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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顺昌之战”到“大定之治”——金世宗的人生嬗变与金代顺昌府(颍州)的恢复与重建

2017-04-15李兴武

关键词:颍州金史完颜

李兴武



从“顺昌之战”到“大定之治”——金世宗的人生嬗变与金代顺昌府(颍州)的恢复与重建

李兴武*

(阜阳市历史文化研究会,安徽 阜阳 236000)

金世宗是顺昌之战中金兵主将之一,顺昌之败对其一生产生了重要影响。从早年受封葛王到后来登基称帝,金世宗完成了一生的重要转变。在位期间,他力主南北议和、睦邻修好,提倡以德治国、唯才是举,注重恢复生产和发展经济,成为一代治世明君。这一时期,顺昌府的经济、文化等也得以恢复与重建。

顺昌之战;大定之治; 顺昌府; 颍州; 金世宗

顺昌之战是南宋绍兴十年(1140)宋金双方进行的一次力量悬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以步制骑的城市攻防战。宋方统帅刘锜以不足二万人的兵力,在顺昌府(今安徽阜阳)打败了金方统帅完颜宗弼率领的十余万长胜军拐子马和铁浮屠,由此奠定了宋金双方划淮而治、长达二十余年的和平局面,因而此战又被称为顺昌大捷。大定之治(1161—1190年)是指金王朝疆域稳固后,在第五任皇帝金世宗完颜雍任内,金朝所开创的对外息兵罢戈、南北议和、修好睦邻,对内与民休息、恢复生产、发展经济的良好局面。金世宗因制定“大定之仁政”而稳固金朝“百年之基业”,被世人称为“治世明君”,在金朝历史上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而把“顺昌之战”与“大定之治”两者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正是金世宗完颜雍。

一、顺昌之战前的完颜褎

金世宗完颜雍初名褎,天辅七年(1123)癸卯生于上京,系睿宗宗辅之子,太祖完颜阿骨达之孙。善骑射,国人推为第一。早年受封葛王,既长,统兵为将,随挞懒、兀术诸父南征,性情仁厚,为士卒所推。关于完颜褎受封葛王的时间,王永年、洪仁怀说:“皇统六年(1146),24岁的乌禄以宗室子授光禄大夫,封葛王,升任大金国的兵部尚书,迈入金朝统治集团的核心阶层。”[1]这个说法是否准确,尚需细审。《金史·世宗本纪上》载:“皇统间,(完颜褎)以宗室子例授光禄大夫,封葛王,为兵部尚书。”(1)并未言及封葛王的具体时间。《大金国志》卷九《熙宗孝成皇帝一》记载了金天会十五年(1137),葛王褎参与废除伪齐皇帝刘豫的重大历史事件:“先是,主已定议废豫,……二将同葛王褒(褎)驰至汴京,入东华门,逼豫出,见兀术,以鞭麾,命羸马载之而去,废之蜀王。是冬十一月也。”表明此时完颜褎已经受封葛王,这一年他15岁。又同书卷十一《熙宗孝成皇帝三》载:金天眷三年(1140),兀术分兵四道征宋:“时兀术至河南,诸郡望风犇溃,克兴仁、淮宁、拱州,又克南京,逐留守路允迪。初,金国渝盟,以葛王褎知归德府(今河南商丘),褎以数千人至宋王台,遣人谕都人,告以不杀不掠之意,请路留守出门相见。允迪朝服出城见之,会于宋王台,允迪为主,褎为客。允迪春觞为褎寿,褎酧饮,遂送允迪于汴京,褎鼓吹入城,秋毫不犯,又克西京庆阳府及亳州。”此事发生在金军入侵顺昌府之前,葛王褎18岁。

以上史料可证完颜褎封葛王的时间,最早在金天会十五年(1137),最迟应不晚于金天眷三年(1140)。否则,就无法与《宋史》记载相吻合,而葛王褎在顺昌之战中以配角身份出现的宋方文献记载也就无从谈起了。

关于完颜褎名称的记载与研究,混乱和讹错问题亦不少。据《金史》《大金国志》本纪记载:金世宗初名褎,本讳乌禄,后改名雍。关于三个名字的含义,笔者以为,“褎”应是乳名,“乌禄”是女真名,“雍”是称帝十四年后改的名字,《金史·世宗本纪中》载大定十四年三月“甲辰,上更名雍,诏中外”。时金世宗已年逾半百,此时更名,除了有当时的天象记载:“丙辰,太白,岁星昼见,经天”,表示吉庆祥瑞之外,“雍”还具有“拥有”的意思,即拥有天下之(诸侯)国,表达了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天下归一的宏大理想。

