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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京师同文馆的课程设置及其特点

2017-04-14张美平

关键词:同文馆汉文课程表

张美平

浙江树人大学,浙江 杭州 310015

试论京师同文馆的课程设置及其特点

张美平

浙江树人大学,浙江 杭州 310015

作为近代中国向西方学习的运动中创办的第一所新式外国语学堂,京师同文馆开设了一系列与中国古典人文教育殊异的课程,首次将西方先进的自然和人文社会科学引入中国的课程体系。从历时角度看,该课程体系经历了初期和中后期两个阶段,即单纯学习语文的阶段和语文、科学兼学的阶段,这两个阶段各有特色。虽然该课程体系需要不断完善,但对不少其他新式学堂起到了引领作用。

京师同文馆;课程设置;特点

一、前言

教育现代化的一个重要标志是课程现代化。所谓课程,简单来说,是指课业及其进程,它是教育的核心,集中、具体地反映学校的人才培养目标及办学者的理念。课程又是一面镜子,真切地反映一所学校的教学质量。一般而言,课程表现为课程标准(即教学计划、教学大纲)和教科书两种形态。京师同文馆(简称同文馆)虽然没有我们当下所说的课程标准,但它制定的中国历史上第一份分年制教学计划——“八年课程表”,将西方先进的自然和人文社会科学引入中国的课程体系,可视为中国近代课程标准的先声。同文馆师生翻译的三十余部西学书籍,大部分成为同文馆以及其他近代新式学堂的教科书。因此,同文馆的课程基本具备了现代意义的课程要素,初步实现课程早期现代化。

二、京师同文馆课程设置及其特点

授课之内容,修业之年限,决定学生学习的深浅程度,也决定了学校人才培养的质量。同文馆从创办之初到归并京师大学堂,其课程设置经历了不断演进的过程。课程由初期的二三门增加到后来的约三十门。修业年限,也由三年延长到五至八年。这种演进过程,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同文馆办学方向和办学目标的不断清晰与深化。同文馆课程的演进,分为初期和中后期两个阶段,即单纯学习语文的阶段和语文、科学兼学的阶段。

(一)初期阶段:单纯学习语文的阶段

同文馆从同治元年创办到同治六年成立天文算学馆是同文馆课程的初期阶段,即单纯学习语文的阶段。“当时设立(同文馆)的目的只是训练中外交涉需用的外语人才而已,并没有计划教西洋科学技术。”[1]总理衙门于同治元年给清廷上《奏请创设京师同文馆疏》,云:“臣等伏思欲悉各国情形,必谙其言语文字方不受人欺蒙。各国皆以重赀聘请中国人讲解文义,而中国迄无熟习外国语言文字之人,恐无以悉其底蕴……因于上月十五日先令挑定学生十人来馆试行教习,……另请汉人徐澍林教习汉文,并令暗为稽察,即以此字为同文馆。”[2](P503)从中可知,初期同文馆仅设有外文和汉文课程,“初止教授各国语言文字。”[3](P3122)个中原因,诚如后来军机大臣、总理衙门联衔奏请设立京师大学堂之奏折所云:“当同文馆、广方言馆初设时,风气尚未大开,不过欲培植译人,以为总署及各使馆之用,故仅教语言文字,而于各种学问皆从简略。”[4](P271)这一阶段的同文馆完全是附属于总理衙门的一个专门机构,主持其事的恭亲王、军机大臣等人,因为觉察到外文的重要而创设,以期造就中西语文俱通的对外交涉人才。学生除学习外国语言文字以外,还要学习汉文,因为他们是十三、四岁的八旗幼童,曾学过有限的清文(满文),尚未接触汉文。所以,在课程方面,“只限于外国语言文字;同时也不抛弃汉文,另请中国教师讲授汉文”。[5](P4)教学内容纯粹以语言学习和翻译实践(含出国进行翻译见习)为主。就学校性质而言,这一阶段的同文馆纯粹是一所外国语文学堂,也就是总教习丁韪良所说的“译员学校”(School of Interpreters)[6](P301)或者同文馆英文教习马士(Hosea Morse)所说的“语言学校”(School of Languages)[7](P413)的时期。

