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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FDI环境效应的再检验

2017-04-26郑强冉光和邓睿谷继建

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 2017年4期
关键词:规制门槛环境污染

郑强 冉光和 邓睿 谷继建

摘要改革开放以来,外商直接投资(FDI)的涌入为中国经济发展注入了新活力,并成为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重要引擎之一。然而,随着康菲石油渤海漏油事故、江苏启东王子造纸排污和阿玛尼污染投诉等涉外污染事件报道频出,学术界对于FDI涌入可能带来的负面环境效应表现出一定担忧。现有文献多聚焦于整体层面的FDI环境效应检验,而对其区域差异及原因产生机制的系统探究并不多见。为此,本文从理论判断和命题推演出发,利用2003—2014年中国省际面板数据,以改进熵值法拟合环境污染综合指数,并构建普通面板模型,实证检验了FDI流入对中国环境污染的影响及其区域差异。结果表明,总体而言,“污染光环”假说在中国基本成立,即FDI流入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中国环境质量,但不同地区FDI的环境效应有所不同,其主要表现为沿海和内陆地区FDI具有显著的“污染光环”效应,且前者强于后者,而沿边地区FDI具有不明显的“污染天堂”效应。在此基础上,构造面板门槛模型,进一步系统考察了FDI对中国环境污染影响的4种主要吸收能力因素的门槛效应。门槛回归结果表明,FDI对中国环境污染的影响显著存在基于经济发展、环境规制、人力资本和金融发展水平的双门槛效应。经济发展、人力资本和金融发展水平越高,FDI的“污染光环”效应越明显,而适度的环境规制才更有利于FDI环境技术溢出的发挥。基于此,本文建议应进一步全方位地提高对外开放水平,一如既往地积极引进并监督FDI;同时地方政府也需认清地区发展的不平衡性,进而采取差异化的引资政策。

关键词环境污染;外商直接投资;地区差异;门槛回归

中图分类号F20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104(2017)04-0078-09doi:10.12062/cpre.20170323

随着2001年中国加入WTO以来,中国外商直接投资(FDI)的实际利用额呈现高增长态势。据国家商务部统计,2001年中国FDI实际利用额仅为468.78亿美元,2014年则高达1 195.62亿美元并超越美国成为世界最大FDI目的国。诚然,FDI流入不仅为中国经济发展输送了新鲜资本血液,还通过引入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管理经验,对中国经济高速增长起到了重要的引擎作用[1]。然而,随着诸如康菲石油渤海漏油事故、兰州水污染、江苏启东王子造纸排污和阿玛尼污染投诉等涉外污染事件的出现,FDI的环境效应日益引发社会各界的高度关注。FDI流入是否加剧了中国环境污染,正成为一个重要的学术议题。此外,由于中国各地区在经济和社会发展方面存在较大差异,FDI对各地区环境污染的影响也可能会有所不同。因此,本文认为系统探究FDI对中国环境污染的影响及其区域差异,进而探查引发这种差异的背后原因机制,对于中国各地区采取针对性引资政策、促进当地绿色发展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1文献综述

学术界对FDI流入与东道国环境污染之间的关系展开了深入研究,并取得了较为丰富的研究成果,其归纳如下:一是“污染避难所”或“污染天堂”假说(Pollution Haven Hypothesis)。该假说最早由Walter and Ugelow提出,并经Baumol and Oates等学者不断丰富和完善[2-3]。他们认为在经济发展初期,发展中国家为了快速发展本国经济,更倾向通过降低环境标准来吸引FDI,但这种引资方式容易导致发达国家将“肮脏”产业(高污染和高能耗产业)转移到发展中国家,并加剧当地环境污染,该地区便沦为了发达国家的“污染避难所”[4-5]。二是“污染光环”或“污染晕轮”假说(Pollution Halo Hypothesis)。该假说认为FDI带来的先进生产和环境技术不仅降低了自身污染排放,还可以通过学习、竞争和示范效应带动当地企业清洁生产,并提高本地企业资源利用效率,从而降低行业乃至整个地区的环境污染水平[6-7]。三是FDI的综合环境效应理论。该理论认为FDI对东道国环境的影响可分解为规模、结构和技术效应,这三种效应或正或负,其叠加结果便是FDI对环境污染的净效应[8-9]。针对上述分歧,部分学者认为FDI与东道国环境污染之间可能还存在非线性关系。如计志英等利用3SLS考察了FDI的環境效应,发现FDI的环境效应呈倒“U”型特征[10]。刘渝琳等则认为FDI与环境污染之间存在“N”型关系[11]。