但除了“褎”“乌禄”“雍”这三个名字之外,在古代文献记载和今人的研究中,还出了“褒”“裒”两个名字。

在文献记载方面,“裒”最早出现在崔文印《大金国志校证·金国世系之图》:“世宗,裒,改名雍。”同书之《金国九主年谱》:“世宗圣明皇帝,元名裒,改名雍。”“褒”则最早出现在《大金国志校证》卷九《纪年·熙宗孝成皇帝一》“废刘豫”一节:“……二将同葛王褒驰至汴京,入东华门,逼豫出。”

在文献研究方面,近代历史学家张荫麟在《顺昌战胜破贼录疏证》一文中征引《宋史·刘锜传》,说:“既而三路都统葛王褒以兵三万与龙虎大王会兵薄城,锜令开诸门,金人疑不敢近。”错把“葛王褎”写成“葛王褒”。同时,张荫麟在征引南宋人撰《宋皇中兴两朝圣政》二六“于葛王褒及龙虎大王兵败溺河后记云……”中,书面仍写成“葛王褒”三字,因缺乏原文对照,不知是“褒”是“褎”,孰对孰错。

此外,宋史研究专家王曾瑜教授在他的两部专著《岳飞和南宋前期政治与军事研究》《尽忠报国:岳飞新传》转引和注释中,都有葛王“完颜裒”之说[2][3]。王曾瑜甚至还发现了顺昌之战金方另一位参战将领“三路都统”并非“葛王裒”(金世宗)一人,还有完颜阿鲁补之说,真令人莫衷一是了。

在仔细检阅《宋史》《金史》及《大金国志》等历史文献后,笔者更倾向于“褎”是金世宗的初名,而“褒”“裒”两字则是文献征引中出现的错别字。

二、完颜褎:从配角到主角的人生嬗变

顺昌之战中金方参战兵力近十四五万,可谓战将如云,其中四大名将分别是龙虎大王、三路都统、韩将军、翟将军。三路都统即葛王完颜褎,军中地位仅次于金兀术。顺昌之战中,金军先头部队为韩、翟二将军,初到顺昌城下,便遭宋军夜袭。不久三路都统葛王褎率兵三万,与龙虎大王合兵围城,刘锜下令打开城门,金兵疑不敢近。

关于这场战事,时任顺昌府通判汪若海在战后给朝廷的札子中写道:“初,遣三路都统,既下淮宁,来取顺昌,犯白沙,刘锜夜师,晨至白沙,相拒终日,合数阵,三路都统大败而去。接着,刘锜故技重演,派骁将闫充,夜劫三路都统寨,正中中军,连破五寨。见毡帐数重,朱红美车,里面坐的正是葛王完颜褎。闫充正要上前撕杀,忽有一偏将急披甲呼曰:‘勿杀我,留我则太平’。趁此机会,葛王褎驱车脱离险境,金将被杀。其余不及披甲者,因乱激杀数百人,相枕籍死者,莫知其数。葛王褎由此虚惊,昼夜不敢下马,唯于马上寝食。”(2)

本来,葛王褎是奉命前来攻取顺昌的,不料连吃败仗,还险些丢了性命。兀术不满,责备三路都统等不肯卖力厮杀。葛王褎胆怯地回应道:元帅,南朝用兵,今非昔比,攻守自如,战术莫测!如若不信,等元帅亲自临战,即晓利害。

叔侄俩的这一番对话,并没有免除金兀术对完颜褎的惩罚。顺昌“战败出境,会于陈州,四太子反怒三路都统,韩、翟二将军,人以柳条挞之数十下”(3)。虽贵为葛王,但军纪如山,受罚惩戒成为理所当然之事。

这次失败的经历对于完颜褎来说是刻骨铭心的,以至于在三十七年后的一次君臣对话中,面对完颜伟的一连串说词,贵为一国之君的他竟无言以对。据《大金国志·纪年·世宗圣明皇帝中》载:大定十七年四月三日,国主(完颜褎)与太子、诸王在东苑赏牡丹,晋王允猷赋诗以陈,和者十五人。完颜兀术子伟探知其意,直前顿首言曰:“国家起自漠北,君臣将帅皆以勇力战争雄略,故能灭辽、灭宋,混一南北,诸番畏惧。自近年,多用辽、宋亡国遗臣,以富贵文字坏我土俗。先臣(兀术)昔在顺昌,为刘锜所败,便叹用兵不如天会时,皆是年来贪安,渐为人悔。今皇帝既一,向不说著兵,使说文字人朝夕在侧,遗宋所传之主,于是有志报复。今蒙骨不受调役,夏人亦复侵边,陛下舍战斗之士谓其不足与语,不知三边有急,把作诗人去当得否?”主默然,左右皆骇目相顾。知内省事余万福向前扶之曰:“皇帝方欢饮,郎君却作苦恼人语邪?”扶起去之。自是文武分党,如冰炭矣。

