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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于房”之“房”所在考述
——读《春秋左传注》发疑一则

2017-04-13何易展

四川文理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分野杨伯峻季平

何易展

(1.四川文理学院巴文化研究院;2.秦巴文化产业研究院,四川 达州 635000)

“卒于房”之“房”所在考述
——读《春秋左传注》发疑一则

何易展1,2

(1.四川文理学院巴文化研究院;2.秦巴文化产业研究院,四川 达州 635000)

《春秋左传》定公五年载“六月,季平子行东野。还,未至,丙申,卒于房。”清代顾炎武始认为“房”通“防”,然无其实指。清高士奇认为此“房”在费县附近,而杨伯峻等认为在曲阜东二十余里。然考其成说,皆相舛谬,不足以互证。据《春秋左传》经、传记载及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所录,鲁实有数防,东防至少应有三处。按《经》、《传》通例,有学者认为“鲁大夫卒其竟内,则不书地。”也有认为“大夫卒于他国则书国,卒于鲁地则书地。”诚淆然不清。清陈立、钟文烝等依纂例疑此“房”当不属于鲁之国境。然《左氏》歆所传古文经学,其立主分野之说,若以“房”、“心”应之鲁宋分野,或可为一说。《春秋地理考实》卷三认为东野及房皆近费之邑。杨伯峻《春秋左传注》认为鲁有二防,此“房”同于僖公十四年之防,其说相悖。细检诸家所注,或驳正旧说,以教正于方家。

《春秋左传注》;定公五年;房;防;季平子

《春秋》定公五年载:“六月,季平子行东野。还,未至,丙申,卒于房。”[1]卷五五,1795顾炎武认为“房”与“防”互通。顾炎武云:“‘房’疑即‘防’字,古‘阝’字作‘’,脱其下而为‘’字。《汉仙人唐公碑》可证也。《汉书》‘汝南郡吴房’,孟康曰‘本房子国’。而《史记·项羽纪》:‘封扬武为吴防侯’,字亦作‘防’。《汉书·武帝纪》:‘济川王明废,迁防陵’;‘常山王废,徙房陵’,一卷之中,字体不同,又‘防’、‘房’二字相通之一证。”[2]卷三①

不过,顾氏所证引例皆取自《汉书》、《史记》和《汉仙人唐公碑》,并无较早的例证,也未能从《春秋左传》中发明其义例。又陈树华云:“《汉书·沟洫志》:‘宣防塞兮万福来’,后云‘自塞宣房后’,一篇之中,‘防’、‘房’互见。又《后汉书·光武纪》:‘南击新市真定元氏防子’,注云:‘房子属常山郡,防与房古字通用。’《文选·月赋》:‘徘徊房露’,李善注‘防露’盖古曲也,《文赋》曰:‘寤防露与桑间’。据此则‘房’之为‘防’审矣。”[1]卷五五,1796

那么,《春秋左传》经文中所提及到的“房”与“防”有无互通的实例呢?这需要查检《春秋左传》中“房”、“防”义例。

细校《春秋左传正义》,分别在文公十一年《传》、宣公十年《传》、成公九年《传》、襄公十年《传》、昭公元年《传》、昭公六年《传》、昭公十三年《传》、定公六年《传》、昭公十七年《传》(2处)及定公五年,共11处涉及到“房”字,但显然在现在所能见到的各种版本中并没有将上述11处改用“防”字的情况。

除开文公十一年、宣公十二年、昭公六年与昭公十三传中所引“与”它处“房”字义不相同外,其余七例“房”字皆可释为“宫室”或“偏室”。[3]843②此四处分别如文公十一年“房”释为人,其《传》称:“侯叔夏御庄叔,绵房甥为右,富父终甥驷乘。”此“房”非地名,杨伯峻、徐提编《春秋左传词典》就释绵房甥为“鲁臣”。[4]867宣公十二年《传》“纳诸厨子之房”释为“箭舍”;[1]卷二三,749③昭公六年传“吴人败其师于房钟”,其中房钟应为地名,《春秋左传正义》释:“房钟,吴地。”[1]卷四三,1420《春秋左传注》则以为“房锺即今安徽蒙城县西南,西淝水北岸之阚町集。”[3]1280但明显房钟非房或防单称,即房、防与房钟不同。而昭公十三之“房”[1]卷四六,1533④则指房国,《春秋左传正义》曰:“灭蔡在十一年。许、胡、沈,小国也。道、房、申,皆故诸侯,楚灭以为邑。荆,荆山也。传言平王得安民之礼。汝南有吴防县,即防国。”[1]卷四六,1533《春秋左传注》:“房,故国,在今河南遂平县治。”[3]1361此条记载是指“房”为诸侯国名。虽《春秋左传正义》提到了房为故诸侯,后被楚所灭为邑,又称汝南有吴防县,即防国,但却并未说明房邑及吴防县或防国。《春秋左传》定公五年《传》:“六月,季平子行东野,还,未至,丙申,卒于房。”[1]卷五五,1795后人虽多解释此“房”、“防”相通,为地名。但其说皆承自于顾炎武。如杨伯峻《春秋左传注》释:“‘房’即‘防’,古房、防二字常通用,顾炎武《日知録》卷二十七已言之。鲁有数防,江永以为此即隐九年之防,不可信。隐九年《经》会齐侯之防在费县东北,季平子归途未至鲁都而死,则其死必离曲阜较近,疑即僖十四年《经》、《传》之防,在今曲阜县东二十里。”[3]1550杨伯峻虽称参自阮芝生《杜注拾遗》,但阮注亦参自顾氏。清代江永撰《春秋地理考实》亦承顾氏之说,且引《彚纂》认为东野及房皆近费之地,《左通补释》亦主此说。⑤北京大学整理本《春秋左传正义》也注引前述顾炎武及陈树华所论,认为防、房相通。[1]卷五五,1796那么,“房”到底在曲阜县东二十里还是在近费之地呢?似乎殊难判别,至今尚无驳正。

