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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明 开往春天

2017-05-03朱子

北广人物 2017年16期
关键词:号线司机

本刊记者/朱子

图片提供/ 北京市地铁运营有限公司宣传部

廖明 开往春天

本刊记者/朱子

图片提供/ 北京市地铁运营有限公司宣传部

摄/朱子

采访廖明,是一个春日上午。

记者真的坐地铁,来到了13号线西直门站台。

熙熙攘攘的乘客并非如织,而是似两股相向而动的水流,节奏和方向整体有致。我和阳光一起,流连在站台,因为并不知道廖明会在站台何处等我。电话传来浑厚的嗓音:“我看到你了!你穿一件风衣。”果然是主人姿态,客人无论站在哪里,他都可以像老狼唱的:“我就靠在地铁的站台这么望着你。”

春色如画——到站的乘客们,如繁枝,纷纷落向各个出口;而我跟着廖明,顺着站台走进了春的深处:围绕着铁轨是整体U形排列的办公室、休息室、教室……外墙悬挂着小巧、精致的画作和文字。嫩蕊商量细细开的春信,细无声。廖明不乏自豪地介绍:“这是我们的企业文化的一部分。”

我们选了一间大教室,就像前后桌的同学下课聊天。然而,一连串活性极强的故事,对普通地铁乘客而言,不只是新鲜、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刺激的。在外界看来,廖明和同事们一直开着开往春天的地铁,冬暖夏凉无风无雨却有晴。其实,这春意盎然的背后,廖明被冻出过严重的冻疮,感知过晕倒后绚丽的迷幻色彩,而有风有雨的日子,更是挑战他身体感官灵敏度的残酷时刻……

廖明曾经反复和媒体说过一句话:“让乘客有尊严地乘坐地铁”。为这句话,他的付出无从精确测量,但自尊而尊他的一气呵成,廖明实实在在做。屠格涅夫说:“自尊自爱,作为一种力求完善的动力,却是一切伟大事业的渊源。”

让我们一起乘坐廖明开的这班开往春天的地铁,并在每一个站点都驻足片刻。这些站点,此番均为特设,相关廖明的成长路径和心理空间……

【人物简介】

廖明,北京地铁运营三分公司回龙观乘务中心乘务员,32年来一直秉承“安全行车每一秒,永远追求零风险”的工作信条,2016年即成为“安全行驶百万公里第一人”,创世界第一。而100万公里,相当于绕赤道25圈,是国内地铁安全行车最长的里程。他先后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全国十佳最美工人”、“全国劳动模范”及“国企楷模北京榜样”十大人物等荣誉称号。

第1 站 面子里子

长发飘飘到板寸,地铁让人心静

廖明,北京出生、长大(母亲是老深圳人,父亲是广西人),刚性十足的板寸和大街上常看到的北京爷无半点差别。幼年照中的虎头虎脑,依稀可见。开玩笑问他,如今成名人了,对形象可有要求?廖明憨厚地笑:“我自己没要求,领导同事们会督促我染染头发,一半都白了。”

廖明曾经长发飘飘:“上中学的时候,还不兴板寸,我踢足球,也追星,特喜欢外国球员一跑出来大长头发飘逸的样子,我就使劲留,真的披肩发。最后发现,球踢得不怎么样,头发留了一脑袋。想想咱球踢得不好,真正的内在东西没有,就剪了。然后,改拼命看书了……”廖明喜欢看书,床头总放一摞。儿子小的时候,自己三班倒没有精力哄孩子,就让孩子和书玩儿。结果,儿子养成了静静看书的习惯,甚至《资本论》。并最终走进了金融领域,被父亲认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地铁工作论起严谨,不输金融的精算。现在80后、90后的年轻人,还能做出廖明的成绩吗?廖明特别自信地回答:“成!环境能改变人。打个比方,不是修炼,是修行。这个环境你可以不学,但是一旦投入进去以后,你是很难出来的。

举个例子,好比我是80后、90后,平时非常散漫,进了地铁运行,一站一站拿时间卡你,正负误差不能超过一分钟。你稍微晚一分钟,不用人家提醒你,自己就给自己加压。这是主动去工作,其实心里可能不喜欢这份工作,但这一刻他在主动去完成任务。没有人催他,也在主动。车晚点了,哪怕不扣钱也要抢回来。但是一下车,又回到初始状态了。在主动工作和初始状态之间来回切换,这就形成了一个模式。所以地铁的好多员工真是工作到五六年以上的,你让他走,没有那种特殊的优厚条件他不会走。”廖明现在只带一个徒弟,曾经,他带过的80多个孩子,是到目前为止地铁公认“运三”最好的孩子,著名的“98届”。

