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约隐踪

段超

冷漠误解

从当初俄城的“三弟”，到休斯敦的领袖，2015年春天的时候他才刚把火箭队带进了西区决赛，而他自己则在MVP评选中排名第二，还拿到了两亿美元的球鞋赞助，知名度也随着水涨船高。然而，当时间推移到了秋天，剩下的就都是让他摸不到头脑的问题。

在洛杉矶的一堂夏季训练里，哈登扭伤了脚踝，这让他错过了日常的沙滩跑。结果在进入训练营时，大胡子的身材走了样，接着，火箭队0胜3负开局，4胜7负之后麦克海尔下课。而哈登和霍华德之间存在的问题在酝酿多年之后此时也开始发酵，霍华德希望哈登能多在低位给他喂球，而哈登则希望在最后时刻可以和霍华德打打挡拆，当然，哈登的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到了四月份，这样的问题又被拽了出来，甚至有一名赛季中期加盟火箭的球员开玩笑称，大胡子和魔兽已经形同陌路了。而一名老将则干脆点出了火箭隊的更衣室规则，“来这里首先要站好队。”最后，火箭也只是把36岁的比克斯塔夫摆出来撑着这个烂摊子。

如果那个时候哈登和霍华德的矛盾彻底公开一切还好办，可他们都是冷战选手。所以哈登对此只是默不作声，赛后，往往没做冰敷就离开了丰田中心。他甚至一度和更衣室里最亲密的朋友贝弗利都疏远了。“他只是和我们疏远了，他很难接受失败。”贝弗利说道。无论是在阿特西亚高中还是亚利桑那州大，俄城当老三还是休斯敦当领袖，哈登都只希望赢球。上个赛季在投篮训练后，哈登会驱车赶到克雷街上找他的高中教练斯科特·佩拉，而佩拉已经是莱斯大学的助教了。

哈登并没有公开批评过霍华德，现在更不会。他也从来没有抱怨过球队给他找到的都是诸如泰·劳森、比斯利、约什·史密斯这样的帮手，更不会抱怨执教他的是个菜鸟教练。至少，他没有公开表达过不满。一位火箭队的官员说，哈登只是默默承受这些。在场下，哈登和科勒·卡戴珊扯在了一起，而科勒当时还要照顾病危的丈夫奥多姆。科勒曾在一次直播中表示，自己并不是火箭队低迷的祸端，而且在那次直播里，她的言辞十分犀利。

在这样的情况下，哈登还是打出了最高效的赛季，82场全勤，场均29分、7.5次助攻、6.1个篮板均创下了当时的生涯新高。霍华德因为他打出了当时生涯最佳的62%的命中率，贝弗利则投出了生涯最佳的43.4%的三分命中率，阿里扎也在进步，卡佩拉挤进了轮换阵容。火箭队依然闯进了季后赛，尽管五场之后就结束了旅程。

防守暴露了火箭所有的问题，哈登连最佳阵容三阵都没挤进去。超级巨星永远不能失去对更衣室的掌控，无论是不是情有可原。哈登称那是自己生命中最糟糕的年份，而他的解决办法则是找到四位自己的挚友，四个住在休斯敦的高中同学，开始夏季的特训。在阿特西亚高中打过后卫的卡米洛·瓦伦西亚说：“我们去他家告诉他，是时候做出改变了，生活必须变得清淡一些。”

重返少年

去年的圣诞节，休斯敦风雨交加，而哈登只是坐在丰田中心休息室的红沙发上。这是个非常适合讨论人际关系力量的时刻，但哈登却依然少言寡语。“我今晚可能会看部电影吧，我的情人就是我的妈妈。”

因为科勒已经移情别恋，爱上了骑士队的精壮汉子TT汤普森。无可分心的哈登开始专注于向MVP奖杯发起冲击。现在场均得分追上了上赛季，11.3次的场均助攻则傲视全联盟。如果将得分和助攻结合一处看，火箭队将近一半的进攻都是由大胡子掌控的。在这样一个进攻高手井喷的赛季，哈登扩张了大家对篮球运动员极限的想像。比如新年前夜，他在与尼克斯的比赛里打出了53分、17个篮板和16次助攻的数据，球队至少有95分是由他直接带来的，这样的数据自1973年以后还是首次出现。

