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毕摩世家到基督教牧师

◇ 文·图 / 张鹏朝

从毕摩世家到基督教牧师

◇ 文·图 / 张鹏朝

李学成牧师是我见过最有特色的人，每次听他说话，都会让人感觉妙趣横生。这很大一部分源于他的个人魅力，以及颇有传奇色彩的人生、阅历和信仰经历。

+ 特殊的家庭

李学成牧师的家乡在昆明市禄劝彝族苗族自治县，是彝族最早繁衍生息的地区之一，也是早年基督教在彝族地区传播的主要地区。早在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就有基督教内地会在此地传教，并且先后设立了3个彝族总堂。根据一些学者统计，在1918年左右，禄劝县彝族中的基督教信徒占本民族总人数的比例已经高达25%。时至今日，基督教文化对当地人民群众的生活仍有较大影响，在将近百年的时间里，当地的一些彝族都从原始泛神崇拜，转变为基督教信仰。

李牧师出生于毕摩世家，他的外公和父亲都是禄劝县团街、茂山、屏山、翠华等地颇有名气的彝族祭司——毕摩，在清朝末年，民国初期，李学成牧师的祖上还是当地一个大户人家，曾被称为“李百万”或“田坝心李家”，但到新中国成立前后因遭人命官司而衰落。

李牧师出生的家庭氛围在当地的彝族人中显得很特殊，他的父亲李正才是当地非常有名的毕摩，而母亲则是一名虔诚的基督徒。

在李牧师的记忆中，父亲年轻时就经常被邀请去主持民间传统的各种宗教仪式。在禄劝，很多彝族人一直保持着他们的原始信仰，他们相信，祖先、神灵（太阳神、月亮神、山神、水神、树神、龙神、石头神等）操纵掌控着人的生息繁衍、五谷的丰登、六畜的兴旺以及家族的发展壮大。毕摩以念诵经文，请神、送神、祭祀等与神鬼祖先进行交流，他们不仅是人与神鬼、人与祖先之间的中介人，有时还充当着人与人之间的“调解员”。

李牧师回忆，在当地，有人去世，父亲就会被请去死者家里念诵经文，为死者开路，将它送到阴间。从民间信仰的角度来说，父亲是多才多艺的智者，常常有人登门拜访，请他指点迷津，合八字、到蛋（就是从鸡蛋里看凶吉）；更多的时候，还请他去算命、看风水、选坟地，当然，父亲还会操持一些诸如祭祖、祭山、祭龙、送鬼、画符章等等仪式。

在他小时候，父亲是家里最重要的劳动力和经济支柱，那时候，家中生活还算富足。不幸的是，在他12岁刚上初中那年，父亲却因为意外摔伤，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卧病在床，丧失劳动能力。改革开放后，禄劝县民委的领导和中央民大的学者登门拜访，希望他父亲去担任彝文教师，但父亲已经卧病在床，心有余而力不足！父亲身体的衰弱，让母亲肩负起家庭的重担，可想而知生活的艰辛。母亲是一位善良而坚韧的女人，李牧师从小跟母亲更为亲近，常常跟着母亲一起到教会唱诗、聚会、做礼拜，学习如何做人。

在他的印象中，在家里最困难的那段时光，教友经常到家里帮忙干活，如同兄弟姐妹一样十分热心。家里的大事小情，都能看到教会的影子，或许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他的心里就种下了信仰的种子。就在父亲离世前两年，他也受洗，加入基督教会。

+ 路漫漫其修远

与很多少年一样，越聪明的孩子越调皮。我们今天不能想象，这位站在圣台上讲道的端严牧师，曾几何时也是一个别人家的“熊孩子”。

李学成读高中时，中越边境自卫还击作战的讯息激起了禄劝中学里很多少年们内心的火焰，李学成和同学们很想弃学从戎。碰巧赶上禄劝县人民武装部招收支前民兵，他顺利被接收。经过近三个月的摸爬滚打、实弹射击、擒拿格斗等训练，准备开往前线的民兵突然接到一纸命令，这命令给热血沸腾的勇士们浇了一盆凉水——战争胜利，中国军队从越南全面撤军，所有参加训练的民兵原地待命！

白族唱诗班献唱

一心想要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他还没有见识战场上的气氛，就服从命令回家待命。此时的他，真是沮丧至极。高考落榜，失去读书机会；奔赴前线、奋勇杀敌、保家卫国，却无用武之地！前思后想，前途迷茫，不知该做什么。

看着许多和自己一样的哥们儿整天无所事事，于是他再一次聚拢他们，一起进省城打工。他来到中国有色金属建筑有限公司云南省分公司，成了一名建筑工。接下来的故事，就像是成功学里的励志传奇。李学成凭借着自己的聪明和骨子里的倔强，很快掌握建筑上的基本技术，成为了建筑工地上50多人的工头。

1991年，在建筑工地工作的他，傍晚到工人文化宫闲逛，看到云南民族学院（今云南民族大学）面向社会招收法律专业学生，主要为农村普法和法律咨询服务。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和想读书的梦想，他说服建筑公司领导，支持他参加考试，他通过考试并进入该校的法律系学习。