以上文献表明,FDI的环境效应研究尚未得到一致结论,也意味着FDI对不同国家或地区环境污染的影响可能存在一定差异。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区域差异呢?Song and Woo认为投资地收入水平是影响FDI环境效应的重要因素,当投资地收入较低时,当地对环境污染的承载力较高,FDI流入可能加剧当地环境污染;当收入提升到较高水平时,收入提高将改善环保投资和环境规制,并抑制FDI对环境的负面影响[12]。刘渝琳和温怀德利用分组方法考察不同组别的人力资本对FDI环境效应的影响,发现高人力资本有助于减轻FDI对环境污染的压力,而中人力资本则相反[13]。冷艳丽等利用FDI与经济增长、贸易开放度和产业结构的交叉项研究了FDI环境效应的影响因素[14]。

然而,上述研究关注的焦点在于特定因素对FDI环境效应的影响,而忽视了其它影响FDI环境效应差异的重要因素。同时,他们的检验方法也以分组和交叉项检验为主,而这两种方法都存在一定局限:前者主要以人为选取分割点方式将样本划分为若干组,并对比分析不同组的回归结果。但它无法客观把握样本分组的标准,也难以从数理统计层面准确估计门槛值,更无法对不同样本估计结果的异质性展开显著性检验。虽然后者能够判断具体门槛值,但难以客观设定FDI与影响因素交互项的形式,也无法验证门槛值的准确性和内生门槛效应的显著性。Hansen提出的静态门槛模型将门槛值视为一个未知变量引入实证模型中,构建解释变量回归系数的分段函数,并对门槛值和门槛效应进行一系列估计和检验,从而较好地弥补了上述方法的不足[15]。尽管白俊红和吕晓红等少数学者利用该方法初步考察了FDI环境效应的某些吸收能力因素的门槛特征,并为本文提供了重要的参考价值和逻辑起点,但仍存在些许遗憾[16]。即仅选取SO2等单一指标来衡量环境污染水平,而忽视了液体污染物和固体废弃物等对环境的影响。实际上,环境污染并不是由单一的某种污染物造成的,而是由多种污染物的综合作用结果,故单一污染指标可能缺乏代表性。况且,不同的单一指标引入模型往往会导致不同的估计结果,这也难以保证实证结果的稳健性。因此,需要选取新的环境污染指标,以综合反映地区环境污染水平。

为此,本文尝试从以下三个方面进行拓展:一是通过梳理已有文献,系统论证FDI对东道国环境污染的门槛效应的产生机制。二是甄选工业废水、工业废气、工业二氧化硫、工业烟尘和工业固体废弃物等五类具有代表性的污染指标,采用改进熵值法拟合环境污染综合指数,以较为全面地反映地区环境污染水平。三是基于2003—2014年中国省际面板数据,建立普通面板模型,实证检验FDI流入对中国环境污染的影响及其区域差异。在此基础上,构建面板门槛模型,进一步系统考察中国FDI环境效应的经济发展、环境规制、人力资本和金融发展水平4种主要吸收能力因素的门槛特征,以期得到一些新的研究成果,并为中国制定环境保护、招商引资和绿色发展政策提供一定参考。

2理论判断与命题推演

现有文献对FDI的环境门槛效应研究较少,本文在梳理已有FDI环境效应文献的基础上,系统论证FDI环境门槛效应的产生机制。

(1)经济发展门槛。经济发展总是与环境污染相伴而生,而东道国的经济发展水平又与其引资能力及技术消化吸收能力密不可分,且可能存在一定门槛效应。一般而言,只有当东道国的经济发展达到一定水平之后,才可能形成较强的竞争承受能力并有效吸收跨国公司所带来的先进生产、环保技术,从而促进FDI技术溢出效应的发生。Hoffmann et al.从国际层面实证检验了FDI与碳排放之间的关系,发现在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国家,FDI与二氧化碳排放互为因果关系,但发达国家并不存在此关系[17]。包群等利用一般均衡分析将FDI的环境效应细分为规模和收入效应,认为投资地收入水平较高时,FDI对环境的正向收入效应可能大于其负向规模效应[18]。这也意味着,只有投资地经济发展水平达到一定高度,才能有效發挥FDI对当地环境的积极作用。据此,本文推演出第1个假设命题:

