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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武术本原教育价值的深层解读

2017-05-08薛立强马武

军事体育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规训习练传统武术

薛立强,马武

(公安海警学院 基础部,浙江 宁波 315801)

从历史长河中走来的中国传统武术,凝聚了传统文化之精华,是中国经典文化的代表与缩影,其最大的魅力不仅在于其所蕴含的中国文化,更在于其对人身体的塑造、规训、规范以及教化等等。传统武术作为一种身体文化符号,从其发展进程看其思想体系越来越完善;其对人行为结构的规定越来越文明化、多元化,越来越来向人的深层渗透。从肢体向思想,从“防身自卫”向“以和为贵”,从“修身养性”向“内圣外王”,由浅入深、由表入里,层层递进。从野蛮无限制的搏杀术到多维度、多层次的实用套路,从挖掘人潜能的习练方法到拥有大智慧“道”的终极追求。传统武术对人的影响可谓“精深”,从无序到有序,从粗糙到精细,从混沌到理性,人的每一个环节和每一个细胞都渗透着传统训化的影子。重新审视传统武术对人的“规范体系”,是我们重拾传统武术价值,秉承文化自觉的基础与起点。

1 传统武术对人身心塑造的解读

社会中存在的已有文化与现象都为人的身体注入了一种“规范”、一种“礼仪”、一种“自律”以及适合人最大程度生存的本领。对传统武术这种技术与社会共生的产物来说,其同样注入了内在的社会“精华”,沉淀了历史的精髓,这种精髓始终伴随着传统武术习练的每个环节。当下如何深入挖掘传统武术对身体塑造的每个“进程”,如何细微地去描述传统武术对身体影响的每个“细节”,是对传统武术作为身体文化的最本真解读。只有对身体深层次的探究才能明白“皮囊”下的身体进入社会意义上的认知,才能揭示“身体”与传统的联姻。如今,科技的腾飞满足了人们对社会的索取,满足了个体的自然欲望,而欲望背后的“超自我”恰是人最本初的“特点”。传统武术对这种最本初“特点”的塑造和解读可谓是精彩至极的,“潘多拉”身体盒子的一次次打开,让原本“兽性”的身体脱离其“本体”,脱离其“躯壳”,进而塑造身与心的相通与完美。传统武术严酷的习练过程让人“身体”逐渐屈服于社会现实,逐渐适应社会,逐渐具有社会属性,让人一次次实现了蜕变与重生,抵制放纵的想越轨的“躯体”,最终把其“超自我”关进了“笼子”,进而塑造了人的“身心”。

2 传统武术“本原教育价值”的嬗变历程

2.1 拓荒与拓展:传统武术从“野蛮”到“规训”,走向了一条理性之路

武术的产生源于生存所需、防身自卫。原始的人类为了食物、领地、生存等基本需求,不断地与凶禽猛兽作斗争,同时人与人、人与群族、群族与群族之间为了争夺利益也不断进行着厮杀与搏斗。在这种生存需要、自卫防身基础上,人们将实践经验加以总结与凝练,形成了武术的雏形。这种一开始就与身体、生命等结合在一起的传统武术,注定了与身体相伴终生。武术为了最大限度地展现其“绝技”,始终追寻着“一招制敌”的“理想化”目的,制胜、致伤、制服等含有野性的实用价值,显现着传统武术“野蛮”、不理性的一面。这种“野”的行为展现出人对自然界、对生存欲望的对抗。武术中模仿自然的动作显现着人类最具体化的“运用”,诸多的技术在身体上得以展现,如“腾空”“跳跃”“闪躲”等等,武术规定的动作结构,有意识、无意识的防守动作表现成为了一种社会经验,最终内化成体系。这时人本有的野性动作开始慢慢被隐匿、被掩盖。随着人类文明程度的不断提高,社会化后的人们逐渐学会了克制、变得理性。嵌在身体上的武术动作也开始系统化、规范化、理性化,逐渐有了固定的模式,拥有了庞大的技术体系,但是人作为生物的“特性”却始终都存在,其原始的属性一直伴随,直至消亡。正如西方谚语说的那样:“人的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