1995年李学成辞去工作后，回到自己的家乡，选择为教会服务。他认为，信仰的力量能让人类真正富强。所以，他孜孜不倦地向教友们宣传党的法律法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以及基督教教义，并在教会带领唱诗班，后来担任茂山教区秘书，期间也义务帮助信徒家庭和乡里乡亲们调解一些民事纠纷。逐渐地，教友们和教会中出现的各种问题，有需要向上反映的，都喜欢找这个年轻人。有时，他也会帮人做建筑外观设计和施工，或者私下帮人写写诉状、答辩状之类，生活十分充实。虽然收入不高，但他却在这块生他养他的乡村土地里收获到了一种踏实的快乐。

为了提升自己，1999年，李学成如愿考上了四川神学院，在成都学习了三年，毕业以后他又顺利考入南京大学宗教研究院，也就是现在的金陵协和神学院。

+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2004年7月7日，完成学业的李学成回到云南，被云南省基督教两会派到大理地区的大理市基督教培训中心教书，正式开始了他教师、牧师生涯。

来到大理，看到这里情况与禄劝老家及沿海地区相比，差别很大。对他而言，有很多未知的挑战。但因为丰富的学识和人生阅历，他结合信徒和学生的现状，深入浅出，生动有趣地讲道和教学，深受教友和学生们的欢迎。大理基督教信仰也有悠久的历史，但因为当地白族信仰丰富，佛教、道教、本主信仰在他们的生活和文化中有深厚的历史渊源，因此，这里不同宗教信仰之间相互尊重，非常和谐。在大理古城北，有一座始建于1904年的教堂，当时被定名中华基督教礼拜堂，这里曾经是滇西最大的礼拜堂，后于1926年重新修复，颇具历史风貌，早年也是大理唯一的基督教堂。由于这座教堂是由外国传教士建成的，李牧师就怀着一个心愿，希望能由当地的牧师和教会一起来建一座教堂。

另一方面，由于下关教会准备建盖教堂已有20多年了，但因缺乏教牧人员，无法实施。在李牧师想为当地教会建盖一所教堂的时候，大理下关教会的几位长老和负责人，找到大理市基督教两会负责人，要求将他派到下关，主持下关教会的工作。大理市基督教“两会”主席、会长邓建伟牧师慧眼识人，同意李牧师辞去培训中心职务，授课的同时前往下关教会主持教会工作。

2008年9月1日，李牧师正式到下关基督教堂。2008年12月，大理市基督教召开第二次代表会议。会后，李牧师当选为大理市基督教“两会”秘书长。李牧师工作更加积极，无论是教会还是培训中心，从不怠慢，积极努力地完成。

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和努力，2009年3月份，李牧师开始逐级递交建盖“基督教下关感恩堂”申请、资金预算和报批报建资料，并将自己设计的初稿（草图），交给昆明市建筑设计有限责任公司把关。

2010年6月24日，下关基督教会召开第四次代表会议，会上，李牧师当选为下关教会第四届堂委会主任。在大理州、大理市党委政府和大理州、大理市基督教“两会”的支持下，建堂工作进展顺利。2010年9月20日在下关天宝街20号，举行了隆重的“基督教下关感恩堂”奠基仪式暨“基督教下关感恩堂”开工感恩礼拜，礼拜由李牧师主持。值得一提的是，李学成牧师经过省基督教两会多年考察后，于2011年3月11日由云南省基督教“两会”牧师按立团按立为基督教牧师，正式履行牧师圣职。

经基督教下关感恩堂1000多信徒的祷告和努力奉献，又在省、州、市党委政府和大理州、市基督教两会及各地教会信友的关心和支持下，投资1000多万元的“基督教下关感恩堂”于2011年12月15日全面顺利竣工，并于2012年7月8日举行盛大的献堂感恩礼拜。

基督教下关感恩堂是滇西中心城市——大理下关的第一所基督教教堂。此教堂采用拉丁十字型平面设计，哥特式建筑风格建造，既能适应教会发展的各项功能需要，又能满足当地信徒和中外游客的信仰需求。它的建成使滇西基督教在构建和谐社会中提供了积极的精神动力。

现在，每个礼拜天都有当地的汉族、白族、彝族、傈僳族等10多个民族，约七八百人前来参加聚会、礼拜。

教堂建成之后，李牧师的工作依然很忙，十三年的牧养生活，让他与当地的大理人融为一家。除了讲道、礼拜、上课等工作，现在他还担任着大理州、市基督教“两会”的副主席、副会长，常常上山下乡去帮助教会、参与扶贫，每年下关感恩堂都会投入2万多的资金用于捐资助学，1万多用于精准扶贫，教会也常年帮助一些困难的家庭，力所能及地给予他们一些经济上的补助。

从彝族毕摩家庭走出来的李学成成为一位基督教的牧师，对于李学成而言，这更像是一种来自信仰的感召。

李学成牧师的人生经历似乎有太多的转折、坎坷及无奈。他说：“对我而言，每一次的挫折和坎坷都是上帝化了装的祝福！无论经历什么艰难困苦和坎坷无奈，我都认为是最有意义的人生阅历。”正是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责任编辑 赵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