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资本理论研究的价值嬗变

黄晓波

[摘要]社会资本理论是当今学术界研究的一个热点，学界从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管理学、文化学等学科对社会资本理论进行了比较深入的研究，获得了较为丰富的研究成果。因而，廓清影响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研究的理论因素和现实因素，有助于推进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研究的深入发展，促进社会资本理论研究的价值嬗变，繁荣和发展我国的社会资本理论研究。

[关键词]社会资本理论 价值嬗变 马克思

社会资本理论研究首先发端于西方，西方许多学者对社会资本理论进行了比较深入的研究。例如，布尔迪厄、普特南、科尔曼、福山、波茨、伯特、林南、奥斯特罗姆、纽顿、科曼等学者都对社会资本理论研究作出了贡献。由于众多学者的参与，社会资本理论研究呈现出异常繁荣的景象。然而，在表面繁荣的背后，社会资本理论的研究也遇到了一定的瓶颈，影响了研究的进一步深入。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可以为社会资本理论的研究及其发展提供重要的理论智慧。遗憾的是，学术界对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研究显得格外冷清，是什么因素影响了学术界对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研究呢？如何进行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研究呢？

一、国外学者对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遮蔽

综观国外关于社会资本理论的研究，我们发现国外关于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研究是十分缺乏的。究其原因，大概有以下两个方面。首先，这可能与每个学者的研究旨趣有关。每个学者有不同的研究领域，在研究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研究旨趣，因此，他们不研究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也无可厚非。其次，这可能与学者的理论立场有关。社会资本理论是一种社会理论，每一种社会理论都有其自身的理论倾向，这种理论倾向也代表了学者的理论立场。有些学者的理论立场与马克思不同，因此就否认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存在或者对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存在采取无视的态度，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消解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理论影响，进而掩盖他们社会资本思想的理论倾向和他们的理论立场，这是造成西方学者对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研究几乎是空白的主要原因。

尽管如此，也有个别学者在研究社会资本思想的来源时提到了马克思的理论贡献。例如，萨缪·鲍尔斯和赫伯特·金迪思在《社会资本和共同体治理》中提到了马克思对社会资本理论的贡献，认为马克思的思想是社会资本理论的重要思想来源。但是他们没有对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进行系统的理论研究。林南在研究社会资本时，论及了马克思的资本观。林南把马克思所描述的资本概念及其特征称为古典资本理论。林南认为：“古典资本理论将论点建立在以下基础之上：阶级分化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基础，剥削阶级控制着生产资料并占有被剥削阶级劳动所创造的全部剩余价值。在过去40年里，资本理论已经发展为新资本理论，新资本理论基本上修改或者排除了作为古典理论方向中所必不可少的阶级解释。对这些资本的替代性解释主要包括人力资本、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的理论。”[1]p7-8由此可见，林南只是关注到了马克思的古典资本理论，而对马克思的社會资本思想可以说是不予承认的。同时，我们从林南的论述中发现一个不是太好的假设，那就是社会资本理论是一种新的资本理论，这种资本理论排除了马克思的阶级解释，因而作为马克思重要分析方法之一的阶级分析方法被排除在社会资本理论分析方法之外。这样就无声无息地排除了马克思存在社会资本思想的可能性。这也许是西方学者对待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主流态度。