人的身体本初是自然的,是复杂的,是不理智的。而嵌在身体上的文化、意识乃至精神,则是经过社会的驯化后表现出了理性、确定性。武术习练者开始也是“野蛮”的,但是经过社会的实践活动后,变得规矩了,囚禁了“野蛮”,身心得到了规训。这种规训不单单是来源于知识理性、社会规矩,更是来源于中国的伦理纲常。中国封闭的农耕生活方式和天然的自然环境造就了家长制式的职业世袭现象,家长制式的生活生存方式决定了家长在整个家庭中位于至尊的地位,对任何事都具有绝对的权利与专制。而传统武术“师徒传承”的方式也模拟了“家长制式”的权威性,师傅用一套严密的、系统的训练方法与严格的纪律来规训着徒弟的言行举止、行为举动。固定的模式、痛苦的习练过程释放着习武者内心的放纵,避免身体的造反。对师傅百依百顺、对技术动作只能是接受,而不能随意变动与更改,一旦违背了师傅的教诲,就是背叛师门,就是对师傅不敬。桀骜的肉体在条条框框的规训下变得温顺,在这注重过程、注重规矩的习练中隐蔽在人内心原始的“野性”也随着习练时间、习练深度的深入而淡化。如习练武术之初的站桩,即桩功,虽说是磨炼人的意志,但实质是剔除人的“拙气”和“原始的蛮力”,而每次的站桩都意味着“原始蛮力”的消弭、欲望的消解,人离理性更进一步。由此来说传统武术对人身心向外的拓展实质是消除或是淡化野蛮,逐渐地接受师傅对自己的“规训”,慢慢地走向了一条理性之路。

2.2 纠结与脱化:传统武术从“规范”到“教化”,习练层次的更高追求

“人与身体的关系犹如一枚硬币,币值代表人的精神的话,硬币就是身体”[1]。的确,社会赋予硬币的价值是由社会的统治者与掌权者决定的,而人的精神却是由人本身所决定的。由此,传统武术对人的“规范”程度也由“人”与“社会程度”决定的。社会越进步,人的文明程度也就越高,“规范”程度也就越精细化。这与传统武术传习中的习练层次很相似,在传统武术的习练初期师傅拥有自己的一套体系,随着习练层次的不断递进,师傅又会用另外的方式或者方法,慢慢地将泛化的道理融入到简单的技术动作中,让习练者与传授者都在各自的角色上实现最大程度的前进,最终达到教化的目的。“未曾学艺先学礼,未曾习武先明德”师傅对徒弟的这种森严要求,正是塑造徒弟“身”与“形”的前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社会“礼治”,师傅的规范下,习武者逐渐学会了“重礼崇德”“宽以待人”“尊师重道”“尊老爱幼”等等。在这种熏陶与影响下,习练者逐渐形成了良好的“德行”。徒弟在潜移默化中由“生物人”逐渐发展为“规范人”,抵制身体的“超社会”即身体的“出轨”与“出格”,这种过程是漫长的、痛苦的、纠结的。与此同时,习武者作为“社会人”,其身体的建构也要依附于社会文化、社会形态与社会背景。社会从低级到高级的变化进程强化了社会的“文明程度”,重视了“礼仪”,重视了“儒学”。这种外在环境的强加与渗入,让传统武术拥有了精深的价值内涵,也实现了对习练者的更深层熏陶。正如“中国武术在修习过程中,通过对武术招式的不断体悟,对武术套路的长期磨炼,不断消磨人的好斗之心、争强好胜之心,培养人的忍耐之心和高尚品格,净化人的心灵,从而使人具有仁爱诚信、谦和礼让的良好品行”[2],以此来达到对习练层次的一种脱化。

作为习武人其身体本身就是一种生物人的“身体”,当其所受到的“规范”成为一种自然的时候,其对身体的驯化就达到了一种高的境界——教化,这种对身体的塑造除了来自日常的实践之外还依附于当时的社会文化、师傅的一举一动。“上行下效”长期的浸染让“桀骜的肉体”渐渐的屈服,从而打消身体的“抗争”,打消身体出轨的根源;外界的社会环境通过理性的道德约束以及传授者的规定等等来影响着习练者的“行为”。通过言传身教、习练体悟等实践性的教化,对其情感、思想以及意志加以影响。习武者社会化后的生活对其身体的充装与熏陶过程才是其真正教化的基石。传统武术传承中人为因素以及社会外界因素对“修炼人”的强行施加影响是“内生化育”的根本动因,也是传统武术从“规范”到“教化”蜕变的“核心力量”。

2.3 更迭与内化:传统武术从“外形”到“内在”,实现内生化育的“修炼”

“因为身体有其头脑,头脑通过语言传达使其成为‘那个人’具体的‘身体’。所以,洗脑本质上是对‘身体’的规训,就是克服、忍耐、阻遏、抵御、反抗身体的造反,或是寻找身体造反的正当性”[1],人正是有了这种“不寻常”的状态,才变得焦躁,表现出对社会的某种抗争。如何有效遏制习练者身体的“造反”“膨胀”与“超自我”等违背社会的行为,是各代武术传授者追寻的终极目的,因为人一旦学会了武术,其武术本身所具有的技击功能就会对社会造成威胁。为此,师傅特别注重对徒弟“心”与“品”的教学。除此之外,以儒家思想为代表的传统文化也熏陶与滋养着一代代习武人,习武者始终关心着国之大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等等始终激励着一代代习武人“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等等,这种侠义精神的塑造正是师傅们的良苦用心。也正是传统武术从外在形塑向内走的见证。当个人的价值、理想与国家提倡的人生观、价值观一致的时候,传统武术的习练过程就真正的实现了其对人“修炼”的目的,这种吻合正是传统武术善于适应社会,超越社会的有力证据。