(二)中后期阶段:语文和科学兼学的阶段

同文馆发生根本性变化的里程碑事件,是同治五年总理衙门提出将天文、算学等西学课程纳入同文馆课程体系,让已获取功名或官职的封建士子接受西方近代科学教育的动议,由此引发了震撼京城的最高决策层关于中学西学的争论。这次争论的成果是总理衙门启动了同文馆的课程、招生等一系列重大改革。这些改革为同文馆跻身近代一流的新式学堂,培养一大批为国服务的外语、外交等领域的人才扎下了深厚的根基。从招生制度来看,学生的身份限制已被打破,便于同文馆选拔优质生源。毕乃德说:“此项建议(即设立天文算学馆),颇为重要,盖不仅拟招收成年学生以打破八旗幼童之限制,且拟于外国文语之外,更授以其他科学知识也。”[8](P114)从课程方面来看,算学、国际法等西学课程开始进入同文馆课程体系。特别是在同治八年,同文馆原英文教习丁韪良受清廷海关总税务司赫德之邀,担任同文馆总教习,对同文馆课程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总理衙门拟复总教习丁韪良的条陈云:“自同治五年添设天文馆,设立课程表,由洋文而及诸学,则求之语言文字以为入门之阶梯。深则课以《几何原本》《平三角》《弧三角》《天文测算》诸书以为致用之归宿。”[9](P4442)同文馆进入了第二阶段即语文和科学兼学的阶段。这不仅是同文馆课程教学史,而且也是同文馆发展史上的重大转折点。同文馆的性质发生了根本变化,由创办初期的单一的语言类外语学校演变成为集语言和科学教育为一体的综合性学校。近代学者吴宣易说:“算学馆终于成立。……同文馆的课程,大加扩充,进行极为顺利,许多自然科学,都逐渐地介绍进来。……同文馆于是由一个翻译学校,变为一个实用科学的学校了。”[5]

必须指出,主张外国语文和科学兼学的理念不是来自恭亲王等人,而是来自时任江苏巡抚的李鸿章。同治二年,他在奏请设立上海同文馆的奏折中将学习外语与传播西学联系起来:“彼西人所擅长者,推算之学,格物之理,制器尚象之法,无不专精务实,泐有成书。经译者十才一二。必能尽阅其未译之书,方可探赜索隐,由粗显而入精微。……果有精熟西文转相传习,一切轮船火器等巧技,当可由渐通晓,与中国自强之道似有裨助。”[10](P1416)应该说,上海同文馆率先设置西学课程,成为恭亲王等人奏设天文算学馆,“拟选阁部、翰林院五六品以下官送馆”,[11](P164)肄习天文、算学等课程的先声。

同治八年,丁韪良主持同文馆馆务后,采取了一系列切实有效的措施,使原先只有“十几个鞑靼男孩的同文馆演变成为一所拥有近一百名学生的学院。这些学生来自帝国各地,在一排新房子里学习教习教授的更加重要的基础课程。”[12](P168))强力推动同文馆课程体系改革是丁韪良最具亮点的改革措施之一。

1.开设新学科。同文馆在这方面的举措有二:一是,增设外国语文学馆。除最初的英、法、俄文三馆外,后来又增设了布(德)文和东(日)文馆。可以说,当时与中国联系最为密切的几个主要国家的语文都涵盖在内了。二是,设置自然科学馆。自同治五年起,同文馆相继开设了天文、算学、格致、化学等多个科学馆。同治六年以后,恭亲王等人启动了招生改革,招选上海和广东两地同文馆的优秀学生入京师同文馆学习。于是,同文馆在原先的语文类课程的基础上,增设国际公法、富国策及外国史地等人文社科课程以及格致、化学、天文、测算等自然科学课程。1872年,丁韪良在给时任美国驻华公使镂斐迪(Frederic F.Low)的信中说:“两年多以前,从我任职的那一天起,这所大学(我们更愿意这样称呼它)经历了渐进却是彻底的改造……数学由本国的一位教授来教,他的影响力足以唤醒其同胞发自内心的对数学的热爱。格致由校长来教。自去年春天起,我们请来了一位化学教授,给这些聪明的学生授课,让他们做实验。在过去的这个月,增设了天文学和生理学教授席位。生理学教授德贞即将在秋季上任。”[13](P126)同文馆延聘在西方发达国家接受高等教育的高层次人才充任教习,开设这些中国传统学堂所不具有的舶自西方的西学课程,从这点上说,同文馆在丁韪良的主持下正逐步向近代中国新式学堂迈进。

