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美国电影商业美学实践的观察与思考

储双月

定位于全球化制作的美国电影，遭遇的最大阻力是多面向涌来的地方性建构的力量，即来自民族国家电影的自觉抵抗；另外则是好莱坞产品同质化、信息共性化的问题不易满足国际受众个性化、差异化的观影需求，优质的民族国家电影往往能更好地满足本土受众对建立在相对适合度、亲缘度之上的利己主义需求，发挥舆论引导、认同建构等方面的作用。探讨 2016年美国电影的美学实践如何服务于其全球盈利的商业目的，协调商业和艺术的矛盾，对于研究世界主流电影如何生产国际大众文化意义重大。

一、 2016年美国电影在北美、全球市场的综合表现

2016年，全球电影市场总票房收入 381億美元，国际电影市场总票房收入 267.249亿美元，分别同比减少 0.5%、1.6%。北美地区上映影片 729部，同比增长 3.4%；总票房收入 113.751亿美元，同比增长 2.2%；观影人次 13.15亿人次，同比减少

0.4%；平均票价 8.64，同比增长 2.6%；美国影片的北美票房收入超过 1亿美元有 26部，同比减少 10.3%。[1]在全球电影市场整体趋冷的大环境下， 2016年北美电影市场依靠提高上映影片数量和票价赢得了北美总票房收入上升。好莱坞六大电影公司全年凭靠 139部影片获得总票房收入 95.685亿美元，占北美地区总票房收入的 84.1%。包括狮门影业、焦点影业、 STX娱乐、开路影业在内的排名前十的好莱坞电影公司全年发行了 193部影片，在北美地区获得总票房收入约 107.326亿美元，占北美地区总票房收入的 94.4%（见表 1）。其他公司发行的 536部影片仅占北美总票房收入的 5.6%。这一方面意味着美国电影发展的规模化、专业化程度和市场的品牌集中化程度较高，全球的人才、技术和资本向大公司集结，另一方面也说明美国电影的本土市场占有率非常高，外国影片在北美市场的票房收入份额微乎其微。

不过， 2016年高预算的美国电影没有像 2015年那样在本土引发持续性的观影热潮，即使是北美市场排名第一的《星战外传：侠盗一号》，在本土仅收获 5.21亿美元票房，相比较 2015年的《星球大战：原力觉醒》《侏罗纪世界》差距很大。与此同时，许多大制作和中等制作影片票房惨败，淘汰赛不断上演：《宾虚》《神战：权力之眼》《间谍同盟》《怒海救援》等高预算大片的亏损总额达到了 10亿美元 [2]；技术标新，依靠 120帧高概念电影摄制以伊拉克战争作为背景的敏感题材，并没有带来北美对李安《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更多的观影激情。另外，大制作的内战题材影片《琼斯的自由国度》，中等成本制作喜剧片《流行歌星：永不停歇》《王牌贱谍：格林斯比》《威士忌、探戈、狐步舞》《犯罪大师》《傲慢与偏见与僵尸》，以及根据玩偶、游戏开发的中等成本制作影片《钢铁骑士》《瑞奇与叮当》，均遭遇口碑票房双失意，制作成本虽较 2015年有所提升但市场回报率远低于预期。不仅对平庸没有亮点或剧情拖沓的战争片、剧情片不甚耐烦，还对凭靠噱头哗众取宠、恶搞无底线的烂俗喜剧失去了观看兴趣。 IP版权资源开发也不是无往而不胜，题材具有话题性并不等于就能够获得商业成功，喜剧类型套路化、低俗化只能让受众避而远之。