人一出生就进入倒计时

时间这把卡尺,一样把廖明卡在里面。廖明是典型的“扛造型”,或者说“竞技型”。于是,成就了“岁月不曾放过我,我亦不曾饶过岁月”的观赏性极强的画面:廖明时间观念极强,最恨不守时。如果一旦自己时间出现问题,他会第一时间联系对方,告知他延迟的具体时间,精确至极。他身体里仿佛内置了一个秒表,滴滴答答,他叹:“人最珍贵的就是时间,一出生就进入倒计时,越用越少。所以你要做出成就,怎么去做?短时间高效益,这是你最大的成就。”

廖明给我讲了一个发小儿的故事,他说当年发小儿(从幼儿园到高中毕业)总念叨:人活这一生,必须得弄出点儿动静来,结果抢银行被枪毙了。“我们俩反差特别大,人间正道是沧桑,我不要多大动静儿,最起码在地铁领域全力以赴,做我该做的,做到最好。”

地铁司机是严重的脑力劳动,叹服邓亚萍追时间至极致

廖明业余时间爱好打乒乓球,甚至有乒乓球教练证书,他初级训练的一个孩子,如今在国家二队;现在带的那个孩子,去年8月16日参加全国“庄则栋杯”在丹东打小组第二。乒乓球的反应训练,应该说和廖明工作中触角超级灵敏,相辅相成。

“对,那种感觉特别好。咱们一般人打球很难找到球旋转瞬间咬住胶皮再释放的感觉,我都能感觉出来。我教孩子的时候也这么教,不要求把球打回去,就感觉胶皮咬球一瞬间的力度,能不能感觉到,感觉到你就能控制住。别看我乒乓球打得不怎么样,我跟刘国梁夫妇和邓亚萍都有过接触。哪敢跟他们打啊,那得打死我。邓亚萍跟我说过,她是打长胶的,长胶胶粒是0.7毫米,球到这上她看着对方,如果对方的动作要下去,证明她要拉这球,她拿拍子顶,胶粒打完了以后,胶粒触球走,然后球往前转,你一削这球肯定起来了。在一瞬间感觉到乒乓球往哪边转,这个时间是0.06秒。要不然她是世界冠军呢!她把时间已经追到一种极致了!刘国梁是打球和心理战术结合的,他在打球的时候揣摩对方的心理。

地铁司机觉得是体力劳动吧?实际上是严重的脑力劳动。我估计记者也这样,思考问题过多的时候,特别困的时候,你也睡不着觉。我是用另一项活动把这个替代,这样把我脑子里替干净了,我躺床上就能睡。所以一出现脑疲劳的时候我就去打球,到现在为止。”以人为本创平安,永远追求零风险;

安全理念

人才理念 让平凡者成功,让成功者卓越;

制度理念 行车有道,做事依规。

第2 站 漫道如铁

地铁追求的是人家看不到的我看到,人家做不到的我做到。

廖明原来在环线,2012年13号线启动时,廖明心里狠狠纠结过:走还是不走?环线的朋友们,环线的线路,环线的车,他都太熟悉了,好多荣誉证书、奖状,就搁在车组的柜子里,等他再上层楼。“我那会儿跟神经病似的,总问人家你说我走吗?后来就一咬牙,把荣誉证书全给撕了,从头来!”这一撕一跺,廖明由开地下铁变成了和四季过招儿的地上铁司机。地上铁和我们开车,有什么区别?

