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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映真与理想主义之困

2017-05-04刘奎

艺术评论 2017年3期
关键词:作品集理想主义理想

刘奎

2016年11月22日,台湾著名作家陈映真在北京病逝。陈映真深受鲁迅影响,是台湾左翼文学的旗手,对海峡两岸的作家都产生过深远而重要的影响。本栏目特邀请海峡两岸的两位学者,对陈映真及作品进行重读和述评,以纪念陈映真先生。

台湾作家陈映真逝世后,坊间出现了不少谈论陈映真的文章,部分媒体也有相关纪念,很多人在评价陈映真的时候,会提到理想主义者这个词汇。在现在的社会语境下,部分人或媒体在用理想主义者来定位陈映真的时候,既是在借此缅怀一个已经逝去的时代,表达我们自己的文化乡愁,也不乏是因难以充分理解陈映真的当代意义而采用的权宜说法,更有甚者则可能将这个词汇等同于“落伍”之意。在我们看来,与其将陈映真标签化地定位为一个理想主义者,倒不如试着去追溯他所理解的理想与他谈论理想主义的方式。或者说,陈映真的当代意义或许并不是为这个社会提供一剂贴着理想主义标签的强心针,而是他在理想缺失的年代如何理解理想主义,如何将理想主义付诸实践的经验。

在谈及陈映真的作品时,以他学生自称的蒋勋着意强调了“他作品中丰沛的理想主义的色彩”,并且说这是他对陈映真作品“不能释手的原因” [1]。陈映真的作品确实有很多涉及有关理想的议题。无论是他早期作品如《我的弟弟康雄》《乡村的医生》《加略人犹大》,还是后来的《贺大哥》《山路》《铃.花》等,均是如此,如康雄的无政府主义思想,《乡村的医生》中青年吴锦翔在战后重新苏醒的社会热情,希望通过乡村教育使下一代“建立一种关乎自己、关乎社会的意识”“务要使他们负起改造的责任” [2],还有《铃.花》中持有革命理想的高东茂,《山路》中为革命理念默默付出一生的蔡千惠,更不必说《赵南栋》中所写的监狱中那些坚定不移的革命者群像,都是让人动容的理想主义者,至少也都抱有特定的理想和信念。

不过,陈映真笔下虽然怀抱理想主义的人物众多,但前景又往往较为晦暗。无论是他早期小说中色彩模糊的理想主义者,还是后期作品中形象逐渐明晰的革命人物,几乎无一例外地都是以失败告终,理想主义都遭遇了重挫,如一度自认为再次觉醒的青年教师吴锦翔在绝望中终与康雄一样走向自杀;蔡千惠在漫长的日常生活中淡忘了曾经的使命,在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也以消极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在狱中诞生的革命之子赵南栋更是彻底走向了堕落,等等。无论是其早期小说中人物的找不到出路,还是后期小说中革命理想被遗忘的主题,都体现了陈映真小说内含的历史悲剧性。

从这个角度而言,陈映真算不得一个革命的乐观主义者,或许也正因如此,蒋勋在提到陈映真的理想主义之时,着重于情感和美学的角度,强调的是陈映真小说感伤与忧郁情调与他们青年成长中的迷惘相契合的一面。这种偏重美学的理解,虽然也揭示了陈映真笔下理想主义的复杂性,但也无意中剥离了他笔下理想的历史性,因为即便是从美学的角度来看,陈映真早期作品中的诗意风格,忧郁和感伤的情调等,与西方类型化的感伤小说也有所不同,与“五四”时期郁达夫式的自叙传也有差异。简单来说,经典的感伤小说如王尔德《道林 ·格雷的画像》等,作品中的叙事者往往沉溺于自我与自我影像的封闭镜像中,如临水的纳瑞斯一般是一个封闭的认知结构,而陈映真小说中的感伤与忧郁,固然也来自叙事者的顾影自怜,但小说往往带有社会分析的视角,小说的诗意风格或感伤氛围,多是源自现实对理想的阻隔所造成主人公视域中历史远景的缺乏,也就是说小说的感伤与忧郁是由社会结构带来的,而不仅仅是认知结构帶来的。

陈映真笔下理想主义的历史性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他笔下理想世界的具体历史与社会内涵,一是他谈论理想主义

