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风

三井兽

自打杜兰特选择加盟勇士开始，他与威斯布鲁克的情谊就已经分崩离析，即使在全明星赛上重新连线，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仅仅是从“仇人”变成了“陌路人”而已。但是俄克拉荷马城的球迷的感觉可不一样，无论杜兰特怎么做，他永远是这座城市的全民公敌，曾经一切的美好都已经随风飘散。只是，这对俄城来说真的有意义吗？

从杜兰特以勇士球员身份首次回到俄克拉荷马比赛，再到全明星周末和威斯布鲁克重新成为队友，这段时间，昔日雷霆双少的话题都在热搜榜上排名居高不下。从离开雷霆开始，杜兰特在多次接受采访时都谈到了昔日的搭档，全明星前他还恭维威少，称后者是实战中的最强扣将。阿杜的态度很明显，他希望缓两人之间的关系，但威少却截然相反，每每提到杜兰特，他大都会岔开话题，即使愿意继续下去，也都以冷淡的第三人称“他”来回答。

在西部全明星的训练场上，杜威二少时隔8个月后再次以队友的身份登场训练，但两人却如同对手一般，全程毫无交流。有意思的是，威斯布鲁克倒与杜兰特现在的队友库里有说有笑，而杜兰特当时就站在场边看着这一切，显得有些落寞。训练结束后，两人在后台还发生了尴尬的一幕——当时，杜兰特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穿过后台，准备去接受媒体的采访，在途中刚好碰到威斯布鲁克正在与记者交谈，但威少选择视而不见，目不转睛地和别人说笑，而杜兰特也只是“幽怨”地看了威少一眼，从旁边绕过。杜兰特很清楚，两人能够重归于好，关键不在于自己，只有威少才能打开这个结。上赛季，雷霆距离总决赛只有一步之遥，前途光明的情况下，杜兰特却加盟了击败自己的勇士，而让威少更伤心的是，杜兰特一直声称要留在俄城，而且在做出决定前并没有告诉他，只是事后发来了一条短信。虽然表面上显得毫不在乎，但威斯布鲁克非爱即恨的性格让他非常受伤，因此如今这个结就在他的身上。

都说球员之间没有打一场球解决不了的矛盾，看看2009年科比和奥尼尔正是在全明星舞台上冰释前嫌，而当全明星赛上杜兰特给威少传了一个空接之后，这两人也终于向和好的方向走近了一步。当然两人依旧没有出现击掌碰拳或者撞胸庆祝那样的画面，但是能心平气和地出现在同一个镜头前接受西部队友们的善意调侃，已经是一种进步了。

在威斯布鲁克下场休息的时候，NBA官网记者大卫·阿尔德里奇特意让他谈谈两人的那次空接，威少表示：“那是个很好的配合，很好的传球，我差一点没接到，但那是个很棒的配合。”而后来杜兰特也说：“那是个精彩的回合，他在空位，所以我给他传了个空接，他完成的不错，精彩的配合。”

除了队友们为他俩庆祝，两人的前队友也纷纷发来了贺电，和他们效力雷霆长达7年的塞尔吉·伊巴卡在看到这个精彩空接连线时说道：“很开心看到我的兄弟们打出配合。”而雷霆队前中锋肯德里克·帕金斯则说：“我不认为他们对双方有真正的恩怨，也不认为他们其中的一个人怀有敌意，我跟他们在一起相处了四五年，他们经常邀请对方吃饭或打牌，他们真的很在意对方，而且当人们对事情添油加醋时，如果你细细回想，你会发现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没有贬低对方，我相信在一个合适的时间，他们会修补好这段关系的。”

正如“三弟”哈登所说：“这是全明星周末，这里有你需要的所有乐趣。”外界对于两人修补关系显得尤为重要，但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哈登不愿出面调解，不过杜兰特的母亲“坐不住了”。全明星赛前，阿杜的母亲旺达·杜兰特在个人社交媒体上晒出了自己和威少母亲的合影，并写道：“一辈子的姐妹。”此外，她还@了杜兰特和威斯布鲁克，可谓用心良苦。在那之后，旺达再次在社交媒体晒出了自己与威少父亲的合影。“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威斯布鲁克之父#@香农·威斯布鲁克，@拉塞尔·韦斯布鲁克，@凯文·杜兰特，NBA全明星周末。”旺达写道。想当初，奥尼尔在职业生涯尾声阶段和科比一笑泯恩仇，他们的和解足足用了5年时间。如今，杜兰特和威斯布鲁克之间的冰已经慢慢化开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来抹平。