H1:经济发展水平是影响FDI环境效应的重要因素之一,且FDI的环境效应存在经济发展门槛特征。

(2)环境规制门槛。史青从政府廉洁度视角研究了FDI、环境规制与环境污染的关系,并证实了较为宽松的环境规制显著吸引了FDI,而外资的进入则加剧了环境污染[19]。一般而言,当地区环境规制较为宽松时,跨国公司为了规避本国严格的环境管制,倾向将高污染产业转移到该地区并使其产业结构重污染化,从而加剧当地环境污染。而“波特假说”认为合理的环境规制在变动约束条件下可以激发被规制企业的技术创造性,从而产生“补偿”效应,且该效应能够部分甚至全部抵消企业的“遵循成本”,最终敦促其提高资源利用率和环境生产技术[20]。李斌等则认为环境规制与外企治污技术创新之间呈“U”型关系,即只有环境规制达到一定强度后,外企才会通过环境技术的创新来改善当地环境质量[21]。综上所述,本文推演出第2个假设命题:

H2:环境规制水平是影响FDI环境效应的重要因素之一,且FDI的环境效应存在环境规制门槛特征。

(3)人力资本门槛。一个地区的综合消化吸收能力不但取决于物质和技术条件,还有赖于该地区整体人力资本水平。一般而言,知识和技术主要以人力资本为载体,且一定的国内人力资本水平对应国内一定的产业技术和FDI技术水平。同时,由于FDI主要雇佣国内劳动力,所以要求其采用的技术水平须与国内人力资本水平相匹配。这也意味着地区人力资本水平越高,越有利于外资企业采用集约化的生产方式以及开展环保技术创新活动,从而有利于改善当地环境质量。因而可以说,一个地区的人力资本水平将影响FDI的技术溢出效应。如刘渝琳和温怀德认为只有当地区人力资本水平达到一定高度,才能有效吸收FDI技术溢出,并对当地环境产生正效应[13]。基于此,本文推演出第3个假设命题:

H3:人力资本水平是影响FDI环境效应的重要因素之一,且FDI的环境效应存在人力资本门槛特征。

(4)金融发展门槛。现有文献主要停留在金融发展、FDI与环境污染两两关系的研究上,而对三者关系的综合研究极少。事实上,一个地区金融发展有可能对FDI的环境效应产生一定影响。因为资金是外企的血液,金融市场能够满足外企资金需求,完善的金融发展体系不但能为外企提供便利的融资渠道并减少其融资成本,还可以有效降低其技术创新的风险,进而推动其生产和环保技术创新的追加投资。这就有利于生产技术的升级和加速低产出、高污染和高能耗企业的淘汰进程,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当地环境污染。这意味着只有地区金融发展水平达到一定阈值时,FDI对当地环境的正向影响才会显现。因此,本文推演出第4个假设命题:

H4:金融发展水平是影响FDI环境效应的重要因素之一,且FDI的环境效应存在金融发展门槛特征。

3研究设计

3.1模型设定与估计方法

借鉴Grossman and Krueger的思想[8],本文建立如下基础计量模型:

Pit=λ0+λ1fdiit+λ2gdpit+λ3regit+λ4humit+λ5finit+λ6indit+μi+εit(1)

为考察FDI对环境污染影响的经济发展、环境规制、人力资本和金融发展门槛效应。本文在式(1)基础上,借鉴Hansen的门槛回归方法[15],构建如下面板门槛模型:

Pit=β1fdiitI(Xit≤k1)+β2fdiitI(k1

+…+

βnfdiitI(kn-1kn)+

λControlit+μi+εit(2)

式(1)和(2)中,i、t分别为地区和时间;Pit、fdiit、gdpit、regit、humit、finit、indit分别为i地区第t年的环境污染、外商直接投资、经济发展、环境规制、人力资本、金融发展和产业结构水平;I(·)为示性函数,Xit为门槛变量,在这里依次分别为经济发展、环境规制、人力资本和金融发展水平,k1,k2,…kn为n个不同水平的门槛值,Controlit为控制变量组,β1,β2…βn+1为不同门槛水平下FDI环境效应的系数,λ为控制变量系数;μi为不随时间变化的省域截面的个体效应,εit为随机扰动项。式(2)的估计方法详见Hansen的方法,在此不赘述[15]。