的历史语境,这实际上也是个二而一的问题。虽然陈映真笔下的很多人物带有政治与社会的理想情怀,但在涉及理想社会的具体图景时,又往往显得异常谨慎,他很少像中国现代知识分子如梁启超那样热衷于描绘未来社会,也与 20世纪 20、30年代的革命作家允诺一幅胜利的历史画面不同,他笔下的人物所追求的理想社会似乎都不太具体,即便是《苹果树》中详细罗列的“幸福”的具体所指,如“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浇着肉汤”“房子又高又巧,红的墙,绿的瓦”“那个时候,再没有哭泣,没有呻吟,没有诅咒,唉,没有死亡” [3],等等,要么过于具体,要么过于抽象,缺乏新的社会与政治的生产性,并未从社会组织与制度等角度提供新的愿景。而在有的作品中,理想世界又往往因缺乏历史感而流于浪漫,如《猎人之死》中,阿都尼斯设想的未来图景,“那时辰男人与女人将无恐惧地,自由地,独立地,诚实地相爱” [4]。或许正因陈映真并未正面描述他的理想世界,以致蒋勋在谈论这个问题时也只能付诸猜测:“这个理想究竟是什么,我想,或许陈映真也不清楚,他只是模糊的感觉到,有这样一个东西,深藏在人的心灵底层,可以使我们互爱、互助,免去贫穷、病痛、杀伐和不义。这个理想,不是什么主义,也不是什么具体社会改革方案,却是人类心中普遍感觉到的对同情、对善良、对真理的永不放弃的追求吧! ”[5]陈映真笔下的新世界就如鲁迅所设想的“黄金世界”一般,是关于未来的乌托邦想象,但又不愿填充具体物,最终让它以留白的方式存在。但陈映真果真自己也不清楚他的理想社会吗?或者说他的理想社会仅止步于人道主义式的对“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的同情吗?可能并不完全是这样。

陈映真笔下人物理想主义的源流并不难厘清,而且有着极为具体的现实性和历史性,这就是中国现代左翼知识分子的文学、思想理论与实践,以及共产党的理论与社会实践,这在冷战时期的二元格局下其实更容易理解。 20世纪 50年代国民党对台湾的共产党和左翼知识分子进行了清剿,左翼书籍被列为禁书,造成空前的历史断裂。即便如此,还是有少部分人能阅读到这方面的书籍,陈映真小说《某一个日午》就描述了一位父亲发现他儿子偷读禁书的情景:

木箱的锁果然是开着的。他翻着自己一直秘藏的里头的四、五十年前的书箱、杂志、剪辑和笔记,发现每一页都涂满儿子的新鲜的眉批。房先生茫然地翻着,涟涟地淌着泪。他仿佛听见儿子的声音在信上说:读完了它们,我才认识了:我的生活和我二十几年的生涯,都不过是那种你们那时代所恶骂的腐臭的虫豸。我极向往着您们年少时所宣告的新人类的诞生以及他们的世界。 [6]

房先生的儿子偷读他父亲私藏的大陆二三十年代的书籍,而了解了“他们的新世界”,这也成为他进一步认清当下社会现实的资源。这个情节可能带有自传色彩,因为陈映真也有偷读禁书而得到启示的经历,他在回答某杂志的访谈时就曾提及,“六○年代初叶,我因读到一般读不到的书,思想‘左倾了。于那时,我认为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残破的中国,并且对共产党寄予很大的希望” [7]。这些书虽大多是《政治经济学教程》《大众哲学》一类的马克思主义入门书籍,但为他提供了认识世界的钥匙。同样关键的是,他更早地阅读了包括鲁迅在内的左翼作家的作品。据他回忆,早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就读过收录有《阿 Q正传》的鲁迅作品集,并深受影响,“这本破旧的小说集,终于成了我最亲切、最深刻的教师” [8],后来他更是坦承“鲁迅给我的影响是命运性的” [9]。除了马克思主义理论入门读物和以鲁迅为代表的左翼批判传统外,他对革命的认识,也有来自现实的社会接触,如他被捕入狱后与外省政治犯的接触,这种经历在小说《赵南栋》中有所体现。《赵南栋》中的赵庆云在狱中见证了来自大陆的难友林福添、蔡宗义等人的斗争过程,他们不仅具有理论的深度,在面对苦难时也能保持乐观与从容,“以他们赴死时的尊严和勇气,安慰和鼓舞了许许多多在押房中苦闷、怀疑、挣扎着的台湾籍年轻的党人 ”[10],这也让一度迷惘的赵庆云从他们身上找到了具体的祖国和奋斗的方向。因此,陈映真笔下的理想主义虽然来源颇为多元,但左翼的传统则是其中最重要的理论资源和实践传统,理想社会的最终形态也或多或少地指向以社会主义为代表的左翼政治图景,而60年代则更是具体地指向中国大陆的社会主义运动。