廖明听到这个问题,笑了:

“这个真挺难拿的。开汽车,我喜欢驾驭,也守规矩,但比如说有野路一望无际没人,不限速,那就考验我汽车的机件。我开过时速220,把我的车子开到极限。有交规约束的时候,咱就踏踏实实开。在朋友里,我开车算比较快的,但不感觉危险。开地铁,完全不一样!追求的是人家看不到的我看到,人家做不到的我做到。”

捕捉沉降,直觉来自敏锐

地铁幕后故事的大幕开启,其呈现竟然像一个一个的单元故事,惊险元素醒目。

廖明介绍,下完雨后线路沉降很正常,但有时比较细微。一次,他下班了,有了清晰的感觉,马上上报,“总调非常重视,让后面所有车去感觉沉降。”廖明家也不回了,就坐在值班室等候结果。“我就是身体感受到的。然后我就在那儿等着,过来一个车没有,过来一个车没有,等了差不多十几组车了,都没有。我就怀疑我是不是判断错了,怎么人家都没感觉到啊!人家中间也有老师傅。我是在没人提示我的时候,从那儿过去感觉到沉降了。下面的车有人提示你在哪个区段感觉一下有可能有沉降。人家有提示了,有思想准备了,再去感觉,还没有感觉到,那是不是我错了?结果第二天我上班的时候,限速了,确实有沉降,运石渣垫钢轨底下。”

廖明说这些的时候,就像一台各个感官按钮全部开启、触角灵敏的机器。32年的自我训练,他形成了特有的感知模式。而在这个模式里,严苛的工作态度造就的敏锐,在外人看来甚至更像直觉。

开地铁,不是小学生背手听课

廖明开地铁的时候,身体每个感官触角全部处于备战状态。

“对,全打开,去感觉车,感觉线路,感觉周边的环境。我举个例子,咱们13号线从西走了一个U形,西直门、回龙观、东直门,在东边有京城高速路的匝道,有四环、五环、匝道桥,全是从13号线上过去的。我开地铁的时候,不可能往天上看,有一次开车的时候,看到道床上有几块水泥块,这个水泥块跟石渣实际上颜色是很近的。这是怎么来的?怎么会跑到线路里来?第二圈我又去看那些水泥块,然后我感觉不对,这不是人扔进来的,我就往上看,是立交桥上一个L形的水泥砖挂在上面,可能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掉下来了。我当时脑子里第一反应,自然脱落的可能性特别大。万一要是咱们的车从那儿过,掉一块到车顶上顶多把车砸坏了。如果掉到车挡风上怎么办?一大水泥砖冲进来,司机肯定就砸死了。我赶紧把这事报到车间,我们车间报到集团,前几天上班我看已经开始修了,对它进行维护。

周围场景发生变化以后,我第一时间反应它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开地铁时候,绝对不是像小学生似的,上课背手。实际上老师讲着他走神了,你说是认真听课吗?你让他把手放前面,他认真听,一样能达到这个效果,而且他身体反而更灵敏一些。”

第3 站 地铁最怕

地上铁,地下铁,大不同

地铁13号线,属于地铁里面相对来说低速的,平均速度42,最高速度70。地铁之间的差异,除了速度以外,地上铁和地下铁也有自然环境带来的差异。地上铁,分冬夏,跟气候、周边的环境都有关系:刮大风时,树倒进来了,简易房顶掉线路里了,几十米长的塑料物飞来了,广告牌也跑进来了……相比地下铁夏天和冬天十多摄氏度的温差,地上铁的温差能接近百摄氏度:夏天最热的时候钢轨能达到70摄氏度左右,冬天最冷的时候能达到零下20多摄氏度……

轨道交通最怕沾水的编织物

英国伦敦地铁因为轧到编织物,六节列车脱轨。地铁没有方向盘,靠车的轮缘,贴在钢轨上,把着方向,列车的方向就是跟着钢轨走。轮子与钢轨的摩擦系数是一定的,非常小。当突然加上一个编织物的时候,摩擦系数增大,车轮有可能顺着爬上去了……

廖明讲这些的时候,是不折不扣的师者,两只大手做出各种动作,参与解释。“2007年夏天下大雨,能见度极低,雨特别大。突然开车有一种感觉,就是感觉钢轨上有东西。但是我们制动距离,从我感觉到站台头的距离最少有200米。感觉不对,使劲压速度,当停下来的时候,钢轨上有两块地毯。这地毯一听感觉无所谓,轧过去不就完了吗。轨道交通最怕的是编织物,特别是沾水的编织物……

有人问我,你怎么能看见啊?我真的没看见,就是感觉有东西,就停下来了。刚开始好多人都不信。后来,我在单位跑车的时候,赶上过几回事。他们突然说,你的眼睛特别,能看到人家看不见的东西,特别奇怪。其实,我眼睛并不好,现在花得可厉害了。不是眼力,是整个身体的感觉。”