完颜伟原意是劝说皇上不要重文轻武,要记取当年金兀术在顺昌为刘锜所败的历史教训,加强武备,威服诸番。而一向高高在上的金世宗完颜褎此时却像被揭了疮疤一样,沉陷于昔日顺昌战败的痛苦回忆中不能自拔。这件事情说明:正是因为当年的完颜褎亲自参与并目睹了金军同刘锜、岳飞等宋军交战的过程,深知南宋并非缺兵少将没有人才,就当时实力对比而言,金朝要想灭掉南宋,已是万不可能之事。这也就为他日后成为皇帝时主张“南北和议”之策,提供了最基本的认识基础。

顺昌之战后,完颜褎的蛰伏之路是漫长曲折的,他经历了金熙宗和金主完颜亮两朝二十一年风雨仕途,凭机智善变,使自己在险恶的政治集团斗争中保存力量,等待时机。金熙宗后期,随着兀术等一派贤耆叔父之辈相继故去,宗室杀戮悲剧复又重演,许多亲贵大臣死于熙宗之手,唯独对完颜褎另眼相待,是何原因呢?原来,完颜褎的父亲完颜宗辅早年伐宋时,在东京得到一条徽、钦二帝时用过的和田白玉带,并作为传家之宝藏于密室,完颜褎经常把玩,十分珍爱。但其妻乌林答氏对他说:“此物非王邸所宜有,当献天子。”见褎犹豫,乌氏又说:“人若不存,宝传谁家?”[4]完颜褎觉得此话有理,当即将白玉带献给金熙宗,既博得悼平皇后欢喜,又取得皇帝信任。就此,金熙宗认为完颜褎诚信忠厚,视为心腹,不但不猜忌他,还保住其兵部尚书之职,继续受到重用。

金皇统九年(1149),完颜亮杀熙宗登位,又大开杀戒,排除异己,并且特别忌妒文武双全、口碑极好的完颜褎,相继解除了他的兵部尚书,然后频繁调动他的职位,先后放作会宁牧、燕京留守、济南府尹、西京留守、东京留守等。不仅如此,完颜亮还一直派出心腹暗中监视这个弟弟,一旦发现借口,立即将他除掉。对此,完颜褎故伎重演,除为人做事低调、小心之外,对完颜亮采取“多献珍惜,以悦其心”的策略,用财宝避祸,相继把传世之宝“辽骨睹犀佩刀”和“吐鹘良玉茶器”献给金主亮。此招果然凑效,完颜亮见宝眼开,还误认他胆小怕事,不足为患,“由是忌刻之心颇解”(4)。

金正隆六年(1161)六月,完颜亮迁都汴梁(今河南开封)。九月,完颜亮动员了大量的兵力、物力、财力南征宋朝。金朝上下“民皆被困,衣食不给”“民不堪命、盗贼蜂起”。契丹人不愿当兵,杀了金朝官吏,夺取三千副兵甲起义,使得金朝后方统治更加不稳。同时,完颜亮南征,就连皇亲贵族,甚至连他自己的母亲皇太后徒单氏都力谏劝其不可亲征,完颜亮丧失人性,怒杀其母于护卫宫中,又杀戮反对南征的大臣、宗室一百三十余人。完颜亮的倒行逆施,给完颜褎造反登基提供了一个良机。十月初三日,南征万户完颜寿率二万金兵从山东前线赶来东京,完颜谋衍率兵五千从常安(今辽宁沈阳)前来投靠,诸军入城,共同击杀完颜亮心腹眼线高存福和李彦隆。次日,官属诸军来到完颜褎的府第劝进,一番推让之后,在众人族拥之下,完颜褎亲赴太祖庙祭告祖先,还御宣政殿,即皇帝位,是为金世宗,改元大定,废黜海陵,从此开始了他长达近三十年的统治生涯。

三、金世宗:大定之治三十年

金世宗登基称帝是金朝政治、军事形势演变的结果,是历史发展的必然选择。鉴于前任“海陵之失”,金世宗即位第一件事就是着手创造与南宋议和的条件。大定元年(1161),他派出以元帅、左监军高忠建等为报谕宋国使,“说明罢兵,归还正隆所侵地”。次年正月,他又下令河北、山东、陕西等路征南士兵“并放还家”。虽然其间宋金双方发生了几次局部摩擦,但议和大趋势始终未变,至大定四年(1164)即宋孝宗隆兴二年,双方达成“隆兴议和”。此后四十余年,双方没有发生大的战争,金朝的经济迅速恢复和发展起来。期间,金世宗采取的主要措施有:

