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成长悲歌,抑或庶民的战斗

2017-05-10谷立立

出版人 2017年4期
关键词:埃莱娜庶民那不勒斯

谷立立

[意]埃莱娜·费兰特 著

陈英 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2017年1月

定价:42.00元

不得不说,小说发展到今天已渐入末路。可以玩弄的把戏难以计数,真正能打动人心的没有几个。除了大玩花头,当代小说家还能做什么?好比警匪片,打打杀杀已成定势,早没了最初的新鲜。今天的作家在前人光环下压抑太久,早就失去了创新的能力,所玩的也不过是匍匐在前人膝下舔脚、闻味、拾牙慧罢了。比如匿名写作,说起来并不新鲜。且不说19世纪的勃朗特姐妹早早地借用男性身份确立了文学地位,就连哈利·波特之母罗琳也加入进来,以《布谷鸟的呼唤》完成了她的隐身。

以此衡量,《我的天才女友》不免是匿名写作的典范。从性别不详、背景不明的作者“埃莱娜·费兰特”到“天才女友”莉拉,小说始终与我们玩着捉迷藏的游戏。玩不玩、如何玩固然是读者的事,藏不藏、怎么藏反倒是作者的用心。至少费兰特有自己的心思。她(我们姑且将她当作女性吧)隐匿太深,深到写作本身都几乎成为最大的谜团:无处不在的狗仔大肆渲染她的神奇,小说也连带着成为传奇,轻而易举地征服了读者脆弱的心。

评论界将《我的天才女友》称为女性版的《变形记》。只是,这里的“变形”不是身体的畸零(变成甲虫),而是内心的变异(彻底失望)。那么,费兰特又该如何来阐释她的变形?《那不勒斯四部曲》(《我的天才女友》《新名字的故事》《离开的,留下的》和《失踪的孩子》)以浩大的篇幅写女性的成长,60年的时光被费兰特轻轻松松一分为四。《我的天才女友》是起始,写童年及青春期。说起来,少女故事本应轻盈悠缓、天真烂漫,好比三月里漫山遍野的花儿渐次盛开,留下言语无法传递的愉悦。可事实呢?事实是,《我的天才女友》没有愉悦,越是无邪,越是可悲;越是天真,越是虐心。

小说开篇,66岁的莉拉决定放弃家庭,彻底隐匿。她自小最要好的朋友埃莱娜(没错,这是另一个埃莱娜)就此提笔,要把女友半生事迹悉数记录下来。两人的故事开始于二战后的1950年代,完全可以铺展成一部“大时代与小人物”的史诗。但在费兰特这里,外在的史诗并不比内心的史诗更有吸引力,“把所有东西写进人物的行为中”才是她创作的真实动因。《那不勒斯四部曲》被裹以城市的大名,其实不过是莉拉和埃莱娜的“成长四部曲”:从童年到青春,从成年到老年,皇皇四卷本装满女性的惶恐与辛酸、欢喜或隐忍。仿佛是要重述一段生平,费兰特写得诚恳又老实,事无巨细统统拿来。细细读来不难看出一个少女的蜕变:如何被贫穷、暴力所碾压,如何变得扭曲,又如何毅然将家族负在背上,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费兰特曾说,那不勒斯贫民窟的“人、事物、楼房和街道,有一種让人无法承受的东西,只有像在游戏中那样,重新安排这一切,眼前的一切才会变得让人可以接受”。贫困而又压抑的生活,是女孩成长的绊脚石,也是铸就其命运的基石。因此,就算对那不勒斯抱有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费兰特也不会枉顾事实,将蛛网、尘垢一并拂去。《我的天才女友》更像是费兰特的《追忆逝水年华》。在她的描述里,一切呈现出无比真实的样貌:城市是流动的,生活是困窘的,成长是艰辛的。

战后的那不勒斯百废待兴,城市“卯足了劲,要改变原来的模样,要把之前的积怨、紧张和丑陋全部化解,要呈现出一副新面孔”。人们想尽办法逃脱贫困,梦想一夜暴富,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但贫困始终在那里,不会因为谁而减少一分。就像罪恶。这个城市从来不缺乏罪恶,只是在大张旗鼓的“打碎又重建”的虚假繁荣之后,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长大后的埃莱娜回忆往事,终于可以透过现象看清本质。那不勒斯的本质是什么?对了,罪孽。“所有人都是罪孽深重的罪犯,或是帮凶,所有人都可以被几个小钱所收买。”

