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的韵律美及当代话剧的衰微

⊙郭怀玉［安阳师范学院， 河南 安阳 455002］

《曙光》的韵律美及当代话剧的衰微

⊙郭怀玉
［安阳师范学院， 河南 安阳 455002］

白桦的话剧《曙光》是新时期初具有代表性的话剧作品之一，在韵律上作者虽然运用了偶韵、随韵、排韵、交韵、抱韵等音乐性手段，但是比起现代时期的话剧作品的音乐性元素还是逊色了一些。大致说来，越是临近当下，话剧作品中的音乐性越是少见。

《曙光》 韵律美 话剧 衰微

“1977年，王景愚、金振家编剧的《枫叶红了的时候》和白桦编剧的《曙光》的发表，标志着本期话剧真正从创作上开始全面恢复当代话剧的现实主义传统。”其实，当代话剧作为“说话”的“戏剧”，它的“话”的成分更浓了，尤其是新中国成立初期，人们迫切地需要摆脱旧社会遗留下来的一些规矩和一些习惯，移风易俗，忙于构建新社会的新制度、新生活、新人生，追求自由和谱写新篇章是当时的主旋律，所以，话剧中的“做”的成分越来越少，“说”的成分越来越多，“音乐”的因子也日趋减少，中国的旧戏曲也有些边缘化，“去音乐化”等推陈出新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了，但是始料不及的是：大白话并不是越多越好，正如到20世纪60年代前后的“六亿人民六亿诗”一样，产生了不少文化垃圾。田汉就曾说过：“国际友人曾提出话剧不能与音乐分家，不是指话剧加唱，而是指语言的音乐性，某些话剧念词不下工夫，就拿出日常生活中的那一套上台，既念不响，又念不笑，所谓‘言之不文（艺术），行之不远’。”

文学作品的韵律表现在多个方面，首先是韵，“所谓‘韵’，就是指一个音节的主要元音和韵脚；所谓‘律’，主要是指相同的韵周期性的有规则再现。押韵的本质是利用相同的韵在诗文中造成周期性的重复，在吟诵者和聆听者的听觉上造成一种回环的美感，增强语言的音乐表现力。”《曙光》这部话剧作品虽然音乐性并不强，但是我们还是想通过作品中的语句的偶韵、随韵、排韵、交韵、抱韵以及这几种韵的综合运用，来让大家感受一下语言的韵律美所产生的效果。

一、偶韵

“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说的就是偶韵的基本要求，说话中有偶韵会增加说话的节奏感和音乐性。话剧《曙光》中的林寒是当时的“党代表”，执行的是王明的“左”倾机会主义路线，他对毛泽东的“敌疲我退，敌驻我扰”的作战方针非常不理解，他认为比起苏联的大规模的阵地战来，这是小儿科，他确实感到“可笑”。林寒是当时的权威，而且他有一套一套的理论，所以他讲起话来难免非常自负，对毛泽东这样的理论，他看不起。这里作者用偶韵的形式说出，让一般人听起来更具有合理性和顺畅度，实际上也更容易欺骗群众。

二、随韵

随韵的主要特征是每两句就会有一次转韵。能够在平常的对话中运用随韵，一般来说都是能言善辩且有随机应变能力的人。党代表林寒讲起话来滔滔不绝，虽然他还是一个幼稚的马克思主义者，但是他毕竟懂得“物质是基础”这样的理论，知道肚子饿是最大的真理，所以，他回想起给他烤红苕的十五岁的小高来，可惜已经不在身边了，他只好让赵安宝给他烤，可是又不愿意这样直接说。他自我辩解说“烤红苕和烤列巴——烤面包是两个不怎么相同的含义”，证明他对自己执行的政策也感同身受，但还得保住自己的面子。赵安宝极力地与他辩论，但是他当然说不过能够轻松自如、随机应变的理论家林寒，林寒说起来头头是道，“好”与“苕”连用说明他随和，“饿”与“业”一起说透露出他的无奈，两个“论”字的使用衬托出他的无能。

