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经籍籑诂》和《十三经注疏校勘记》的几点疑义
2017-04-15宋丹丹
宋丹丹
(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 天津 300000)
关于《经籍籑诂》和《十三经注疏校勘记》的几点疑义
宋丹丹
(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 天津 300000)
阮元是清代学术史上的一位经学名臣,主持学术风会几十年,海内学者奉为山斗。抚浙约十年,其间以设立诂经精舍,编纂《经籍籑诂》、《十三经注疏校勘记》最为突出,《经籍籑诂》至今仍是训诂学的主要工具书,《十三经注疏校勘记》被阮元自称为“大清朝之《经典释文》也”,是清儒校勘的典范之作。关于两本书的编纂过程,仍有一些疑义,本文简要论之。
阮元;经籍籑诂;十三经注疏校勘记
阮元(1764-1849)字伯元,号云台(或作芸台),又号揅经老人,雷塘庵主,乾隆五十四年进士。1795年调任浙江学政,1800年授浙江巡抚,抚浙约十年时间,在浙期间,阮元提倡经学,奖掖人才,整理典籍,刊刻图书,《经籍籑诂》、《十三经注疏校勘记》是其中的代表作。
一、《经籍籑诂》的几点疑义
关于《经籍籑诂》的纂修过程,虽有专文研究,但仍不免有疏漏。是书编纂缘起,李步嘉先生和陈鸿森先生均有介绍,李先生认为设想修纂类似《经籍籑诂》一书的首位创议之人并非戴震,而是朱筠;并且朱筠的编纂思想、编书目的、甚至书名,都更接近阮元;凡例的制定当是孙星衍、朱锡庚、马宗琏、阮元等集体商讨的结果,最后所用之凡例当为阮元修改而成。[1]陈先生的观点则与之相反,“盖当时学者多有‘故训明则古经明’之共识,故戴氏倡之于前,而朱筠应之于后”,“则朱筠拟为《籑诂》,应非督学安徽,而系罢学政返京,在四库馆任事时”,[2]并在注释中解释道“实则戴震、朱筠有关修譔《经籍籑诂》之议论,并无具体明文可考,必凭臆强为分别,殊觉无谓”。现今没有确切的明文证据,李先生强分戴震和朱筠对《经籍籑诂》之影响确有些牵强,但尚能自圆其说。钱大昕《经籍籑诂序》云:“往岁休宁戴东原在书局实刱此议,大兴朱竹君督学安徽有志未果,公在馆阁日,与阳湖孙渊如、大兴朱少白、桐城马鲁陈相约分纂,钞撮群经,未及半而中辍”,[3]王引之序云:“曩者戴东原庶常、朱笥河学士,皆欲纂集传注以示学者,未及成编,吾师云台先生欲与孙渊如编修、朱少河孝廉共成之,亦未果”,[3]知戴震在四库馆时曾有所提议,朱筠任安徽学政时也曾有志于此。四库馆为乾隆三十八开馆,乾隆四十三年全书告竣,戴氏应在此时间内做出倡议,《朱笥河先生年谱》乾隆三十六年条记载“充会试同考官。振兴古学,得士称盛。……上霁颜颔之。然是年冬乃奉视学安徽命,盖异数也。先生以十一月甲子到官”,[4]乾隆三十八年条:“九月,巡安庆毕,因某生欠考,造册错误,部议镌三级,得旨:‘朱筠学问尚优,加恩授编修,命纂《日下旧闻》,在四库馆行走。’”[4]则朱筠确是在戴震之前就已注意到纂修之事,稍早于戴震。
《凡例》的制定两家稍有异议,主要在于马宗梿在凡例制定中所起的作用:李先生主张马宗梿只是参与者之一,并非由其手订最终凡例;陈先生虽同意是由四人集体合作,但更倾向于是由马宗梿所拟定。《清史列传》、《清史稿》具言凡例由马宗琏拟定,依据钱序则当为四人所作。而《籑诂》所用凡例,几时修订,何人修订均没有明文记载,那最终的凡例有没有经过阮元的修改?应该说是有的。钱序言“乃于视学两浙之暇,手订凡例,即字而审其义,依韵而类其字。……”,[3]王序亦言“及先生督学浙江,乃手订体例,逐韵增收,总汇名流,分书类辑……”[3]二家均提到阮元“手订”,想必是经过阮元依据后来的情况再次修改完善的。
