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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吐温自传》中的讽刺性幽默

2017-05-11王欣欣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讽刺幽默马克

王欣欣

摘要:马克·吐温在《马克·吐温自传》这部他旨在敞开心扉、吐露心曲的作品里,将讽刺寄于幽默之中,以幽默为载体辛辣嘲讽了美国民主政治、宗教的虚伪性以及人性之恶。基于此,立足于《马克·吐温自传》,主要探究这些讽刺性幽默的幽默之因及其讽刺效果。

关键词:《马克·吐温自传》;讽刺性幽默;幽默;讽刺

中图分类号:I106.4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17836(2017)04010303

一、引言

马克·吐温被誉为“美国的一面镜子”,幽默是他表达自己的工具,他用美国式的幽默记录了他的所见、所闻及所想,为读者呈现了一幅真实的美国图景。他的幽默时而令人捧腹,时而发人深省,时而令人欲哭无泪。在《马克·吐温自传》中,吐温保持了其一贯的幽默语言特色。读者通常被吐温回忆往昔美好生活中“汤姆·索亚”视角式的叙事逗笑,会为他在日常生活中的“痴人”“痴事”“痴语”所逗笑;会为作家吐温在谈及写作时那种自信、毫不谦虚的态度逗笑…… 然而,引人发笑并不是吐温幽默的唯一目的。吐温之所以被称为是反映美国社会的“一面镜子”,恰恰在于其幽默中对社会的讽刺。“讲到幽默,总要讲讽刺,因为讽刺讲究用幽默方式。可以说,讽刺是带嘲笑或带点恶意或斥责性的幽默。”[1]3而《马克· 吐温自传》中最值得研究的也就是这些不能立刻引人发笑,但却发人深思,耐人寻味的以讽刺为目的的幽默,即讽刺性幽默。吐温要求他的自传须在其去世一百年后方能出版。在谈及吐温这一要求的原因时美国学者罗伯特·温希普(Robert Winship)认为,吐温的这一动机非常具有政治性。他提到吐温在1908年一月份时曾回忆说:“我早养成了一个在与朋友的私人谈话中揭露对政治、宗教及人的一些看法的习惯,但我从没想过要将这些言论出版。”[2]102他还补充说1905年时吐温也曾写道:“我们总会抑制那些不受欢迎的言论,因为我们承担不起它们所带来的沉重代价,没有人喜欢被讨厌,也没有人喜欢被拒绝。”[2]103但有了一百年后出版的保证,吐温便可以自由、坦率地揭露他对政治、宗教及人的辛辣讽刺。本篇论文试从吐温关于政治、宗教及人性的讽刺性幽默中分析这些幽默的成因以及这些幽默中的讽刺。

二、《自传》幽默中对美国民主政治的讽刺

政治作为现实生活的一个重要方面,幽默对它的映射作用是不可避免的。“政治幽默是衡量政治气候是否正常的温度计。政治生活的每一个方面都可以成为默讽刺的素材,政治家、具体政治、政治活动,甚至连与政治活动有关的掌声都有可能成为幽默的对象。”[3]25

罗伯特·温希普曾这样评论吐温在其自传中有关政治的描述:“自传中那些与我们国家政治生活相关的篇章很重要,他为我们指出了问题……”[2]103正如温希普所说,吐温指出了美国政治的问题所在,但他并非平铺直叙,而是在曲折迂回的幽默语言中讽刺抨击了美国所谓的民主政治。

臭名昭著的詹姆斯·布莱恩被推选为共和党的总统候选人,这一消息震惊了在场的共和党成员们,尽管布莱恩不是合适的人选,但他們仍然表示会为了“对政党的忠诚”而在大选那天投票给布莱恩。在临近大选日的一个晚上,当吐温与其他两位好友在俱乐部里说他们“宁愿弃权也不会把票投给那个长天使”时,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震惊、愤怒与指责,吐温用幽默的口吻自嘲他们是“三个叛徒”,而在大选日当天吐温说他们“圆满地实施了这个万恶的打算”。因为当时的投票是公开的,他们的“罪行”也就理所当然地传遍了整个社区。然而罪上加罪的是他们不仅没给布莱恩投票,反而把票投给了民主党候选人,因此在这些社区民众眼中他们的“罪孽之深重竟无法在词典里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4]246—247。吐温运用夸张、反讽的手法,把这种履行自由、民主投票的合法行为描述成了一场灾难,他们维护选举的民主与自由的意愿竟成了别人眼中穷凶极恶的打算。吐温更是戏谑挖苦性地称布莱恩为“长天使”,最后又矛盾地说那个可憎的想法被完美地实现了,这种夸张奇巧式的比喻与事实之间构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而正是这些矛盾以及丑与美之间的对比才产生了幽默。