2.拟定新的课程表。初期同文馆规定的学习年限为三年,“到部学习三年期满”,[10](P813)仅开设外国语言文字和汉文课程。自丁韪良执掌馆务起,对同文馆进行了全面整顿和改革。其中,最具革命性的改革成果是启动了导致中国教育从传统走向现代的课程革命。他根据学生的素质制定了新的课程表,即“八年课程表”,课程设置渐趋规范,学习年限由原来的三年延长为八年。课程表经总理衙门批准于光绪二年正式颁布实施。八年制课程“由洋文而及诸学”,即学习外国语文并兼习科学课程,共需八年:“首年:认字写字。浅解辞句。讲解浅书;二年:讲解浅书。练习文法。翻译条子;三年:讲各国地理。读各国史略。翻译选编;四年:数理启蒙。代数学。翻译公文;五年:讲求格物。几何原本。平三角、弧三角。练习译书;六年:讲求机器。微分积分。航海测算。练习译书;七年:讲求化学。天文测算。万国公法。练习译书;八年:天文测算。地理金石。富国策。练习译书。”[14](P41-42)

由此可知,“八年课程表”由三部分构成,一是人文社科类(外国语言文字),二是人文社科类(各国史地、国际法、经济学等),三是自然科学类(数学、物理、化学、天文等)。其中,外国语言文字类课程贯串八年始终,以培养具有“外语+专业知识(或专业方向)”的复合型人才为目标指向。前三年集中肄习外国语文,后五年则攻读科学和综合课程,即第四年起学习数学、天文、万国公法、经济学等西方自然科学和人文社科的课程。值得注意的是,在语言文字、科学技术层面之外,还出现了“西政”的内容(即《万国公法》)。在外语教学方面,重视翻译技能之养成。第二至第八年,从事翻译实务训练,连贯一体、衔接有序。同文馆基本“按照耶鲁等美国大学模式来设计课程和改组同文馆馆务的,”[15]具有高等教育性质。这是中国教育史上第一份分年制教学计划,涵盖了当时主要的西学知识领域,突破了两千多年来以“经史”为主要内容的封建教育模式,近代科技知识堂而皇之地进入了中国官办学府。这样的课程设置迎合了政府视野中的国家需要,即为了实现“自强”“求富”的洋务运动总目标,培养初步掌握近代西方科技的外语外交及各类技术人才,体现了同文馆创办者的“学期适用,事贵因时”[3](P3122)的务实思想。此外,本课程表对晚清其他各类新式学堂的课程设置均有借鉴和示范作用。美国南监理会传教士林乐知(Young J.Allen)于光绪七年创办上海中西书院,他制定的“中西书院课程规条”几乎是同文馆“八年课程表”的翻版。[16](P103)

同文馆“八年课程表”诞生于清政府刚刚启动对西方开放的晚清时期,对于其价值与影响,怎么评价都不过分。不过,曾担任作为同文馆后继的京师译学馆国文教习及国立北京大学校长的蔡元培,于1931年为译学馆校友会题词,曰:“译学馆……所以与同文馆、广方言馆等不同者,有两点:一兼习国文;一兼授其它科学;是也。”[17]蔡氏认为京、沪两地同文馆不课汉文,也不兼授其他科学课程。笔者以为,蔡氏所言不正确。恰恰相反,这些学馆不仅开设了国文等中国传统文化以及其他科学的课程,而且还极其重视这些课程的教学。