臧庸在《经籍籑诂》纂修过程中所起的作用,陈先生考之甚详。《阮元年谱》嘉庆二年条“正月二十二日,始修《经籍籑诂》。先是,岁试毕,先生移缴杭嘉湖道,选两浙经古之士,分修《经籍籑诂》。至是,集诸生于崇文书院,分奉与之。是日,至者共二十余人。”[5]臧庸《经籍籑诂后序》云“少宗伯仪征阮公视学浙江,以经术倡迪士子。思治经必先通诂训,庶免凿空逃虚之病,而倚古以来,未有汇辑成书者,因遴拔经生若干人,分籍纂训,以韵归字,授之《凡例》,示以《指南》。期年分纂成,更选其者十人,每二人汇编一声。知镛堂留心经诂,精力差胜,嘉庆三年春,移书来常州,属以总编之役。镛堂不辞谫陋,谨遵宗伯原例,申明而整齐之,以告诸君子。……自孟夏始,至仲秋告竣,凡五阅月,共成书一百一十六卷。”[6]则修编始于嘉庆二年正月,由丁杰董理其事,三年春初编完成,遂移书常州交由臧庸汇编校勘,臧氏并未参加分纂。嘉庆三年十二月,臧庸赴广东南海,刊刻《经籍籑诂》,阮氏内弟林慰曾同行。嘉庆四年十二月,刻《经籍籑诂》成。
因《经籍籑诂》杂出众手,且成之甚速,有不少疏漏舛误,嘉庆五年再延臧在东至杭州为《补遗》若干卷,不久臧氏以疾辞还里,疑与二洪等议论不合之故,继由徐鲲主其事,季秋又至杭州西湖诂经精舍,《臧庸年谱》不记所为何事,应是继续为阮元补编《籑诂》,嘉庆六年四月撰《经籍籑诂补遗》成。
二、《十三经注疏校勘记》的几点疑义
阮元在出任浙江学政、巡抚期间,组织汇校《十三经注疏》,纂成《十三经注疏校勘记》,后世誉为清儒经典校勘集大成之作。然关于其校勘的具体时间、地点尚有诸多疑点,现考辨如下。
阮元《臧拜经别传》曰:“五年,元巡抚浙江,新开诂经精舍于西湖,复延拜经至精舍,补订《籑诂》,校勘《注疏》。七年,归常州。”[6]唐田恬《阮元<周礼注疏校勘记>探析》说“《周礼注疏校勘记》由臧庸分校,根据传世文献来看,臧庸参与《校勘记》工作的时间大约在嘉庆五年(1800年)至嘉庆六年(1801年)”,[7]汪邵盈先生《阮氏重刻宋本十三经注疏考》称“嘉庆初元,重刻《注疏》之议兴。然欲资重刊,必先择本。于是校勘居首。时阮氏浙抚(嘉庆四年,公元一七九九年),建‘诂经精舍’,集天下学人,辑《十三经校勘记》”,[8]然《焦循阮元评传》则称“为了弘扬汉学,培养通儒,阮元在嘉庆六年(1801)约请李锐、徐养源、顾广圻、臧庸、洪震煊、严杰、孙同元等七位学者,重新校勘《十三经注疏》。”[9]陈鸿森《臧庸年谱》亦为嘉庆六年,持有相同意见的还有刘玉才先生,他在《阮元十三经注疏校勘记》成书蠡测一文中说道“阮元设立‘十三经局’,延客校勘《十三经注疏》,约始于嘉庆六年”。[10]究竟在哪一年呢?来看当事人之记述。阮元《臧拜经别传》记为嘉庆五年,臧庸《亡弟和贵割肱记》记载“嘉庆六年春正月,庸往杭州,就阮侍郎校<经>之聘,弟再拜送之。”[6]段玉裁《经韵楼文集补编》卷下《与刘端临第二十九书》称“故虽阮公盛意而辞不敷文,初心欲看完著述考证,自顾精力万万不能,近日亦荐顾千里、徐心田两君而辞之”(嘉庆七年),[11]《顾千里先生年谱》嘉庆六年条曰:“先生自嘉庆元年丙辰馆黄荛圃家至辛酉,荛圃四赴,计偕宾主之欢,遂散先生,遂应阮云台聘入校经局。阮云台抚浙,延先生及武进臧拜经、钱塘何梦华同辑《十三经校勘记》,寓武林之紫阳别墅。”[12]《李尚之年谱》嘉庆七年条曰:“又是年锐当在杭州校十三经中之周易、榖梁及孟子”。[13]