1.裁汰兵役,发展经济。

金世宗从减轻农民的兵役、徭役和赋税负担入手,即位之初即将江淮一带的官军十七万人,只留下六万,“余并放还”,回乡务农。在徭役方面,他极力主张减轻农民负担,提出“凡有徭役,应当让富户分担,不要让贫民分担”。即位五载,与民休息,上下相安,家给人足,仓廪有余。到大定十三年“民间科差,计所免已过半矣”(5)。在赋税方面,世宗采用宰相宗尹建议罢去前朝诸多杂税。大定年间,世宗因各地水灾旱灾,多次减免赋税。对一些官府衙门因财用不足情况,建议允许向百姓预借租税,金世宗一概不准,勿许“害民”。大定年间,金世宗发展经济的思想和举措是一贯的,为此,他经常新旧对比,告诫大臣:“海陵纯尚吏事,当时执宰止以案牍为功。卿等当思经济之术,不可狃于故常也。”(6)要求群臣要用心发展经济,常思“经济之术”,而避免重蹈覆辙。

2.整顿吏治,唯才是举。

首先,任人唯贤、唯才,不重资历。金朝自太宗以后,选官以资历为标准。世宗认为,止限资级,安能得人。例如,他发现小吏移刺道“才干过人”。若按资历提拔晋级,最高也只能任翰林直学士,与其才学能力极不相称,于是便破格将其擢升为中都路转运使,与宰相之职仅差两级。金世宗在朝议时常常举一个例子,参知政事阿鲁罕为人忠正淳厚有才干,从不阿谀顺从。但他本人出身低微,等到按资历升到参知政事时,年龄已老。世宗认为过晚太可惜。其次,注重政绩实效,反对因循苟且。有一次,金世宗去上京,一路所过州郡,当地官吏为博得其欢心,不惜动用民夫大修桥梁驰道。唯独北京(今辽宁凌源)留守刘焕不事铺张,俭节迎送。金世宗经过了解,发现刘焕官职不大,政绩颇佳,深得人心,于是就地提拔他为辽东转运使。正因为如此,世宗时期,造就了一批政治上有作为、正直清廉的官吏。第三就是依法治吏,惩治贪官,约束皇室宗亲。对那些坏官、恶吏,罢职之后,坚决弃用,即使在朝廷大赦天下时,这些人也不在被赦之列。金世宗对皇亲国戚的管束也非常严格,赵王永功在任北京留守期间,因有徇私行为,给予撤职处分。李石是金世宗舅父、国丈,又做皇帝的决策人,论功最高。大定三年任参知政事时,李石在国库调米时以旧换新,侵占国家利益,被罢为御史大夫。颍州大㚖之子大磐为左卫将军时,“诏求良弓,磐多自取”,降为亳州防御史,后复坐事,削其官,解职(7)。

3.改革旧律,颁布新法。

金世宗认为旧有的法律条文有不合适的地方,应当更改。唐、宋的法律有可用的就用,不合适宜的就要删除。他对臣下说:制定法律条文,不要仅局限于按照旧律,而且有些条文还很难让人看懂,老百姓文化水平低,常因看不懂律令文书而无意违法。如果删繁就简,把深奥的律条改得让百姓易懂易学,岂不更好。大定十七年,金世宗已经五十五岁老龄,他不无担忧地说:“朕若年逾六十,虽欲有为,而莫之能矣。宜及朕之康强,国家政事之未完,与夫法令之未一者,宜皆修举之。凡所施行,朕不为怠。”(6)

4.以德治国,崇尚中庸。

世宗认为有德者兴,无德者亡。他经常对侍臣们说:“凡修身者喜怒不可太极,怒极则心劳,喜极则气散,得中甚难。是故节其喜怒,以思安身。”就是修身以中庸安身,治国则可以中庸安国。在为政的“猛”与“宽”上,他反对过苛之政,也反对专务宽慈,以致纲纪不修。对各级官吏,他要求甚严,赏罚分明。对下面的百姓,则广施仁政,菩萨心肠。有一次外出巡视,他发现路边有一人倒卧,便命令随从将路人搀扶回家(6)。还有一次世宗用餐,发现米未煮熟,菜不入味,心中纳闷,便叫来御厨询问,御厨吓得浑身发抖,惧不能言。世宗知道其中必有缘故,便和颜悦色道:“不用紧张,如实说来,朕不怪你。”当得知御厨做饭时忽闻老母病危,魂不守舍,以致如此后,世宗不但不加斥责,反而夸御厨是个孝子,不仅让他立即回家侍奉母亲,还安排御医同行为其母看病,一切药物和费用宫中支付。