杜兰特和威斯布鲁克的关系只能让他们自己来控制，不过作为俄城球迷来说可没有那么容易放下。在杜兰特第一次回到俄城客场比赛的时候，他受到了全城球迷的“热烈欢迎”——当杜兰特从球员通道经过时，一位雷霆女球迷展开了她手中的厕纸，距离之近足够让杜兰特看清每一节厕纸上自己的脸。仍旧怀恨在心的雷霆球迷没有停止对杜兰特的叫喊：“cupcake（纸杯蛋糕），cupcake，cupcake……”尽管这个夜晚怪异又难忘，但重回俄克拉荷马城的杜兰特是笑到最后的那一方，他带走了胜利。讽刺的是，在前往客队更衣室的路上，他还与一位身着西雅图超音速T恤的球迷击掌示意。“绝对会有情绪。”杜兰特说，“我在这里打了8年，這一点无法改变。”

是的，雷霆球迷的诉求达成了——悬在半空的厕纸、巨型移动纸杯蛋糕、勇士板凳席后面各种标语以及全场不停起哄的球迷……本赛季没有比这场全国直播的“嘘杜活动”更吸引人的盛会了，雷霆球迷们发挥了自己的才智，向世人展示他们精心准备的口号和指示牌。前雷霆中锋帕金斯曾把表现软弱的队友形容为“cupcakes”，而在杜兰特宣布离队的那一天，威斯布鲁克曾在Instagram贴出一堆纸杯蛋糕的照片。赛前杜兰特刚刚走入场内准备投篮训练，球迷就开始高声呼喊“纸杯蛋糕”，但他戴着耳机将这些噪音与自己隔绝。一位创意十足的球迷把自己装扮成了一个巨大的纸杯蛋糕，上面刺着杜兰特的名字和他的球衣号码35。“我还被叫过更难听的外号。”杜兰特谈到纸杯蛋糕时说，“我从来不在乎这些。”

还有一些球迷用不同的方式显现他们的机智，比如一位穿着印有“35-35=0”字样的T恤，分别借用了杜兰特和威斯布鲁克的球衣号码。也有更狠的，比如一张海报上画着德雷蒙德·格林抱住他怀有身孕的妻子的腹部，而这位孕妇的身上印着杜兰特的脸。里奇·泰勒是一位知名的雷霆球迷，去年7月5日杜兰特宣布加盟勇士，他便把自己所有的杜兰特球衣摆放在位于俄城市中心房子的台阶上，并在一旁的草坪上打出了“出售”的指示牌。

为了“迎接”杜兰特的回归，他还免费发放了一款特制T恤，胸前写着“KowarD”，意为懦夫，后面则印着一枚纸杯蛋糕。而在比赛中，他就坐在勇士替补席的后方，不屈不挠地与杜兰特和他的队友格林喷垃圾话。交锋几个回合后，球馆保安不得不走上前来让他们各自冷静。“那家伙一整晚都不尊重我们。”格林说，“不停地叫喊，你怎么起哄都可以，但请放尊重点他一整晚都很无礼。”

杜兰特与威斯布鲁克之间的裂痕无疑给这场球迷狂欢增添了一把火，理所当然地，两人在那个比赛夜里也没有任何向对方示好的举动，他们在一次暂停期间甚至互喷垃圾话。幸运的是，那次摩擦并没有演变成一场冲突。赛后，两人曾在当地一家很火的牛排店用餐，但并没有坐同桌，这样的场面着实尴尬。“讨论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意义，我们各为其主，他做他该做的事，我做我该做的事，就是这么简单。”威斯布鲁克这样说道。