据以上各家之言,除阮元《臧拜经别传》和汪邵盈先生,其余诸文均记为嘉庆六年,且诸人开始时间并不一致。嘉庆四年时,臧庸尚在广东南海为阮元刊刻《经籍籑诂》,自不可能在杭州校勘《十三经注疏》;嘉庆五年时,臧氏因足疾辞阮元还里,段玉裁、顾千里等亦不在杭,故而校勘时间当在嘉庆六年为是。
具体的校勘地点,诸文略有涉及,汪邵盈先生当是认为在诂经精舍,刘玉才先生则称在“十三经局”,陈鸿森先生记载为杭州紫阳书院,上文《顾千里年谱》曾说道“寓之武林紫阳别墅”,阮亨《瀛舟笔谈》云:“紫阳书院在吴山之麓,地最清旷,城市中有山林之意,兄(阮元)即其地,上构校书亭,招臧在东、顾千里校定《十三经》”,[14]杨文荪《思适斋集序》:“嘉庆辛酉,仪征相国抚浙,延元和顾君涧宾及五金臧拜经、钱塘何梦华,同辑《十三经注疏校勘记》,寓武林之紫阳别墅”,[15]那么,校经地点当为杭州紫阳书院应无疑问了。
《经籍籑诂》是纂集型训诂工具书的开创之作,给清人治学提供了完备的训诂资料,诸多学者均盛赞其价值,《十三经注疏校勘记》则是清代校勘学的集大成之作,考辨两书编集过程,详勘其疑点,望能加深对此两书的了解。
[1]李步嘉.修<经籍籑诂>“缘起”探微[J].广东社会科学,1998.06
[2]陈鸿森.阮元《经籍籑诂》传统中国研究国际学术讨论会,2007
[3]阮元.经籍籑诂[M]卷首.嘉庆仪徵阮氏琅媚仙馆原刻本
[4]罗继祖.清朱笥河先生筠年谱[M]台湾:台湾商务印书馆,1981
[5]陈鸿森.臧庸年谱.中国经学第二辑[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6]臧庸.拜经文集[M].汉阳叶氏旧藏写本,庚午宗氏印行
[7]唐田恬.阮元《周礼注疏校勘记》探析[D].北京: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2013,05
[8]汪邵盈.阮氏重刻宋本十三经注疏考[M].新建设编辑部编文史第3辑.北京:中华书局,1963.10.
[9]陈居渊.焦循阮元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06.
[10]刘玉才.阮元《十三经注疏校勘记》成书蠡测[J].国学研究,2015,(第1期).
[11]段玉裁.经韵楼文集补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04.01
[12]孙世伟.顾千里先生年谱[J].国学月刊,1926,(第1期).
[13]严敦杰.明清数学史论文集附录一李尚之先生年谱[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0
[14]阮亨.瀛舟笔谈卷七[M].嘉庆二十五年刻本
[15]顾广圻.思适斋集卷首[M]续修四库全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宋丹丹(1989-),女,汉族,河北沧州人,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文学硕士,研究生,中国古典文献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