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她去坐那一万公里的火车

莫斯科到平壤，原来有两条路线，一条路线是走图们江口到平壤，由朝鲜铁路营运，车厢是朝鲜的，列车员也是朝鲜人；另一条路线原来经过中国，联运车厢有两节，由俄铁曹运，先挂在莫斯科-北京的K20次列车尾部，在沈阳站摘掉，然后挂在随后开来的北京一平壤的K27次列车尾部最终到平壤。2010年后，这两节俄铁联运车厢路线改变，终到站改为朝鲜一侧的朝俄边境站豆满江，不再开往平壤，也不再经由中国。

仅有一节车厢的莫斯科一平壤国际列车，连见到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更别说乘坐这趟列车了。乘坐这趟列车，对非朝鲜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尽管去朝鲜旅游，对中国人来说很容易，在丹东随便报个旅游团就可以去，有时连护照都不需要；但去朝鲜旅游，只能跟团，即便是一个人去，也要通过旅行社组成一个独立团，全程由一名司机和两名导游陪同。在朝鲜期间，走的路线、参观的景点全部是旅行社安排好的，其他地方不能去。

周密的准备

去朝鲜的旅游团，到达平壤一般采用两种方式：火车和飞机。飞机从北京或沈阳出发直接飞到平壤，火车从北京或丹东出发，乘坐国际列车到平壤。而乘坐莫斯科一平壤的国际列车从豆满江入境，则没有在任何去朝鲜的旅游团路线中提到过，在网上也找不到从这条路线走的任何游记。然而在进一步查阅资料时，我发现乘坐这趟列车进入朝鲜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所有的朝鲜签证上都有出入境口岸一栏，无论何种朝鲜签证，出入境口岸栏里都是默认写着三个口岸：平壤、新义州、豆满江（译成中文的意思）。

平壤是飞机口岸，新义州是铁路口岸，这两个口岸是旅游团一般走的，豆满江也是铁路口岸，即这趟国际列车由俄罗斯入境朝鲜的口岸，既然列在签证上，就说明从豆满江口岸入境，至少是符合朝鲜出入境法规的；另外，在一家朝鲜的官方网站“naenara.com.kp（朝鲜之声）”上，关于朝鲜旅游的页面明文写着这样一段话：来朝旅游者可以利用北京-平壤、沈阳-平壤、吉隆坡-平壤、符拉迪沃斯托克-平壤国际航路以及北京-平壤、莫斯科-平壤国际列车（译成中文的意思）。这一官方说法，更加确认了这么走的合理性。

但旅行社是不可能组织这条路线的旅行团的，如果想这么走，只能在办好朝鲜旅游签证之后，我们自己带着护照先去俄罗斯，然后乘坐国际列车从豆满江口岸入境朝鲜。这一做法也具有可行性，因为任何去平壤的旅游团，朝鲜方面的导游都是只在平壤接送团：坐飞机来的去平壤机场接机，坐火车来的去平壤火车站接站。于是我们发现，只要联系中国旅行社，报一个私人订制、独立成团的朝鲜游，然后按照约定的日期到达平壤，就能实现从豆满江入境，乘坐朝俄国际列车全程抵达平壤的构想。

接下来还需要一个朝鲜签证，但现在去朝鲜旅游，很多旅行社在办手续时，不在护照上贴签证，而是采用团体另纸签证。调查发现，北京、沈阳出发的飞机团一般都在护照上贴签证，而丹东出发的火车团一般都采用另纸签证。我们从豆满江入境，必须要一个贴在护照上的签证，于是只能联系可以提供这种形式签证的旅行社。不光需要这个签证，还需要提前拿到——因为我们要提前很久出发先去俄罗斯。然而朝鲜签证一般都是在出发前1天，或者出发当天才可以拿到，所以联系旅行社，让他们提前办好签证也是必须的。