3.2变量选取与数据说明

被解释变量为环境污染水平(P)。总揽现有文献,环境污染的测度指标主要有“三废”排放量和碳排放量两大类[22-23]。由于碳排放量没有直接的统计数据来源,部分学者主要参照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的方法测算碳排放量。然而,不同学者对碳排放源和碳排放系数的选择有所不同,这可能降低碳排放估算结果的可信度。同时,考虑到“三废”排放量有权威的数据来源,以及当前中国环境污染主要源自工业领域且FDI大多数流入到中国工业制造行业。因此,本文甄选工业废水、工业废气、工业二氧化硫、工业烟尘排放量和工业固体废弃物产生量等五类具有代表性的污染指标,并参考郑强等的做法[7],采用改进熵值法构建环境污染综合指数,以综合反映地区环境污染水平。该指数越大,表示地区环境污染水平越高。

本文借鉴张毓峰等的思想[24],将中国划分为沿海、内陆和沿边地区“新三大经济区域”,2003—2014年中国三大板块的环境污染变化趋势见图1。观察图1可知,考察期内中国环境污染水平呈现沿海、内陆和沿边地区梯度递减的空间格局。不难理解,相对内陆和沿边地区而言,沿海地区工业实力更雄厚,人口更密集,工业生产和居民生活会消耗更多的能源和排放更多的污染物,故沿海地区整体环境污染水平高于内陆和沿边地区。内陆地区的环境污染水平变化相对平缓,但沿边地区呈波动上升态势,且与内陆地区的差距逐渐缩小。这可能是因为沿边地区正处于快速工业化阶段,更倾向放松环境管制,并引入大量的重化工业及承接沿海地区部分污染产业来快速发展当地经济。这种战略的实施尽管为当地带来了高增长的GDP,但也加劇了地区环境污染。

核心解释变量为外商直接投资水平(fdi)。鉴于FDI流量的波动性较大且前期FDI的残值可能继续产生作用。因此,本文借鉴张军等的做法(固定经济折旧率取96%),估算FDI实际利用额的存量,并采用其人均量表征地区外商直接投资水平[25]。

控制变量中,经济发展(gdp)以人均实际GDP衡量;环境规制(reg)以工业污染治理完成投资额与GDP比值衡量[26];人力资本(hum)以研究与开发机构R&D从业人员与总人口比值衡量[27];金融发展(fin),借鉴张林等的思想[28],选取金融产值/GDP、金融业从业人员/总就业人数、贷款/存款、存贷款总额/GDP、股票市值与保费收入之和/金融总资产等五个具有代表性的指标,采用熵值法拟合金融发展综合指数,以全面反映地区金融发展水平;产业结构(ind)以第二产业产值与GDP比值衡量。

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以及2003年以来FDI的涌入对中国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产生了深远影响。因此,本文将时间窗口确定为2003—2014年,研究对象为中国大陆30个省域(西藏部分数据缺失,已剔除)。原始数据主要来自历年《中国统计年鉴》、《中国环境年鉴》、《中国环境统计年鉴》、《中国金融年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和各地区统计年鉴。同时,为了保证数据的可比性,以2003年为基期,对所有涉及货币计量的变量进行GDP平减调整。本文运用Stata12.0软件进行数据处理和回归分析,变量描述性统计见表1。

4实证结果讨论

4.1基准回归分析

表2汇报了式(1)的基准回归结果。从全样本结果来看,外商直接投资(fdi)的系数显著为负,说明FDI流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中国环境污染程度,这也证实了“污染光环”假说在中国基本成立。究其原因,可能有两点:一是在当前中国已通过ISO14001环境管理体系和中国环境标志认证的企业中,2/3以上是外企。FDI更倾向采用先进生产和治污技术,进而有效降低了自身污染排放。二是地方政府日益重视FDI的进入结构,FDI带来的先进生产和环境技术通过竞争、示范和扩散效应带动了当地企业进行绿色生产,有助于本地产业结构优化和升级,并提升其资源利用效率,从而降低了行业乃至整个地区的环境污染水平。控制变量中,经济增长(gdp)和环境规制(reg)的系数均显著为正,说明当前中国经济增长和环境规制加剧了环境污染。人力资本(hum)的系数显著为负,表明人力资本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环境污染。金融发展(fin)和产业结构(ind)系数为负,但均不显著。

