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聚效应、内生增长与创新型城市建设
2017-04-20沈沁游士兵
沈沁++游士兵
摘要:城市聚集效应所带来的成本节约与外部经济效应使城市成为经济增长的引擎,然而城市的长久繁荣以及经济的持续增长应当由内生技术进步来推动,在这一过程中,知识传播、人力资本积累与创新是核心。近些年来,创新型城市建设在全球范围内得到了广泛的关注,我国政府对此也高度重视,但是实践经验表明“复制硅谷”并非易事。在目前阶段,我国创新型城市建设的核心在于吸引人才和研发机构的入驻、留住人才与机构并使其长久保持创造性,以及应对技术进步对社会经济带来的变化与冲击。这一目标可以通过打造城市的独特优势、加速知识传播、提升现代生产性服务业专业化水平、提高城市的宜居性、推进城际合作、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关注劳动者的就业与职业发展以及建设具有竞争力的劳动力队伍等来实现。
关键词:创新型城市建设;集聚效应;人力资本;技术进步;区域经济合作
基金项目:湖北省教育厅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项目“湖北‘黄金十年经济安全评价及防控策略研究”(14ZD001)
中圖分类号:F29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54X(2017)04-0023-06
一、引言
我国经济经过30多年的高速发展,已经进入到新的经济转型阶段,经济发展模式必须从以往的“要素驱动型”和“投资驱动型”向“创新驱动型”转变。这一方面是因为资本和劳动力这两种生产要素具有递减的边际收益,未来长期经济增长将主要依靠技术进步来推动;另一方面是因为随着我国的生产力水平逐渐接近全球技术前沿,通过学习他国先进技术而带来的增长空间日益有限,因此我国的技术进步将更多地依靠自主创新来实现。
本文以城市为出发点探讨创新与长期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主要是基于以下考虑:第一,相比于在国家和省级层面,政策与制度在城市层面更容易得到有效且具有针对性的制定、推广与实施。第二,由于个人和企业在国内能够较为自由地流动,以城市为单位推行创新性的政策能够为经济主体提供选择的机会,而个人和企业在城际间的“用脚投票”则自发形成了一种评价机制。在推行创新性政策时,如果将城市看作“实验室”,那么实验结果能够起到广泛的示范和借鉴作用。第三,城市化①是人类发展的必然趋势。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城镇化率以年均约1%的速度上升,截止2015年,我国的城镇化率已经达到56.1%,城市经济总量占全国经济总量的80%。根据联合国人口司(UNDP)的预测,到2050年全球人口将接近100亿,其中的2/3将居住在城市②。认识、了解和改善城市对于普遍提高人类生活水平具有重大意义。第四,现有文献往往关注城市发展对提升效率、扩大内需和转移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贡献,而本文将着重探讨两个方面的问题:城市的集聚效应使其在促进知识传播和人力资本积累方面能发挥独特且积极的作用;城市能够推动创新,从而成为经济增长的引擎。在国家大力推动供给侧改革和以创新推动经济增长的背景下,认识、把握和挖掘城市在区域乃至整体经济发展中的潜在优势将是本文探讨的重点。近些年来,创新型城市建设在全球范围内得到了广泛的重视。从2008年至今,我国已选定57个城市作为国家级创新型试点城市。然而多国经验表明,“复制硅谷”绝非易事,本文将针对这一问题进行探讨。
二、城市集聚效应与经济增长
城市是人和产业的集聚,也是经济增长的推动力。在我国过去30多年的发展历程中,学术界与政策制定者主要关注城市化对扩大内需和转移农村剩余劳动力的积极作用。从生产者的角度来看,城市规模扩张能够提高生产效率、降低生产成本,即产生外部经济效应。通过集中于特定区域,生产者可以共享信息、中间投入品(例如商业服务)以及城市基础设施,更便捷地与其他生产者进行沟通协作。城市人口集聚意味着更大规模的消费市场和劳动力市场,前者能够推动企业扩大生产从而实现规模经济③,而后者则为城市提供不同类型和具有不同专业技能的劳动者,从而使劳动力市场的匹配更高效④。这将进一步吸引企业和人口进入城市,这一过程是社会生产函数的资本要素、劳动力要素和技术水平同时提高的过程。但是上述发展模式对城市经济增长的推动作用从长期来看是不可持续的。首先,资本和劳动的边际收益递减意味着长期经济增长需要依靠技术进步来推动⑤。其次,城市的规模扩张会造成生活成本过高、基础设施供给不足、拥堵、住房紧张、环境污染和犯罪率上升等问题,从而使城市逐渐失去由集聚效应带来的优势。因此,无论对于城市而言还是对于整体经济而言,探索使经济走上可持续发展道路的新方法才是长久之计。
