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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行为批评视域下韩南英译《十二楼》研究

2017-04-14钱灵杰

绥化学院学报 2017年6期
关键词:话本李渔求真

钱灵杰 操 萍

(安庆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安徽安庆 246133)

译者行为批评视域下韩南英译《十二楼》研究

钱灵杰 操 萍

(安庆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安徽安庆 246133)

哈佛大学比较文学教授韩南的《十二楼》英译本在形式体制上向源语文化及原作作者靠拢,偏于求真,为国外的中国文学教学提供了理想的教材,但在语言修辞上却向译语文化及译作读者靠拢,偏于务实,便于读者理解与接受。韩南既是源语文本意义再现的执行者,又是目的语文本的调适者,其译者行为遵循了“求真为本、务实为用”的翻译原则,对当前“中国文学走出去”有很强的启示意义。

译者行为批评;韩南;《十二楼》;翻译

哈佛大学比较文学教授韩南(Patrick Hanan)1927年出生于新西兰,1949年获得新西兰大学英国文学硕士学位后远赴英国求学。在伦敦大学深造期间,他对中国文学产生了浓厚兴趣,转而研究中国古典小说戏曲,于1960年完成了博士论文《金瓶梅词话》,获得了中国文学博士学位。韩南在金学、红学、话本小说、风月小说研究方面造诣颇深,被海外汉学界公认为明清白话文学研究之翘楚[1](P25)。自上世纪80年代起,韩南的研究著作及论文开始在国内翻译出版,大陆学界逐渐了解并认可韩南的学术地位,他对明末清初文学家李渔作品的研究成就尤为引人瞩目。韩南不仅是“英语世界李渔研究的第一人”[2](P88),他还在全面系统研究的基础上,积极向英语世界译介李渔的作品。1998年,他从李渔话本小说集《十二楼》中选译了《夏宜楼》《归正楼》《萃雅楼》《拂云楼》《鹤归楼》《生我楼》6篇,译文合辑为ATowerfortheSummerHeat由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出版。在《十二楼》翻译活动中,译者韩南既是源语文本意义再现的执行者,又是目的语文本的调适者。本文借助译者行为批评理论,深入分析韩南的《十二楼》英译本,考察韩南在译者身份下扮演的语言性和社会性角色及其行为的社会化表现。

一、译者行为批评理论概述

在语言能力、文化意识和审美追求等因素共同作用下,译者有其特定的行为表现。[3](P209)译者行为既包括狭义的语言性行为,也包括广义上超越翻译的社会性行为。

译者行为批评是在社会视域下对译者行为所作的批评性研究,重点考察译者借助翻译活动开展的社会化过程,即译者在翻译中融入各种社会角色的过程。为了尽可能客观描写译者行为和翻译社会化过程,对译者行为和译文质量进行双向动态评价,译者行为批评理论构建了合理稳定的评价模式,即“求真—务实”译者行为评价模式。“求真”指向原文,指译者求取原文语言所负载意义的行为,是译者确保译本忠实的本能反应;“务实”则是译者的自觉行为,指译者为满足特定需要采取的态度和方法,体现了翻译的目的性。前者是翻译的必要条件,而后者是翻译的充分条件。周领顺认为,“求真”与“务实”分别处于动态连续统一体的两极,译者或“求真”或“务实”只是译者行为和翻译社会化程度的问题。[4](P77)“求真—务实”评价模式为分析译者行为提供了切实有效的理论工具。基于此,针对韩南的《十二楼》英译本,译者行为研究应综合考察韩南作为“语言人”凸显的语言性以及作为“社会人”凸显的社会性,对《十二楼》英译本求真度、效果务实度与译者行为合理度做出充分解释。

二、韩南对《十二楼》形式体制的求真性翻译

在《十二楼》诞生之前,话本小说已于明前期完成了从口头文学向书面文学演进的过程,成为相对独立的文体并逐步走向成熟。《十二楼》作者李渔是明末清初著名的白话小说作家,受彼时社会风气的影响,其作品多表现出“以文愉人愉己”的个性特征[5](P51),遵循话本小说的体制,具备较强的文人性,其篇章体制的案头化、规范化特点鲜明,并在形式上通过明显的风格标记反映出来。韩南以求真性翻译的方式处理《十二楼》的话本体制与叙事套语,将原作风格特色如实再现,突显了原著作者的审美精神。