朝鲜签证上还写着有效期和停留天数，有效期一般只给一个月，停留天数是完全按照报团时约定的旅游路线而定，在朝鲜停留几天就给几天。经典的平壤四日游一般是4天，第一天到达，第二天妙香山，第三天开城板门店，第四天离开，平壤城市游穿插在这4天的零散时间里，每天参观若干个市内景点。豆满江到平壤的火车，入境豆满江后的第二天晚上才能到达平壤，于是我们在朝鲜停留的时间，要比旅游路线规定的时间多一天。这一天怎么办？为了不使签证过期，我们只好多报一天的路线，并明确指出这一天要在火车上度过。

莫斯科开往平壤的国际列车，每月两班，12日和26日的0：35在莫斯科发车。于是我们也确定了从莫斯科出发的日期：8月12日。这趟车8月19日上午10点左右经俄罗斯哈桑口岸入境朝鲜豆满江，19日下午16：45出发前往平壤，20日21：10到达平壤。结合上面的旅游路线，我们在朝鲜的日程也确定了：19日入境豆满江，20日在火车上，晚上到平壤，21日在开城，22、23两天在金刚山，24日乘坐平壤一丹东的国际列车离开。这样我们在朝鲜停留天数是6天。

最后找到一家丹東的旅行社办签证，7月25日就收到了贴好朝鲜签证的护照，签证上果然写着如预期的三个入境口岸：平壤、新义州、豆满江。令我们郁闷的是，出签日期是7月22日，有效期一个月，这意味着我们只能在朝鲜待到8月22日，但我们的计划是8月24日才离开。赶紧和旅行社的人联系，旅行社的回复是，有效期是以入境日期算的，不是加上停留日，意思是只要我们在8月22日前入境，停留6天以内即可，于是出签日期7月22日，并不影响我们的行程。想想这么解释也合理。

独一无二的蜜月之旅

我们一行四人，是两对新人：我和我老婆，以及我的朋友醋鱼夫妇。四人都是大学老师，都有暑假。我计划了为期一个月的蜜月之旅，去程乘坐西伯利亚大铁路的火车一路走走停停到莫斯科，回程乘坐莫斯科开往平壤的国际列车去朝鲜，最后从平壤坐火车经丹东回北京。将蒙古、俄罗斯、朝鲜三国作为蜜月之旅的目的地已经很另类，而我们火车迷的蜜月之旅能安排这样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火车上的运转路线，这应该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了。

7月29日，四个人在北京站坐上北京一乌兰巴托一莫斯科的K3次国际列车。这段旅程计划得很好，中间若干次下车：蒙古国乌兰巴托一日游、俄罗斯乌兰乌德一日游、伊尔库茨克一日游、贝加尔湖三日游、莫斯科两日游、圣彼得堡两日游、金环古城两日游……时间一天天过去，每天都很充实，不知不觉便到了这蜜月之旅我最期待的部分：8月12日午夜从莫斯科坐上到平壤的国际列车。

8月11日晚上，我们来到莫斯科大学会朋友，并在莫大附近吃晚饭。能坐上这趟列车，全仰仗我这位朋友的帮忙。朝俄国列的车票在俄铁官网可以查到余额，但是不能通过官网预定，只能在国际联运站的国际售票窗口买到。这趟列车的车票有些紧俏，就一节车厢，只卖8个包厢32张票，另外一个包厢是供列车员休息用的。我出发前便在国内一直监视着余票，从29张一张一张往下掉，在我们抵达莫斯科之前，只剩下8张票，而且8张票已经没有了同一个包厢的票。不能等到抵达莫斯科之后自己去买票了，我只好联系朋友请他们跑了趟莫斯科雅罗斯拉夫尔火车站，帮我买到了5张。

吃完晚饭已经是莫斯科时间快9点，匆匆参观了莫斯科大学主楼，我们决定去红场看一眼夜景，然后再去火车站，哪怕是在圣瓦西里教堂前站1分钟也好……夜幕下，红场上，又一次看到了五彩洋葱头的圣瓦西里大教堂，古朴的克里姆林宫钟楼，庄严肃穆的列宁墓，童话城堡般的国家历史博物馆和那能给人满满正能量的克里姆林宫上空高悬的红星。从红场出发，这1万公里火车旅途或许显得更加有意义，更加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