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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蒹葭》看中国古典诗歌之美

2017-04-14王燕萍

山东农业工程学院学报 2017年10期
关键词:伊人悲情哲理

王燕萍

(海南科技职业学院 海南 海口 571126)

从《蒹葭》看中国古典诗歌之美

王燕萍

(海南科技职业学院 海南 海口 571126)

中国古典诗歌是中国古代文学艺术中璀璨的明珠,《蒹葭》是中国古典诗歌中不朽的名篇,也是《诗经》中被称为“最的风人深至的佳作,以《蒹葭》为例从意境之美、距离之美、朦胧之美、悲情之美、哲理之美五个方面解析中国古典诗歌之美,对中国古典诗歌美学特质的探究具有重要意义,更对中国古典诗词的解读具有借鉴意义。

《蒹葭》;意境之美;距离之美;朦胧之美;悲情之美;哲理之美

中国的古典诗歌灿若星河、佳篇如林,作为中国诗歌源头活水的《诗经》更是被人们吟唱至今。《蒹葭》是《诗经》中的一篇,王国维曾在《人间词话》中说“《诗·蒹葭》一篇,最得风人深致。”[1]《蒹葭》一诗在中国诗歌史上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不仅是因为它对后世影响深远,更重要的是它以开阔、丰盈、简洁、省净的特点代表了中国古典诗歌的“五美”,即:意境之美、距离之美、朦胧之美、悲情之美、哲理之美。从这五个方面解析中国古典诗歌之美,对中国古典诗歌美学特质的探究具有重要意义,更对中国古典诗词的解读具有借鉴意义。

1.意境之美

意境一词,《诗格》中把其与物境、情境并称三境”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总结了意境的三个境界。中国的古典诗歌历来讲究意境的创设,以求达到“物”与“我”浑然相成。景、情、情景相融、象外之象也成为了中国诗歌的意境形成之路。

方玉润《诗经原始》中有:“玩其词虽若可望不可即,味其意实求之而不远”[2]极写了《蒹葭》意境之美。《蒹葭》以极为简洁省净的语言给我们营造出了一个丰盈开阔的意境。“芦苇茂盛长水边,金秋白露化为霜;芦苇茂盛长水边,太阳初升露未干;芦苇茂盛长水边,太阳初升露珠灿。”苏轼曾评价王维的诗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蒹葭》一开篇就呈现出了一副唯美的画卷:深秋的清晨,霜浓雾重,渺渺茫茫,如诗如画,仿佛就是一副中国水墨画。诗中极富特色的景物:芦苇(苍苍、萋萋、采采)、白露(为霜、未希、未已)、清霜(晶莹、透亮、冰冷)即刻就创设出了一种清冷、孤寂、凄美、迷离的氛围。典型的秋景之下寄予的是中国古典诗歌中传统的“悲秋”之情,也被称之为“千古伤心之祖”。[3]自然之秋渲染了多少诗人的人生之秋和悲情苦愁。秋景之下,失望、惆怅、痛苦、寂寞、孤独……“秋”情油然而生,这些情感随着时间的推移又增添了无奈、执着、沉静之情。

中国的古典诗歌特别讲究意境的创设。早期的诗歌如《诗经》,采用的艺术手法多数都为简单的类比,见物起兴,把情与景融合在一个美妙的艺术世界里,“作者得于心,而览者也能会以意”。随着诗歌理论的不断成熟,诗人们注意到现实景物和个人情思的相互交融,在意境创设的理论方面有了更多的探究。到了古典诗词高度繁盛时期,意境也逐渐发展为诗词美学的核心理论。《蒹葭》借物起兴,又借助典型的秋景把抒情主人公的落寞惆怅之情融于其中,对中国古典诗歌意境的创设提供了典型和借鉴。

2.距离之美

印度诗人泰格尔《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有:“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和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蒹葭》也给我们呈现了中国古典诗歌的距离之美。“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和死,而是你就站在那里,我却永远追寻不到你。”

从审美的形成机制来看自我意识和对象意识是人类审美的基础人只有在心理上将自我主体从自然中分化出来即拉开一定的距离审美才能形成,即距离产生美。只有审美主体保持一定的距离去欣赏事物,才能充分感受到事物的美。“一切事物都要隔层玻璃才好看”,“产生崇拜的前提就是距离”,“美人隔花端”。[4]