经济在长期中的持续增长对应于技术水平的不断提升。内生增长理论认为通过知识积累 ⑥ 和人力资本积累⑦,经济活动参与者能够将技术水平内生化,从而提升技术进步速率。其中知识积累主要通过研发与创新来实现,而人力资本积累可以通过教育、干中学(learning-by-doing)以及知识溢出来实现。Romer将知识定义为“对有限的物质资源加以组合利用从而实现更高价值的方法”。一方面,知识具有可共享性,其传播和获取可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可以被许多人同时使用而边际效应不递减,这意味着人们可以通过不断创造新知识来实现持续的经济增长。另一方面,即使在受到产权保护的情况下,知识也具有非排他性,而知识中所包含的思想可以为他人所借鉴,激发新知识的产生。Johnson等进一步将知识区分为显性知识和隐形知识⑧。显性知识是可以被标准化、被记录下来的知识,例如制造技术和操作方法;这类知识的传播较为便捷,可以通过课本、操作手册、音视频等途径来实现。隐性知识则是难以标准化、难以被记录下来的知识,例如阅读能力、沟通技巧、决策能力和经验;这类知识的传播相对困难一些,一般而言需要知识接受者置身于特定的环境(例如办公室或者生产车间)或者与他人进行面对面的沟通。劳动者所拥有的显性知识和隐性知识一同构成了人力资本,人力资本积累的核心在于“学习”,无论是通过接受正规系统的教育学习知识,还是在工作和人际交往中积累经验,只要劳动者的学习过程不停止,社会整体所拥有的人力资本存量就能够不断增加,从而维持经济的持续增长。
城市在促進创新和人力资本积累方面具有其独特的优势,这些优势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点:
第一,城市基础设施使显性知识的传播与获取效率大大提高。人们在学校、培训机构可以系统地学习知识,也可以在图书馆借阅书籍,或者通过互联网迅速查找资料。第二,由于隐性知识无法被记录下来,并且人力资本不具有可共享性,因此隐性知识的传播依然高度依赖于地理上的亲近性,即需要知识接受者和知识传授者进行“面对面”的交流。城市中更多且更加密集的人口、企业、工作岗位,乃至剧院、广场、餐厅等娱乐休闲设施,为人们提供了充分的“从环境中学习”以及与他人进行面对面交流的机会,这能够促进隐性知识传播,从而加快人力资本积累。由于经济生产效率以及社会所能提供的商品与劳动的质量是由劳动者实际具有的人力资本所决定的,因此具有较高人力资本的劳动者可以提供高品质、高附加值的商品和服务。创新活动亦如此,良好的人力资本储备为创新活动提供充足的高素质劳动力供给,从而有利于实现高水平的创新。第三,城市中更多的交流机会为人们提供了进行思想碰撞从而创造新知识的契机。在城市中,知识传播、人力资本积累和创新能够形成良性循环,从而推动经济生产效率的不断提升,而城市能够成为以创新推动经济持续增长的典范。
尽管城市与知识传播和人力资本积累之间的关系较为明确,然而城市与创新之间的关系并不像上文所描述的那么简单。虽然创新主要发生在城市地区,但是对于大多数城市来说,迈向创新型城市的道路充满挑战。许多国家、许多城市都有“复制硅谷”的梦想并为之付出了大量努力,然而经验表明,复制硅谷即使在美国本土都难以实现。事实上,一个成功的创新中心是一个复杂的生态系统,需要各方面因素的协同作用,因此创新型城市建设不能仅仅是对成功的创新中心进行简单复制。
三、创新型城市的特征及其建设的核心问题所在
1. 创新型城市的典型特征
在有关创新型城市的研究中,影响最为广泛的当属Richard Florida提出的“创意阶层”⑨ 概念和全球创意指数⑩。Florida强调创意与多样性对于城市发展的推动作用,他认为城市发展的关键在于“创意阶层”——包括科学家、工程师、学者、诗人、建筑师、艺术家等能够创造“新思想、新技术或具有创意性内容”的人群,以及医生、职业经理人等在知识密集型行业工作、能够“思考和创造解决问题新方法”的人群。全球创意指数(Global Creativity Index)则关注“3T”,即技术(technology)、人才(talent)与宽容(tolerance)对创新与经济增长的影响。香港民事局提出的“5C”指数从创意表达(Manifestation of Creativity)、结构/制度资本(Structural/Institutional Capital)、人力资本(Human Capital)、社会资本(Social Capital)和文化资本(Cultural Capital)这五个维度来考察城市的创新能力11。Hartley等提出的创意城市指数(CCI)则关注创意产业规模、微观生产率、城市受关注程度、民众的文化活动参与度、公共支出、人力资本与研发、国际化和文化包容度这八个方面12。上述对创新城市的评价方式虽然有一定的主观成分且各有侧重,却都共同强调人才、科技研发和社会氛围的重要性。