好莱坞商业大片通常是依靠本土市场收回成本，在国际市场实现盈利目的。迪斯尼电影公司不仅是 2016年北美市场的最大赢家，而且以 76亿美元的全球总票房收入由 2015年的第 2名跃升到全球电影公司的榜首，远超 2015年全球排名第 1的环球影业在全球电影市场所获得的 55亿美元票房收入。迪斯尼的全年发行总数、年内生产发行数量在六大电影公司最少，全球票房排行榜的前 5名影片却皆由迪斯尼公司出品。因为瞄准了、做精了，所以就做大做强了。华纳兄弟以 49亿美元的全球总票房收入由 2015年第 3名提升到第 2名。福克斯获得 45亿美元，由2015年的第 4名进到第 3名。环球、索尼 /哥伦比亚、派拉蒙在 2016年都有大制作投资失利，环球从 2015年的世界第 1名降到第 4名，仅收获 33亿美元，同比减少 40%。索尼 /哥伦比亚、派拉蒙近两年持续低迷，依然位列第 5名、第6名。其中，迪斯尼、华纳兄弟、福克斯的国际总票房收入占比均在 60%以上，环球、索尼 /哥伦比亚的国际总票房收入占比均在 55%以上，只有派拉蒙的国际份额略少于本土。可见，六大公司之间竞争白日化，全球总票房收入差距拉大，面临重新洗牌的挑战。 2016年六大电影公司的全球总票房收入占全球电影市场总票房收入的 64%，几乎掌控了全球银幕。

在全球市场电影总票房收入排行榜前 50名中， 48部影片为美国电影（包括美国与其他国家的合拍片），2部为中国影片《美人鱼》《西游记之三打白骨精》。相对 2部中国影片微弱的国际总票房占比（分别为 4.4%、4.3%），48部美国电影的国际总票房收入平均占比为 63.1%，它们的全球总票房收入占全球电影市场总票房收入的 54%。仅凭 48部影片获得全球电影票房市场一半以上的份额，从中不难窥出美国能够产生如此效率高、体量巨大的电影工业是建基于掌握了品牌管理和全球电影市场制作、运营的法则。好莱坞凭借标准化工业生产运营机制、全球一体化发行能力，吸引着世界范围内受众连续而又积极地参与到既熟稔而又富有奇趣的电影梦幻世界之中收获快乐。

2016年有 66部美国影片的全球总票房收入超过 1亿美元，它们的国际总票房收入占比平均值为 59.73%，而2015年只有 58部，它们的国际总票房收入占比平均值为 59.06%。参照北美总票房收入过 1亿美元的 2016年美国影片只有 26部、 2015年却有 29部的本土市场现状， 2016年国际市场对美国电影的票房贡献要大于 2015年。也就是说，美国电影的国际竞争力和影响力随着具有出口价值影片的数量增长同步提升，抑或曰变得更加依赖国际市场来盈利。尽管如此， 2016年美国单部超级大片的全球优势和国际关注度仍然不如 2015年，超过 10亿美元的美国影片在 2016年只有 4部，而2015年美国影片却有 5部。《美国队长 3：内战》虽然位列 2016年全球电影票房收入第 1名，但它的全球总票房收入为 11.533亿美元、国际票房收入为

7.452亿美元，都不及 2015年全球排名前 5名的美国影片 [3]。单部超级大片给国际受众带来的新奇感、特殊情感震撼和视觉冲击力明显在减弱。

在2016年全球排名前 50的影片中，有13部科幻片（ 11部科幻动作片）、11部动画片、 10部奇幻片（ 4部奇幻动作片）、5部侦探动作片、 4部惊悚 /恐怖片、 2部动作片、 2部喜剧片、 1部爱情片、 1部传记片、 1部战争片。全球排名前 20名的影片中，有7部科幻动作片、 7部动画片、 5部奇幻片、 1部侦探动作片。显而易见，科幻片、奇幻片、动画片日趋发展成为世界主流电影开拓全球市場的首要类型选择。类型单一化是电影从业者盈利目的与全球受众主动选择相互作用的结果。在全球总票房收入过 1亿美元的影片中， 2015年的电影类型更为多样化，主类型的喜剧片、爱情片、传记片在数量上明显超过 2016年。相对而言，喜剧片、爱情片、传记片往往比较倚重明星表演，而这类影片在 2016年只有《萨利机长》《乌龙特工》《BJ单身日记 3：好孕来袭》《坏妈妈》《侠探杰克：永不回头》《间谍同盟》主打明星号召力赢得了全球 1亿美元以上的票房收入，其他 50多部过 1亿美元的美国影片几乎都是 IP电影或动画电影。互联网 +资本市场的新思维，驱使好莱坞商业大片主动适应网生代和消费市场，导致 IP效应大行其道、原创力衰竭，也让明星效应对全球票房的影响力式微。再加上 2016年像迪斯尼这样的大公司都把注意力放在科幻片、奇幻片、动画片的续集开发和 IP版权资源改编方面，像对待零配件组装一样重新组合或加工那些经过全球市场反复验证且行之有效的商业元素，想象力和创造力乏善可陈。譬如，《美国队长 3：内战》《蝙蝠侠大战超人：正义黎明》较为充分地演绎了电影工业流程中类型化生产的重复和变奏，将超级英雄阵容中的美国队长、钢铁侠、蝙蝠侠、超人等 IP作为标准化商业元素集聚在一起各展所长，以主流意识形态、热门话题且具有稳定性的主力产品阵容重装出阵。因此，它们的片名给呈现出的就是一种形式要素、造型原则和组合方式。