该加速拼命减速,摁同事手紧急制动

廖明的直觉,为人称道。有人追问原因,廖明一时不能总结清楚,往往简单回答人家:“就是感觉。”这样的回答多了,人家都觉得他有些神了,而他自己倒不多想这些,运营中,往往还会霸气地瞬间决断,避免了一次又一次可能发生的安全事故……

“还有一次,望京和北苑是一个上坡下坡,而且还是一个90度角的拐弯,在拐弯这角这儿还要上去下来,我在拐弯这块减速,后来发现拐角处,有一个女孩。我是看不见的,可那天我就减速就给停下来,那个位置正好是车该加速的地方……

2015年1月份,晚上调13号线站台门,三个非常优秀的司机,我坐中间,去调试,从洞子里出来。突然,我就喊:小心前面有人!同事说哪儿呢哪儿呢?我顾不上解释了,直接摁他的手,车紧急制动。然后,两个人从线路里蹦出去了,不蹦出去就能撞上了……我们车顶上有一个行车记录仪,司机室还有一个监控仪,监控司机的。特别逗,从我说有人到我按下去,行车记录仪都没看见线路上有人。而且我们行车记录仪带红外线的,都没找着。”

最怕看不见的不速之客

开地铁最怕什么?廖明不假思索:“是看不见的东西,特别偶然突然进来一个什么东西。这是最可怕的,因为它给你反应时间不够。”

廖明脑子里装着一年四季的微妙变化,以及各种应急方案:“一旦出现问题的时候,你脑子里第一时间能调出这些数据来,调出方案来。”

比如,总有流浪的猫猫狗狗冲进地铁。廖明说:“对生命要尊重,万物生灵,我在这儿工作了十五年了,这条线路上猫狗我从没撞死过。曾经有一记者在采访,一直这么拍,一直拍到我车停下来。我说你看前面的线路有狗,我就开始减速,他拿镜头就找狗,后来他发微博上去了。那狗就往前跑,最后看着后面有车来也不敢往外跑,回头看着我的车,特别鲜活。这组镜头太珍贵了。”

第4 站 职业病

越痛苦的时候,我越高兴,看谁扛得过谁

廖明三班倒了15年,然后是四班倒。“三班倒太难了,好比今天上白班,第二天上夜班,第三天下夜班,紧接着第四天白班了。缓不过来,中间没有休息。四班倒是白班,夜班,下夜班,这是三班,休息一天,再白班。”

记得京城著名的中医说过:“如果你来问诊,职业又是护士、空姐什么的,就先不要来了。生物钟都是乱的,我调不好的。”廖明是典型的生物钟有异于普通人。在他看来,身体已经适应了这种工作节奏,唯一不适应的时候,听起来特别有戏剧性:“什么时候能感觉到三班倒比较坑人?就是住院的时候。医生晚上到9点就关灯,平时有那么两三天一关灯躺那儿能睡着,总有一天,就是我上夜班那天,一宿准睡不着觉。9点关灯,我太痛苦了,睡不着觉。”

除了生物钟,曾经还有一项身体挑战,冻疮。“13号线成立初期,雪天滑道,大晚上最冷零下十几摄氏度,为了防止有雪有冰,我们晚上空车来回轧,东直门开到西直门,西直门开到东直门,来回轧,夜里面空车就在那儿来回走。冷啊,那时候车里没有暖气。外面零下多少摄氏度,里面就零下多少摄氏度。大衣铺地上,再穿一大衣,就这样,我们所有参加滑道的司机脚都冻伤了。冻伤什么感觉?搓、踢、蹬。可痒了,大老爷们笑着流泪,就是太难受了。我们有一个走张家口的师傅,他走了十多年张家口,张家口多冷啊,没冻伤。我们那次滑道冻伤了,但是他有经验,他拿针把冻伤的包给划开了,挤到出血为止。刚开始划开是裂开,都挤完了之后是翻开,因为肉一直撑着。然后,就直接把鞋穿上了。那会儿不知道疼,但是知道痒啊,你想那种感觉可难受了。”