但在西方也有一个“异类”，那就是法国的布尔迪厄。他把社会资本界定为“实际的或潜在的资源的集合体，那些资源是同对某种持久性的网络的占有密不可分的，这一网络是大家共同熟悉的、得到公认的，而且是一种体制化关系的网络，或换句话说，这一网络是同某个团体的会员制相联系的，它从集体性拥有的资本的角度为每个会员提供支持，提供为他们赢得声望的‘凭证，而对于声望则可以有各种各样的理解。”[2]p202布尔迪厄从阶级观点出发，把社会资本视为统治阶级为了维持和再生群体团结并保持群体的统治地位在相互认可和承认时进行的成员身份投资。群体中的成员身份以排除局外人的清晰界限为基础（例如，贵族、头衔和家庭），因此群体的封闭性和群体内部的密度是必需的。后来，布尔迪厄还详细指出：“社会资本相对来说不能够简单地归结为其他各种资本类别，尤其是不能够归结为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社会资本能够提高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的收益），但是也并不因此而完全独立于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因为行动者以个人的身份持有的资本总量会因为间接持有的资本的增值而壮大，而行动者间接持有的资本又取决于他所在的团体中每一个成员所持有的资本的总量，同时也取决于他与这些团体、家族、群体等等的一体化的程度。”[3]p511布尔迪厄坚持了阶级观点，他认为社会资本是服务于统治阶级维持统治地位的，这可以说是对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一种继承。但是，布尔迪厄的观点与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相差较远，即使这样，他的观点在国外关于社会资本理论的研究中也不占主导地位，并且以阶级意识太明显而遭到排斥。

综合以上的研究，我们发现，国外社会资本理论研究的学者的主流态度是对研究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进行排挤和打压，有意无意遮蔽了对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研究。

二、国内学术界对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初步研究

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后，我国学术界开始引进西方的社会资本理论，并运用西方的社会资本理论分析我国的经济社会现象，产生了一大批理论研究成果。这些研究为我国社会领域的研究提供了一条新的分析视角和理论分析框架。但是，随着研究的深入，可以明显地发现这种研究存在着重大理论缺陷，那就是这种研究基本上运用的是西方的社会资本理论和分析框架，而西方的社会资本理论是有着自身的理论立场和价值倾向的，并且有些理论立场和价值倾向与我国的社会科学研究是不协调的。

在社会资本理论的研究过程中，有一些国内学者发现西方社会资本理论的不足，开始研究社会资本理论与马克思的关系，到马克思那里去寻找理论智慧来弥补西方社会资本理论的自身缺陷，同时开始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研究，探索符合我国国情的社会资本理论，并运用更加科学合理的社会资本理论来研究和解决我国的现实问题。例如，于颖认为社会资本概念的社会学来源就包括马克思的“有限度的团结”的思想，“有限度的团结”指的是逆境可以成为群体团结一致的动力，能够推动一个人建立社会联系的关系网络，或者为了实现其目标而把自身的资源让渡给他人，从而使自己与他人、自己与群体建立起某种社会关系网络[4]。杨东柱则从马克思那里寻找社会资本的生成依据，认为马克思的理论为社会资本的生成提供了重要理论依据。杨东柱认为，从社会哲学层次而言，社会资本就是能够为特定主体带来回报的社会关系资源。作为一种社会关系资源，社会资本的生成与社会关系的生成是同步的：现实的人是社会资本生成的前提，物质生产和交往是社会资本生成的实践基础，人的需要是社会资本生成的必要条件，这三者共同构成社会资本的生成依据。[5]李石认为，马克思对社会资本的理解是建立在唯物史观的基础上，以政治经济学、哲学和人类学为理论背景，对当时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社会现实进行的深刻揭露和批判。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的视阈下，通过对资本本质的认识，提出与“私人资本”相对立的概念。李石借用了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的论述：“那种本身建立在社会生产方式的基础上并以生产资料和劳动力的社会集中为前提的资本，在这里直接取得了社会资本（即那些直接联合起来的个人的资本）的形式，而与私人资本相对立，并且它的企业也表现为社会企业，而与私人企业相对立。这是作为私人财产的资本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身范围内的扬弃。”[6]p494-495因此，他认为马克思所理解的社会资本是建立在一定生产方式基础上直接联合起来的全部个人资本与社会关系的总和，是对私人资本、个人资本的一种扬弃，这种扬弃的过程就是社会资本的生成过程[7]。

从以上分析可以发现，学术界对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研究获得了初步的理论成果，开辟了我国社会资本理论研究的新领域。但是，要深入研究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必须探索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研究的基本路径。