2. 创新型城市建设的核心问题
我国政府在2005年就提出建立创新型国家的战略目标,2008年选定深圳作为首个国家级创新型试点城市,在随后的几年又部署了北京海淀区、上海杨浦区、武汉等57个城市和地区作为国家级创新型试点城市。目前,我国的创新型城市建设尚处于探索阶段,各城市普遍存在创新型人才和研发机构紧缺的状况。在这一背景下,我国创新型城市建设的核心问题可以概括为以下几个关键点:第一, 吸引人才和研发机构的入驻;第二,留住人才与机构并使其长久保持创造性;第三,应对技术进步对社会经济带来的变化与冲击。我们从城市竞争与政策竞赛、生产性服务专业化、知识产权保护、文化多样性、职业发展视角,以及经济增长和就业这六个方面来探讨上述问题。
(1)城市竞争与政策竞赛。在吸引人才和研发机构入驻方面,城市管理者常常以提供优惠待遇、税收减免和非税激励,以及修建交通网络与科技园区等基础设施为主要方式,然而这类政策的最终效果并不能得到保证,其原因在于政策的可复制性——城市间的竞争使这类政策迅速被效仿,因此“先行城市”也再无太多优势可言,而基础设施竞赛甚至会造成资源浪费。以兴建基础设施为例,日本、韩国、中国香港、马来西亚等国家和地区所兴建的超级机场供给过剩,甚至出现了较长时间的运营亏损,越南的工业园区普遍未能被充分利用或被空置13;西班牙则出现了较为严重的交通基础设施供给过剩14。这种现象在我国的各大城市也较为突出,例如2015年我国新增各类创业孵化器4000多家,而在2015年之前全国的孵化器总数不到1600家;相应地,初创企业不停地从一家孵化器迁往另外一家,或是依靠地方政府所提供的创业补贴勉强维持生存的情形并不罕见。
城市之间对人才、研发机构乃至资金的竞争不可避免,在这种情形下,城市应当依托自身优势,打造独特或者难以复制的吸引力。这些优势可以是地理区位优势、自然资源优势、人才储备优势、文化优势等等。例如,音乐节和科技展等大型文化科技活动在提高城市知名度和展示文化包容性方面能发挥积极的作用。除此之外,相比于激励性政策,企业与研发机构更加注重成本、市场和发展战略方面的因素,因此城市还可以通过战略合作等方式优先吸引领先的科研机构和研究型企业入驻,建立作为“创新型城市”的名声。城市在兴建基础设施方面不应当陷入盲目的城际竞赛,而是应该侧重于发挥城市集聚效应在促进知识传播和人力资本积累方面的独特优势。例如对通讯基础设施和信息平台的建设能够促进知识与信息的传播,从而有利于人力资本积累和新知识的产生。
(2)现代生产性服务业专业化。现代经济活动是具有不同专业技术的人员协同创造价值的过程,具有知识密集和高精尖性质的创新行为更是如此。创新活动不仅需要具有不同专业技能的创新人员相互协作,也需要其他行业,尤其是现代生产性服务行业的支持。例如通过接受信息服务,知识生产者能够更高效地收集、整理和利用信息从而做出决策,会计、法律、咨询、科技中介等商业服务能提供运营、技术评估、创业指导和成果转化方面的帮助,金融服务业则能够为创新者提供资金支持,生产性服务行业的专业化所带来的服务效率提升能够促进创新行业的发展。
本文利用我國36座主要城市2011—2014年的专利数据和行业就业数据,对城市创新能力与现代生产性服务行业专业化程度之间的关系进行分析。现代生产性服务业包括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金融业,以及租赁和商业服务业;各行业专业化程度使用各城市行业就业人数占总就业人口之比的标准化Z得分来衡量15,现代生产性服务业专业化程度为上述三个行业的Z得分之和。依据Carlino and Kerr(2015)16 的建议,本文使用每万人专利发明授权量(Invention)作为创新能力的代理变量,建立如下截面回归和面板回归模型:
其中spmoser为现代生产性服务业专业化程度,β0为截距项,Controls为一系列控制变量,包括城市人口密度(Density)、人均GDP的自然对数(lnGDP),以及财政支出占GDP比例(FisEx/GDP),ui 为不可观测的城市个体效应,ε为随机扰动项。回归结果见表1的(1)栏和(2)栏。