再看《经》、《传》中对“防”的记载,其中也有若干处:如隐公九年经、传;隐公十年经、传;庄公七年经、传;庄公二十二年经及庄公二十九年经、传;僖公十四年经、传;文公六年及十一年传;襄公十三年、十七年经、传及襄公十八年、二十三年、二十五年传;昭公五年经、传。此外,襄公三十一年传“岂不遽止,然犹防川”、昭公三十年传“防山以水之”及哀公十五年传“以礼防民”,虽出现“防”字,但皆非指国名或地名。文公六年、文公十一年传;襄公十八年、襄二十五年传所涉“防”亦非指防地。且在上述诸条中作为地名的“防”,在经、传中皆本身既没有与“房”字相通用的义例,而且在隋唐的注疏中也没有将此“防”与“房”相通的解说。唯有将定公五年季平子“卒于房”之房释为防地,也是在承清代顾氏说之后。

显然,通览《春秋左传》中经、传通例,就从经典本身来看,并无以房、防相通用的例子。房、防相通之说,虽萌自顾氏,但顾氏并未详证“房”之所在。顾氏用以证明二字相通的例子亦是证自汉代或稍后之文献。虽然在汉及以后房、防确实可能相通,但这并不足以证明春秋之世及先秦的文献中房、防便相通,互指同一地。

按清代陈立撰《公羊义疏》对《经》义例解释,显然他认为季平子所卒并非鲁地。《公羊义疏》卷五十五载:“‘壬申,公孙婴齐卒于狸轸。’【疏】杜云:狸轸地,阙。彼疏引杜,又称旧说曰:壬申,十月十五日。狸脤,鲁地也。《传》曰:十月庚午围郑,则二日未得及鲁竟也。释例又曰:鲁大夫卒其竟内,则不书地。《传》称季平子行东归卒于房是也。以此益明狸轸非鲁地矣……《水经注》《范解》皆以为鲁地。”[5]卷五五

那么,鲁大夫卒其境内则不书地,何以季平子书“卒于房”呢?季平子亦为鲁大夫。[6]916要不,房亦非鲁地。清人锺文烝撰《春秋榖梁经传补注》载:“《传》例曰:‘大夫不曰卒,恶也。’意如逐昭公而曰卒者,明定之得立,由于意如,……【补曰】……《左传》曰:‘六月,季平子行东野。还,未至。丙申,卒于房。’不书于房从貍蜃例者,行东野非公家之事,史本不地也。”[7]第十补注第二十三,689其意在说季平子行东野去处理的非公事,故卒于外,所以不书地名。那么,此“房”当时是否是鲁地呢?唐陆淳撰《春秋集传纂例》卷三载:“大夫卒于他国则书国,(小字注:诸出聘者,《经》虽无其事,理例昭然也。)卒于鲁地则书地,仲遂、公孙婴齐是也。赵子曰:鲁卿凡四十三人,书族而不书卒者,有公子庆父、公子翬、单伯、公子结、叔彭生,凡五人。……但庄公之单伯何故不书卒?不能详也。自此外则柔(桓十一年见经)、溺(庄三年见经)不书卒,非命卿故也。公孙归父、叔孙侨如不书卒,出奔故也。……余三十一人并书卒。”[8]卷三显然,按《春秋集传纂例》及陈立、锺文烝的观点看来,如果此房非鲁地,即季平子不卒于国境,则此“房”当指国名。否则此“房”当为鲁境之内某地。如果是指房国,依《汉书·地理志》注:“吴房本房子国,楚灵王迁房于楚,吴王阖闾弟夫概奔楚,楚封于此,为棠溪氏。以封吴故曰吴房,今吴房城棠溪亭是。”[9]卷二八上,1562《读史方舆纪要》卷一载“今汝宁府遂平县,卽春秋时房国。”[10]卷一,19房国大约公元前529年为楚所灭,那么定公五年(约前505)时房已属楚地。而且从《春秋左传》经、传上下文来看,季氏不太可能死于离鲁都较远的房国。

