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企业家注入“汗血”精神

张华强

在经济快速增长中，尽管企业家十分看重人口红利，却也讳言“血汗工厂”。因为在压榨员工的背后是延长劳动时间、增加劳动强度的“血汗制”。但是将“血汗”颠倒过来，“汗血”的意义则大不一样了，“汗血”这个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汗血宝马”，如果将“汗血”与现代管理结合起来，那就要求企业管理者在创新过程中以劳动者为“宝”。这绝非臆测，从2016年年底董明珠霸气宣布全体员工每人每月普涨千元工资，到2017年开工太平洋证券直接上“员工持股”大礼包，以及京东星级酒店员工宿舍曝光，都反映出这种积极的趋势。

创新经济的本原

史书记载，西汉张骞出使西域归来后说，“西域多善马，马汗血”，传说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飞奔时，前颈部流出的汗呈血色，故而得名。“汗血”实际上是动词，即“流出血色汗水”的意思，在“日行千里”与“汗血”之间存在着内在的逻辑关系，我们可以将其视为宝马主动精神的发挥。当前创新经济崛起，无论是企业，还是管理者，恰恰需要这种“汗血”精神——主动创新求变，敢于突破自我。

习近平总书记在世界经济论坛2017年年会上指出：“我们必须在创新中寻找出路。只有敢于创新、勇于变革，才能突破世界经济增长和发展的瓶颈。”在创新中寻找出路，不仅需要转变观念，更需要遵循创新规律。创新不同于执行，执行可以“没有任何借口”，在执行模式下，极端的情况的确可以榨干员工的血汗，使资本的利益最大化；而在创新语境下，“血汗制”往往适得其反。创新最基本的特征就是在无解的情况下主动求解，直至将这种主动精神发挥到“汗血”的程度。

员工主动创新精神的发挥是一个系统工程，但其中一个最基本的特征就是员工要享有尊重。汗血宝马本名阿哈尔捷金马，其名声之大，除了自身品质优良，也与人们的推崇有关。其主产地土库曼斯坦至今仍将其奉为国宝，禁止买卖，只能赠送给最尊贵的朋友；汗血宝马的形象还被绣入土库曼斯坦的国徽，印制到该国的货币上。可见，要想激发员工的创新潜能，就应当保证他们有尊严地劳动与生活，甚至视之为宝。幸而很多企业家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比如京东的刘强东，他多次强调“要让员工们、兄弟们活得有尊严”。他发现宿迁呼叫中心新建的员工宿舍拥挤，立即要求整改：每间最多只能住两个人，工作满三年以上的员工，每人单独一个房间。

过去，人们讳言“血汗制”；现在，人们崇尚“汗血”，尊重员工的创新潜能。这看起来有点像企业家的良心发现，但从更深层次上看，其实是对经营之道的拨乱反正。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人们的竞争意识增强无疑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将商道看作兵道、诡道，可以恃强凌弱，那么“血汗制”就难以避免。

霍博兄弟在《清教徒的礼物》一书中将清教渊源归结为四种：人生目标不管多么模糊，归根到底都是建造人间天国的坚定信念；拥有机械天赋、喜欢亲力亲为的技师精神；把集体利益置于个人利益之上的道德观念；能够根据大大小小的目的协调各种财力、物力和人力的组织能力。真正的商业文明不外如此。尽管人们对“人间天国”有着不同的理解，但创新经济需要以人为本则早已有所共鸣，我们理应校正经营之道，将创新作为主旋律。

反思企业家精神

任正非曾在内部演讲中指出：“钱给多了，不是人才也变成了人才。”这或许是一种自谦或自嘲，但也可以看出，人才的“汗血”与投入呈正相关。从2016年年底格力全员加薪1000块时有企业追问“你加1000我们怎么办”，到2017年开工太平洋证券上“员工持股”大礼包被业内视为头号“拉仇恨”者，这些都表明，企业家精神正面临着新的考验，企业需要激浊扬清，为“汗血”奇迹的出现体现出更多的担当。

真正的企业家精神来自“汗血”底气，具有不畏逆选择的自信。刘强东有一种感慨：“我觉得过去30年，整个社会有一种导向是非常不好的，衡量企业家的成功标准就是看你赚钱多少，你有钱了，你只要有钱了，你就牛，你就是成功者，就会有无数的人崇拜你；你要是亏损，你要是利润很少，你就是不行，你就是二流货色。”这种评价标准往往导致一种逆选择，由此激发的企业家精神是眼睛向上，在与政府打交道、抓机会、冒险、营销忽悠、资本运作中长袖善舞，对内部则实行以“科学管理”包装的“血汗制”。而崇尚主动创新的“汗血”精神则不同，不仅要锐意攻克社会中的某种弊端，而且能够利用员工的聪明才智为攻克弊端提供切实的解决方案，从而形成企业的核心竞争力。