值得注意的是,汉文没有列入课程表,但并不说明同文馆不重视汉文。丁韪良说的很明确,学习该课程的条件,是要求“惟汉文熟谙、资质聪慧者”。[14](P43)否则,学生先被安排进入后馆学习汉文。等汉文符合条件后,再进入前馆学习。关于汉文的学习,同文馆规定:“至汉文经学,原当始终不已,故于课程并未另列。向来初学者每日专以半日用功于汉文,其稍进者亦皆随时练习作文”。[14](P44~45)这说明同文馆的管理者还是很重视汉文学习的。此举为学生参加科举奠定了基础,为他们今后的出路提供了一条可选择的路径。

3.译书列为课程。光绪十一年,总理衙门给清廷上呈的奏疏称:“同治十三年四月间,据同文馆总教习丁韪良呈请译书开具章程六条,内有各馆洋教习教授功课是其专责。若令兼理译书,未免事属分外,似应量予奖励”。[14](P69~70)该奏疏说明两点,一是,丁韪良重视译书,不过这份经总理衙门批准的“章程六条”,现已不可考;二是,译书系分外之事,并非教习之专责,这从后来的情形来看,确是如此。以丁韪良为首的同文馆教习翻译了一批西方自然和社会科学书籍,但有译书成果的仅限于丁韪良、毕利干、徳贞等十余教习,多数人还是集中精力,努力做好教学的本职工作。例如,“法文教习华毕乐,虽未译书而功课极为认真”,获得了总理衙门“赏给虚衔”的奖励。[14](P70)

根据“八年课程表”,学生从第五年起学习译书,一直持续到第八年,学程长达四年。而作为译书知识和技能的前期铺垫,句子翻译、段落翻译等在第二年就已开始。可以说,学生在馆八年的时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翻译。从教学法的角度看,这种做法是可取的。金圣华说:“从事翻译工作,是学习外语的途径之一。”①在母语充斥的社会环境中,平时的思考、表达、推理、交流等活动鲜有运用外文的机会。而且,在当时,无论是在市面还是在学堂,几乎不大可能有很多的适合学生阅读的外文书籍,更没有训练学生听说、同声传译等能力的媒介。②因此,通过翻译来学习和提高语言知识与技能,是切合了当时的教学实际的。

同文馆所译的三十余种西书中,全由学生翻译的有11种,师生合译的有9种,其余则为教习独立翻译。其中,在馆学生汪凤藻、贵荣、联芳、庆常、杨枢、熙璋、席淦等最为出色,这些优秀译者后来大都出任驻外出使大臣、外务部侍郎或教习等。凡此可说明同治末年整顿和改革后的同文馆,已远远超出了训练“熟悉外国语言文字之人”的范畴。

4.学生自由选修课程。光绪十三年同文馆“题名录”(第四次)记载:对于“天文、化学、测地诸学,欲精其艺者,必分途而力求之:或一年,或数年,不可限定”。[14](P43)这就是说,同文馆学生是以一种外国语文或汉文、算学或其他作为主修,另外,可自由选修其他学科或第二种外国语文。以第一次“提名录”中的榜单为例:参加光绪四年岁考的98名学生中,只考一科的有62名,两科的15名,三科的14名,四科的7名。再以第四次“提名录”中的榜单为例,参加光绪十二年大考的103名学生中,只考一科的有66名,两科的22名,三科的11名,四科的3名。而且一个很奇特的现象是各个学生每次大考时,与考的科目除主修的外国语文外,其他科目日常每次不同,这种情形可以说明学生选修课程的自由。[18](P33)这是尊重学生的个性,尊重学生的自主选择,有利于学生的多元发展,代表了近代教育发展的方向。应该说,这是很有意义的举措。不过,这也是值得进一步探讨的做法。课程学习最能反映一所学校的真实状况。从上述统计来看,两次考试的201名学生中,只考一科的高达128人,占总参加人数的64%;参考4科的,仅有10人,仅占总人数的5%。这说明学校的教学与管理以及学生自身的学习基础和态度等均存在较大的问题。再者,这批学生的年龄和学业大都相当于现在的中学生水平。在国家和社会的文明程度和开放程度远不如今天的晚清时期,让那些心智和认知能力尚未充分发展的学生对自己的未来负责,自主决定学什么、不学什么,是否要求过高?另据课程研究专家吕达的统计,在光绪四年、光绪十二年、光绪十八年和光绪二十二年共四次大考中的参考人数为439人,其中未考西学课程的平均人数和百分比分别为231人/52.6%。[19]P(P66)也就是说自主选择参加西学考试的学生数仅占47.4%(其中也有学习西学课程而不与考的情况,故学习西学的人数肯定要多一些)。这一数字与丁韪良在光绪三年向美国公使西华(G.F.Seward)汇报选修西学的人数为56%的情况基本持平。这表明晚清时期,尽管光绪帝带头学习英语,科举制度即将废除,整个社会对西学已相当地宽容的情况下,西学进入中国仍遭遇顽强的阻力,同时也表明有近一半的同文馆学生仍然热衷于成为埋首四书五经的读书士人的路子,说明科举制度占有极大的市场以及近代教育改革所面临的艰巨性。诚如丁韪良所说:“有两个省的学政试图不等皇帝下谕旨(就在科举考试中)引进数学的内容。早在1874年,前述的那位已当上‘祖父’的杜法孟陪同一位学政前往湖南检查数学考试,但没有一个考生报考。1885年,山东学政要求考生参加数学考试,仅收到几份卷子。看来只有上谕才能使这个帝国的民众的思想导向新的轨道。在这一例子中,革新手法的使用非常谨慎,既不能给保守人士留下任何口实,又要获得实际的功效。”[6](P319)