正因陈映真笔下理想主义的这种具体性,在台湾六七十年代的戒严体制下,按赵刚的说法这是一个“留头不留左”的时代,也是内战与冷战重叠的“极端年代” [11],陈映真是不可能将这个与敌对阵营密切相关的理想社会描述得那么清晰具体的;而其笔下理想社会并无定式的另一个原因,则可能是为了保持理想社会的开放性,这实际上也是继承了鲁迅以来的批判传统,对一切本质主义式的描述保持警惕。不过,与描述一幅田园牧歌的社会场景相比,陈映真显然对理想主义在社会现实中的遭遇更感兴趣,甚至可以说,陈映真笔下的理想主义更多地呈现为理想的受挫,也可说是理想主义精神在现实困境中的“锻炼”过程。

陈映真笔下的理想主义基本上都呈现为受挫的状态,这很大程度上根源于他历史体验和社会观察的真实,在他看来,“特别在台湾,理想主义受挫折、失败,是生活上的现实。一九四九年以后,一直到一九五五年吧,美国第七舰队封锁了台湾,台湾进行了相当彻底的肃清。进步的学生、青年、教授、新闻工作者、文学家和艺术家、工人运动者和文化人在台湾的历史舞台上消失。剩下来寥寥无几的、异数般的理想主义者,是残缺的、不完全的、破相的。理想主义的胜利,首先必须要有坚强地为理想前仆后继的人的存在。如果有人写了一个‘积极的、‘光明的斗争,在台湾,那是骗人的” [12]。如果我们参照陈明忠的回忆录《无悔》,以及蓝博洲的《幌马车之歌》《台共党人的悲歌》等系列报道,便能明了当时的历史语境,国民党为了肃清岛内的左派势力,进行了一场残忍程度不亚于 1927年四 ·一二政变的剿杀,在理想频受摧残的风声鹤唳中,侈谈理想确实是自欺欺人。但这并不意味着理想主义的破产,相反,这既是理想主义接受检验的时刻,也为甄别理想的历史有效性提供了可能。

理想主义不是空疏的口号与呐喊,不是止于书面的廉价乌托邦,而是人们经受苦难的考验,经由现实的斗争,在充分认识到其社会位置和历史使命后生成的迫切愿望。较之空疏地谈论理想主义,陈映真的确更为重视理想的承载者及其主体精神,而且往往让理想主义者遭受各类的挫折,这包括政治环境的高压、民众的误解、伦理的挑战及庸常生活对理想的耗损等。正如赵刚所说,“陈映真是一个永远的后街作者、后街思考者。他总是站在黑暗、卑下、贫困、受辱的后街,在那里寻找力量看到光明。他要为所有被这个时代所压制所涂销的声音与足迹,透过他的书写被救赎回来” [13]。其实他有时候做得更彻底,常将理想主义者置于更为绝望的领地,描写他们“在组织性的恐怖中怎样睥睨黑暗和死亡” [14],受挫者也很少有机会重新崛起,而是走向沉沦或走向生命的终结。他丝毫不愿给出廉價的允诺以便投机者或意志软弱者可以蒙混过关。这种方式与鲁迅的“绝望中的反抗”相类,在弃绝了希望之后的反抗或许才是主体意志确立的最佳契机,正如小说《贺大哥》中男主人公所表达的,“无宁是清楚地认识到不能及身而见到那‘美丽的世界 ,你才能开始把自己看做有史以来人类孜孜..地为着一个更好、更公平、更自由的世界而坚定不拔地奋斗着的潮流里的一滴水珠。看清楚了这一点,你才没有了个人的寂寞和无能为力的感觉,他用英语说,并且也才得以重新取得生活的、爱的、信赖的力量” [15]。理想在经历了类似的否定之否定的过程后,才能让人意识到自己在现实中的真实处境与历史中的位置,从而保证其理想的真实性、迫切性与有效性。或许也正因如此,在20世纪 70年代末陈映真才能选择从人民中国的视角重新确认其中国认同和革命理想。学者贺照田已详细指出了他 80年代理想主义重构的这种现象 [16]。而他之所以能够重构,在笔者看来,很大程度上也取决于他实践理想主义的一贯方式,即从理想之困的角度认识并实践理想主义,从这个角度出发,理想固然与人的全面解放这个总体视野相关,但更具体地体现为历史实践中的理想主义精神。