《蒹葭》中“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抒情主人公和“伊人”因“水”相隔,空间距离之下呈现出来的就是自然景物的特有美感:金秋之季,拂晓之时,芦花泛白,清露为霜,瑟瑟秋风,苇丛起伏,茫茫秋水,清澈澄明,水上烟波万状,空中雾霭迷蒙。因“水”相隔,为见“伊人”,抒情主人公表现出任山重重,任水重重,难阻意重重的人性之美。“伊人”明明“在水一方”、“在水之湄”、“在水之俟”,追寻却不的,似见却不现,飘忽不定之中给读者留下了丰富的想象,“伊人”之美跃然纸上却又永藏心中。视觉空间和想象空间的距离之美也让这首诗歌具有了强大的魅力中国的古典诗词中有很多诗句描写的就是这种空间距离之美,如:朝愈的“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杜牧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苏轼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等等

时间的距离也能很好的表现诗歌的形象之美和情感之美。《蒹葭》中“苍苍”、“凄凄”、“采采”写了芦苇的颜色随时间变化而变化这是一个时间段的距离。“为霜”、“未希”、“未已”写了露水的状况随时间变化而变化,对应的又是时间点的距离。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了,一分一秒的溜走了,这样的时间距离就使得诗歌所呈现的画面更为开阔、丰盈,不管是写景还是抒情都让人感受到的是一系列景一串串情。时间的流逝难阻执着的脚步,呈现给读者的都是抒情主人公不管何时何景何境,相思追寻脚步不停,诗歌的情感也就更为丰厚、深刻。中国的古典诗词中有很多诗句描写的就是这种时间距离之美,如:刘希夷《代悲白头翁》中有“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白居易《长恨歌》中有“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崔护《题都城南庄》中有“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等等。

时间和空间也常纵横交织呈现出一种距离之美,李商隐的《锦瑟》就是中国古典诗词中时空交错极尽距离之美的典型代表。总之,距离让诗歌更具丰盈之美,《蒹葭》以“在水一方”的永恒经典让我们远距离地的近观了中国的古典诗歌之美。

3.朦胧之美

西方很多诗歌的感情表达多数都是直接强烈的,而中国的诗歌历来追求一种朦胧之美,即诗歌应写的含蓄蕴藉,包蕴深广,崇尚含蓄空白之美。

《蒹葭》“不著一字,尽得风流”,全篇给我们构筑了一个大段空白、极为广阔的想象空间。[5]首先,谁找“伊人”?人们解读《蒹葭》总是会给抒情主人热烈向往爱情,不畏险阻,百折不挠,执著追求,坚贞不渝的人设,但其实这都是基于诗歌中对抒情主人公仅有的行为描写。可是主人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形象呢,可能我们没有办法为其画像,所以显得神秘而充满想象,他是什么样的人,还做了些什么,内心活动是怎样的,寻而不得后又有什么打算等等。其次,“伊人”在哪里?空间的距离转化又让诗歌给人以雾里看花之感。伊人究竟是眼观,还是“心见”?再次,“伊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形象呢?每一个“主人公”的心目中都有一个钟于自己审美、值得自己执着的“伊人”形象。最后,追寻的结果如何?是依然决然继续“从之”,“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是愁肠百结,相思无尽头,“剪不断,理还乱”“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也许他终于得见伊人面,抱得美人归,或许他依旧万水千山,不见美人面。

“诗歌之美,在于使人一头雾水”并非只是调侃,中国的古典诗歌更是把含蓄朦胧作为主要,旨在把诗写得有诗意,甚至在中国古代诗歌史上还一度出现一味追求诗意的极端。

4.悲情之美

中国人历来钟爱大团圆的结局,和西方的悲剧相比中国的悲剧普遍存在“悲剧不悲”的情形,甚至很多文论家认为中国没有悲剧。中国古代的诗歌却常常浸透着浓浓的悲剧色彩,反映了中国古代文人的悲剧心态,悲情美也成为了诗歌美学表现形态之一。《论语·八佾》:“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从《诗经》的“哀而不伤”到唐诗宋词元曲出现的典型悲剧之作来看,中国的悲剧虽然不像西方悲剧那样常常是残忍到支离破碎,但体现了中国文人的悲剧意识,是心灵的悲剧。[6]

《蒹葭》整首诗有一种含蓄的悲情美,这种悲情之美也是永藏在国人心底的“蒹葭之情”,人生的各种悲剧都能在《蒹葭》中得到共鸣,那虽是一种无言的忧伤,却蕴含了国人的普遍性伤痛。再从整个故事的结局来看,“伊人”可见而不可现本身就是一个悲剧性的故事。如果细细品味诗歌的故事情节,更有悲从中来之感。主人公追寻的艰辛悲苦,寻而不得后内心的无限悲凉等。最后,《蒹葭》被称为“千古悲秋”之作,诗人抓住秋色独有的特征,不惜用浓墨重彩反复进行描绘、渲染深秋空寂悲凉的氛围,这种典型的“伤春悲秋”更是影响了一代又一代文人。自古以来,在多情人眼中,秋景肃杀,最为伤悲。自古逢秋悲寂寥,它凄美而令人感伤。

