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抗战时期滇西少数民族边疆地区国家认同初探
2017-05-08蒋新红
摘要:抗日战争时期,滇西人民遭到日本帝国主义的入侵,日本在滇西进行了惨无人寰的屠杀和掠夺,破坏滇西人民的生存权和发展权。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滇西各族人民,国家认同上升到认同的第一序列,团结奋战,同仇敌忾,最终把日本赶出中国的领土。
关键词:滇西抗战 国家认同 边疆少数民族地区
一、抗日战争前夕滇西少数民族边疆地区的国家认同
认同是人民对于某种事物和思维现象的倾向性认可,并使自己的思维、意志与之一致。国家认同,指的是本国公民对其所属国家的认可而产生的归属感,使得公民愿意积极为国家效力,并且在它有危难时愿意牺牲自我为之奉献和效忠的心理和行为。国家认同是国家存在的心理基础,是国家运转必不可少的因素,也是国家稳定繁荣的基本条件。
云南是少数民族边疆地区,滇西是边疆之中的边疆,是云南少数民族最集中的地方。仅以怒江以西来看,有10多个少数民族,包括傣族、景颇族、佤族、拉祜族、独龙族、怒族、傈僳族、阿昌族、德昂族等民族,这些民族都是滇西的世居民族。历史上,云南的主体民族一直是少数民族,直到明朝,汉族以军屯、民屯或商屯等形式大量进入云南,汉族才成为主体民族。
在历史上,滇西地区由于地理上远离中原王朝,以及少数民族众多,经济社会发展相对滞后,中央王朝难以对其实施与中原一致的统治方式,而是实行间接统治为特征的羁縻制度,封建统治在边疆地区相对比较薄弱。从元朝开始,统治者基于“远方蛮夷,顽犷难治,必任土人,可以集事”的需要,在边疆少数民族地区建立土司制度,设置宣慰司、宣抚司、安抚司、招讨司等土司机构,任命当地少数民族首领为宣慰使、宣抚使、安抚使等官职。中央王朝任命土司代表中央王朝治理边疆地区并且赋予土司一定的权利,中央王朝通过对土司的任命、承袭、朝贡等措施,加强对他们的管理,把土司纳入国家管理体系。这些措施打破了边疆地區封闭的状态,加强了对边疆的管理,增强了边疆地区的国家认同。
随着统治力量的增强,明清时期对边疆土司实行“改土归流”政策,废除地方世代相袭的少数民族土官,改设和汉族地区一样有固定任期的流官。但是由于历史原因,明清在云南“改土归流”并不彻底,特别是澜沧江以西的地区,包括今天滇西的绝大部分地区。国民政府完成全国统一时,面对的形势更加严峻,西方帝国主义觊觎我国的边疆地区,威胁着国家的安全和统一。为加强对边疆地区的统治,国民政府延续清末的政策,继续推行“改土归流”,规划在10年之间彻底废除土司制度。在20世纪20、30年代,云南政府调整了区划,一套完整的流官体系在滇西全面确立,土司虽然还存在,但和地方的行政体系无关了。
历史上各个时期中央政权对滇西的管理和治理传达着中央和边疆的联系,它是滇西各族国家认同的基础。如果没有历史,滇西各族的国家认同就没有依据和纽带。历史是滇西各族的根,它以集体记忆的形式保存,用人们熟悉的语言来传达,形成滇西各族与国家的关联情节,形成国家认同的情感纽带与国家合法性的渊源。如果没有这种历史继承性,即使靠强制手段,也无法形成人们的国家认同。
滇西抗战爆发前,滇西地区的国家认同呈现出这样的特点:
一是滇西的民族关系复杂,在和平时期国家认同处于潜伏不张的状态。民国政府设置的流官和地方仍然存在的土官在政治、经济利益方面有冲突,再加上长期以来内地统治者不断地制造民族矛盾,以便控制边疆,边疆民族矛盾、民族隔阂很深。这时期,土司的承继在滇西地区大约传到30多代,虽然土司的权利被废除,但少数民族往往把土司看作自身利益的保护者,当流官和土官发生冲突的时候,少数民族支持土官而非流官。流官是国民政府利益的代表,土官是少数民族利益的代表,可以看到,这个时期滇西地区的国家认同和民族认同、地域认同等认同相比较,并不处于优势地位。
二是从近代以来,当滇西人民面对外敌的入侵的时候,国家认同会上升到第一位,具有团结御辱的光荣传统。鸦片战争以来,西方列强利用传统农业国族群复杂以及不直接控制其边疆地区的特点,企图从边疆地区分裂中国。在滇西地区,它们制造了马嘉理事件、白哈罗教案、片马事件、班洪事件等事件,企图分裂滇西地区。滇西人民进行了顽强的斗争,打败了他们的入侵。1926年,英军侵入滇缅边界云南一侧时,即引诱当地土司前往伦敦,但众多土司头人出示元、明、清时代中国朝廷颁发的委牌,声明只知孔明而不知耶稣。面对外族的入侵和引诱,滇西人民从不妥协和退让。可见,滇西地区虽然经济落后,民族关系复杂,阶级压迫深重,可滇西人民有大局意识,在国家民族利益的大是大非前,滇西人民自古就有正确的抉择。