正是基于对理想主义的历史真实性的认识,陈映真对虚假的理想给予了毫不留情的批判。进入 20世纪 80年代后,台湾的政治高压虽得到一定程度的纾解,但理想主义并未因此而走上坦途,而是面对着来自消费社会世俗化及工业化的现代化虚相的新挑战。对于消费社会所带来的人的物化,及其所确立的新道德伦理观,陈映真作了深刻的剖析与批判,如对拥有极大市场的伦理道德观如 “只要努力,穷人照样出人头地”等,他就揭露了其隐含的意识形态陷阱,“这样的道德,是实际上存在着社会差别的社会中流行的。在个别案例中,它有真实性。但从政治经济学上看,就不是那么乐观了。但这样的 ‘道德,正是鼓舞着人背弃自己的出身。成功的人,光荣地升上更高的社会层级;失败的人,怀忧以殁” [17]。从政治经济学的角度,陈映真揭示出这类伦理道德实际上是服务于统治阶层的虚假意识形态,除了对底层的安慰与驱导作用外,不仅不具有社会生产性,而且具有欺骗性。如果说这是对台湾社会的内部阶层结构的批判的话,那么,对工业化虚相及其相关的“美国梦”的批判则是基于世界结构的分析。这除了多篇的论说文外,他的小说《唐倩的喜剧》和“华盛顿大楼”小说,便对台湾一度流行的“去去去,去美国”的“美国梦” [18],以及由美国所主导的全球化运动作了形象而深入的批判。《云——华盛顿大楼之三》中专门设有 “American Dream”的小标题,来自美国的总经理艾森斯坦向台湾下属细致描绘了跨国公司所带来的新的“美国梦”,但紧接着代表工人利益的工会却在母公司与本土商人的双重打压下归于失败,不得不说这是对美国梦欺骗性的无情嘲讽。而对于台湾工业化的“虚火”,他从世界经济的结构分析了台湾经济的边陲性和附庸性格,重新将台湾锚定在第三世界的舞台。这也是他批评文学领域中的现代主义思潮和消费主义风尚的结构:面对盛极一时的现代主义,他指出其殖民文化的性格,号召艺术家回到现实中,注重自身知性与思考的培养;而对于文学的消费主义,他则一再呼吁“文学应该负起解放的任务” [19],并将其他第三世界文学中的优秀作品视为这方面的典范,强调的都是民族的独立、文学生产者的本土关怀和主体意志。而他自己也通过参与社会运动、创办《人间》杂志等社会文化活动,积极介入社会现实。

在长期的写作与社会斗争中,陈映真从未试图通过高悬理想以获得同情,相反,他对那些廉价的理想给予了无情的批判,同时选择将理想和理想主义者投入现实的熔炉予以锻造,以锻炼人的主体意志。这也提醒我们,理想主义从来不是高歌猛进,而是要在历史的曲折中迂回前行,非理想主义的时代反而是孕育、锻造并检验新人和新理想的契机。当下有人视陈映真的理想主义为“落伍”,是这个时代理想主义陷入困境的表征,而这也正是我们重读陈映真并继续实践他的理想之路的时代意义。

本文受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六十年来台湾社会思潮的演进与人文学术的发展(1950-2010)》基金资助,项目批准号: 16ZDA138

注释:

[1][5]三十年代文学的承传者——谈陈映真的小说[I].陈映真作品集(第5卷).台北:人间出版社,1988:186,186-187.

[2]陈映真.乡村教师[I].陈映真作品集(第1卷).台北:人间出版社,1988:29.

[3] 陈映真.苹果树[I].陈映真作品集(第1卷).台北:人间出版社,1988: 112.

[4]陈映真.猎人之死[I].陈映真作品集(第2卷).台北:人间出版社,1988:37.

[6] 陈映真.某一个日午[I].陈映真作品集(第3卷).台北:人间出版社,1988:43-44.

[7]陈映真.答友人文[I].陈映真作品集(第8卷).台北:人间出版社,1988:33.

[8]陈映真.鞭子与提灯[I],陈映真作品集(第9卷).台北:人间出版社,1988:19.[9][12][17]陳映真、韦名.陈映真的自白——文学思想及政治观[I].陈映真作品集(第6卷).台北:人间出版社,1988:34,36,40.

[10] 陈映真.赵南栋[I].陈映真作品集(第5卷).台北:人间出版社,1988:139.

[11]此借用霍布斯鲍姆的说法,因为两次世界大战,他将20世纪命名为极端的年代,见《极端的年代》(江苏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而台湾在“二战”后,既延续了内战,更是冷战的前沿。

[13]赵刚.求索:陈映真的文学之路[M].台北:联经出版公司,2011:98.

[14]蔡源煌.思想的贫困——访陈映真[I].陈映真作品集(第6卷).台北:人间出版社,1988:130.

[15] 陈映真.贺大哥[I].陈映真作品集(第3卷).台北:人间出版社,1988:74.

[16]参考贺照田.当信仰遭遇危机——陈映真20世纪80年代的思想涌流析论(二)[J].开放时代.2010(12).

[18]除了陈映真的小说外,也可参考陈若曦.坚持、无悔:七十自述[M].新北:新地文化艺术,2016:20-30.

[19]陈映真.作为一个作家[I].陈映真作品集(第8卷).台北:人间出版社,1988: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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