为了避免样本中的异常值对回归结果产生影响,此处将北京和深圳的观测值(距离Invention均值一个标准差之外)剔除后重新对方程(1)和(2)进行估计,结果见表1的(1)栏和(2)栏。
注:[1]36座城市为北京、天津、石家庄、太原、呼和浩特、沈阳、大连、长春、哈尔滨、上海、南京、杭州、宁波、合肥、福州、厦门、南昌、济南、青岛、郑州、武汉、长沙、广州、深圳、南宁、海口、重庆、成都、贵阳、昆明、拉萨、西安、兰州、西宁、银川、乌鲁木齐。
[2]作者首先对模型(2)和(2)使用固定效应模型和随机效应模型进行估计,而Hausman检验结果支持固定效应。
[3]括号内为t值,其计算使用Huber-White形式的稳健标准误。*、**、***分别表示在10%、5%、1%水平显著。
[4]第三栏与第四栏报告的R-sq为组间R-sq。
表1中的结果显示,城市的创新能力与现代生产性服务业专业化程度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这一结果在控制不可观测的城市个体效应,并剔除异常值的影响之后依然成立。本文并不想将上述结果解读为城市创新能力与现代生产性服务业专业化程度之间的单向因果关系。事实上,创新者的需求也会推动后者的发展。提升现代生产性服务行业的专业化水平和服务效率的关键在于使其与创新活动的展开、创新机构的发展相互匹配,这可以加强城市的创新能力,使创新成果成为经济发展的推动力。
(3)完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Romer(1990)指出,经济中的知识生产部门可以通过刻意投资于研究与开发(R&D)来创造新知识,知识的可共享性意味着在知识产权保护制度不健全的情况下,知识生产者的创新动机会因潜在的利益损失而减弱。良好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使知识具有部分排他性,通过利用知识的部分排他性,私人研发部门能够获得利润,从而保持持续创新的动力。事实上,这一机制同样适用于研究型大学和公立科研机构等公共研发部门。近几年来,知识产权保护已经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本文想要强调的是,由于政策在城市层面的设计和执行相比于在省和国家层面更有力且更具有针对性,在建设创新型城市的过程中将知识产权保护制度作为配套政策加以落实,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城市也可以从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入手,并以此为特色吸引研发机构和人才。
(4)文化多样性与全球人才聚集。从Romer对知识的定义中我们可以看出文化多样性对于创新的积极意义:文化多样性意味着不同的提出问题、看待问题和解决问题方式共存,这将带来更多“对有限的物质资源加以组合利用”的方法。Neil Lee (2014)总结了文化多样性促进创新的两个渠道:企业效应和城市效应17。企业效应强调企业层面的多元化能够促进创新——例如苹果公司认为“最具创新能力的公司一定是最多元化的公司”,所雇用的员工拥有多元化的专业背景、工作经历和文化背景;硅谷更是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工程师、科学家和企业家的聚集地。城市效应则表明城市文化的多元化有利于创新,纽约和伦敦作为全球除了旧金山—圣何塞地区之外最重要的创新中心,也是无可争议的“世界城市”——800多种语言在纽约市共存,而纽约和伦敦的国际人口比例更是高达1/418。此外,全球知名大学和科研机构的人员结构也非常多元化。
在增强文化多样性和吸引全球人才方面,创新型城市可以通过改善居住环境、提高治安水平、加强公共服务、改善医疗和教育条件等方式提升城市的宜居性和便利性,这能够吸引更多研发机构和人才入驻。另一种可行的办法是进行城际合作,城际合作既可以在国内城市之间展开,也可以在国际城市之间展开,其核心在于共享信息与经验,互补资源、资金和人才优势,以及建设具有包容性的社会氛围。此外,城际合作还能够缓解区域之间的过度竞争问题,有利于地区性企业进入更为广阔的跨区域市场,也能为合作创新提供便利。
(5)产业发展与职业发展——二维经济视角。