威斯布鲁克可能会在俄克拉荷马城度过他的整个职业生涯，雷霆球迷也自然会追随这位忠诚的领袖。而如果威斯布鲁克能够给杜兰特送上几句良好祝愿，让一切随风而去，也许许多雷霆球迷也就释然了，但这种事不会发生。“我已经习惯了在任何球馆被嘘。”威斯布鲁克说，“现在局势已经变了。”

最近几年，NBA的剧本里并不缺少球星回归老东家的戏码。奥尼尔重返洛杉矶让湖人球迷分裂成了两个阵营，而最具恨意的回归当属勒布朗·詹姆斯首次以热火球员身份重返克利夫兰，而在本赛季，当为热火效力13年的德怀恩·韦德作为公牛球员重返迈阿密时，现场却是一番温暖的景象，这是属于另一种画风的回归。詹姆斯作为热火球员首次回到克利夫兰时，现勇士主帅史蒂夫·科尔曾是TNT的评论员，他认为，杜兰特此次回归面临的恶意并不比詹姆斯要少。“他所处的位置有点奇怪。”科尔说，“我们不知道他会经历怎样的情绪，这是一个奇怪的场景。这里有你认识的人，有曾经深爱着你的球迷，但他们却在肆意吼叫你的名字，这确实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我觉得他处理得不错，他打出了一场精彩的比赛。”

科尔能理解主队当家球星以自由球员身份离开后球迷的感受，那天晚上的比赛结束很久之后，切萨皮克球馆的很多老员工都在等着杜兰特离场时与他叙叙旧。杜兰特真诚地询问他们的近况，慢条斯理地回忆他们之间的往事。他们不关心杜兰特是否还为雷霆效力，对于他们来说，杜兰特是一位朋友，他们看着KD在俄克拉荷马成长为一个男人。“这就是其中的现实生活部分。”杜兰特说道。在俄克拉荷马体育史上，杜兰特的地位相当重要，或许在某一天，球队会想着退役杜兰特的35号球衣。杜兰特入选名人堂的那一天，雷霆球迷们会期待着他讲述一些与球队相关的美好回忆。谁知道呢？如果关系良好的话，他或许还会想回到这里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然而现实是，尽管他为雷霆、为球迷、为俄克拉荷马做出了那么多贡献，但现在的他还不能让俄城球迷释怀。

当一切尘埃落定后，总有一天，大多数雷霆球迷都会想念杜兰特，并且感谢他做的一切，但考虑到他的出走才过去没多久，雷霆球迷们能想得那么久远吗？“这是一个艰难的问题。”泰勒说。不过，有一位球迷似乎是个例外——当所有人都说“杜兰特走了”、“他不会回来了”，查理·里克却觉得“凯文还在这里”。或许在俄城某处的某个家庭里，他们咒骂着杜兰特，在海报上涂写辱骂杜兰特的话，把所有能够想到的讥讽嘲弄的字眼，毫不吝惜地用在了杜兰特身上，但查理的卧室一如往常地摆着一切关于杜兰特的物件：玩偶还在书架上；一副真人尺寸的佳得乐海报挂在墙上；凯文的签名鞋放在地上；还有雷霆时期的球衣，一共四件，挂在家庭活动室里。这里没有任何关于杜兰特的东西遭到破坏和蹂躏，除非你认为，那件因为时间太长而皱褶，亮蓝色35号白底球衣上的灰尘是刻意弄上去的。

这里的一切就像停格在了杜兰特没有离开的日子，这里没有悲伤，只有一个1 1岁的超级球迷，渴望他的篮球英雄还在这里。在查理的心中，杜兰特不是恶棍，也不是叛徒，更不是懦夫，他还是他，只不过选了条新路罢了。

“我只是伤心了。”查理说道，“但是我又想，这会是一场全新的旅途。”当然，这是事实——杜兰特效力球队9年（西雅图1年），不欠雷霆上下分毫，他有权去他想去的地方。理性上而言，这是合理的，但是我们不禁反问：这对那些被杜兰特抛弃的球迷公平吗？他们的心碎算什么？对那些每年花费数千块钱买票，为他喝彩，陪他渡过难关的球迷公平吗？在杜兰特足部手术恢复期间，对那些给杜兰特人写了无数慰问信的球迷来说，公平吗？对在季后赛期间，凌晨两点在机场接机的球迷公平吗？对那些买过杜兰特所有球衣和签名鞋，将海报挂在墙上，在书柜上放着杜兰特大头照的孩子们公平吗？谁的生命中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就是见到了杜兰特一面，得到了他的一张签名或者合影？对于查理·里克来说，公平吗？