为考察中国FDI的环境效应是否存在区域差异,本文仍将中国划分为沿海、内陆和沿边地区,以沿海地区为参照系,引入内陆和沿边地区两个虚拟变量Inland和Border,并对式(1)进行重新估计(见表2)。从分样本结果来看,沿海和内陆地区FDI系数显著为负,且前者FDI对环境的改善系数大于后者,沿边地区FDI的系数为正,但不显著。这说明中国FDI的环境效应存在显著的区域差异,集中表现为沿海和内陆地区FDI具有显著的“污染光环”效应,且前者强于后者,而沿边地区FDI具有不明显的“污染天堂”效应。究其原因,可能是沿海地区凭借其优越的区位条件、丰富的人力资源和完善的工业配套等优势集中了跨国企业在华研发、运营中心,这些外企倾向采用较为先进的生产和排污技术,在实际生产过程中减少了污

染排放和能源消耗,从而减轻了当地环境压力。内陆地区是当前FDI产业转移的较大受益方,在这个过程中,该地区通过技术溢出获取了部分环保技术的转移和扩散。而沿边地区较小的FDI流入规模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FDI环境技术溢出效应的发挥[29]。

4.2门槛回归分析

4.2.1“门槛条件”检验

本文首先对式(2)进行“门槛条件”检验,检验结果见

表3。观察表3可知,以经济发展、环境规制、人力资本和金融发展为门槛变量的4个门槛模型都通过了单、双门槛效应的显著性检验,而三门槛效应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式(2)中的最优门槛值个数为2。同时,似然比值LR都小于5%显著性水平下的临界值,位于原假设接受域,说明4个门槛模型的门槛值等同实际门槛值。

4.2.2门槛回归结果分析

两个门槛值确定之后,便可对式(2)进行参数估计(见表4),其结果分析如下:

(1)经济发展。综合表3和表4来看,中国FDI的环境效应存在基于经济发展水平的双门槛特征,经济发展水平越高,FDI对环境污染的改善效应越明显。当投资地人均GDP低于2.002 4万元时,FDI的系数为负,但不显著,FDI对当地环境的正向促进作用不明显;当投资地人均GDP介于2.002 4和3.879 1万元之间时,FDI的系数显著为负,FDI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当地环境质量;当投资地人均GDP大于3.879 1万元时,FDI的弹性系数显著增大,显著性也有所提高,此时,FDI对当地环境污染的改善效应更加凸显。这可能是因为随着投资地经济发展水平的

不断提高,政府和公民的环保意识逐渐增强,政府更有决心和财力提高环境污染治理的投资力度,并强化引资审批,提高FDI引进质量,从而有助于FDI的“污染光环”效应发挥。

(2)环境规制。综合表3和表4来看,不同环境规制水平下FDI对当地环境污染的影响存在一定差异。当环境规制水平低于第一个门槛值时,FDI的系数为-0.16%,但不显著;当环境规制水平跨越第一个门槛值而未达到第二个门槛值时,FDI的环境污染改善系数增大至0.33%,且在5%水平上显著;当环境规制水平跨越第二个门槛值后,FDI的环境污染改善系数降为0.21%,且只通过了10%的显著性检验。由此可见,环境规制对FDI的环境技术溢出存在双门槛效应。只有适度的环境规制才有助于FDI的环境技术溢出效应的有效发挥,而环境规

制过松或过紧都不利于该效应的发挥。究其原因,可能是当地区的环境规制过于宽松时,在“搭污染便车”可以直接为外企带来利益的情况下,外企对环境技术创新的积极性可能下降,从而导致FDI的正向环境效应不明显。相反,如果环境规制过高,在高昂的减排成本压力下,外企可能采取“以罚款代治理”或者其它转移环境规制成本的策略,这也会削弱其环境技术创新的动力,进而不利于FDI环境技术溢出的有效发挥。