冯大坚说林寒“独断专行”“内奸就在您的身边！”这样的话无疑击中了林寒最软弱的部分，但是林寒当时绝对是蒙在鼓里的，他一点都不怀疑身边的特务、内奸兰剑；同时他极力想建立并维护自己的领导形象，可惜他自己又没有实践经验，所以，林寒的内心软弱是一贯的。例句②就很能说明问题，而这个例句更为典型，林寒虽然用的是随韵形式，但是并没有什么特色，而是一味地重复，两个“人”字，两个“信”字，两个“他”字，表露出他想极力表现自己的伶牙俐齿，理由充足，但是他执行的却是极不合逻辑的政策：以我代党，我即是党。这样的字词重复虽然单调，但是在韵律上却能收到很好的效果。

三、排韵

被敌人称为“比脚下埋了一千个地雷还要严重”的冯大坚敏感地发现，敌人已得到了我方的设防图，并且展示了出来让我们知道，我方的阵地全部在敌人炮口之下。这说明我们的队伍出了内奸，而且是在很重要的位置上，不然，敌人是不会得到这么准确、及时的消息的，所以，冯大坚用非常急迫的语气与贺龙商量，在修辞上运用了排韵的手法。当然，冯大坚的才气是剧本中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比及的，冯大坚也是剧本中唯一在序幕中“[唱着上]”的人，他的音乐才能可想而知。

贺龙的性格直率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的说话方式就像开连珠炮，而且上句运用的韵脚是“eng”“eng”“ing”，所以听起来有超重低音的效果。这是贺龙在亲切地“批评”冯大坚对岳菱姑有爱情但是火力攻势不够，探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没有其他情况的话，那就是“真没用”。这样就把一个幽默风趣、关心战士的“贺胡子”军长形象给表现了出来，单从听觉上来说就有一定的艺术效果。

四、交韵

岳明华师长因为没有执行林寒的错误决策而打了胜仗，却被关进了监狱。这是当黄喜子和小高要放他逃出监狱而宁愿渎职时，岳明华劝说他们的一席话，尽显其内心的复杂：既要跟着党前进，必要时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又要在取得胜利后被党代表误解而住在牢笼。岳明华语词铿锵，内心迷茫，百感交集。

因为王明的错误路线，当时的洪湖地区的党代表居然让岳明华与刘雨斋、江占元等关在了一个监狱里，刘雨斋想诱劝贺龙却碰了一鼻子灰，现在看到在战斗中立功的岳师长却与自己住在一起，就又对岳明华师长发起了攻势，他很难理解贺龙的思想，所以他希望岳明华能够传达，因此他的心情非常复杂，在说话的时候就显出本色来了。他一方面强调蒋介石会不计前嫌且支持贺龙，另一方面又害怕岳明华不吃这一套，所以他的多种心情交织在一起，运用交韵的手法效果显著。

五、多种押韵形式的综合运用

这是岳明华眼睁睁看着兰剑把冯大坚残忍杀害后与父亲岳老根所说的话。作为一名师长，他深深地感觉到苦闷：原来认为革命只要战斗、工作和不怕死就行，现在却不是这样了，有人在瞎指挥，但是还得听他的。所以，这里作者多处综合运用了交韵和抱韵手法：第一，交韵，“爹”与“作”、“员”与“产”构成宽泛意义上的交叉押韵；“白”与“败”、“怎么干”的“干”与破折号前面的“干”也是一个很巧妙的交韵。第二，抱韵，“产”与“单”、“军”与“农”、“干”与“难”、“败”与“败”是非常典型的抱韵。这些都证明了老一辈作家白桦是很有实力的，但是毕竟受到当时的政治影响太大了，所以本话剧中还有许多说教的成分，而且艺术性较少。

总之，随着人们生活节奏的加快、电脑等电子产品的普及、学科分割的越来越细等原因，中国戏曲逐渐被边缘化，当代话剧走向衰微也是无可奈何了。

① 於可训：《中国当代文学概论》，武汉大学出版社2003年修订版，第267页。

② 田汉：《话剧要有鲜明的民族风格》，《戏剧报》1957年第8期，《田汉论创作》，上海文艺出版社1983年版，第444页。

③ 郭怀玉：《曹禺话剧的韵律美捃摭》，《四川戏剧》2010年第2期，第44页。

④ 以下例句均选自中国话剧艺术研究会：《中国话剧百年剧作选》（12），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7年版。

作 者：郭怀玉，安阳师范学院文学院教授、硕导，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 辑：赵红玉 E-mail：zhaohongyu69@126.com

本文系作者主持的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百年话剧中的音乐元素研究”（2013BWX017）阶段性研究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