美国第三任总统杰弗逊曾说:“自由报业与民主教育, 是民主政治的车之双轮, 鸟之双翼!”[5]504而此事件中一家名为《新闻报》的“不自由”则在幽默中揭示了吐温对美国民主政治的讽刺。这家报纸在布莱恩被提名为候选人之前一直是吐温觉得最值得信赖的报纸,因其总能“合情合理”又“真实坦率的”表明它对两个党派中的重要人物的评判。布莱恩当选之前的两年里,《新闻报》一直把布莱恩描述成“柏油娃娃”且每天都不停地为他“添加柏油”。 但在布莱恩当选之后,当局要求《新闻报》在9个小时之内把这个柏油娃娃提升为“国家的首席执行官”。

提名前后的强烈反差,把布莱恩描述成柏油娃娃的比喻、不停地给柏油娃娃涂抹柏油与连续对布莱恩的批判之间的类比,表面上看来布莱恩先生与柏油娃娃并无关联,但细想之后发现被黑化了的布莱恩先生不正如一个黑漆漆的柏油娃娃那样吗?这种比喻与类比看似奇巧,却又合情合理,因此产生了一种幽默感。接下来吐温将这项命令比为“一片药”,把接受这项命令比为“吞下苦丸”。这一比喻体现了命令本身的荒诞及其对自由报业的破坏,此时的报业失去了自由言论的权利,不仅不能发挥对民主的保障作用,反而成了破坏民主的工具。时任美国总统罗斯福的新闻顾问的道格拉斯·卡特称报业为政府行政、立法与司法以外的“第四部门”。他认为, 美国是实行三权分立的国家, 但如无自由报业反映舆论、监督政府, 民主政治是无法运行的[5]504。而一位不愿“消化这一新形势”的编辑却不得不主动请辞,吐温对这一政治事件的幽默表述不仅传达了吐温对自由报业的失望,更讽刺了隐藏在其背后的美国民主政治的骗局。

三、《自传》幽默中对宗教的讽刺

在整部自传中,吐温直接批评讽刺宗教的内容几乎不可寻,吐温总是在叙述日常琐事时加入其对宗教的间接讽刺。

吐温在回忆儿时违背大人命令偷偷跑去游泳时曾说:“大人禁止我们这些小孩去游泳,但我们经常去。因为我们都是小基督徒,早就知道了偷尝禁果的乐趣。”[4]81与其说吐温从小就不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倒不如说这是吐温对基督徒的伪善和基督教的虚伪性的婉言讽刺。

而吐温对美国在菲律宾的一处火山口屠杀600名手无寸铁的摩洛人这一政治事件的评论则是对基督教的伪善和虚伪性的强力讽刺。这场战争的起因是“那群摩洛人是我们的敌人,他们反对我们八年来一直试图剥夺他们的自由”。当摩洛人试图重获自由时,我们的将军对着在火山口底部的摩洛人下达了根据这些“基督屠夫们的意愿”“杀死或捕获这些野蛮人”的命令。“战争”开始了,我们的“基督士兵”把他们的大炮猛烈地射向那600名手无寸铁的摩洛人,我方仅用一天半的时间就歼灭了全部的敌人,甚至“没留下为他们死去的母亲哭泣的婴孩”,而我方伤亡数量仅为15人,伤员32人,其中一名伤员竟是被我方的导弹擦伤了鼻子。不得不说,“这是一场美国基督士兵所取得的无可比拟的巨大胜利。”[4]359—361

“摩西十戒”作為西方文化最早的戒律之一,对基督教教律的形成以及西方世俗道德观的形成有着很大的影响。摩西十诫中的最后五戒关于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内容是:“不可杀人。不可奸淫。不可偷盗。不可作假证陷害人。不可贪恋人的妻子、奴婢、牛驴,并他所有一切。”[6]而耶稣出现后将此条文归并为“爱人如爱己”。而这也造就了基督教以爱和善为核心的教义。然而那些虔诚的基督士兵们的所作所为却完全有悖于这一爱和善的教义。