二、抗战时期滇西少数民族边疆地区的国家认同
日本是中国的邻国,在1868明治维新后走上了资本主义道路,并且不断扩军备战。在20世纪发动了大规模的侵华战争,以少数民族聚居的边疆地区作为突破口,企图速战速决灭亡中国。由于日本在中国的东线战场失利,无法实现其速战速决的计划,于1941年12月8日偷袭珍珠港美国海军基地,发动了太平洋战争,实施南进政策。不到半年,日本战火扩大到南亚、东南亚地区。为了切断中国的海外援助,迫使中国政府投降,日本从西南进攻我国。1942年4月29日,当进入缅甸的中国军队正在曼德勒以南与日军作战之际,日军乘虚以第56师团由棠吉攻占腊戌,即以装甲车为先导,并用汽车载运步兵的快速部队沿滇缅公路挺进。日军5月3日占领了畹町,4日占领了芒市、龙陵,5日到达滇缅公路的锁钥惠通桥,国民党守桥官兵炸断桥梁阻断了日军。日军被怒江所阻,占领了怒江以西3万多平方公里的国土。国民政府商讨对敌策略,李根源和宋希濂认为怒江险要,易守难攻,提出“拒敌于怒江之西”的方略,得到的蒋介石的认可,国民党的71军在怒江东岸进行防守,北起栗柴坝南到三江口共250多公里,最终把日军阻拦在怒江西部,形成了滇西战场。
日军在滇西烧杀抢掠,兽性十足,给滇西各族人民带来了无比深重的灾难,这时滇西的民族隔阂与阶级矛盾下降到次要地位,而主要矛盾是日本帝国主义与中华民族的矛盾,此时国家认同成为滇西各族人民一致抗敌的前提和保证。
首先,在统一战线的鼓舞下,国家认同的重要性得到了提升。
在日本的政治与军事威胁面前,中国人民并没有坐以待毙,中国共产党建立起以国共两党为主的最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形成了全民抗战的局面。1942年5月7日,中国共产党在《解放日报》刊发了社论《腊戌失陷与国内团结问题》,对日军攻陷缅甸腊戌和入侵滇西的局势进行分析,指出日本入侵将使我国“西南国际通道最后被阻塞”,重申党的统一战线与民族政策。与此同时,国民党派出第11集团军等正规部队在敌后开展游击战争。为了团结滇西人民一致抗敌,国民政府重新肯定了滇西土司的合法地位,派出专员尹德明于1942年8月11日启程,到滇西各土司地抚慰,颁发委任令,当地的土司被授于军职,土司的存在重新得到国民政府的肯定,滇西24家土司所辖地区共有100多万人民被组织起来。国民政府的动员,较为贴近滇西少数民族族群对于自身利益与中国、日本之间利益关系的切身感受,让滇西人民进一步看到日本入侵滇西的本质,是要占领滇西,奴役滇西各族人民,是要灭亡我们的国家。人民更真切的体会到自己是归属于中国而非“日本”的,认识到自己的生存、命运、情感与国家是休戚与共紧密联系的共同体。当个体的生存、命运、情感与国家没有关系或者没有紧密到足以产生影响的关系的时候,特别是个体的存在无法在国家的政治和法律的层面得到回应的时候,这个个体就无法产生对于国家的认同,那么个体也无法产生对国家的爱国主义。国家认同是各族人民一致抗敌的前提和保障,如果没有国家认同,各族人民是不可能形成强大的凝聚力的。
其次,滇西各民族共同抗敌,表现出民族认同的强大力量。
在国家危难的时候,维护国家利益,并愿意为之奉献和效忠,这就是国家认同爆发的巨大力量。滇西抗战是全民抗战的典型,抗战中有三支基本的力量,第一支是怒江以东以保山为正面战场的中国远征军的抗战;第二支是深入腾冲等地的腾冲敌后抗日游击队,以国民党预二师为代表,第三支是以24家土司为代表的多民族抗战力量,此外是滇西各地各民族自发的抗战。敌后抗战消灭了日军的有生力量,估計击毙敌人一、二千人,虽然歼灭敌人不多,但大涨了民族的志气。
在滇西抗战中,正规部队和游击部队所需要的粮食、副食、生活必须品都由滇西人民负担,根据反攻结束后各县的不完全统计,仅保山就出动民工20多万人,牺牲民工24600多名;保山县共征集兵员2万余人,驼牛32.2万多个工日,骡马157个工日,供应军粮350多万千克,供应猪牛肉23万多千克;腾冲县在配合中国远征军反攻作战期间先后征用民工24.6万余人支援前线修工事、救助伤员等。