(3)人力资本。观察表3和表4可知,当人力资本水

平低于第一个门槛值时,FDI的系数为0.12%,且通过了5%的显著性检验,FDI流入加剧了当地环境污染;当人力资本水平位于两个门槛值之间时,FDI的系数显著为负,FDI流入改善了当地环境质量;当人力资本水平跨越第二个门槛值后,FDI的环境改善系数显著上升至0.17%,FDI对当地环境的改善作用进一步增强。这表明中国FDI的环境效应存在基于人力资本水平的双门槛特征。可能是因为:一般而言,知识和技术主要以人力资本为载体,且一定的国内人力资本水平对应国内一定的產业技术水平和FDI技术水平。按照FDI产业选择利润最大化原理,在人力资本水平较低时,吸收低技术水平FDI的可能性最大,而低技术水平对应低环保技术是比较合理的经济和技术行为。另外,即使吸收的FDI水平高,资源消耗和生产排污少,也会因较低的人力资本水平难以吸收FDI技术外溢而导致国内环境污染有增无减。与之相反,高人力资本更容易吸引高质量、清洁型FDI,且更能吸收FDI先进技术溢出,并有助于抑制国内环境污染[13]。

(4)金融发展。综合表3和表4来看,当金融发展水平低于0.036 6时,FDI的系数虽为负但不显著,FDI的正向环境效应不明显;当金融发展水平位于0.036 6与0.104 1时,FDI对当地环境污染具有显著的改善效应;当

金融发展水平高于0.104 1时,FDI对环境污染的改善系数显著增大,显著性进一步提高,FDI对环境污染的改善作用愈发强烈。可见,FDI对中国环境污染的影响存在基于金融发展水平的双门槛效应。只有当金融发展达到较高水平时,才能更有效地吸收FDI的环境技术溢出。这可能是由于地区金融发展水平越高,金融市场越完善,就越有利于提高外企创新生产、环保技术的融资便利性和降低其融资成本及风险程度,并帮助同行业企业更好地吸收和消化外企的先进技术溢出,从而有助于FDI的“污染光环”效应发挥。

4.2.3扩展分析

为进一步分析考察期内不同门槛区间省份数量的变化情况,本文根据4个吸收能力因素各自门槛值,将30个省份划分为高中低经济发展、环境规制、人力资本和金融

发展区域。图2显示了样本期内处于中高经济发展、环境规制、人力资本和金融发展区域的省份数量变化情况。观察图2可知,经济发展方面,中高经济发展省份数量呈持续增长态势,这与中国宏观经济走势基本一致。环境规制方面,中高环境规制省份数量维持在15—25个。而2003—2007年数量持续上升,可能是因为,为了顺应2003年“低碳经济”潮流以及改变能源消耗飙升的局面,中国政府开始重视节能减排,各地区加大了环境规制力度。2008—2011年数量有所下降,这可能是由于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中国政府启动了“四万亿计划”,大量重工业项目重新上马,工业再次急剧重型化,大部分省份的环境监管也呈现松弛现象。2012年之后数量开始回升,反映了各省份环境监管日趋严格的事实。人力资本方面,中高人力资本区域的省份数量基本维持在25个左右,这主要得益于中国高等教育的快速发展。金融发展方面,中高金融发展的省份数量一直维持在5个左右,说明当前中国大部分地区金融发展水平较低,亟待提升。从整体来看,由于多数省份处于中高经济发展、环境规制和人力资本区域,FDI对中国环境仍以正面影响为主,这也佐证了“污染光环”假说在中国基本成立的结论,而且随着金融发展水平的逐步提高,这种效应将进一步增强。

此外,本文以时序为门槛变量,进一步考察了中国FDI环境效应的时序动态变化趋势(见表5)。表5显示,不同年度FDI的环境效应存在一定差异。2003年FDI的系数为负,但不显著,FDI的“污染光环”效应不明显;2004—2009年FDI的系数显著为负,FDI的“污染光环”效应逐步显现;2010年之后FDI对环境污染的改善系数增大,显著性也有所提高,FDI的“污染光环”效应进一步增强。可见,中国FDI的环境效应显著存在时序门槛特征,这也反映了中国日益重视引进技术型、清洁型FDI的事实。

4.2.4稳健性检验

除上述检验措施外,本文还将从以下两方面对门槛回归结果进行稳健性检验,以进一步提高实证结论的可信度。一是调整门槛变量的测度指标,即采用排污费收入/GDP、平均受教育年限以及存贷款总额/GDP分别替换原变量。二是更换控制变量的衡量指标,以工业产值/GDP代替第二产业产值/GDP。检验结果显示,FDI对中国环境污染影响的4个吸收能力因素的门槛效应仍然存在,且主要变量系数并未发生较大变化,说明原估计结果具有一定稳健性。