作为话本小说的代表作品,《十二楼》的体制格式比较完备。观察韩南选译的六篇作品不难发现,《归正楼》《拂云楼》《鹤归楼》的基本结构均由题目、篇首、入话、头回、正话、结尾六部分组成,而在《夏宜楼》《萃雅楼》《生我楼》中,李渔为了实现“求新”的创作主张,刻意去掉了头回。韩南相当重视《十二楼》的话本体制,其译本严格遵循原作形式,完整保留各篇作品的体制特征。以题目翻译为例,《十二楼》小说回目整严雅致,多以七字或八字的双句对偶题名。如《夏宜楼》共有三回,题目分别为:“浴荷池女伴肆顽皮 慕花容仙郎驰远目”[6](P57)、“冒神仙才郎不测 断诗句造物留情”[6](P64)、“赚奇缘新诗办首圆妙谎密疏一篇”[6](P70),回目介于诗文之间,“形式整饬严谨,风格统一,遣词造句精炼且讲求文采”[7](P92),能有效概括人物情节、揭示内在意蕴,反映了作者追求规范、典雅的审美旨趣。为了凸显《十二楼》分回标目的体制特点,韩南不仅将回目完整译出,而且尽量在英语容许的范围内复制汉语对句形式。例如,他将上述三回题目分别译为:“Inwhichgirlsplays prankswhilebathinginthelotuspond,Andanimmortal’seyesroam farinadmiringtheircharms.”[8](P3)“Amanoftalentspringsasurprise byimpersonatinganimmortal;TheCreatorofThingsdoesafavorby interruptinga poem.”[8](P15)“Halfa poem fabricates a predestinated bond;Asecretmessagegivesrisetoabrilliantlie.”[8](P26)。为了保留汉语回目形式之美,韩南基本上统一了译文的回目风格,或用对句以分号相隔,或后句以大写“And”开头,视觉上保证回目对句长度大致相当,形式极其工致,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外,在篇首、入话等其他体制的处理上,韩南同样未做任何删节,反而逐行逐句悉数译出,充分体现了译者以原文为尊的求真性翻译态度。

话本小说由口头文学底本整理演变而来,与传统说唱文学有着直接关系。由于模拟“说话”的艺术形式,话本小说叙事始终存在一位“说书人”,文本中有大量叙述套语。例如,另起一段故事时常以“话说”开头,引进介绍人物、转换情节和空间场面时常使用“只见”或“但见”。这些叙事套语貌似可有可无,“却恰恰体现了作者模拟说书场景的语言特色,在语篇连贯上具有重要作用”[9](P115)。李渔在《十二楼》中多次使用起始标识语“却说”,如“却说韦翁央人说合,裴家故意相难,不肯就许”[6](P152)“却说世间的好事,再不肯单行,毕竟要相因而至”[6](P174)“却说郁子昌尾了大兵料理军饷一事”[6](P189)等。“却说”常用在小节前,如作文另起一行之意,用来表示情节与场面转换,是说书人开讲时常用的套语。韩南采用固定的翻译方式忠实保留了这一叙事套语的含义,将上述三处“却说”分别译为“Letmetell…”“Letmepointout…”“Letmenowturnto…”。译文全部使用祈使句,无论是形式和语气均与原文模拟说书的语言特色保持一致。叙事套语是话本小说表演性的体现,为模拟说书人与观众的互动关系,叙事者常自称为“说话的”而将读者称为“看官”。《十二楼》也不乏此类程式化标记,韩南采用固定的翻译方法将“看官”统一译为“gentle readers”,如实体现了李渔小说叙事套语从“听”到“看”的文人雅化倾向。

三、韩南对《十二楼》语言修辞的务实性翻译

《十二楼》各篇小说不仅体制完备,而且语言清新流畅。韩南为减少译本读者的阅读障碍,在译文语言表达上采取了务实的态度与方法。在翻译原作中独具特色的戏曲术语和修辞手段时,韩南的务实性翻译行为彰显出译者的社会性。