“我只在乎篮球，这也是我能取得现在成功的原因。”哈登说道。“侃爷”韦斯特在斯台普斯举办的篮球派对上，哈登有机会结识了科勒，然后两人交往了近八个月，不过哈登并不喜欢科勒的生活方式。“我不喜欢被人关注，我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到处都是我的名字和我的脸，我可不需要这样的生活。这样让我很不舒服，这不是我想要的。”哈登说道，“我不需要在开车时被你们抓拍，谁在乎那个？我在哪里吃饭又有什么关系？这些无聊的事情会影响到我的队友，我必须把这些梳理妥当。”

哈登其实并不是一个追名逐利的人，虽然他的胡子很拉风，衣柜里的内容也足够奢华，他的夜生活甚至比“小时代”还丰富。但他的个性很低调，至少采访过他的人都知道。来自于火箭的消息源称，哈登更希望让名声远离自己，他更喜欢待在车库里。夏天，哈登一般都在洛杉矶度过，这无可厚非，因为很多NBA球员都爱在那过夏天。偶尔他也会去菲尼克斯，回到母校，这样他就能避开媒体，尽情享受呼吸大学空气的惬意。“我想跟那些以前的旧相识在一起。”哈登一边摸着自己的大胡子一边说道。

在亚利桑那州大的时候，哈登会和里克·温纳教练一起训练，正是后者当初把他介绍进了这所学校，那个时候，哈登的下巴还“不是个爷们”。他还会和篮球发展教练欧文·罗兰德一起磨炼技术，这是他一年前在勒布朗·詹姆斯技巧学院认识的前辈。哈登说他希望借此变回过去的自己。那么返璞归真之后又该如何介绍哈登呢？“接下来出场的是18岁的詹姆斯·哈登，这才是詹姆斯本人呢。”温纳说道。

只求胜果

去年六月初的时候，哈登给火箭队CEO泰德·布朗打了一通电话，告诉对方自己准备退出美国男篮。尽管他很珍惜自己在美国队的回忆，但哈登还是作出了这样的决定。“我必须理清思路，让我的身体做好准备，为这支球队付出。”选秀大会那天，哈登也在火箭队的作战室里，虽然他们手里攥的只有次轮签。他也允许球队管理层去试探老鹰的自由球员埃尔·霍福德和贝兹莫尔，只是最终未能成行。他在斯克茨戴尔和杜兰特还待了几天，不过只是吃了几次饭，没有正式谈论过再次合作的事情。当然，火箭队也有自己的安排。在霍华德、劳森、比斯利、约什陆续离队后，火箭队补充了空间型大前锋莱恩·安德森。早在2013年，哈登就认为这才是能和他打挡拆的完美帮手，还有本赛季在三分线外获得成就的埃里克·戈登。之后，哈登去拉斯维加斯看了夏季联赛，接着去迈阿密看了一场演唱会。“球员们在联盟里太容易我行我素，从而失去和大家的联系。而我的工作就是掌控更衣室，并确保去年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哈登说道。

担任一支球队的领袖，至少是精神领袖，对哈登来说并不简单，他需要看亚特兰大演说家蒂姆·埃尔默的视频来找灵感。“我必须放开嘴，我要和大家打成一片。”

在训练中，他会停下来与卡佩拉研究挡拆战术，在客场之旅中他会邀请二年级生哈雷尔共进晚餐。去年夏天他也与贝弗利有过讨论，贝弗利问他：“你知道为什么马刺队会如此优秀吗？”哈登回答道：“他们有天赋，不过天赋人人都需要。他们与众不同的是他们的生活很有层次，我和詹姆斯这样的人没什么童年，现在一下拥有了名利，也见识过了花花世界，所以现在只想赢球了。”