当杜兰特转会金州的消息传到俄城时，查理一家人正在参加独立日的聚会。“我没有咒骂。”查理回忆，他压低了声音，“我当时只是太惊讶了。我也没有流泪，只是闹了一段时间别扭。”但是他的街坊们反应强烈多了。杜兰特离去的那一刻令他们心碎，但是那些像查理一样，持有季票4年的球迷们也做出了他们的选择，他们选择支持杜兰特，即使杜兰特弃城而去。他们会趁着球衣半折促销，多抢购两件杜兰特的球衣。查理一直以可以穿杜兰特的高帮耐克球鞋为傲，无论多少雷霆球迷责备查理，有勇士比赛的全国直播（对手不是雷霆）时，查理们还会一如既往的支持杜兰特。

去年11月份，查理一家搬到了北郊的新房子，查理重建了他个人的“杜兰特部落”，包括一座乐高版的球场。“他是一个很好的球员。”查理说，“无论场上还是场下，我都很喜欢他，因为他的态度很好。”查理知道杜兰特以后身披勇士球衣出现在球场时会发生什么：球迷们会火力全开，尽情的嘘他。“场面会很乱，但是我不会在意这些的。”他说道。

球迷们憎恨杜兰特，叫他叛徒，但是查理选择无视他们，他希望他的球迷朋友们会感激杜兰特带给雷霆的精彩与感动。“他帮助过社区，他现在还在这么做。”查理是指杜兰特在12月份捐款57000美元给俄城一所专门为无家可归的孩子开办的学校。一个五年级的孩子能够看开杜兰特的离去，是非常成熟的表现，或许是因为查理在生活中承受了更多的苦难。

查理患有先天性癫痫症，生命的头三年都是在医院中进进出出度过的。现在，他不时还会犯病，原地僵住，大腦一片空白。“注定的事改变不了。”他说，“但我不会让它阻挡我的梦想。”查理在多个篮球联盟中打球，他会用眼花缭乱的脚步移动招待对手：凯里·欧文式的变相，肯巴·沃克式的后撤步，杜兰特式的侧翼关键三分，库里混搭威斯布鲁克式的进攻。他梦想能够长到2.11米，和杜兰特一样高，然后在高位选秀中被选中，成为历史上第一个患有癫痫病却能在联盟打球的人。查理还想为患有癫痫病的孩子开训练营，最终完成了不起的职业生涯。

而现在，查理只是想多要几张签名。离比赛开始还有90分钟，查理来到了赛前经常去的球场一角，热身期间，雷霆队员和教练组成员会经过这里，他们几乎都认识查理。奥拉迪波会停下来给查理一张签名，坎特驻足和查理合影，助理教练莫里斯·奇克斯和效力已久的助教马克·布莱恩特过来和查理聊了会天。查理是在二年级时第一次见到了杜兰特，之后凯文经常跟查理打招呼，问他最近的表现如何。“一直以来，他人非常好。”查理的父亲乔纳说，“他总会过来跟我儿子待上几分钟。”

比赛开始后，父子俩回到顶层322座区的座位上，查理穿着KD高帮球鞋，KD的球衣，带上橘色OKC的帽子，观看期待已久的杜兰特俄城“首秀”。或许会有些尴尬，但是查理始终相信杜兰特，相信他与俄城的故事还没有结束。“我想，他会和勒布朗一样，还会回来吧。”他说道。在介绍杜兰特出场时，球馆上下18000人狂嘘，但查理却站起来鼓掌并呐喊：“加油，凯文。”这是杜兰特第一次回到俄城，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就算所有人都嘘他，但是查理会支持他，一如往常。

所以，杜威二少的兄弟反目不应该让球迷来买单，那么，为何不让俄城的那些恩怨往事都随风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