滇西战场没有英美的支持和国民党正规军的作战是不可能取得胜利的,但没有滇西各民族对日寇的打击,战争要取得胜利也是不可能的。此外还有海外侨胞对战争的支持,如南洋华侨陈嘉庚,组织华侨机工3000多人回国运送抗日军需物资,1000多名机工为国捐躯。保山华侨梁金山,动员华侨捐献汽车80辆等等,日本陷入中国人民抗战的汪洋大海中,无法实现他们的企图。
国家认同不仅表现为个人或群体自觉的归属于某个国家的归属感,更是一种无论是在和平时期还是战乱时期的奉献和效忠行为,奉献和效忠行为是国家认同的最终归宿。滇西抗战时期,由于日本帝国主义的入侵,人民对国家的认同上升到认同的第一序列,人民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增强,于是人民甘愿为国家牺牲自己的利益,维护国家的安全。
三、滇西抗战时期滇西少数民族边疆地区国家认同的历史地位
(一)它奠定了滇西少数民族边疆地区安全、稳定的基础
对于任何一个国家,主权都是国家的生命,是国家生存发展的先决条件。滇西少数民族边疆地区存在着不同层次、不同形态的认同,这些认同有时表现为一致性,有时表现为相互之间的竞争、博弈,甚至会发生冲突。但在关乎国家主权利益的时候,国家认同始终处于认同的第一序列,统摄、包容其他认同,人们从心理上认同和服从国家统治秩序,从行为上奉行奉献和效忠行为,滇西地区得以稳定。由此可见,国家认同是滇西地区无形的长城。新中国建立以来,滇西保持着团结、稳定、发展的良好局面,根本在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但从历史的视角看,它是沿着抗战时期这个良好的方向发展的。
(二)它促进了滇西的民族融合
没有人喜欢战争,但历史上几乎每个民族都遇到战争。对于战争,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表现,有的民族无法面对战争的挑战灭亡了,有的却在战争中焕发出生机。滇西抗战是滇西人民面临的挑战,当地的傣族、傈僳族、景颇族、德昂族、佤族等民族与汉族、壮族等共同抗日,中国的远征军、南洋机工、土司及游击队等不同的武装互相配合,在抗击日军的过程中,人们的交流密切了,了解加深了,消除了彼此不正确的,甚至是敌对的认识,促进了民族融合。比如在德宏外地人视少数民族为“夷人”、“蛮子”,当地人把汉族视为恐怖的魔鬼。据统战部门的不完全统计,抗战胜利后,留在德宏的远征军官兵1万人,还有大量留在山区的,由于历史原因,至今没有统计在册。他们和当地的少数民族通婚,使各民族的通婚成为一种自然现象,促进了民族融合。
参考文献:
[1]曾竞.国家认同:爱国主义的内核[J].辽宁行政学院学报,2012,(02).
[2]元史·仁宗三[M].北京:中华书局,1976.
[3]王文成.滇西抗战中的边疆民族关系[J].云南学术探索,1995,(05).
[4]金凯.滇西抗战中的云南各族人民[J].云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5,(02).
[5]吴启讷.抗战洗礼下少数族群的中华民族化[J].江海学刊,2015,(02).
[6]腾冲文史资料选辑·第一辑[M].腾冲县政协文史资料编辑委员会,1987.
[7]张建军,李乐.论国家认同与爱国主义[J].前沿,2013,(07).
[8]耿德铭.滇西抗日战争史证[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6,(05).
[9]中共保山市委党史地方志工作委员会.滇西抗日战争史[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5.
[10]陈德寿.滇西抗战对融合边疆民族关系之探析[J].今日民族,2015,(08).
(项目基金:本文是保山学院重点学科建设项目—思想政治教育(保院政发[2016]91号)(项目编号XK2016SZ00)子课题“滇西抗战时期滇西少数民族边疆地区国家认同研究(项目编号BY2016ZD02)”的研究成果;作者简介:蒋新红,保山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