(三)外国语文的课程内容

同文馆的“八年课程表”只是非常简略的大纲,与当下所说的课程标准仍有距离,但是,它已大致规定了课程内容,仍然是当时最完整的课程表。第一年规定“认字写字。浅解辞句。讲解浅书。”第二年是“讲解浅书。练习文法。翻译条子”。这些是基础阶段语言训练的内容。第三、四年学习“翻译选编”和“翻译公文”,可视为继续语言基础与技能训练,为第五至第八年的译书做准备。我们从中可推断出同文馆开设了类似于当下的精读、语法、翻译等课。即便如此,我们仍无法进一步得知同文馆的具体课程和教学方法。《钦定大清会典》记录了各科的教学内容,但都极为简略和含糊。现将有关外国语文的说明摘录如下:“凡文字,先考其母以别异同(英文字母二十有六,法文字母二十有五,俄文字母三十有五,德文字母二十有六)。次审其音,以分轻清重注之殊(以唇舌牙齿喉腭定其音)。次审其比合为体以成文(凡洋文皆和字母以成字,有主音,有辅音,合以成文。舆清文字母押配之审配,汉文偏旁部目之合形,大略相同)。次审其兼通互贯,以识其名物象数之繁(洋文字母最简,而成字最繁。以音为文,彼此移易,则其解各别,故洋文数倍于汉文。)设汉洋教习以分导之。立总教习以合语而董成之。”[20](P2)

这段文字开列的只是一些外语学习的程序,根本不是通常所说的课程。我们无从得知更多的课程内容。今天所见到最详细的记录,则是来自曾在同文馆肄习德、法文的齐如山:“最初只是西洋小学的功课,慢慢的学习编译小故事,渐渐的翻译简单的公事文,例如总理衙门与各国交涉的普通公事,多交同文馆学生学着翻译,有时洋译汉,有时汉译洋。最后则读中国与各国订立的各种条约,例如学德文的学生,则读中国与德国订立的条约,至于他国订的就不用读了,然特别的条约,或也须读。过三几年之后,洋文稍有程度,可以被派到总理衙门旁听。因为国人懂得洋文的太少,最初衙门中并不预备翻译人员,后虽添设,然亦很少,且洋文程度多不够,所以遇有与外国使臣会晤(此系彼时的名词),所谈公事无秘密必要者,往往招一两学生去旁听,以便练耳音,只许听不许说话。按章程,学生听了回来,还应记录出来,呈交衙门,俾查验其听的对与不对。”[21](P41~42)从齐如山的回忆中,我们得知同文馆学生至少曾经历过类似于当下的外译汉、汉译外、阅读、听力(这是没有现代电化教学设备的听力,即齐氏所说的“练耳音”)等技能的训练。诚如有论者所说,这是“一种由浅入深,且针对性很强的教习模式,重点是训练外交外语的人才。所以,学员虽学习翻译公文,也要读中外条约,而最有特色的是到总理衙门旁听,可说是一种外交现场的听力训练。”[22]

