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说，美国核武要升级

鹿鸣

在2016年的最后那么几天里，世界上的两个超级核大国进行了一场火药味十足的“隔空喊话”，由此引发了各界人士对美国核政策的种种猜测与讨论。根据俄罗斯塔斯社报道，在俄罗斯国防参谋长会议上，弗拉基米尔·普京表示：“俄罗斯如今比任何潜在的侵略者都强大。”并且他给“强大”增添了较为详细的注解：“俄罗斯军队有能力击退国家可能面临的任何威胁。俄罗斯需要加强战略核力量，应当研发能够穿透任何当前和未来导弹防御系统的导弹。”这番话在媒体上公布仅仅数小时后，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就在他的社交平台账号上高调表示：“在全世界在核武器问题上清醒过来之前，美国必须大力加强并扩大核能力。”

如今，“民兵”III型洲际弹道导弹是美国仅有的能够跨越大洲的陆基核武器投掷平台。

美国如今的核实力如何

特朗普一再强调“美国的核能力需要加强”，那么如今，美国的战略核威慑能力到底如何呢？

目前，美国国防部拥有4 670枚核弹头。其中，1 930枚核弹头处于战备部署状态（有1750枚核弹头部署在美国本土，另有180枚核弹头部署在欧洲）。另有2 740枚核弹头处于封存状态，以备不时之需。这4 670枚核弹头就是美国国防部直接掌握的核威慑力量。也就是传统的统计渠道计算得来的美国核弹头数量的常见数据。而美国官方对外公布的数据也通常直接引用美国国防部的弹头数量信息。

不过，不容忽视的是，美国能源部手中也有着数量可观的核弹头。作为负责核武器材料的研发、管理以及回收利用的部门，每一枚核弹头的诞生与寿终正寝都与美国能源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从美国能源部给出的数据来看，依然有2 340枚核弹头在排队等待退役前的拆除工作。这些核弹头依然有着进行回滚操作后重返战备岗位的潜力，而且数量极其庞大，因此在进行统计计算时，要将其考虑在内。

因此，美国国防部的4 670枚弹头与美国能源部待拆解的2 340枚核弹头，共同构成了美国拥有7 010枚核弹头的既成事实。

说起核威慑能力，就不得不提《不扩散核武器条约》。毕竟，如今的各个拥核国家原则上还是在联合国框架内依照条约的规定来管理和约束各自核力量的。1959年和1961年，联合国大会先后通过爱尔兰提出的要求有核武器国家不向无核国家提供核武器和《防止核武器更大范围扩散》的议案。1960年和1964年，法国和中国先后成功实现核爆，引起了美苏对将会有更多的国家拥有核武器的担心。美国和苏联先后于1965年8月和9月向日内瓦18国裁军委员会提出一项防止核武器扩散条约草案。1966年秋天，苏美两国开始秘密谈判并于1967年8月24日向18国裁军委员会提出了《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的联合草案，1968年3月11日美苏又提出联合修正案。1968年6月12日，联合国大会核准了该条约草案。1970年3月5日，该条约正式生效。

由此可见，《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的诞生本身就有着一种美苏两大国不够情愿的味道，更像是提高拥核门槛，尽量减少拥核国家数量的一种权宜之计。不过，随着美苏两国在核武器数量以及核武器投掷能力上进行的多年针锋相对的博弈，从客观上来讲，核武器的数量的确在逐步减少。

底线、底气和底牌

从数量上来看，7 010枚核弹头使美国继续稳居世界第一核国家的位置。实际上，即使是美国国防部拥有的4 670枚核弹头已经能够让美国继续保有第一核国家的位置了。从数量上来看，这些应该足够让特朗普的决策团队满意。

但是，特朗普过渡团队网站上的一则声明则旗帜鲜明地指出：特朗普领导的下届政府“认识到核武器和网络攻击带来的独特灾难性威胁”，而特朗普将“确保美国的战略核三位一体得到现代化，以保证其继续构成有效威慑”。