金世宗治国近三十年,《金史·世宗本纪下》赞曰:“盖自太祖以来,海内用兵,宁岁无几,重以海陵无道,赋役繁兴,兵甲并起,百姓盻盻,国内骚然,老无留养之丁,幼无顾复之爱,颠委愁困,待尽朝夕。世宗久典外郡,明祸乱之故,知吏之得失。即位五载,而南北讲好,与民休息。于是躬节俭,崇孝悌,信赏罚,重农桑,慎守令之选,严廉察之责,孳以为诏,夜以继日,可谓得人君之道矣。当此之时,群臣守职,上下相安,家给人足,仓廪有余,刑部断死罪或十七人,或二十人,号称‘小尧舜’。”与世宗同时代的南宋大理学家朱熹评价世宗说:“葛王在位,专引仁政,中原之人称他为‘小尧舜’,他能遵行尧舜之道,要作大尧舜也由他。”(8)金朝后期著名史学家刘祁评价大定之治:“世宗天资仁厚,善于守成,又躬自俭约,以养育士庶,故大定三十年几致太平。所用多敦朴谨厚之士,故石琚辈为相,不烦扰不更张,偃息干戈,修崇学校,议者以为有汉文景风。”(9)

四、金朝统治下顺昌府(颍州)的恢复与重建

顺昌之战后,淮北大片国土因“划淮而治”沦为金朝版图。顺昌府则由原来的中州重镇、中原锁钥而变为宋金双方南北之争的金方前沿和堡垒。然而,由于战后二十余年间淮河边境形势不稳,顺昌府一度成为双方争夺的焦点,统治权几易其手。在这种极不稳定的形势之下,顺昌府遭受两大致命创伤:一是人口锐减,二是榷场被废。人口锐减导致生产力水平严重下降,加之耕牛和马匹被朝廷严令控制,顺昌地区农业生产能力严重不足,谷物及畜牧生产严重下滑。榷场是经济发展、双边贸易的重要场合和载体,完颜亮为了发动对南宋的战争,不惜罢废沿淮榷场,这一强硬措施使顺昌府失去了贸易中心地位。昔日熙熙攘攘的双边贸易,一时间变得门庭冷落,地方财源由此枯竭,百姓生计日益艰难,水陆运输也开始萧条起来,经济社会发展的速度降低,顺昌府走向衰落不可避免。这是金熙宗和完颜亮统治二十余年间顺昌府(颍州)经济社会发展的真实写照。

转机发生在金世宗登基称帝以及此后三十余年间,由于宋金议和,边境修好,金朝致力于恢复经济,发展生产,顺昌府(颍州)也开始逐渐走上恢复重建之路。

1.户口的增加

宋金时期,顺昌府户口的增减,经历了一个由高到低、触底反弹的“驼”形发展规迹。据北宋崇宁年间(1102—1106)统计,颍州当时下辖汝阴、泰和、颍上、沈丘四县,有78 147户,160 628人,达到宋代人口最高峰(10)。入金以后仅仅二十余年间,到金正隆四年(1159)颍州四县十一镇人户锐减为16 741户,比鼎盛时期减少了78%,达到金代人口最低值。正隆年间是金主完颜亮统治时间,金朝廷忙于南伐“勘宋”,边境形势紧张,颍州人户锐减当在情理之中。加之金朝开国之后将汉族人口“驱易北者”的移民政策,颍州地区汉族人口部分“北迁”也是历史事实。

与此同时,女真族人从东北向中原地区大规模移民,进展也十分迅速。大约在金太宗时,几乎所有的女真族人便移到了中土,其中规模最大的一次始于金天会十一年(1133),“遂尽起本国之土人,棋布星列,散居四方。令下之日,比屋连村,屯结而起”(11)。此次大规模移民,目的有三:一是移民中土,与汉杂处;二是增强实力,便于控制;三是广置屯田,恢复和发展北方经济。因此将“女真、奚、契丹之人,皆自本部徙居中土,与百姓杂处。……凡屯田之所,自燕之南,淮陇之北,俱有之,多至五、六万人,皆筑垒于村落间”(12)。“淮陇之北”,当然就包括顺昌府(颍州)等广大地区。

金世宗大定年间,金朝人口的发展速度加块,据《金史·食货志一》记载:大定之初,即公元1164年左右,金全国户数只有300余万,到大定27年即公元1187年,金国户数为6 789 449户,人口为44 705 086人,二十余年人口增加一倍以上。据此推算,顺昌府内户数当在35 000户左右,人口8—10万人。

