加深刻。

这里要提到小说的叙述方式,对于此,历来颇为研究者所重视。鲁迅先生曾指出“其书即借铁英号老残者之游行,而历记其言论闻见,叙景状物,时有可观,作者信仰,并见于内”[13]。夏志清进一步说刘鹗“脱掉传统的小说家那件说故事的外衣,又把沿袭下来的说故事的所有元素,下隶于个人的识见之内,而为其所用”[14]。樽本照雄则更断言“作者的‘视点基本固定在老残身上”[15]。三位所用术语虽不同,但都指向第三人称限制叙事,徐鹏绪更明言道:“在中国小说发展史上,《老残游记》是第一部比较自觉地在完全意义上运用了第三人称限制叙事方法的书。”[16]作者对于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在叙事学作品中是一次大胆的尝试,作者基本上将故事限定在视角人物——老残的身上,在老残缺席的场合,则由老残耳目的延伸——申子平等人去体验音乐的妙处,其他人只录其言行。“尽管偶尔跳出个别全知叙事的段落①,仍可明显看出作者是有意识把描写局限在视角人物的视野之内。”[4]74小说叙事模式有了不同以往的转变,作者借助老残这一人物的摇铃游历,一以贯之,并掺合中国笔记小说录见闻的方法,力图将整个故事纳入贯穿始终的主人公视野之内。这一转变使通过老残所见闻的城市书写更有真實感,由第三人称的老残所描述的城市风景与城市文化等城市意象也更丰满形象。

《老残游记》中的城市书写,特别是对晚清济南的书写,有静有动,有声有色,将晚清城市生活中的种种画面生动地展示在读者面前。小说中的这些文字塑造了济南城鲜明而又各具特色的城市意象,秀美旖旎的城市风景,丰富多彩的城市文化,新奇时尚的近代文明,这些意象成为城市阅读群体共享的生活体验和文化想象。刘鹗和他的《老残游记》用独特的视角,为我们展示了晚清城市书写中的一个范例,也为近代小说的城市书写研究提供了一定的参考,虽然不像《风月梦》《海上花列传》中对扬州、上海的书写那么典型,但至少为我们了解晚清济南以及济南的城市文化提供了资料参考和独特视角。

注釋:

①如第二回写王小玉出场:“那双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如白水银里头养着两丸黑水银,左右一顾一看,连那坐在远远墙角子里的人,都觉得王小玉看见我了;那坐得近的,更不必说。”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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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葛永海.以城市书写为视角的明代奇书解读[J].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1):119128.

[7] 栾岭雪.《老残游记》与济南文化旅游开发研究[D].济南:山东大学,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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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刘易斯·芒福德.城市发展史:起源、演变和前景[M].宋俊岭,倪文彦,译.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5.

[10] 王慧.从《老残游记》看晚清齐鲁饮食文化[D].无锡:江南大学,2007.

[11] 施晔.晚清小说城市书写的现代新变——以《风月梦》《海上花列传》为中心[J].文艺研究,2009(4):4149.

[12] 凯文·林奇.城市意象[M].方益萍,何晓军,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1:1.

[13]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2005:238.

[14] 夏志清.《老残游记》新论[M]//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5:477.

[15] 樽本照雄.试论《老残游记》[M]//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5:503.

[16] 徐鹏绪.论《老残游记》的艺术形式革新[J].东方论坛,1995(2):5258.

责任编辑:夏畅兰

Abstract: The Travels of Laocan is the model for condemnation novels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Its writing about the cities in Shandong Province, especially Jinan city,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is an important research perspective. However, researches from this perspective are relatively rare, though researches on Liue and The Travels of Laocan in the academic circles are rich. In the novel, the author describes the city scenery, the urban culture and modern civilization through Laocans eyes and ears when he walked through cities in Shandong. It unfolds the rich imagery of city life of that time before the readers eyes and opens a window for us to understand the cities and urban culture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Key words: The Travels of Laocan; urban writing; urban culture

收稿日期: 2016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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