这段难受的时间,持续了7天。第二个冬天,新车到了,有暖气了。问廖明可否想过逃跑?廖明的回答又顶到了戏剧高潮:“从来没有想过逃跑,我这人就这性格,在最痛苦的时候,我越高兴。咱看谁扛得过谁,就是这样。你熬我跟你熬,你耗我跟你耗,就是这样。”

第5 站 尊严与安全

让乘客有尊严地乘坐地铁

廖明接受采访时,总是反复强调“让乘客有尊严地乘坐地铁”。他努力工作,保证行车安全,是乘客尊严最基本的保障。接下来,需要为乘客做的还有很多。

廖明说:“有尊严,是要大力发展地铁而不是说限制人乘车。比如西二旗站,有时一平方米能站15个人,这不是我说的,这是人家小编测的。你说男的女的要是夏天挤一块,多难受。所以,我说有尊严是要大力发展地铁,而不是说限制人乘车。咱们北京的地铁是三横三纵。现在三横出来两横了,1号线、6号线,还差一横。三纵是5号线、8号线,还少一纵。如果把这一纵加上U形搁进去,就差不多了,就把人流分开了。现在站台是150米,做到200米我们就能搁八节车了,万一人要多了可以加车,现在150米只能搁6节车。”

我最想说谢谢乘客

问廖明,如果给乘客安全建议或提醒,最想说的是什么?没想到,廖明突然一往情深,无比真诚:“我最想说谢谢乘客!”

地铁职工有近四万人,廖明请记者估计地铁志愿者有多少人?我猜了10万,廖明笑了:“21万,五倍的地铁员工。”这21万人,是面向全社会招的,没有工资,什么职业都有。这么庞大的志愿者队伍,地铁安全可以有保障了吗?

廖明斩钉截铁否定:“指望21万志愿者维护秩序也不行。只有乘客自觉地去维护秩序才行。比如说在早高峰的时候,西二旗站人的密度相当大,那个非常危险。但是在上车的时候,不是一窝蜂挤,而是排着队挤,有效地把秩序给维护了。西二旗站实际上占北京市人口,我估计连5%都不到,95%都是北漂。西二旗站乘客素质是相当高的,从来没有车一来就这么卷着哄进去。

2013年拍电影《开往春天的地铁》,当时的导演就说怎么能拍出特别壮观的场景。我说太简单了,拿摄像头对着车门,这边对着上人的门,这边对着不开的那边。当时他们不理解为什么这么拍,我说拍完了你看,镜头一切换他明白了。排在门最前面的人,一开门往上冲的时候抢不上座,直接进去就推到对面的门,后面的人再分流过去。后来编导说你怎么琢磨出来的。我说我天天都这么看的。赶上一大老爷们能抢着座,一般都是小姑娘,她觉得这趟我上不去了,我站前面,下趟一开门我就上去了,还有座位。结果,一下就被冲到对面去了。”

提前四十分钟到车库,安全只信自己

平日里,廖明非常关注世界范围内的同行,会讲故事一样告诉记者,有些国家司机45岁就不跑车了,有些国家司机不是坐着而是站着开。站着开,脚底下有一个打点器,20秒脚跺一下。司机要睡着了,就不跺脚了,它就停了。中国的地铁操控手柄是攥着,如果你睡着了,一松手,车就“起紧急”了……

那廖明上班的流程是什么样的呢?

廖明说,雷打不动,提前40分钟到车库。“到了以后,把各种所需要记录的东西都记下来,然后去检查车。包括列车的走行部,轮子的那些东西,制动系统,车厢的电气箱子看一遍。每次都要检查,实际上我们检查已经是第二遍了,检修已经检查一遍了。但在安全问题上,我们还是只信自己。然后,一项项试验。制动的压力试验,开关门试验。一套都完了就剩十多分钟的时候,再准备一下,然后走了。一般驾驶室是两个人,一个司机,一个副司机,副司机是学习阶段。”

第6 站 亲情无价

我媳妇是我的精神支持

采访廖明,很容易发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

“这是结婚20周年买的一对。我们俩是技校同学,也在地铁。我媳妇对我是精神上的支持。因为她是地铁的,她了解地铁工作。我们这儿好多职工因为这种工作性质,尤其三班倒回家就是睡觉,家里就跟旅馆似的,睡醒了又上班,家里难免有矛盾。现在四班倒还好点了。在这方面不管单位有什么事,我媳妇都支持我。”