二、全球主要国家（地区）对 2016年美国电影的接受反馈

从全球主要国家（地区） 2016年票房收入前 20名影片（见表 2）可以看出，只有亚太地区的印度、中国、日本、韩国的国产电影在本土市场能够与美国电影相抗衡并保持对美国电影的竞争优势， EMEA（欧洲、中东、非洲地区）、拉美地区、大洋洲地区的电影市场几乎由美国电影占领或称霸。值得一提的是，立陶宛、捷克、法国、意大利、芬兰等欧洲国家都有 4部以上国产影片进入前 20名，虽在本土市场所占份额逊于美国影片但仍然在世界电影版图中保持民族身份。在各国票房收入前 20部影片中，除了美国电影之外，剩余的主要就是各国的国产电影。其他民族国家电影很难挤进别国年度前 20名影片行列之中，或者说难以冲出原产国、突破好莱坞商业大片的重围进而打下一片天地，它们在国际市场的生存处境普遍艰难，不占有话语权。美国电影几近覆盖到世界各国，其在国际市场最大的竞争对手其实是各国的国产电影。

第一，本土化喜剧片成为许多民族国家电影抵抗好莱坞商业大片的利器和法宝。除了日本是动画爱情片、韩国是灾难片之外，在2016年各国电影市场战胜好莱坞商业大片并荣居票房收入榜首的国产影片都是喜剧片，捷克、意大利、新西兰、立陶宛、印度是家庭喜剧片，中国是奇幻类的爱情喜剧片。此外，作为喜剧片，德国的《欢迎来到哈特曼》、墨西哥的《你有孩子吗？》虽然没有位列本国第 1名，却是唯一进入前 20名的国产片；法国的《杜什一家 2：美国梦》、芬兰的《单身派对 2》则是该国前 20名影片中最受欢迎的一部国产片。本土化喜剧片之所以能够在众多好莱坞商业大片中脱颖而出，是因为消费需求的异质化让国际受众对后者在美学和政治文化方面同质化 /标准化的抗拒。民族幽默作为文化范式被延续下来，流淌在本国人民的血液里，彰显着每个民族的智慧和人性。

如果本土化喜剧片能够做到人物形象鲜活生动，亲民、接地气，贯注强烈的现实感，在传统、现实与个人之间建立强

大的反讽语境，就可以在本土热卖并具有一定的国际关注度。

美国喜剧片在 2016年暑期档出现了持续下滑，没有能够像 2015年那样创造票房奇迹：即使极尽粗鄙、俗贱、恶搞之能事也能以小博大成为“现象级黑马”。美国主类型的喜剧片除了《办公室圣诞派对》在委内瑞拉受到热捧以外，其他国家更青睐于美国的科幻动作片、动画片。 R级喜剧片和以女性为主导的喜剧片因为逻辑性差且找不到时代兴奋点而得不到市场认可，以男性为主导的动作喜剧片又因新鲜感匮乏致使续集后劲不足。喜剧片不能过度解构、恶搞搞怪以致流于低俗，而应关注当代社会中下阶层话语与价值实现，敢于挑战敏感话题，带有批判色彩，反映地域差异和文化冲突。电影追求文化与情感上的真实可信，就容易提升其国际畅销度。