2.榷场的恢复

榷场,互市贸易之场所。北宋熙宁三年(1073)保平军节度推官王韶倡为“缘边市易”之说,相当于“汉(代)平准,将以制物之低昂而均通之”。元丰六年(1086)兰州增设市易务,以通蕃汉贸易。七年,改市易下界为榷货务(13)。颍州设榷场,始于榷酒。“陈、滑、蔡、颍、随、郢、邓、金、房州,信阳军旧皆不榷,太平兴国初(973),京西转运使程能请榷之。”(14)随后,颍州榷务扩展到榷盐、榷茶、榷税,至顺昌时期,已成为淮河南北与中原地区互市贸易的一大平台。金正隆四年(1159),颍州由府降为金朝的二十一处防御,政治、经济地位大大下降,与陕州、肇州、河州、秦州、陈州、陇州并称“下等七处”(15)。与此同时,颍州还于当年正月被罢除榷场地位。罢除的理由是金主完颜亮捏造的,他以“夹带违禁物货,图利交易”为名,下令罢去“密、寿、颍、唐、蔡、邓、秦、巩、漳州、凤翔等处榷场……只留泗州榷场一处”(16)。

据后来宋人周麟之上疏说:金人“屡诘行人以买马渡淮之禁,至罢榷场以绝南北贸易”(17)。由此可见,完颜亮废罢榷场,是以宋人买马为借口,实际上是为了进一步制造伐宋的借口。而作为淮北重镇的颍州,再次成为金兵南犯经济上的牺牲品。

好在时间不长,“隆兴和议”签订以后,宋金双方重新走上了和平发展的道路。大定四年(1164),金世宗完颜褎“复置泗、寿、蔡、唐、邓、颍、密、凤翔、秦、巩、洮诸场”(18),将海陵王完颜亮南侵时期所废置的榷场重新恢复起来。宋孝宗也于乾道元年(1165)在边境地区“复置榷场”,宋金双方重新展开了广泛的经济贸易。在榷场贸易中,金世宗特别注意与宋朝保持友好关系,比如,大定十三年(1173)正月,金尚书省奏,南客车俊等人因榷场贸易误犯边界,按律当斩。金世宗以为这些人并不是故意冒犯边界,下令免罪放还,并告诫尚书省官员,“勿令彼国知之,恐复治其罪”(6)。

在这种较为宽松的环境之下,颍州榷务得以逐步恢复和发展,有南阳出土宋代顺昌府汝阴“出门税”银铤为实证(4):1978年12月,唐河县湖阳镇出土一件银铤,重1 900克,阴刻铭文:“八十五”“顺昌府汝阴县监纳县丞李五十”。戳记为:“出门税”“西唐唐六”。“顺昌府汝阴县监纳县丞”指的是顺昌府汝阴县监纳税务之官员。宋代对税务的控制很严格,据《宋史·食货志下》卷八记载:“商锐,凡州县置务,关镇亦或有之,大则专置官监临,小则令佐兼领,诸州仍令都监、监押同掌。”又据《宋会要·食货》记载:绍兴二十五年(1155)十二月一日,尚书刑部员外郎孙敏修言:“州县税务,凡应税之物,令申所载,以所收物名则例,大出版榜,揭务门外晓示。而远方县州多不遵省则,止以监官临时检喝,轻重高下,悉出已意,由是专栏(税卒)得骚扰作弊,望下州县税务检会省额,分明榜示,使商旅通知。如有违戾,重置典宪。”宋代税制复杂,自上而下委派“监纳”税官,诸州、军、县、镇税务皆置监官。但将监税官的名字刻列于银铤之上,实属罕见,可见李五十作为监税官在顺昌府汝阴县的地位举足轻重。此类信息表明顺昌府汝阴县当年经贸活动的兴旺和发达。

“出门税”是宋代众多税务中的一种,似有出城门、过关卡交纳税款之意。据《宋会要·食货》记载:淳化三年(992)十月,江南转运司言:“鄂州旧例盐未出门皆收税钱,诏自令民贩鬻解斗及买卖官盐出门并免税收。”大中祥符四年(1011)规定:“自今诸色人将带片散茶出新城门,百钱以上商税院出行,百钱以下只逐门收税。村坊百姓买供家食茶末五斤以下出门者,免税。”可见宋初已开征城门税。顺昌府历来为淮滨商贸重镇,一切交易均在古城内进行,“出门税”成为顺昌府财政收入一大来源。另外,南阳多次发现“出门税”银铤与阜阳出土“出门税”银铤如出一辙,研究者均认为这一现象与宋金边界榷场贸易的繁荣有关[4]。宋金虽然划淮分治,但双方的贸易互市并未断绝,双方通过设立榷场让南北商户在官府监管之下进行贸易,贸易量的增加必然导致白银货币参与流通,积少成多,把碎银子集中起来锻造成银铤便于储藏和流通,顺昌府“出门税”银铤在南阳出土,充分说明当时榷场贸易的兴旺与发达。