寻求向资本（上级）负责与向员工负责的一致性，在“汗血”精神的激励中实现多赢。赚钱虽然不是企业家的唯一目标，但不赚钱也难言尽职，关键在于怎样赚钱以及怎样分享。一般说来，“血汗制”就是拼命为资本赚取利润，将劳动者的报酬作为成本尽力予以压缩；而在创新经济中，这样做行不通。为创新所做的投入，有助于超越平均利润，形成多赢的良性循环。有人认为，格力全员加薪是因为董明珠提出的银隆收购方案没有被股东通过，是在赌气。董明珠则算了一笔账：2011年格力电器人均产值90万元不到，现在人均产值翻了一倍，而人员足足减少了一半。目前格力电器净利润率达到13%，劳动果实要大家分享，这对股东收益的提升仍然是有利的。

当然，汗血精神也需要相应的制度保证。太平洋证券年初的“员工持股”大礼包，可以视作“汗血制”的一个成果，既体现了企业家对公司未来发展的信心，也是对企业家精神的充实与有益补充。正如业界资深人士所指出的那样，“公司做大做强一定离不开优秀的人才，也必须靠长效激励机制来激发员工持续有效的工作激情”。在创新中，既然没人知道所有答案、拥有所有技能，那么，一群能干的人、敬业的人围绕相关议题进行深入讨论与探索，就最有可能促成更好的选择，获得更好的结果。

刷新呵护之道

土库曼斯坦独立后，为感谢首位中国国家元首的到访，将“汗血宝马”阿赫达什作为国宝予以赠送。为保证阿赫达什顺利到达中国，仅租用的专机就花费了70万元。中国对阿赫达什也十分重视，专门设立了国家汗血宝马中心以及一个善马团队予以照顾，就连饲养员都是研究生学历。有这样高水准的呵护，阿赫达什的“汗血”功能才有可能得到最大限度的传承。

世界经济陷入困境的根本问题在于增长动力不足，对此，企业家与其一味抱怨员工缺乏创新潜能，没有“汗血”的积极性，不如努力维护员工创新的积极性，为创新提供精神与物质保障。这就需要企业家摆脱那种立竿见影获取利益的惯性，为员工创造“汗血”奇迹刷新呵护之道。

对创新动力的驱动也是一样，企业家如果真正坚持以人为本，就会高度重视创新主体——员工的所思所想。刘强东最近就向京东的员工表态：只要县长工资涨了，我一定给你们涨！这不是盲目攀比，而是让员工的日子过得有希望，对未来充满信心，包括让他们的孩子不会输在起跑线上，等等。

企业家一旦洞悉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辩证法，就不会在增长速度趋缓中失去定力，满心焦虑。要知道，经济增长动力不足虽与企业创新动力不足有一定的联系，但原因绝非仅此而已。企业不能指望一匹宝马连续千日都处于“汗血”的巅峰期。反过来看，创新动力不足也极可能是由于呵护不足、心存侥幸所致。电商鼻祖亚马逊是在连续亏损20年之后才开始盈利的，只不过一旦开始盈利就有望进入较长的利润收割期。有“中国亚马逊”之称的京东也是这样，刘强东曾坦言：“我并不想人为地逼迫我们的团队一定要去赚钱，我希望一切都是自然而成的。我认为，我们把应用体验做好了，成本效率达到极致了，那么，盈利一定是个水到渠成的过程。”

中小企业难有实力聘请或者吸引到已经获得成功的如乔布斯那样的大腕，但完全可以从珍惜或者扶持身边的人才做起，认真对待小人物的创意。蚂蚁金服之所以选择“蚂蚁”这个名字，就是相信草根的力量，相信小人物背后蕴含的巨大潜力，相信誰能与之共鸣，谁就能赢得市场。他们推出的五张平面广告以五个人物故事为主题，共同呼应的一句文案是：“每个认真生活的人，都值得被认真对待。”在企业内部也是一样。

创新动力的酝酿与“汗血”奇迹的出现，不仅有一个过程，同时也需要量的积累。对于单个企业而言，要想在创新中通过基础性研究的突破实现跨越式发展往往是很困难的，而且风险更大；在集小胜为大胜中催生质变则更为可靠。因此，企业家不要把创新动力不足归咎于缺乏高精尖人才，唯有鼓励员工创客化，方有利于加快创新量的积累。

责编/张晓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