第二，同是美国科幻动作片，欧洲（意大利特例）、大洋洲、北美地区受众更欢迎前沿信息含量大的《星球大战外传：侠盗一号》 [4]，而亚太（日本特例）、拉美、非洲地区更喜欢观看超级英雄类的《美国队长 3：内战》《蝙蝠侠大战超人：正义黎明》。这两类影片都属于全球知名度很高的 IP产品，卖点各有不同。《星球大战外传：侠盗一号》主打场景真实感、怀旧感、人类命运共同体，铸造了个性鲜明、族裔各异且同仇敌忾、全部壮烈牺牲的平民英雄群像。影片将低若尘埃的小人物们捍卫自由反抗帝国暴政过程中的复杂情感和舍生取义精神，克制内敛地融入浩瀚宏大的星际太空以及惨烈悲壮的义军帝国大决战之中。平凡人的精彩瞬间定格成了永恒。星球生物、死星、机器人、克隆人、绝地武士、银河战舰、太空飞船、卫星运行轨道等元素组成最强帝国体系，给受众带来新奇观感，而且涵盖政治、科技、军事、人文等多个领域的知识应用。除了人物形象饱满立体之外，这些指向未来世界太空争霸的高精尖前沿信息，对欧美、大洋洲和日本受众来说更具有吸引力。

如果说《星球大战外传：侠盗一号》宣扬了普通人的团队协作精神，《美国队长 3：内战》《蝙蝠侠大战超人：正义黎明》聚焦的则是超级英雄之间内战。超级英雄为信仰、真理、自由而战，一直被视为美国精神的守望者，但其捍卫正义、维护世界和平的战争行为造成大量平民无辜伤亡，因而遭受民众质疑、排斥和不信任。超级英雄的超自然能力是否应受政府监管的议题导致联盟内部两派分歧加剧。美苏冷战历史背景下的创伤反思、维护世界新秩序的政治理念、超级英雄与政府之间的微妙关系，引爆《美国队长 3：内战》复杂的政治话题。立场不同、意识形态差异带来观点激烈碰撞，在美国现实社会和影片文本两个纬度上互现呼应。影片直面美国当下政局现实，政治隐喻和强者意志是引起亚太、拉美、非洲和意大利受众高度关注的重要原因。

第三，同是美国喜剧类的 3D动画片，亚太地区更青睐于故事情节复杂、主题严肃深刻的《疯狂动物城》，欧洲（法国特例）、北美、大洋洲、拉美、非洲地区则追捧故事情节简单、逗趣萌化的《海底总动员 2：寻找多莉》或《爱宠大机密》 [5]。《疯狂动物城》比较照顾成人受众的观影心理，主题开掘更深，在合家欢类动画片中揉入动作、侦探、政治讽刺等元素。影片以兔子朱迪跻身成为警察的励志故事构建了有序和平的动物乌托邦，映寓并讽刺人类现实社会中种族歧视与偏见、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呼唤包容与平等。《海底总动员 2：寻找多莉》和《爱宠大机密》故事浅显易懂，倾向于低龄化受众群，不追求悲壮或宏大主题，而是以最真挚的爱心和富有想象力的精巧细节讲述了小丑鱼、宠物归乡 /回家之旅中的大冒险。可见，《疯狂动物城》的情节复杂、内涵丰富且能与现实政治产生互动等特点，更为契合亚太地区和法国受众的观影需求；《海底总动员 2：寻找多莉》《爱宠大机密》轻松幽默地主打各种萌态，放大亲情、友情等简单快乐的主题，着眼于平凡人童年最纯真的品质或爱与被爱的能力，满足了欧洲、北美、大洋洲、拉美、非洲地区受众对家的眷念与温情。因为全球影市发展的核心在亚太地区，亚太受众所追捧的美国影片的国际总票房收入占比普遍较高。

三、实践路径：意义表述方式与商品形式之间的互动

综观 2016年全球电影市场，科幻、奇幻、喜剧、合家欢是最为显见的卖座元素，跨国跨地域联合制作成为高调进军国际市场的有效途径。美国电影为了避免在商业与艺术的天平上的失衡，内容生产上从以下四个方面致力于获取多样吸引力。