3.农业生产的发展

金代颍州农业生产的发展,得益于汉魏时期打下的坚实基础。金朝官员议兴水田,省奏:“汉召信臣于南阳灌溉三万顷。魏贾逵堰汝水为新陂,通运二百余里,人谓之贾侯渠。邓艾修淮阳、百尺二渠,通淮、颍,大治诸陂于颍之南,穿渠三百余里,灌田二万顷。今河南郡县多古所开水田之地,收获多于陆地数倍。”(18)淮陇北岸,良田沃野,阡陌相连。大定二十七年(1187),金世宗谕旨尚书省曰:“唐、邓、颍、蔡、宿、泗等处,水陆膏腴之地,若验等级,量立岁租,宽其征纳之限,募民佃之,公私有益”(5)。大定年间朝廷制定有益于农业生产发展的政策,使得颍州地区因战争遭受破坏农业生产、迅速恢复和发展起来。

一是农业人口有了一定增长。《金史·曹望之传》云:“陈、蔡、汝、颍之间土广人稀,宜徙百姓以实其处,复数年之赋以安辑之。百姓亡命及避役军中者,阅实其人,使还本贯。或编近县以为客户,或留为佃户者,亦籍其姓名。庶几军民协和,盗贼弥息。”如此以来,农户安心务农,生产得以发展。

二是农林牧各业有了新的发展。颍州自古为江淮粮仓,农、林、牧、副、渔各业生生不息,再生能力极强。大定年间,颍州除了种植传统的小麦、粟、黍、稻等五谷杂粮等农作物外,还种植各种菽类及葱、韭、榆、槐等经济林木,以增加农户的产出与收益。在大力发展畜牧业同时,又认真保护桑枣生产(5)。

三是农业生产力水平有了很大提高。耕牛和铁制农具的使用和推广,是金朝农业生产力发展的两大标志。牛耕比起人犁,牵引力大,可深耕深翻,精耕细作,适用于旱地水田,是颍州农业生产的主要耕作方式。因此金统治者对耕牛十分重视,《金史·世宗本纪上》记载“马者军旅所用,牛者农耕之资”,并沿用宋制“禁杀耕牛”。为了发展农业生产,朝廷曾经诏租耕牛,以行屯田;颁与耕牛,“为助籴费”;给以官牛,劝督田作。就是收缴田租,亦用“牛具”作为标准。可见牛耕的普遍推广使用及在社会经济生活中的重要地位。

四是轻徭薄赋,减轻农民负担。太宗天会元年(1123),有司轻徭赋,劝稼穑。熙宗天眷五年(1142),诏免民户残欠租税。皇统三年(1143),蠲免民税之未足者。世宗大定二年(1162)五月,谓宰臣曰:“凡有徭役,均科强户,不得抑配贫民”。有的大臣以用度不足为理由,要求预借下年租税,提前使用支出。世宗以“国用虽乏,民力尤艰,遂不允”。大定十二年(1172)正月,以水旱免中都、西京、南京等七路去年租税,颍州属南京路,也得到租税免征一年的政策优惠(5)。大定二十五年(1185)邓、蔡、颍等州大水,命赈恤之(19)。大定年间因水旱灾害而减免百姓赋税徭役,事例见诸史册,多有记载。颍州百姓从中受益匪浅,反过来又促进了农业生产的发展。

4.名相治颍

由于金代典籍中涉颍史料缺乏,百余年间,颍州主官名录不见记载,难觅踪迹,金朝颍州的这一段历史几成空白。根据《道光阜阳县志》卷八《秩官志·历代秩官(姓氏)表》记载[5]:金代夹谷清臣,于大定元年(1161)迁镇国上将军,知颍、顺诸军事。

大定二年(1162),宋人攻南鄙,以丞相完颜襄为颍、寿都统。完颜襄本名奄,父阿鲁带,皇统初北伐有功,拜参知政事。襄幼有志节,善骑射,多勇略,年十八袭世爵。大定初,平契丹叛乱,足中流矢,裹创以战,七战皆捷。继而火困逃贼,率众搏战,俘获万计,论功为第一。有司拟任淄洲刺史,诏特授亳州防御使,时年二十三岁。大定二年,宋人犯南鄙,襄为颍、寿都统,率甲士二千人渡颍水,败敌兵五千,复颍州,生擒宋帅杨思。此后连克濠州、滁州,及宋金议和,累迁至曷懒路兵马都总管。完颜襄的才能为朝野所共知,左丞相向世宗荐襄“智勇兼济,有经世才,他人莫及,异时任用,殆胜于臣”。入为吏部尚书,世宗谓宰执曰:“襄为人甚蕴藉,非值日,亦入宫规划诸事,事有所付乃退,其公勤如此,若襄之才岂多得哉!”擢御史大夫,拜尚书右丞,谕之曰:“卿在河南(指颍、寿)经制边事,甚有统纪,及在吏部,至为点检,尤奉公守法,朕甚嘉之。近长宪台,亦以刚直闻,是用委以机政,其益勉之。”“经制边事,甚有统纪。”就是表扬他在颍州、寿州任都统时的政绩,虽无具体内容,但此话从皇帝口中说出,一定是把颍寿的事务治理得十分圆满,否则世宗也不会放在心上。不久,进拜左丞。《金史》本传评论说,襄在外任,治有异效,至是朝廷以褒赏廉吏诏天下,列其名以示奖励。大定二十三年,进拜平章政事,封萧国公。