三、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研究的基本路径

（一）关于马克思社会资本概念的研究。我们要研究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首先要界定马克思的社会资本概念。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核心概念就是社会资本，核心概念的定义是其思想的主要内容之一，核心概念的形成和完善也表明其思想的形成和完善。现在学术界有很多种关于社会资本概念的定义，影响比较大的有科尔曼、普特南、林南、福山、伯特、波茨和奥斯特罗姆等人对社会资本概念的界定。但是他们对社会资本概念的界定都是从不同的学科角度进行界定。为了深化社会资本理论研究，必须进一步综合界定社会资本概念。

马克思对社会资本概念的界定与这些学者对社会资本概念的界定有所不同，马克思的社会资本概念是一个社会历史概念。虽然马克思没有明确提出社会资本概念，但是我们可以总结马克思的思想，概括出马克思关于社会资本的界定。马克思的社会资本的内涵是指人们在生产和交往中形成的能够促进社会良性运行和科学发展的良性社会关系。社会资本作为一种社会资源，可以为所有者带来社会回报。但是由于马克思的社会资本概念是一个社会历史概念，因而马克思的社会资本指的是整个社会的，这与一些学者研究的个人的或者社区的社会资本是不一样的。同时，马克思的社会资本既然是一个历史概念，那它就有一个自身的历史发展过程，社会资本必然随着社会历史的发展而产生、发展和消失。并且在阶级社会，社会资本还具有阶级性，因此会有农民阶级的社会资本、资产阶级的社会资本和无产阶级的社会资本等等。评价任何阶级的社会资本是否具有科学性的标准，就是看它是促进了社会历史的进步还是阻碍社会历史的进步。如果一个阶级的社会资本促进了社会历史的发展，那么它就是进步的，就具有科学性，我们就应该推动这个阶级社会资本的发展。按照这一标准，马克思对资产阶级社会资本进行了客观的评价，在反对封建王权的斗争中，资产阶级社会资本曾经起到了非常重要的历史作用，但是到了19世纪四五十年代，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矛盾日益暴露，资产阶级社会资本就成了阻碍生产关系变革的重要因素。在当时的社会历史条件下我们就必须促进无产阶级社会资本的发展，因为这时无产阶级社会资本成了推动社会历史发展的重要因素。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只有把社会资本作為一个社会历史概念进行界定，才能真正揭示社会资本的深刻内涵，而马克思正是从这一层面理解社会资本的。

正是因为马克思从社会历史的角度来界定社会资本，因而马克思的社会资本概念是对资本逻辑的超越。资本逻辑就是用非历史的观点来看待资本的作用，其中隐含着资产阶级的价值观，是资产阶级隐藏其剥削本质的一个重要理论武器。马克思从社会历史的角度界定社会资本就实现了对资本逻辑的超越，因为马克思把社会资本放在整个社会的发展进程中去考察，而不是像资本逻辑一样对其固化。那种认为马克思是反对资本逻辑的所以马克思不可能提出社会资本概念的说法是不够科学的，因为马克思社会资本概念实现了对资本逻辑的超越。

（二）关于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发展历程研究。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也就是说，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有其理论来源，也有其发展变化过程。通过廓清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理论来源，可以把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放在人类思想发展的历史长河中使它为人类思想史作出理论贡献。亚当·斯密的合作思想、傅立叶的社会协作思想和赫斯的交往思想都对马克思的社会资本思想的产生具有重要影响，是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形成的重要理论来源。在人类思想发展的基础上，通过马克思自身的理论创新，特别是创立唯物史观和发现剩余价值规律，形成和发展了社会资本思想。