结合上面《公羊义疏》所论,季平子所卒之房似乎不应当是鲁地。锺文烝撰《春秋榖梁经传补注》称季氏“行东野非公家之事,史本不地也”,[7]689既然“不书于房”、“史本不地”,却又称“卒于房”,前后相悖,何也?是因前称《经》不书地,而《传》书“卒于房”。

《春秋左传》经、传中除开定公五年“房”被认为可能指行政地理位置外,其它“房”字无此解说,而经、传所涉“防”字却有多处,大多皆指涉地理名称。如果依顾氏之说,此“房”“防”相通,视为一固定地,那么“房”与诸防到底又是何关系呢?虽然在《春秋左传注》在定公五年的注中已经称此“房”为鲁曲阜东二十余里之防,但细检全文对多处“防”的注疏,显然有前后背谬处,至于“房”之所在尤为可疑。

杨伯峻先生在隐公九年经注称:“鲁有二防,此时西防尚未为鲁所有,故知此是东防,当在今山东省费县东北四十余里,世为臧氏食邑。……石韫玉《读左卮言》谓防字或祊字之讹,祊为郑邑而新归于鲁,此时郑告伐宋,鲁会齐而谋之于祊也。”[3]63-64郑国新归鲁之邑,除此防(祊)外,还有于隐公十年所取之防,《春秋左传正义》隐公十年疏注:“郑后至,得郜、房二邑,归功于鲁,故书取,明不用师徒也。济阴成武县东南有郜城。高平昌邑县西南有西防城。”[1]卷四,136“壬戌六月七日,庚午十五日,庚辰二十五日,郑伯后期而公独败宋师,故郑频独进兵以入郜、防。入而不有,命鲁取之,推功上爵,让以自替。不有其实,故经但书鲁取,以成郑志,善之也。”[1]卷四,137显然,至此东、西二防已先后归鲁。

杨伯峻先生认为鲁有二防,大概就是指此东西二防。但是如果季平子所卒之“房”为一实指地,那么是否此“房”就是杨先生所称之东防,即今山东省费县东北四十余里地呢?杨伯峻先生在定公五年传注中称:“季平子归途未至鲁都而死,则其死必离曲阜较近,疑即僖十四年《经》、《传》之防,在今曲阜县东二十里。”[3]1550在隐公十年经注称“防,据《方舆纪要》,在今山东省金乡县西南六十里。从此鲁有二防邑,此为西防,近齐国者为东防。”[3]67那么杨先生称“鲁有二防”就明显不准确了,至少鲁已有东防(费县东)、西防(金乡县西南),还有另一防(曲阜东)。且曲阜东之防属鲁都近郊,其属鲁国必早于东西二防。

而且杨伯峻先生认为隐公九年、庄公七年、庄公二十二年、庄公二十九年、襄公十三年、襄公十七年、襄公二十三年及二十四年所述之“防”皆为东防;僖公十四年季姬与鄫子所遇之防与定公五年季氏所卒之“房”同⑥;昭公五年经注:“牟娄即隐四年传‘莒人伐杞,取牟数’之牟娄,在今山东诸城县西。据《汇纂》,防在今山东省安丘县西南六十里。兹在今诸城县北,安丘县稍西而南。”[3]1260由此可见,事实上防地当有四处,并非二防。