2016年的夏天，哈登与火箭队提前以四年1.18亿美元续约，这让他未来成为自由球员的时间得到了推迟。11月份，阿迪达斯推出了大胡子的初代签名鞋，而他最后一个高中伙伴也在这时搬出了他的家。只要树立规则，生活就变得简单了。如今，火箭队44胜20负，虽然不是联盟最强，但比他们战绩好的球队也不多。哈登坚持认为自己已经变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周围的环境已经变了。

重组搭档

一位NBA主教练是这样形容哈登的：“这个联盟里90%的球队在管理层、教练组和球员之间都人心不齐，你看那些去年一团糟的球队，现在他们团结一致了。詹姆斯·哈登已经变成了史蒂夫·纳什。”

纳什在菲尼克斯与德安东尼合作了四个里程碑式的赛季，在那期间，纳什两次当选常规赛MVP，三次成为助攻王，平均战绩高达58胜。太阳队引领了跑轰的风潮，但却从未染指总冠军。2007年季后赛被马刺踢出局后，德安东尼开始怀疑自己创建的体系。“当你无法克服困难时，你就会质疑一切。球员们会质疑，我也会质疑，我觉得自己也曾有过动摇的时候。”德帅曾对自己说，或许自己真的是错的。于是也就有了2008年太阳得到奥尼尔，让一个这样的传统中锋和小斯搭档。这样的组合当然不会产生什么成效，接着便是德帅去了重建的尼克斯，然后把自己的理念又灌输给了“甜瓜”安东尼，要求安东尼从三号位顶到四号位上，但卡梅隆对此却很抵触。

四年后的湖人队，霍华德和大加索尔搭档内线，两个人都能在他的体系里打五号位，但德帅却不得不把两个人同时放在场上，显而易见，沙克和小斯式的悲剧在洛杉矶再次重演了。包括德安东尼自己也承认，“失败是注定的。”

2014年，德安东尼和太太搬到了老家西弗吉尼亚，他们在格林布莱尔买了房子，已经做好享受退休生活的准备了，将来除了颐养天年还能和同在这里居住的杰里·韦斯特打打高尔夫。然而，勇士队的突然蹿起改变了这一切，德安东尼又有了继续看球的兴趣。勇士队的主帅是他在太阳时期的总经理，而头号助教金特里则是他曾经的首席助教。勇士的一部分球员和制服组也都曾和他一起工作过。

当然，勇士不是照搬太阳队，他们的挡拆更少，阵容也更小，空间被扩得很开，只有节奏和纳什当初飞奔带动时一样快。德安东尼会给金特里打电话，偶尔也会联系科尔，那时他一直在寻找执教的机会。当勇士队成为了大家口中第一支靠跳投夺冠的球队后，德安东尼心里才有了底。“不错，这招管用。我不傻也没疯，只要找到正确的球员，拥有正确的心智，这就能成为现实。”德帅说道。

2015年的冬天，德安东尼在麻省理工学院斯隆体育分析大会上来了一场演说，会场门外聚集了大批德帅的拥趸，他们都很喜欢德帅的执教方式。“我爱他们，因为他们把我在场上的那一套放在了书本里。”火箭队总经理莫雷也相信这一套，有趣的是，莫雷恰巧就是斯隆体育分析大会的创始人之一，他满足了德帅所有的引援想法。于是在去年春天面试了若干防守教练之后，莫雷决定反其道行之，不是弱化他们的缺点，而是将球队的进攻火力最大化。

其实，哈登、库里、纳什都一样，永远成不了出色的防守球员，但哈登的身高和体重却能让他在进攻端充满创造性。如果将德安东尼与莫雷的合作形容为是一次孕育的话，那么这个婴儿的名字就是詹姆斯·哈登，他可以利用高效的挡拆将球队运转起来。决定聘请德安东尼时，就预知了防守会被忽视，但他们都相信自己的大胡子。

德帅与哈登第一次在丰田中心会面时，两个人一起看了纳什的比赛录像。德安东尼对哈登说：“詹姆斯，他能做到的你也能！”过去几个赛季，德帅都在做着向超级明星推销自己理念的工作，他想要把哈登从二号位变成控卫。如果是在过去，这几乎不可能，但现在，全联盟都已经接受了德安东尼的理念。哈登和德帅的关系已经变成了互相需要和互相成就。德安东尼希望借此让自己的执教生涯重新发芽，而大胡子则希望简化自己的生活。他可以打控卫，球在他的手上，由他来决定每个回合、每场比赛。这种改变对火箭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毕竟他们就是围绕哈登建设的球队。“可能我早就应该做这样的事了。”哈登说道。