一旦涉及核打击，俄罗斯立刻便拥有了将美国及其盟友拉到同一起跑線上的底气。

很多人将俄罗斯近期的动作描述为冷战结束后最具有“攻击性”的核政策。而这样的动作将不得不让包括大量鹰派在内的美国智囊们回想起冷战时期的美国核力量。在冷战美苏对抗的巅峰时期，美国拥有可以随时进行发射的23 000多枚核弹头。也就是说，现有的正在部署中的美国核弹头还不到冷战巅峰时期核弹头的十分之一。与1967年相比，美国核武器的总数量大幅减少了85%。苏联解体后，美国大刀阔斧地缩减战术核武器的研发经费。时至今日，能够送上战场执行核打击任务的战术级核武器的数量已经寥寥无几。

进入21世纪，虽然美国仍然在进行核武器的退役和销毁工作，但是相较于上世纪90年代冷战结束不久的那段时期，美国销毁核武器的速度明显变缓，由之前的每年千枚以上缩减为每年200枚以内。最近几年，美国国防部的核弹头数量一直维持在4 000枚以上，这恐怕已经接近了美国政府认定的拥有足够有效的核威胁能力的底线。

特朗普团队对核武库的不满，或许是应对俄罗斯压力的一种直接表现。众所周知，最近几年是全球各国普遍加强军事力量建设，尤其是进行军事装备现代化的重要节点。同时，普京团队为了给日渐临近的2018年大选造势，也倾向于他们惯用的做法来提升支持率。虽然在常规力量上，俄罗斯的部队与北约部队之间已经开始出现较为明显的差距，但是一旦涉及核打击，俄罗斯立刻便拥有了将美国及其盟友拉到同一起跑线上的底气。

美国的核武器将走向何方

无论爱好和平的人士如何解释或者依然进行选择性地忽视，叙利亚危机还是被很多人开始用当年的“古巴危机”来类比了。

新一轮的军备竞赛，在各大国挑战单一化的态势下，或许已经不可避免。而更让人感到恐惧的，当属美国和俄罗斯的决策团队或许会被“愤怒的民意”所绑架，一步一步走向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结局。布热津斯基曾经精彩地描绘了冷战期间的军备竞赛。他说道，军备竞赛实际上并不是一种政策，而是美苏两国都避免失败而采取的一系列措施之后形成的结果，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副产品。

但是，无论怎样，美国的核武器升级计划实际上早在进行中。受各种条约的限制，美国早早地退役了“和平卫士”、“侏儒”等洲际弹道导弹。如今，“民兵”III型洲际弹道导弹是美国仅有的能够跨越大洲的陆基核武器投掷平台。对该导弹的升级，自1979年以来，从未中断。1979年，“民兵”III洲际导弹选配的200个MK-12A再入弹头入役，开启了精确核打击的时代。2006年，MK-21再入弹头（SERV计划）的首批240枚再入弹头部署到位。在奥巴马执政时期，PRP（推进剂替换项目）稳步推进，已经有80%以上的“民兵”III导弹更换了诺斯罗普·格鲁曼公司专门为其研发的新型固体推进剂。

特朗普近期的一系列发言或许会让上述世界第4大军工集团感到欣喜若狂。他们很有可能在完成PRP项目大单之后，能够继续与波音、洛克希德·马丁等集团竞标“民兵”III导弹的新的现代化升级项目，其中包括但不限于软件升级、先进再入弹头的研发与试验以及更加智能更有生存能力的发射井的探索等。毕竟，在联合国公约对弹头数量进行限制与特朗普要求提升核威慑能力的矛盾之间，能够合理进行权衡的，就是大幅提升每一枚弹头的作战效能了。

在潜射核威慑力量方面，“三叉戟”潜射导弹无疑会继续成为美国升级的重点。一笔价值高达21.7亿美元的预算已经坐实，其用途被锁定为升级“三叉戟”导弹制导系统的电子器件。嗅觉灵敏的美国海军早早地启动了“可靠替代弹头”计划（RRW）。今后，“三叉戟”导弹的MK-4和MK-5两种弹头将随W76和W88核弹头的退役而逐步被RRW所替代。