在我们虔诚的基督士兵们剥夺其他民族的自由时,受迫害者的不满和反抗却引起他们肆意无情的屠杀,那宣称爱人如爱己的基督士兵却连敌人的婴孩都不放过。此外,吐温用了讽喻的手法把这群冷酷的“基督士兵“们比为“基督屠夫”,基督教教义明言教徒不可杀人,不可贪恋他人的一切,而屠夫却以杀生为职业,这一比喻似乎矛盾不通,然而这群基督士兵杀戮的对象是人,这令他们比那些屠夫有过之而不及,因此把他们比为屠夫甚为恰当,读者不禁为这奇巧的比喻而露出一丝讥笑,而用“基督”这一表示至善的形容词来修饰屠夫这一最冷血无情的职业,这样的矛盾修饰却也令读者明白了其中的讽刺之情。

可这个被自己武器所伤的士兵以及当这一“捷报”到达国内后,官方报告对我军的“英雄主义”与“英勇顽强”的幽默赞美却令引发了读者绝望的、欲哭无泪的笑。

首先,吐温用“死亡”这个禁忌作为幽默的对象让读者的笑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绞刑架下的笑。由于不可避免的绝望和无力改变人和世界断裂的结局,痛苦便迸发成一种戏剧的、恐惧的混合物。其次,吐温采用了重复手法。他不停地重复“基督士兵”,“基督屠夫”那个杀或捕的命令以及那一美元50美分每字的花费,这种重复自然而然地积累了一种荒谬感和滑稽感。最后,吐温采用了反讽手法,他把这场屠杀视为一次有史以来最大的“胜利”,基督政府与士兵们在此时却把基督徒的“容忍”发挥到了极致,当这次“巨大的胜利”和“英勇的事迹发表在报刊上之后这些仁慈的四零一十三万基督徒们竟然三缄其口,没有一个愿意发表“他的赞赏或谴责,欢喜或愤怒”[4]361,这种反讽在增加了荒诞感的同时更增加了一种欲哭无泪的绝望之情。因为西方文化认为伪善是最可怕的,耶稣说:“我们若说自己无罪,便是自欺,真理不在我们心里了。”

读者在为这理性世界中的荒诞而笑,可这种笑却是一种对荒诞的现实世界的绝望与愤怒。这种笑中包含更多的则是对麻木的基督徒以及宗教虚伪性的辛辣讽刺。

四、《自传》幽默中对人性的讽刺

政治的黑暗,宗教的虚伪都比不上人心的黑暗。吐温认为,美国政治的弊端,宗教的伪善皆源于人低劣、自私、邪恶的本性。

帕斯卡·科维奇在评论吐温与传统西部幽默的关系时曾指出:吐温在展示相同的主题时比他们有更多的复杂性和严肃性,他们之间的显著区别在于吐温致力于揭露表象与事实之间的差异[7]371。表面上看来,人似乎处于整个生物链的最顶层,人所独有的知识造福他的同类,人们共享进步所带来的成果,人是地球上唯一有道德感且最有众多高贵品质的生物,他彬彬有礼、谦虚大度、和蔼可亲、无私奉献,坚忍不拔……而吐温却为我们揭示了这样的事实:

“只有人类的心是邪恶的。人类是唯一心存怨气、妒忌、怨恨、报复、仇恨、自私的动物;人类是唯一嗜酒的动物;几乎只有人类可以忍受肮脏的的身体,污秽的住处;是唯一能让爱国主义这种无耻的本能得以发展的动物;也只有人类会去抢劫、迫害、蹂躏、杀害自己直系部落亲属,并偷盗其他部落的人。他还说,人类的智力对他来说是件残忍的事,并使他的水平远远低于其他动物。没有人在其一生中的每一天里不用其所能,通过损害别人来保全自己的利益。最为圣神的神人,因智力高人一等而奴役他人,而这些奴仆又反过来奴役比其智力更低的人。”[4]122