中国“和为贵”的文化造就了传统武术从外在“身法步”到内在“精气神”的追求。由外到内,由无形到有形,处处体现着师门规章制度、先礼后兵的理念。正如“中国武术是一种内练的技艺”说的那样。传统武术通过对习练者“武以成人”“武以化人”,实现人的成长与教化,武艺的习练过程最终都会回归内心。因为传统武术对“肉体”征服后,其对“肉体”的驯服与装扮是由传授者的规矩、社会文化以及外在环境决定的。在“慎战”“不战而屈人之兵”等传统思想影响下,传统武术由搏杀术慢慢演变成了一种修身与养性的技艺,这样传统武术就没有了过去的“蛮性”,就意味传统武术习练人成了虽有技艺却又没有技艺的圣人,传统武术最终又止于了身体。师傅为防止徒弟变坏从最初对其身体进行处置与惩戒,到给予徒弟自由这一过程来说,其不是杀戮或是消灭身体的“野性”,而是不断更迭其“钝性”,让其身体具有“灵性”。进而让徒弟明白一系列的训练手段与方法,不是为了装点其身体本身,而是掏空其身体里不良的“抵触”,最终达到“内在的修炼”,向内化成自己的本能特性,使精神、形态得到一种全方位、全面的提升,久而久之成为一种德行。为此,由外在向内的更迭最终实现了传统武术的“内生化育”“内圣外王”。

传统武术习练过程中注重“刚柔相济”“虚实相生”“动静结合”“攻守合度”等等技理技法,这从习练上也时时提醒着习练人“过犹不及”,习练进程中需把握好“度”。习练的外在环境上也时时受到“和谐”“中庸”“天人合一”“道法自然”“厚德载物”等等经典传统文化的滋养与浇灌。在严酷的修行与经典的文化下成长起来的身体多少烙上了文明的影子,在这样的环境下传统武术慢慢由最初从“直觉体悟”走向了“内圣外王”“与世无争”。传统武术内走后的“修行”开始追求安逸、自然的意境,达到遵循规律,顺应天地的自然之法。“无所欲争、无所于我”,通过修行来调和“良好的状态”,达到净化心灵之目的,上升到“道”的境界。习练中对武术招招式式的揣摩、打磨、体悟等等就是为了实现机械性肉体折磨的升华,实现最后的再生,获得“与世无争”“心无其心”“身无其身”的意境。正如让精神克服身体,让灵魂摆脱肉体,致使古往今来,圣人贤者所终身关怀,佛教里的‘念经’,基督教里的‘祷告’,伊斯兰教里的‘斋戒’,都在做同一件事:让人有忘记‘身体’的片刻而冥想,让‘身体’有片刻的宁静而不再造反”[1],而传统武术也在做一件事那就是实现人的再生,达到人的最高境界——“道”。

“武术之道体现为技艺的最高境界,更表现为通过习武练拳而获得的一种超越性生命体验和人生价值,以及对天道自然宇宙生化之理的体悟和体验”[3]。的确,当武术的技击性不在是求生存、求安全的时候,其对人肢体不断塑造、形化的内涵理应成为最重要的价值。“术”与“艺”的结合恰就成了传统武术至高境界的“追求”,习武人通过不断的自我品行修造,道德素养提升,实现天人相合、万物归根的精神与生命的最高感悟,“技近乎道”“由武悟道”“超越自我”,最后实现修行的终极境界——“道”,实现来时的意境“有即是无,无即是有”。

3 结语

传统武术这种民族的经典技艺,让习武者能够了解“本我”,进而塑造“自我”,再而实现“超我”,最终实现“无我”。对于习武人来说,身体的教化、规训、意境是其一生的修行与终身的追求,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身体与生俱来都渴望着自由。为了让生物的人“守规矩”“守道”“守身”,传统武术通过各种方法与措施对其进行规范,以训练其身体抵挡诱惑造反的能力,进而最大程度地去剔除身体所固有的这种“野蛮”,最终达到“自由”的境界,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超越”与“重生”。

参考文献:

[1] 乔治·维加埃罗.身体的历史[M].张立立,赵济鸿,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8.

[2] 王岗.中国武术文化要义[M].山西: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9:114.

[3] 全国体育院校教材委员会.武术理论基础[M].北京:人民体育出版社,1997: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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