完颜襄历仕世宗、章宗两朝,在政府二十年,明练故事,简重能断,器局尤宽大,待掾吏尽礼,用人各得所长,为当世明相。大定初年治理颍寿,为淮北地区经济社会的发展作出了一定贡献(20)。

上述《阜阳县志·秩官志》记载的知颍顺诸军事夹谷清臣,据《金史》本传记载:“本名阿不沙,胡里改路桓笃人,姿状雄伟,善骑射。大定元年闻世宗即位,率本部军六千赴中都会之,以功迁昭武大将军。隋右副元帅纥石烈志宁为管押万户,接应左都监完颜思敬,逐窝斡余党,败之柔远,至抹拔里达悉获之。贼平,迁镇国上将军,知颍顺军事。”

然而,《阜阳县志》记载:“夹谷清臣,大定元年迁镇国上将军,知颍、顺诸军事。”比《金史·夹谷清臣传》的记载多了一个顿号,添了一个“诸”字。这样一来,就直接改变了“颍顺军”作为一个地名或行政区域的原意,将“颍顺军”一分为二,成为“颍、顺诸军”或“颍州”“顺昌”两个行政区域或地名。真可谓一字之添,其意大谬。

比较《阜阳县志》和《金史》,就编纂时间而言,后者在前,前者在后。《阜阳县志》金代史料来源于《金史》毫无疑问,比《金史》衍生出来的“诸”字是人为添加上去的。原因就在于编纂者李复庆不知道金代原本就有一个“颍顺军”,而错误地把“颍顺军”改为“颍、顺诸军”。

那么,颍顺军是否真的存在呢?《大金国志校证》附录二“京府、节镇、防御、州军”条:颍州为金国二十一处防御之一。在“军十六并改作州”一条下,明确记载:“钧州,颍顺军改。”其他十五个州,都是由军而改,记载十分清楚,不容置疑。又《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钧州”条载:“金置颍顺州,寻更曰钧州,明改曰禹州,即今河南禹县治。州境旧产瓷器,世称钧州窖,亦作钧窖。”颍顺州即颍顺军,金代设置,时间很短,军和州府为同一级别,袭承宋制。

至此可知,夹谷清臣大定元年迁镇国上将军,知颍顺军事,不是到颍州任职,而是到钧州任职。道光《阜阳县志》卷八《秩官志》张冠李戴,致使该条记载有误,理应纠正,以正视听。

注释:

(1)脱脱《金史卷》六《本纪第六·世宗》(上)[M].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十六《纪年·世宗圣明皇帝》(上)。

(2)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二0二。

(3)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二0一。

(4)《金史》卷六十四《列传第二·后妃》(下)。

(5)《金史》卷四十七《食货》。

(6)《金史》卷七《世宗本纪》(中)。

(8)李清德编.《朱子语类》卷一百三十三《夷狄》。

(9)刘祁《归潜志》卷十二。

(10)《宋史》卷八十五《志第三十八·地理》(一)。

(11)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之八。

(12)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之三十三。

(13)《宋史》卷一百八十六《食货》下(八)。

(14)《宋史》卷一百八十六《食货》下(七)。

(15)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之三十八。

(16)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百八十一,“绍兴二十九年正月”条。

(17)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百八十一,“绍兴三十一年六月甲寅”条。

(18)《金史》卷五十《食货》五。

(19)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十八。

(20)《金史》卷九十四《完颜襄传》。

[1]王永年,洪仁怀.金上京史话[M].哈尔滨:东北林业大学出版社,2014:84.

[2]王曾瑜.岳飞与南宋前期政治与军事研究[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02:133.

[3]王曾瑜.尽忠报国:岳飞新传[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7:259.

[4]刘绍明.南阳发现宋代“出门税”银铤考述[J].中原文物,2007(3):80-85.

[5]李复庆.道光阜阳县志[M].合肥:黄山书社,2009:184.

10.14096/j.cnki.cn34-1044/c.2017.02.05

H136.31

A

1004-4310(2017)02-0025-07

2017-01-12

李兴武(1955-),男,安徽利辛人,早年毕业于安徽大学历史系,现任阜阳市历史文化研究会会长,研究方向:宋金史、近代史,乡土人物与历史文献整理。出版有《欧阳修与颍州》《程文炳年谱》《徐广缙年谱》等专著多部,整理点校有《程文炳文集》《程恩培文集》《李宗棠文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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