一首《蒹葭》以其“悲而不哀”的悲情之美诠释着中国人的“人是一株有感情的芦苇”。

5.哲理之美

西方哲学家认为“人是一株会思考的芦苇”,中国古典诗歌多主张“诗言情”,但也“崇理”。[7]然而一直以来人们鉴赏批评中更多的是关注“情志”一途,对古典诗歌中的“哲理”分析和鉴赏重视不够。纵观中国古代文学,很多文学作品都闪耀着理性的光芒。中国古代的诗人总是能够通过意象的推进表达,在诗歌中找到感性和理性的契合,使诗人感性的情感外化、升华,从而让诗歌富有丰富的内涵,体现出一种“哲理之美”。

《蒹葭》蕴含着深刻的人生哲理。这株“会思考的芦苇”在中国的文人心目中落地、生根、发芽、茁壮。哲理一: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诗中的“伊人”因其指代的不确定性历来被人们解读为各种美好理想的代表和象征,也正是理想的力量,是奋斗的动力,正是这种力量才让主人公“溯洄从之”、“溯游从之”地执着追寻着。人类需要理想,尽管理想不一定能实现,但人类需要前进的动力,唯有这样生命才能保持活力,人类才能前进向上。诗中追寻过程的艰辛亦是人类追求理性过程中的坎坷所在。“在水一方”更是理想和现实之间必然存在的间隔,也是一种“可望而不可”的人生哲理。主人公的执着、坚韧也是人来追求理想过程中必不可少的精神力量。钱钟书也曾经说“欢乐常在河之彼岸”。《蒹葭》中有抒情主人公、水、“伊人”,对应的人生境遇就是现实、过程、理想。哲理二:过程哲学。《蒹葭》的故事是一个无言的结局,而人们更看重的是人类生命的历程,敢爱敢恨、终于实践、永不放弃才是人类最美的生命姿态。梁启超在其《论毅力》一篇中写到:“盖人生历程,大抵逆境居十六七,顺境亦居十三四。而顺逆两境,又常相间以迭乘”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生历程,我们该以怎么样的姿态来面对自己的命运和生命呢?过程既是成长和收获,“伊人”不得又怎么会影响到我们追寻的脚步?目标明确,坚持过程,那必然会收获一种超越。哲理三:人生何处无悲剧。人生的悲剧处境无处不在,《蒹葭》的悲剧时常上演,这也是诗歌能够引起共鸣的情感基础。人类普遍的孤独、失望、惆怅之情是不可磨灭的。《蒹葭》传达的就是这种人生在哲学层面的悲剧处境。

哲理之美让中国的古典诗歌洋溢着人类智慧的光芒,也让中国的古典诗词更具情志风味。

一首《蒹葭》拨动的是读者心灵的琴弦,奏响的是余音绕梁的名曲,谱写的是千古文明的传奇。《蒹葭》借物起兴,“秋风白露”典型的秋景把抒情主人公的落寞惆怅之情融于其中的意境之美,对中国古典诗歌意境的创设提供了典范和借鉴;“在水一方”永恒传唱的距离之美成为后来许多文人反复吟诵的经典;“不著一字,尽得风流”的朦胧之美,旨在把诗写得有诗意,成为后来人们进行诗歌创作的重要追求;“悲而不哀”的悲情之美诠释着中国人的“人是一株有感情的芦苇”,代表的是中国文人的悲剧意识;感性和理性契合的“哲理之美”溢着中国人智慧的光芒,也让中国的古典诗词更具情志风味。“五美”的解析对中国古典诗歌美学特质的探究具有重要意义,更对中国古典诗词的解读具有借鉴意义。

[1]王国维.人间词话[M].苏州:古吴轩出版社,2012.

[2]方玉润.诗经原话[M].上海:中华书局,2011.

[3]熊延柳.浅论《诗经·国风》中的水文化意象与女性情感表达[J].安徽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03.

[4]侯文华.水上的悲情—《诗经·秦风·蒹葭》赏读[J].名作欣赏,2008.

[5]王妍,薛金东.《诗经·蒹葭》主题及"伊人"之初探[J].无锡商业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6.

[6]李铁秀.对《诗经·蒹葭》的又一种读法[J].名作欣赏,2005.

[7]王建堂.《诗经》:诗性思维与科学思维的完美嫁接[A].第七届《诗经》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三)[C].2006.

I222

A

2095-7327(2017)-10-0178-02

王燕萍(1984.04.29—),女,汉族,山西临汾人,本科学历,海南科技职业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汉语言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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