首先，注入深厚的历史底蕴和时代内涵，投射或回应现实社会大众特殊的文化情绪与深层焦虑。科学带来进步的英雄主义模式作为现代性的一种元叙事，在美国超级英雄电影中得到了持续繁衍。超级英雄电影是当下国际主流电影的重要一支，它能够得以全球化流行，关键在于最广泛地反映了人类追求持续进步、合目的性发展的英雄（强者）意志。科学威信的稳定发展与民族情感的集中表达在超级英雄电影中产生了契合，同时又给因暴恐袭击陷入忧虑、信仰丧失的现代人注射了“强心剂”。既是“超级大国”国际形象的自我定位，也投射着美国当代社会在世界多级化发展态势下的内在矛盾及其带来的惶恐不安。

作为美国土生土长的电影类型，超级英雄电影积淀着美利坚民族最深层的精神追求和行为准则，凝聚着这个民族对世界、自我的历史认知和现实感受。《蝙蝠侠大战超人：正义黎明》《美国队长 3：内战》《X战警：启示》穿透历史的悲怆，寻找与现实对话的方式。历史的幽灵富有意味地出没于含有科幻色彩的超级英雄电影，提醒我们这是一个个试图净化人类、重组或创建新的世界秩序的历史时刻。每个历史场景都让我们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意志力量在推动，但这种意志只有植根于整体性生命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拉开时间距离之后，曾经冠冕堂皇的“绝对理性”已然退场，历史的精神结构及其逻辑昭然若揭。现实成为文本构建中一个不断扩张、不断延伸的宏大命题。它们都自觉地深化现实感，强调介入到人类社会的现实语境中以期起到引导世界历史发展进程的目的。

其次，善于制造含混性，让受众在相互制衡的元素中获得多义性认知。《萨利机长》策略性地模糊政治倾向，刻意制造含混暧昧，鼓励受众从不同角度加以理解。反英雄、质疑英雄、否定英雄的视角，在影片中仅作呈现和讲述，但都引而不发，却意外地让原本真实素朴的普通人故事生出很多悬念，给受众带来惊喜。《美国队长 3：内战》因有多种道德价值观念的植入，形成了相互制衡的力量，但又通过含糊性的观点和立场化解了来自不同政治利益集团的批评、责难。经典叙事虽然能够带来统一性或一致性的审美感受，但已远远不能满足不同年龄、阶层、种族、国家、性别等形形色色的受众希望拥有的那種多样性观影体验。人性化地表现主人公多个真实的棱面，既有政治严肃感，又含有所隐讳、暧昧不明的灰色地带。受众会从情节提供的大量差异性元素、信息、动机中建构出自己乐意接受的真相。再如，以恶棍英雄为主角的《死侍》，吸纳多元化价值观念，放弃了中产阶级价值观和白人精英主义，以适应不同种族、信仰和文化共存的国际市场。

次之，剑指最前沿瞄准多领域高精尖信息，满足公众兴趣，提供不同形式的模仿性体验。美国电影学者米里亚姆·汉森曾经指出，在旧的现代性形式毁灭和消失的“同时也产生了新的组织想象和感知的模式，一种与‘物的崭新关系、不同形式的模仿性体验和表达” [6]。超现实空间和仿真世界自成逻辑和秩序，受众的新鲜感和兴奋感源自其迥异于人人皆可感知的人类生存空间和常规所产生的巨大反差。叙述的内容激发起了受众以未经真实体验但可以调动想象和憧憬来丰富自己与超现实空间、仿真世界之间的崭新关系。叙事与奇观不能分裂，反而更需要紧密地融合在一起，全面提升和促进的想象力，使其从中获取各种各样的情感体验。《星球大战外传：侠盗一号》《降临》等科幻片凭借高新科技涉略广泛且精确地描述了太空、外星球上叹为观止的生动景象和先进装备，通过叙事技巧、人物塑造、角色设置克服了文化障碍，拥有广泛的受众缘。更重要的是，它们还对地球生态、动力和前景，宇宙奥妙和运行规律以及人与地球、宇宙的时空哲学关系，提供了身临其境的认知。《疯狂动物城》《海底总动员 2：寻找多莉》《爱宠大机密》《冰川时代