Thompson和Thompson(1987)提出了二维经济概念,他们认为区域经济发展包括产业发展与职业发展两个维度,前者关注区域“生产什么”,即产出结构,后者关注区域“做什么”,即劳动者的工作类型19。例如智能手机的研发企业和组装企业属于同一行业,而研发者与组装者的工作性质却非常不同。按照这一划分方式,城市管理者普遍采取的发展思路是基于产业发展的视角,即强调吸引投资和企业入驻对区域经济的推动作用。这一思路在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过程中发挥了积极的作用,然而发达国家的经验则普遍显示产业发展思路效果有限20。随着我国的众多城市的生产力水平逐渐接近全球技术前沿,及时更新对于区域发展思路的认知至关重要。
我们认为在创新型城市的建设过程中,城市发展思路应当更加注重职业发展维度,即关注劳动者“做什么”,着力打造具有竞争力的劳动力队伍。从职业划分的角度来看,劳动力的培养和储备应当以多样性和专业化为目标;从劳动者的角度来看,城市应当为他们提供充分发挥自身技能的机会以及良好的职业发展前景。充满活力的劳动力储备是城市持续创新的核心,这是因为:第一,人是创新活动的实践者,创新型企业和研发机构的自身发展需要充足的创新型人才供给。第二,创新活动作为经济生产这一整体中的一部分,需要各方面人才的支持与配合。第三,与人才相处共事的机会以及良好的职业发展前景能够吸引更多人才。
(6)平衡经济增长与就业增长。经济增长的根本目的在于提升生活质量,实现人的价值,而这一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个元素是保证充分就业。在目前阶段,我国的产出增长与就业增长表现得较为不均衡。以The Brookings Institution发布的Global
Metro Monitor2014中所列出的全球范围内经济增长表现最为优秀的60座城市为样本21,图1反映了这些城市人均GDP增长率和就业增长率情况。样本包括发展中国家城市48座,发达国家城市12座;中国大陆城市32座,其他国家和地区城市28座;其他发展中国家城市16座,其他发达国家城市12座。
数据来源:Brookings Global Metro Monitor 2014以及作者计算。
从图1可以看出,发展中国家城市人均GDP增长率远高于发达国家城市人均GDP增长率,这一结果与经济增长的趋同理论相符。发达国家城市在就业增长率方面的表现明显优于发展中国家城市,即使发达经济体的增长主要依靠创新来推动。中国大陆城市的人均GDP增长率远远高于就业增长率,其他城市,无论来自于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其人均GDP增长率和就业增长率的表现较为平衡。
从全球范围来看,技术进步对劳动力市场可能造成的冲击引发了广泛的关注。“技术性失业”描述了这样一种情形:技术进步造成部分岗位的消失,例如自动化生产线替代普通工人。虽然技术进步在造成部分岗位消失的同时也会产生新的就业机会,但这依然会引发劳动力市场上供给与需求之间的错配。此外,现代生产活动的专业化对劳动者的技能专业化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劳动者进行工作变动时的选择面。因此在建设创新型城市的过程中,对劳动力市场的关注必不可少。城市在进行人才培养时,应当使劳动者所具有的技能能够匹配创新的需求。人才培养可以采用灵活的方式,例如加强实践,或是鼓励学校与企业和研发机构进行合作。此外,还应加强就业市场的信息化建设,打破信息壁垒,使劳动力的供给和需求能够迅速匹配。这既能够促进充分就业,也有利于人才的流动和职业发展。
四、结语
本文以内生经济增長理论为背景,探讨我国的创新型城市建设问题。截止2015年,我国的城镇化率已经达到56.1%,而全球36座人口超过一千万的超级城市中有6座位于我国22。在目前阶段,我国创新型城市建设的核心在于吸引人才和研发机构的入驻、留住人才与机构并使其长久保持创造性,以及应对技术进步对社会经济带来的变化与冲击。这一目标可以通过打造城市的独特优势、加速知识传播、提升现代生产性服务业专业化水平、提高城市的宜居性、推进城际合作、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关注劳动者的就业与职业发展以及建设具有竞争力的劳动力队伍等方式来实现。
注释:
① 与“城镇化”相对应的英文单词为urbanization,将其翻译为“城市化”更符合国际惯例。本文对“城市化”和“城镇化”不作区分。
② D. E. Bloom, Demographic Upheaval, IMF Finance & Development, 2016, 53(1), pp.6-11.