遁隐身形

就算是逗自己的宠物玩时，哈登也不忘模拟球队战术。“卡佩拉在高位给我挡拆，我就知道我的防守人被带走了，我要和对手的大个子一对一。我会抬起头努力寻找空位的队友，第一判断是和卡佩拉空接，如果他们的防守球员补防过来还有plan B，把球传给底角的队友投三分，如果队友被贴住了，第三选择就是我自己冲击篮筐。即便有补防，我也会依靠运球寻找三分出手的机会。这些都是瞬间的决定，而不是提前排演好的。看上去很快，但当战术运行时，这些在我脑子里会变得很缓慢。”

火箭队选择了提速，不过他们没有打当初那个“7秒甚至更少”的战术。就算是小时候，哈登也喜欢长时间有球在手。持球时的哈登会一刻不停地思考，协防在哪里？阿里扎的最后一球什么时候出手？什么时候让贝弗利出手？他们会如何理解这些呢？“他的脑子转得太快了，他能很快发现谁开心、谁不爽，还能找到原因。”德安东尼说道。哈登从来都不是靠着慷慨激昂演讲震慑更衣室的人，但作为控卫，他却能用更为务实的态度去控制队友的情绪。德安东尼相信，哈登失误之所以会如此高，只是因为他想要把球传给自己正在担心的人，而不是战术里最合适的人。当然，另外一个原因是，球总在他的手里。德安东尼原本想聘请纳什来指点哈登，但纳什已经在勇士队找到了工作。

今年可能会是两支现象级的球队勇士与骑士，以及两名现象级的球员哈登与威少之间的对决。火箭队也想组建四巨头，不过他们发现了一些更好的配角，大家各司其职反倒各得其所。萊恩·安德森和戈登充实了球队的三分火力，也给哈登创造了更多的空间。尽管大胡子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与之相媲美的搭档，却拥有一个精英的团队。

火箭队本赛季已经和勇士在常规赛交手过两次了，一胜一负战平。不过想要在接下来的季后赛击败对手，火箭可能需要在整个系列赛里稳住每一个三分球，他们现在是联盟里最依赖三分球的球队，无论三分出手还是命中数都是联盟最高的。德安东尼打赌说，这个数字还会上升。“那天掘金队投中了24个三分，篮球的发展趋势就是这样。五年前这样的情景无法想像，球队会打出50投25中或者40投25中的命中率，球员们越早开发三分球技能，命中率就会越高。”不过当被问到火箭现在有没有实力和勇士、骑士、马刺掰手腕时，德帅信心十足的同时又格外谦虚谨慎，“我们相信自己能办到，我们也有可能是痴心妄想。”

挡拆是目前联盟最普遍的战术，而哈登则是火箭队里让这项战术变得最有效的球员之一。一位联盟里的主帅说：“联盟里最聪明的球员是勒布朗·詹姆斯，而排在第二的就是詹姆斯·哈登。”像热火队，在与火箭队对阵之前，斯波教练会从如何限制哈登，比如在防守挡拆时上前延阻，讲到破坏挡拆让哈登自己出手。早在2012年总决赛时，热火队就把哈登的重要性排在了杜威二少的前边，尽管他只是个第六人，却是球队里最好的组织串联者。一位热火队的教练说，无论怎样防守，哈登还是能拿到40+的三双。比如二月份双方在本赛季的第二次交手里，哈登就交出了38分、12个篮板和12次助攻的数据。

在现代的流行文化里，球员的表现往往与他的名声不成正比，哈登也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在场上从来没有过分张扬，他认为自己的表现大家会看在眼里的，所以，当哈登站在技术台前准备出场时，他会让自己的双眼变得看起来游离不定。“我喜欢隐去踪影的感觉，这感觉很棒。”哈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