儿子在我面前没有秘密

廖明的儿子今年25岁,在银行工作,属于青年才俊、业务尖子。从小这爷俩就是如父如兄的相处模式。很显然,廖明对儿子的成长欣慰又骄傲,说起培养孩子,廖明有绝招儿:

“培养孩子有设想啊,也是按设想走的,就是不管。从小就告诉他怎么去做,而不告诉他怎么做。这个事你去做,做也做不做也得做,因为必须是你完成的事。小时候上幼儿园,幼儿园门口到大门大概有100多米的距离,那会儿他两岁多,我就指着幼儿园的门,我说我不送,我知道你不愿意去,但是你得自己走进去。他哭着往前走,特听话,哭着往幼儿园走。其实一转身我也哭,但是就从小就锻炼他。

我那会儿是三班倒,小孩一岁多的时候,都是白天睡一觉,我不让他睡觉,跟他熬到中午12点,跟我一块睡。然后,他两点多醒了,我也困,我得上班,我就不理他。我把床头上放一摞书,他自己也哭也闹,后来看我不理他,自己看书。他小时候看的书,到他上学的时候,没有一个是撕烂的,这么厚的书给翻的都胖了!

他上初二的时候,逆反心理特强,有一天他说我有一个同学离家出走了。我说好啊,我说你也可以走。你要出走比他强,我给你钱你出走,花完钱没钱了你回来,我再给你钱你再走,直到你不想走了为止。他说行,就没理我。过了五六天,说我想好了,不走了。包括他找女朋友,他在我面前没有秘密。有一次问我爸你今天什么班啊,他一说我就知道他要干吗。我说今天上夜班,我说屋子我给你留下了,但是你做的事情你得想好了,有的错误你只要犯了就没有改过的机会。我到单位了以后,他给我发短信,爸,今天晚上我一人在家。我们俩之间,就是他们同学说的,你爸真棒,我要有这么一老爹,我什么坏事都干出来了。”

打虎亲兄弟

廖明家有老娘,还有一个弟弟。然而,就是这个弟弟,在经济上解决了他所有的后顾之忧。弟弟自己开公司,效益很好。也曾经请求哥哥廖明辞职,到公司帮帮他。然而,廖明思前想后拒绝了。弟弟不但没有怪罪他,反而在大家庭里承担了更多。“只要家里有什么事,钱基本上全由他出,我媳妇比我工资还少。比如像现在特别多的争遗产的,我都没想到,我弟就说放弃,什么都不要,直接放弃了。所以是他的理解和支持,一直让我脑子干干净净的,上班、打球,就这么简单。”

第7 站 未来

机器人可以替代,但也离不开人

廖明理想中的地铁状态是什么样的呢?

“咱们地铁是1965年开始建的,2015年50年,北京一共建了460公里,这是到十三五规划,也就是说2016年-2020年5年,地铁将达到990公里,这是最低。咱们按最低算,前50年建了460公里,然后后5年还要有530公里,一倍还多,用5年的时间,这就很快的就把北京的网络给铺开了。铺开了以后,人就没有那么多了。相对来说一下就稀释了,这是咱们地铁的发展的一个趋势,一个非常健康的趋势。

再说工作环境,当你人已经形成了分散状态,平衡状态,设备再进一步更新了以后,实现自动驾驶以后,有可能实行单司机制,人监控车,剩下的人干吗去?好比说两人上八小时,我理解一个人上六个小时呗,两人的工作量一人干,工作量提升了,然后你时间就短点。那会儿的工作相对来说轻松一些,业余时间玩的时间多一些。”

问廖明有可能有一天机器人代替司机吗?

廖明:“肯定会代替。因为现在已经走到半机械化,半自动化了。现在有单独驾驶,现在我们驾驶是我带副司机,我开车的时候,副司机监护我,副司机开车的时候我监护他,这叫200%的安全系数,我占100%,他占100%,机器是人监护机器,但是反过来机器不能监护人。所以现在自动驾驶基本就是全由机器控制,人去全程监控机器。环线就有。我开过模拟器,然后在5年-10年以后,纯机器人就该投入使用了。这种纯机器人投入使用的时候,我觉得也离不开人。因为在应急变化的时候,机器人即便编上程序,这个程序也叫程序,程序是按程序做事。”

(下转3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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