③ S. S. Rosenthal and W. C. Strange, Evidence on the Nature and Sources of Agglomeration Economies, Handbook of Regional and Urban Economics, 2004, pp.2119-2171.
④ R. W. Helsley and W. C. Strange, Matching and Agglomeration Economies in a System of Cities, Regional Science and Urban Economics, 1990, 20(2), pp.189-212.
⑤ R. M. Solow, A Contribution to the Theory of Economic Growth,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1956, 70(1), pp.65-94.
⑥ P. M. Romer, Endogenous Technological Change,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1990, 98(5), pp.71-102.
⑦ R. E. Lucas, Jr, On the Mechanics of Economic Development, Journal of Monetary Economics, 1988, 22(1), pp.3-42.
⑧ B. Johnson, E. Lorenz and B. Lundvall, Why All This Fuss About Codified and Tacit Knowledge? Industrial & Corporate Change, 2002, 11(2), pp.245-262.
⑨ R. Florida, Bohemia and Economic Geography, Journal of Economic Geography, 2002, 1, pp.55-71.
⑩ Martin Propensity Institute, The Global Creativity Index 2015, pp.12-22.
11 A Study on Hong Kong Creativity Index, Hong
Kong: Home Affairs Bureau, the Government of Hong Kong Special Administrative Region, 2004, pp.39-58.
12 J. Hartley, J. Potts and T. MacDonald, The CCI Creative City Index, 2012, pp.81-119.
13 M. Douglass, From Global Intercity Competition to Cooperation for Livable Cities and Economic Resilience in Pacific Asia, Environment and Urbanization, 2002, 14(1), pp.53-68.
14 D. Albalate, B. Germa and F. Xavier, When Supply Travels Far Beyond Demand: Causes of Oversupply in Spains Transport Infrastructure, Transport Policy, 2015, 41, pp.80-89.
15 城市i行业j的标准化Z得分计算方法为Zij =(Xij-μj)/σj。其中Xij为城市i从事j行业的劳动者占该城市总劳动人口的比例;μj为Xij对i所求的平均值,σj为与之对应的Xij的标准差。更高的Z得分对应于更高的行業专业化程度。2011—2014年的《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分别记录了19个行业的劳动者数量,总劳动人口为这19个行业劳动者数量之和。
16 G. Carlino and W. R. Kerr, Agglomeration and Innovation, Handbook of Regional & Urban Economics,
2015, 5, pp.349-404.
17 N. Lee, Migrant and Ethnic Diversity, Cities and Innovation: Firm Effects or City Effects? Journal of Economic Geography, 2014, 15(4), pp.769-796.
18 马海涛、方创琳、王少剑:《全球创新型城市的基本特征及其对中国的启示》,《城市规划学刊》2013年第1期。
19 W. R. Thompson and P. R. Thompson, National Industries and Local Occupational Strengths: The Cross-Hairs of Targeting, Urban Studies, 1987, 24(6), pp.547-560.
20 M. Greenstone and E. Moretti, Bidding for Industrial Plants: Does Winning a ‘Million Dollar Plant Increase Welfare, 2003, NBER working paper 9844.
21 The Brookings Institution, Global Metro Monitor
2014, pp.25-33.
22 Demographia World Urban Areas, 12th Annual Edition, 2016, p.19.
作者简介:沈沁,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湖北武汉,430072;游士兵,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湖北武汉,430072。
(责任编辑 陈孝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