5：星际碰撞》等动画片，《丛林之书》《神奇动物在哪里》等奇幻冒险片，是将动物作为唯一角色或重要塑造对象，皆能给受众带来高度逼真的拟人化或人格化观感。不言而喻，影片中的每一动物的形象设计和性格特点都建立在主创深入实地考察或掌握了各种动物的外貌、生活习性之上，没有这些稀缺性专业知识就不能赋予影片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最后，利用更广泛的资源或要素，打造 IP电影和续集电影的整合关联价值，协同共进形成更新再造能力。美国 IP电影和续集电影很多已被全球授予了特殊的社会地位，满足国际受众的社会共性、大众化需要自然不在话下。至为关键的是，这类影片如何找到落脚点来迎合国际受众个性化、差异化需求。于是，强强联合、长板协同模式成为美国电影接力增值的价值创造途径。比如，英国小说、编剧、演员、导演、品牌等资源，参与到《星球大战外传：侠盗一号》《奇幻森林》《神奇动物在哪里》《BJ单身日记 3：好孕来袭》《圆梦巨人》《火车上的女孩》等影片的内容生产和价值构建之中。英国电影人及资源有效地充当着美国电影进军全球市场的黄金配角，凭借优雅且充满激情的英伦美学在吸引本土受众的同时又能成功地“借船出海”。英美文化的碰撞融合，既是历史性又是时代性的提炼、整合、优化和升华，产生了精致集约的人类总体信息，有利于商业与美学的合作共赢。

美国电影一直竭尽全力让自己的银幕世界显得比人们的日常生活更有活力、更为丰富、更为刺激、更为精准。毋庸讳言，如若运用一整套最具表现力的审美感知手段，对当代思想文化和大众的现代性生存经验进行记录、回应和反思，进而让其欣然接受文本中隐藏的“颠覆性”或“被压抑”的意义，电影自然就会赢得更多的赞誉。

注释：

[1]全文数据均来自Box Office Mojo网站。[2]2016好莱坞电影过亿数量为近10年最低六大公司之间总票房差距巨大[N].好莱坞报道（中文站）， 2017.1.5.

[3]2015年全球排名前5名的美国影片为： 1.《星球大战：原力觉醒》（全球票房收入20.682亿美元，国际票房收入11.316亿美元）；2.《侏罗纪世界》（全球票房收入16.704亿美元，国际票房收入10.181亿美元）；3.《速度与激情7》（全球票房收入15.160亿美元，国际票房收入11.63亿美元）；4.《复仇者联盟：奥创时代》（全球票房收入14.054亿美元，国际票房收入9.464亿美元）；5.《小黄人：大眼萌》（全球票房收入11.594亿美元，国际票房收入8.234亿美元）。

[4]《星球大战外传：侠盗一号》全球总票房收入10.348亿美元，国际总票房收入占比49.6%；《美国队长3：内战》全球总票房收入为11.533亿美元，国际总票房收入占比64.6%；《蝙蝠侠大战超人：正义黎明》全球总票房收入为8.733亿美元，国际票房收入占比62.2%。

[5]《疯狂动物城》受到中国、日本、韩国、新加坡、馬来西亚、法国热捧，全球总票房收入10.238亿美元，国际总票房收入占比66.7%；《海底总动员2：寻找多莉》受到比利时、卢森堡、奥地利、巴西、德国、冰岛、英国、意大利、阿根廷、玻利维亚、澳大利亚、新西兰、南非热棒，全球总票房收入10.281亿美元，国际总票房收入占比52.7%；《爱宠大机密》受到奥地利、克罗地亚、捷克、芬兰、匈牙利、立陶宛、葡萄牙、乌拉圭热捧，全球总票房收入8.755亿美元，国际总票房收入占比57.9%。

[6]Hansen，M.B.（2000）The mass production of the sense ：classical cinema as vernacular modernism，in C，Gledhill and L.Williams（eds） Reinventing Film Studies .London and New York：Arnold ，p.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