或许深远的影响在后面

了解冷战历史的人，在看到特朗普的强硬言论后或许会想起一个人，那就是——第40任美国总统罗纳德·里根。在1981年，里根就任时，他曾说出豪言壮语，要在太空技术和核武器打击能力上全面超越苏联。于是，美国各种不惜经费的大计划纷纷上马，核弹头的数量更是疯狂增长。但是，随着几次美苏双方差点因过失而爆发的相互之间的核打击之后，里根的决策团队进行了反思。“核武库的壮大所输出的最大威胁不在苏联，而在椭圆办公室。”里根总统被悬于发丝的核平衡压得喘不过气，终于在1986年，与戈尔巴乔夫坐下来开始谈起了核裁军。

强调主权平等以及不干涉他国对内与对外事务的原则应该是国际社会所有成员建立平等和不可分割的安全与经济合作共同空间的基石。因此，在解决诸如防止核武器扩散等全球性问题时，仅仅凭借威慑、制裁或者在战略地点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等办法，只能导致紧张局势的持续升级。

这个说法虽然如今提起来已经显得有些老生常谈，但是在今天的国际政治舞台上，或许依然适用。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上任决策团队几乎不可避免地要弄些大动作。而经过多年的磨合与磋商后，决策团队才会逐渐把握事情的要点，因此而带来的改变就是政策的制定乃至官方的发言都会开始变得圆滑务虚，在隐藏了真正的政治意图之后，把表面文章做得滴水不漏。

2016年，时任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进入他从事这一被称为“世界上最不可能的工作”的第10年、也是最后一年之际，他代表联合国悼念前秘书长加利逝世的时候，各成员国选出了下一任秘书长。在有史以来最透明的选举过程中，候选人通过现场直播的辩论向全世界展现了自己。

联合国安全理事会安理会的所有15个成员国一致同意推举安东尼奥古特雷斯担任下届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在担任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的10年当中，目睹了世界所面临的需求和挑战。

他在联合国安全理事会上做出了这样的演讲：“我们对我们所服务的各国人民承担的职责是：一起努力，摆脱彼此恐惧，做到相互信任。要让人们信任把我们连为一体的价值观，信任为我们提供服务和保護的各个机构。”

而这段话，我们如果放到普京与特朗普隔空喊话的语境中来重新理解的话，或许能够听出更加意味深长的东西。

特朗普的核武器升级计划如果真的付诸实施，那么整个《不扩散核武器条约》制度一定会受到侵蚀，甚至有崩溃的可能。目前，全世界有有近60个国家正在运营或者有条件建造并运营核反应堆，至少有40个国家具备发展核工业的技术基础和工业潜力。美国的核战略一旦失控，就有全球拥核国家纷纷退出条约的风险。在拥核军备竞赛全面开启之后，禁止拥有、使用和扩散这些武器，确保各国受益于核技术，但要实行监督的基本原则将会被打破。

俄罗斯外交部长拉夫罗夫近期说：“一些国家态度傲慢、强行推进错误且危险的单边主义解决办法，来应对一些最复杂的冲突和危机。此举的后果是破坏了世界稳定的基础。”而特朗普则曾经在其竞选演说中明确表态“核扩散是世界面临的最大问题，但他并不能排除对欧洲使用核武器的可能。”

由此可见，美俄双方，乃至世界上的其他核大国都不希望看到核扩散和核军备竞赛的失控。但是，他们也都难以突破现今的政治谜题。回想里根时期，庞大的核预算最终在1986年急流勇退，但是里根时期的研发项目对21世纪初期的大量洲际弹道导弹、先进再入弹头的诞生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2017年，特朗普正式上任，而到了2030年左右，美国所有的“民兵”III洲际弹道导弹将全部进入退役大限。同样13年到14年的时间跨度，同样的政策与技术支持路线。特朗普的核战略的真正影响，或许要大家等到2030年才能真正看到端倪。

责任编辑：邢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