首先,这种表象与事实,自视与他视的落差,让读者笑了起来,但这种笑确实是对吐温所描写的对象蔑视的笑。因为此时他们认为这只是对一部分人的挖苦与批评,这一部分人应是小人、恶人、酒鬼、小偷、极端爱国主义者或者政客,领导人,支持奴隶制者。在读者看来,上面描述的都是别人犯的错,自己并没有犯,因此把自己置于一种评判他人的位置上,还颇为洋洋自得。

其次,这则幽默的第二个幽默点在于常识中的“人”的概念与吐温所批判的“人”的概念之间的矛盾与不和谐。叔本华曾说:“在每一个事例中,笑的原因不过是突然感觉到一概念和借助这一概念表现的现实事物之间的不和谐,笑本身正是这一不和谐的表现。”[8]6常识中我们不得不承认人这一概念是所有生物中的最高级,只有人能思考和意识,进行创造性劳动, 用自己的大脑与智慧促进了人类文明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人拥有动物所不能够的爱国主义等优良品质,人的许多重要发明极大地改善了人的生活环境和生活质量。可吐温的那个唯物主义的友人在用人这个概念所表现的事实中,人却成了所有生物的最邪恶与低端的动物。人甚至比依窝或巢而居的动物还要肮脏,因为心灵的污秽使身体也肮脏了起来;他们的爱国主义成了杀戮的理由,动物是为了生存才会杀害,而人类却是为了自身的贪婪而杀戮,人们最引以为豪的智力也竟成了最残忍的事,此时的智力竟成了奴役他人的工具。在这种矛盾与对比之中,吐温对人性恶的讽刺也就一目了然了。

接着吐温在“论人性”中再次展开对人性的辛辣讽刺,吐温首先以一个大胆新颖的假定开始,他用幽默的口吻说人的产生不是造物主有意而为之的,“而是自己从牡蛎床上孵化出来并到其现在所在的位置,他震惊了造物者,也使造物者无比悔恨他的诞生。”[4]237在重申了从有史以来,人是所有生物中最可憎,也是唯一一种怀有恶意的之后,他又揭露了人惯常的一系列谎言,包括“独立”“容忍”“善良”“英雄主义”“忠诚”“自由”。诚然如吐温所言,人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向来人云亦云,不敢表露内心真实的想法,人谎称自己是最能包容的生物,可在宗教信仰方面,他们却不能容忍不同的信仰;在政治方面,两党派之间都不能相互忍让,在种族方面,他们甚至不能容忍与自己不同肤色的人。人谎称自己是最善良的,可看到了别人的成功又有几人能真心的祝福,人谎称自己崇尚自由,又有几人向那些被捕杀的黑人奴隶伸出援手。最后吐温总结道:“人性最突出的特点是自私。”[4]241

这则讽刺性幽默的幽默之处与上面的相同,均是由概念间的矛盾与不和谐造成,但这则幽默的讽刺性则强于前者。这一长串的排比增强了吐温讽刺的力度,也彰显了吐温对人性中自私、邪恶等本性的绝望与愤怒。吐温并不能改变这些现状,唯有靠文字的辛辣讽刺来抒发自己的心情。因此鲁迅先生才在《二心集(夏娃日记)小引》中写道,马克·吐温“成了幽默家,是为了生活,而在幽默中又含着哀怨, 含着讽刺, 则是不甘于这样的生活的缘故了”。

参考文献:

[1]方成.方成讲幽默[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3.

[2]Winship, Robert. On the Autobiography of Mark Twain[J].Spring/Summer 2012:101—113.

[3]李小克.幽默学原理[M].北京: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2007:25.

[4]Twain, Mark. Mark Twains Autobiography[M].上海: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0.

[5]李瞻.新闻学原理[M].台北:黎明文化事业公司,1992:504.

[6]《圣经》出埃及记[Z].中国基督教协会,南京.2002:20.

[7]Covici, Pascal, Jr. Mark Twains Humor: The Image of a World[M].Dallas: Southern Methodist Univ. Press, 1962:371.

[8]蔡辉,尹星.西方幽默理论研究综述[J].外语研究,2005(1):5—6.

Abstract:In Mark Twains Autobiography where he intends to speak frankly and freely, Mark Twain integrates satire into humor used as his tool to express his bitter satire on American democracy, the hypocrisy of Christianity and the evilness of human character. This thesis focuses on analyzing the causes of these satirical humor and the satirical effects it has achieved.

Key words:Mark Twains Autobiography; satirical humor; humor; satire

(責任编辑:刘东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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