李渔的话本小说创作与其戏曲理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小说是“无声戏”文艺观的指导下,李渔在《十二楼》中引进了大量戏曲术语以及戏曲人物、故事、情节和唱词。出于对戏曲的特殊感情,李渔常将小说当作“戏文”,将小说人物当作“生旦净丑”,《十二楼》也因此保留了很多戏曲的痕迹,这在同时期的话本小说中并不多见。《拂云楼》是戏曲术语使用最多的一篇,以下是第二回中的一节文字:“众人都说:‘这样丑妇在家里坐上罢了……若还知道姓名,倒有几出戏文好做。妇人是丑,少不得男子是净,这两个花面,自然是拆不开的。况且有两位佳人做了旦脚,没有东施、嫫姆,显不出西子、王嫱,接种这位功臣点缀点缀也好。’内中有几个道:‘有了正旦、小旦,少不得要用正生、小生,拚得费些心机,去查访姓字,兼问他所许之人。我们肯做戏文,不愁他的丈夫不来润笔!这有兴的事是落得做的。’”[6](P131)这段对话中一连使用了“丑”“净”“花面”“旦脚”“正旦”“小旦”“正生”“小生”等十余个戏曲术语,这些语言成分并非与小说情节毫无关联,反而十分精当、贴切,使读者产生“读书如同观剧”的感觉,增强了小说的生动性和可读性。这些戏曲术语既是《十二楼》语言的有机组成部分,“也是李渔小说区别于他人作品的显著特征”[10](P141)。然而,此类术语在英语中并没有直接对应的概念,韩南翻译时格外慎重,他在全面深入理解的基础上,运用英语中浅白易懂的常用词汇将“丑”“净”“花面”分别译为“clown”“villain”“painted-faceroles”,套用西方经典戏剧术语将“正旦”和“小旦”合译为“heroines”,将“正生”和“小生”合译为“heroes”。译文简洁明了,努力向英语世界读者靠拢,反映出韩南务实的翻译态度。

在语言修辞的翻译上,韩南同样以务实为目标,尽可能考虑译本读者的阅读需求与感受。李渔具有深厚的文学修养,娴熟各种修辞方法,他在《十二楼》作品中常运用回环、拆字、反语等辞格以达到特殊的艺术效果。例如,李渔在《归正楼》中叙述贝正戎名号来历之时写道:“所以把‘人俞’改做‘马扁’,‘才莫’翻为‘才另’,暗施谲诈,明肆诙谐,做了这桩营业。”[6](P82)这段文字将“偷”“骗”“摸”“拐”等汉字的形体一一拆开,叙述了主人公贝正戎由偷入拐、骗尽天下的经历,行文通俗流畅,文字机智幽默,体现了李渔小说一贯的语言风格。拆字又称析字,是汉语特有的辞格,化形析字“利用汉字可以分析的特点,对字的结构进行增损离合,使原来的字形发生变化而产生另外的意思”[11](P40),凸显了汉字的形体美。这种修辞具有明显的汉民族语言特征和文化色彩,从翻译角度看很难在译入语中寻找到意义对应且形式相当的表达方式。韩南舍弃了拆字的形式,将翻译的重心放在内容传达上,译文为“Andsohe gave up larceny for fraud and robbery for swindling and took up a newprofession,remaininggenial in public but turningdeceitful in private.”。译者如此处理,一方面是由于拆字修辞具有不可译性,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多数英语读者不熟悉汉字结构,难以体会汉语拆字的辞趣与意图。

结语

韩南的《十二楼》英译本在形式体制上向源语文化及原作作者靠拢,偏于求真,但在语言修辞上却向译语文化及译作读者靠拢,偏于务实。整体而言,该译本保留原作形式不加任何删改,并有导言与注释,符合学术型翻译规范,为国外的中国文学教学提供了理想的教材;语言的归化翻译则使得译本通达晓畅,便于读者理解与接受。译者摇摆在学术与通俗之间,有效地向英语世界读者传播了中国文学。韩南的译者行为遵循了“求真为本、务实为用”的翻译原则,在忠实于原文和提高译文可读性的区间中找到了最佳的平衡点,对当前“中国文学走出去”有很强的启示意义。

[1]孙太,王祖基.异域之境:哈佛中国文学研究四大家——宇文所安、韩南、李欧梵、王德威[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6.

[2]万燚.韩南的李渔研究探微[J].翻译论坛,2015(3).

[3]姜秋霞.文化翻译与社会文化的相互作用关系研究[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9.

[4]周领顺.译者行为批评:理论框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

[5]李冬英.明清风气与李渔小说创作[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08.

[6]李渔.十二楼[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

[7]王庆华.话本小说文体研究[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8]PatrickHanan.ATowerfortheSummerHeat[M].Columbia UniversityPress,1992.

[9]刘勇强.话本小说叙论:文本诠释与历史构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

[10]沈新林.稗海探丽——古代小说新论[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7.

[11]黎昌抱.汉语析字及其英译研究[J].中国翻译,2006(3).

[责任编辑 靳开宇]

H315.9

A

2095-0438(2017)06-0079-03

2017-02-16

钱灵杰(1984-),男,安徽宣城人,安庆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翻译学。

2010年教育部、财政部国家级特色专业“安庆师范大学英语专业建设项目”(TS12154);2014年安徽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中国古典小说早期英译研究(1800-1840)”(AQSK2014B010);2015年安徽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晚清中国文化‘走出去’之翻译先驱辜鸿铭”(AQSK2015B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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