要命的是,年幼的女孩对一切阴暗懵懂不知,只是凭着天性用力活着。直到进入青春期,才惊觉原来自己一早就被“关进一个可怕的世界,没有任何出口”。费兰特借用歌德的《浮士德》预言了一切,“人类最容易气馁,他们很快就会进入永恒的睡眠”。睡眠?不如说是“庶民生活”吧。小学老师提醒埃莱娜注意这个词汇何等不堪,“假如一个人想一直做庶民,那他的孩子、孙子,都会命若草芥,不值一提”。当然,没有人想当庶民。于是逃离,就成了两个姐妹花亟待完成的命题。可是,要逃离父辈的生活模式谈何容易,更何况是柔弱的女孩。

具体到莉拉。童年的她很强悍,也很伶俐。小小年纪敢于挑战令人闻之色变的厉害人物堂·阿奇勒,于是当仁不让地成了埃莱娜的模仿对象:莉拉的爱好成了埃莱娜的爱好,莉拉触及的事才是最重要的事。可是,等到失学以后,光环渐渐褪去,伶俐没有了,勇气消失了,生活很快把她变成了另一个人。如果把埃莱娜称为“幸存者”,那么作为她人生导师的莉拉反倒沉沦了。她当然希望从罪行累累的世界中全身而退,无奈贫瘠的生活终究摆在眼前,时不时举起大棒狠狠敲打她一番。或者说,生存变成了一场战斗,唯一目的是为了逃脱庶民身份:她自学希腊文、借阅小说、设计皮鞋,尝试越多,失败越多,于是索性一沉到底。

问题是既然做不了“白富美”,为何不嫁给“高帅富”?小说最后,莉拉终于迎来了她的“变形”,只是这“变形”来得悄无声息,着实令人猝不及防。16岁,她屈从父母之命嫁给堂·阿奇勒的儿子、肉食店老板斯特凡诺。婚前,莉拉苦口婆心地向埃莱娜兜售成功经验,劝她不要在书本上“浪费时间”,因为读书是无意义的。她自己终归是看透了,宁可在宝马里哭泣,也不愿在贫瘠中欢笑。更何况,身为庶民的她哪里又有什么欢笑,不过是大棒加拳头吧。既然知识注定无用,那么什么才是有意义的呢?无非是变形了,变得面目全非,变得没有过去;或者是隐身,抹去痕迹,重新来过,就像她的创造者费兰特一样。

[意]埃莱娜·费兰特

埃莱娜·费兰特,目前意大利最受欢迎也最神秘的作家。埃莱娜·费兰特是一个笔名,其真实身份至今是谜。埃莱娜·费兰特1992年发表第一部长篇小说《讨厌的爱》,很快引起关注,1995年就被意大利导演马里奥·马尔托内拍摄为同名影片;此后相继出版小说《被抛弃的日子》(2002)、《迷失的女儿》(2006)等作品。

2011~2014年,埃莱娜·费兰特以每年一本的频率出版了“那不勒斯四部曲”。它们以史诗般的体例,描述了两个在那不勒斯穷困社区出生的女孩持续半个世纪的友谊。“那不勒斯四部曲”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费兰特热”,千万读者为书中对女性友谊极度真实、尖锐、毫不粉饰的描述所打动。虽然作者从未公开其性别,但媒体和评论家从其“自传性”色彩强烈的写作中判断其为女性。2015年,埃莱娜·费兰特被《金融时报》评为“年度女性”。2016年,《时代》周刊将埃莱娜·费兰特选入“最具影响力的100位艺术家”。

猜你喜欢

埃莱娜庶民那不勒斯
野心的分岔
女孩之间最好的友谊,一定要有点“脏”
女性关系:埃莱娜性格塑造的催化剂
霸权更迭、俄国革命与“庶民”意涵的变迁
——重返“五四”之一①
那不勒斯,一座迷一样的城市
《我的天才女友》
意大利 那不勒斯
新旧の文化が交わり庶民の郷愁誘う景観
论西周时期的民间音乐教育
那不勒斯库玛古城发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