5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在系统论证FDI环境门槛效应产生机制的基础上,利用2003—2014年中国省际面板数据,以改进熵值法构建环境污染综合指数,并运用普通面板回归和门槛回归方法,实证检验了FDI流入对中国环境污染影响的区域差异以及4种主要吸收能力因素的门槛特征。研究发现:①总体而言,“污染光环”假说在中国基本成立,但FDI对中国环境污染的影响效应呈现出明显的区域异质特征,集中表现为沿海和内陆地区FDI具有显著的“污染光环”效应,而沿边地区FDI具有“污染天堂”效应但不明显。②FDI对中国环境污染的影响存在显著地基于经济发展、环境规制、人力资本和金融发展水平4种吸收能力因素的双门槛效应。经济发展、人力资本和金融发展水平越高,FDI的“污染光环”效应越明显,而适度的环境规制才更有利于FDI环境技术溢出的发挥。此外,本文还发现目前中国多数省份的经济发展和人力资本水平处于中高级阶段,这有利于FDI正向环境效应的发挥。尽管绝大部分地区金融发展水平偏低,但随着金融发展水平逐步提高,FDI的正向环境效应也将趋于增强。

基于上述结论,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议:①中国政府应进一步全方位地提高对外开放水平,逐步完善FDI引入的环境监管机制,尤其是要进一步健全FDI引进项目的环保负面清单制度,提高FDI的环境准入门槛,严格限制高污染、高能耗和低水平的FDI项目上马,并积极引导质量与效益兼具的FDI进入高技术产业,从而放大其“污染光环”效应。②地方政府应理性看待地区发展阶段的异质性,采取差异化、针对性的引资政策。如经济发展水平较高、吸收能力较强的地区应通过灵活多样的引资方式积极引进高质量的FDI,着眼于高效吸收利用FDI带来的先进生产、环境技术,并积极找寻外资引进与绿色发展的最佳契合点;经济发展水平较低、吸收能力较弱的地区则需结合发展实际谨慎、有选择性地引进FDI,重点以完善吸收能力体系为目标,通过努力提高经济发展和人力资本水平、保持合理的环境规制强度以及完善金融发展体系(尤其是绿色金融创新)等举措,使其达到相应“门槛”之上,以利于FDI“污染光环”效应的有效发挥。

(編辑:刘呈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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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examination on the environmental effect of FDI in China

ZHENG Qiang1RAN Guanghe1DENG Rui1GU Jijian2

(1.School of Economics and Business Administration, Chongqing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045, China;

2.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Chongqing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s, Chongqing 402160, China)

AbstractSince reform and openingup in 1978,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FDI) has been injecting the vitality for Chinese economy, becoming one important engine promoting Chinese economic growth. However, with the pollution incidents with foreign capital involved been reported, such as the oil leak of Conoco Phillips on Bohai Sea, drain contamination of Oji Paper in Qidong, Jiangsu, and complaint of AMANIs pollution, the academic circle begins to worry about the negative effect of FDI towards the environment. The current research mainly focuses on the environmental effect of FDI on the whole. There is very little research on the regional difference of the effect and the mechanism of its causes. Therefore, from the theoretical judgment and proposition deduction, this paper constructs common panel model, and makes an empirical analysis of influence of FDI to Chinese environment and its regional diversity by using the provincial panel date of China from 2003 to 2014 and constructing the comprehensive index of environmental pollution with the improved entropy method. The results show that generally, the hypothesis of Pollution Halo is basically established in China, i.e. FDI improves Chinese environment to a certain extent; but the environmental effect of FDI in different regions varies. FDI has a significant Pollution Halo effect in the coastal and inland areas and the former is stronger than the latter. FDI has an unobvious effect of Pollution Heaven in the border area. Further, the threshold effect of FDI based on 4 main absorptive capacity towards Chinese environmental pollution is tested, with the results that FDI has a prominent double threshold effect to Chinese environmental pollution based on economic leve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human resources and financial development. With the levels of economic growth, human resources and financial development rise, the Pollution Halo effect of FDI grows, and a proper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is more beneficial for the spillover of FDI environmental technology. The study suggests the local government to raise the level of opening up, introduce and supervise FDI continuously, as well as adopt diversified strategies according to the unbalanced regional development.

Key wordsenvironmental pollution;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regional diversity; threshold regres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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