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发展过程也不是一帆风顺的，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随着马克思理论的不断发展而发展。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发展根源于马克思积极参与的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斗争的实践，随着马克思参与和指导的无产阶级解放斗争实践的发展，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也不断地发展，并走向成熟和完善。马克思的社会资本思想集中体现在马克思的主要理论著作中，因为马克思的主要著作有些是理论研究成果，有些是马克思参与和指导工人运动斗争实践的经验教训的总结。这与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发展是一致的，因为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来源一是实践，二是理论研究。因此，分析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发展历程就应按照马克思的主要理论著作对其进行历史分期。《德意志意识形态》的创作是马克思思想发生转折的重要标志，也是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创立的主要标志之一，因而《德意志意识形态》以前的历史时期可作为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萌芽时期。《资本论》的发表表明了马克思思想的成熟和完善，也是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成熟和完善的主要标志，因而《资本论》及其以后的历史时期可作为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成熟和完善时期。而《德意志意识形态》与《资本论》之间的这一段历史时期是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创立时期。这样对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发展历程进行历史分期，符合马克思理论发展的实际以及无产阶级社会资本与资产阶级社会资本斗争实践发展的实际，坚持了逻辑与历史相统一的理论研究方法。按照这一历史分期方式，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发展历程可以分为萌芽、创立、完善和发展三个阶段。

通过对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发展历程的研究，可以进一步展现其思想的全貌，这需要对马克思的经典文献进行认真的解读。但是，学术界对这方面的研究还是比较欠缺的，因而深入研究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发展历程就成了研究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重要理论路径。

（三）关于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理论方位研究。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科学地总结了社会资本在人类历史上的发展规律，深刻把握了无产阶级社会资本与资产阶级社会资本的斗争规律，并在无产阶级革命的实践中得到检验和发展。同时，马克思又是一位伟大的思想家，他的思想是一个十分丰富的理论体系。那么，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在马克思的理论体系中处于什么地位，发挥什么作用呢？厘清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在马克思整个理论体系中的地位和作用，有助于我们更加清楚地把握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更加了解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意义和价值。特别是深入研究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与历史唯物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的关系，有助于更加科学地理解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在马克思理论体系中的理论方位，这也是研究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一个重要路径。

（四）关于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当代价值研究。马克思的社会资本思想诞生于19世纪40年代，距离现在有170多年了。但是，马克思的社会资本思想并没有过时，在当代还具有重大的理论价值，对我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依然具有重要的理论指导意义。因为马克思提出社会资本思想的历史背景并没有被完全超越，现代仍然处于由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历史时期，虽然一些国家建立了社会主义制度，但是从全世界的范围来说，资本主义制度仍然还占据着一定的优势，同时马克思在社会资本中提出的价值目标——每个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还没有完全实现。可以说，马克思和我们还是同时代的人，只是我们不能教条主义地理解马克思的思想，正如恩格斯所说：“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它提供的不是现成的教条，而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和供这种研究使用的方法。”如果从这个角度去理解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当代价值，我们就可以从中发现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在我国的经济社会发展中还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价值。

研究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当代价值的过程，也是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中国化和时代化的过程。可以从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与当代主题之一的“发展”的关系中研究它的当代价值，因为当代的社会资本理论主要也是解决发展的问题。可以从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对促进经济发展、政治文明、文化繁荣、社会和谐、党的建设的作用和意义等方面研究其当代价值。由此可见，对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当代价值研究也是深入研究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的一条重要途径。

综上分析，研究马克思社会資本思想不仅必要，而且还十分迫切。特别是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工作者，必须深入研究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并运用这一理论工具分析西方的社会资本理论，为我国的社会资本理论研究提供科学的理论指导，进而促进社会资本理论研究的价值嬗变，繁荣和发展我国学术界关于社会资本理论的研究。○

参考文献：

[1][美]林南著.社会资本：关于社会结构与行动的理论[M].张磊译.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6.

[2][法]布尔迪厄著.文化资本与社会炼金术——布尔迪厄访谈录[M].包亚明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

[3][法]布尔迪厄著.国家精英——名牌大学与群体精神[M].杨亚平译.北京：商务印书馆出版社，2004.

[4]于颖.社会资本概念的思想渊源及其形成[J].大连海事大学学报，2010（10）.

[5]杨东柱.社会资本的生成依据研究[J].社会工作（学术版），2011（6）.

[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7]李石.马克思社会资本思想及其在当代的发展[D].黑龙江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2.

责任编辑/彭月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