三、结语

同文馆设置完全迥异于中国传统的以儒家教育为中心的课程体系,要求学生学习外国语言文字和近代西方科学知识,破天荒地引进“西文”“西艺”“西政”作为教育内容,冲破了长达两千多年传统儒家教育只讲“中学”的樊笼。而且,它的重视实践取向的课程体系,造就了实际应用能力较强的外交翻译、驻外使节、教学与管理及科技人才,对其他新式学堂起到了引领作用。自从有了同文馆,中国学生才开始正式接受外国语文、西方自然和人文社会科学知识,此后的中国教育,正是从同文馆开始,才一步一步地向近现代教育迈进。同文馆因此成为中国近代教育的肇端。

注释:

①金圣华.“开卷语”,齐向译道行[M].商务印书馆,2011.

②用于训练听力的留声机片迟至民国初年才进入中国,用于外语教学又是多年以后的事了,而且价格昂贵,非富贵人家所能承担。留声机片最初在教会学校使用,然后扩展到条件较好的大中城市的公立学校。

③与“八年课程表”同时颁布的还有“五年课程表”,规定学习年限为五年。这是为“无暇肄及洋文”,仅凭汉文译本学习西学的“年齿稍长”即年纪较大者。因不要求学习外文,本文不作讨论。

[1] 刘广京.一八六七年同文馆的争议——洋务运动专题研究之一[J].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2(5)

[2] 国家图书馆.国家图书馆藏历史档案文献丛刊:洋务档案(第二册)[M].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印中心,2004.

[3] 赵尔巽.清史稿·选举志二·学校二[M].北京:中华书局,1976.

[4] 军机大臣,总理衙门.遵筹开办京师大学堂折.//邓实辑.政艺丛书[M].光绪癸卯(二十九年),台北:台湾文海出版社,1974.

[5] 吴宣易.京师同文馆略史,读书月刊[J].第二卷第四号,1933.

[6] W.A.P.Martin.A Cycle of Cathay or China,South and North with Personal Reminiscences[M].Fleming H.Revell Company,New York,1900.

[7] Hosea Morse.The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of the Chinese Empire(Volume III)[M].Kent:Global Oriental Ltd.,UK,2008.

[8] 毕乃德,著,许绍昌,译.同文馆考[J].外交月报,1935,6(3).

[9] 席欲福,沈师徐,辑.皇朝政典类纂卷二百三十[M].台北:台湾文海出版社,1969.

[10]宝鋆.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M].民国十九年故宫博物院用抄本影印.

[11]陈康祺.郎潜纪闻卷一//续修四库全书·子部·杂家类[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12]Progress in China[N].The North-China Herald.Aug.31,1872.

[13]Knight Biggerstaff.The Earliest Modern Government Schools in China[M].New York: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61

[14]汪观藻,凤仪,左秉隆,德明,译,丁韪良,鉴定.同文馆题名录(第四次)[M].光绪十三年刊行,1887.

[15]刘华.论京师同文馆的高等教育性质[J].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4(1).

[16]李楚材.帝国主义侵华教育史资料·教会教育[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1987.

[17]陈初.京师译学馆校友录[M].台北:台湾文海出版社,1974.

[18]苏精.清季同文馆及师生[M].台北:上海印刷厂,1985.

[19]吕达.京师同文馆与我国近代课程的萌芽[J].教育评论,1988(6).

[20]昆岗等,纂修.钦定大清会典卷一百[M].上海:商务印书馆,光绪戊申十一月.

[21]齐如山.齐如山回忆录[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5.

[22]王宏志.京师同文馆与晚清翻译事业[J].中国文化研究所学报,2003(12).

(责任编辑:彭琳琳)

张美平(1964-),男,浙江遂昌人,浙江树人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研究方向:外语教育史、英语教学等。

本文系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京师同文馆外语教育研究”(课题编号:15NDJC234YB)的阶段性成果。

2017-04-05

G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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