庄公二十九“城诸及防”之防是否是费县东四十余里之东防呢?庄公二十九年《经》载:“二十有九年春,新延既。夏,郑人侵许。秋,有蜚。冬十有二月,纪叔姬卒。城诸及防。”《传》书:“冬十二月,城诸及防,书,时也。凡土功,龙见而毕务,戒事也。火见而致用,水昏正而栽,日至而毕。”[1]卷十,333-335从经、传中看不出诸与防的关系,也没有明确指明其位置。但若依郑人侵许,鲁当患之,则当备西防,不应是东防,但杨伯峻《春秋左传注》释:“诸、防皆鲁邑。据《山东通志》,诸故城在今山东省诸城县西南三十里,石屋山东北,潍河南。防即东防,详隐九年经注。”[3]243又认为襄公十三年冬所城之防同此,称:“此防为东防,见隐九年经注。荘二十九年曾城之,今又城之。襄十七年齐师围臧孙于防,二十四年臧孙自邾如防,以求后于鲁,皆此防也。”[3]998显然杨伯峻先生前面认为东防在费县东四十余里,而庄公二十九注却据《山东通志》认为在山东诸城县西南三十里,前后悖逆。若此年所筑之防非西防,则东防至少有两处以上。《春秋左传正义》注:“诸、防,皆鲁邑。……诸,今城阳诸县。”[1]卷十,333而不书防的具体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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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左传注》称“襄十七年齐师围臧孙于防,二十四年臧孙自邾如防,以求后于鲁。”[3]998认为此防亦是隐公九年费县东四十里之东防。但是笔者以为此防应当是接近邾及曲阜的“防”,故紧称“以求后于鲁”,与隐公九年之防不同,而且与荘公二十九所城之“防”亦不同。荘公二十九“城诸及防”,诸与防并举,皆鲁地。此“防”或可能是靠近诸城及兹之间的“防”,然杨伯峻《春秋左传注》荘公二十九年所城之防同于襄公十三年、襄公十七年、襄公二十四年及隐公九年之“防”,甚相悖谬。襄公十七年经载“齐侯伐我北鄙,围桃。高厚帅师伐我北鄙,围防……冬,邾人伐我南鄙。”[1]卷三三,1081北鄙与南鄙对举,可见北鄙是指鲁都之北境,而南鄙是指鲁都之南境,依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按图索骥,邾及桃都在鲁都曲阜南北郊附近,故高厚帅师所围北鄙之“防”亦当是曲阜东紧邻北鄙之防。邾亦近防,臧孙自邾如防,亦为此防。但是《春秋左传注》及《春秋左传正义》皆认为襄公十七年之防为臧氏采邑,⑦在费县东四十余里,即鲁都曲阜南境。这明显是前后矛盾的,与经、传本意亦不相合。围桃与围防的战争都是发生在北鄙。若以《春秋左传注》等的解说,则发生在桃与防的战争就似乎是指发生在北鄙与南鄙的战事,故杨伯峻先生认为当时“齐分二军,一由齐灵公自帅,围桃;一由高厚帅领,围防。防为臧氏采邑”。[3]1031襄公十七年《经》载:“十有七年春王二月庚午,邾子卒。宋人伐陈。夏,卫石买帅师伐曹。秋,齐侯伐我北鄙,围桃。高厚帅师伐我北鄙,围防。九月,大雩。宋华臣出奔陈。冬,邾人伐我南鄙。”[1]卷三三,1081事实上,发生在桃与防都是北鄙的战事,而南鄙是是年冬与邾人的战事。襄公十七年《传》书:“齐人以其未得志于我故,秋,齐侯伐我北鄙,围桃。高厚围臧纥于防。师自阳关逆臧孙,至于旅松。郰叔纥、臧畴、臧贾帅甲三百,宵犯齐师,送之而复。齐师去之。”[1]卷三三,1082如果此年围臧纥之防即其食邑,则臧氏食邑似乎不应当是费县东四十余里之防,而应是曲阜东二十余里之防。显然鲁境内之东防就应当有三处。一在曲阜以东附近;一在山东费县东北;另一则在诸城与兹之间。

再者,僖公十四年所书之防是否是曲阜近郊之防呢?

僖公十四年《传》书:“十四年,‘春,诸侯城缘陵’,而迁杞焉。……鄫季姬来宁,公怒,止之,以鄫子之不朝也。夏,遇于防,而使来朝。”[1]卷十三,423-424龙去脉⑧清梁履绳《左通补释》及杨伯峻《春秋左传注》⑨皆认为此年之防即定公五年之“房”,即在曲阜县东二十里。按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鄫国在今枣庄市附近,费县南,离曲阜较远。鄫子为鄫国之君,鄫为小国。[4]887因鄫季姬为鲁女,想回娘家探亲,但“以鄫子之不朝”,而(僖)公止之。经载:“夏,六月,季姬及鄫子遇于防,使鄫子来朝。”那么所遇当在鄫国附近,不可能他国之君随便跑到鲁都近郊去玩,故此年所遇之“防”不当是鲁都曲阜近郊之“防”。

《春秋左传》定公五年载季平子“六月,季平子行东野。还,未至,丙申,卒于房”,若“房”同于“防”,那么此“房”到底是指何处所呢?

据《传》载,季平子当时执鲁政,行东野,然后还鲁都,还未至都而卒于房地。那么东野在什幺地方呢?东野是季氏邑。杨伯峻引杜预注:“东野,季氏邑。”并称:“《汇纂》以为近费之地。俞樾《平议》以为东野非邑名,乃东鄙之义,经、传皆无此文例,不足信。”[3]1550若以经、传无此文例,而视东野非东鄙之义。那么就《春秋左传》整部书而言,“东野”一词仅两现,一为“季平子行东野”,一为其子“桓子行东野”。似乎也并无完全的理由判断“东野”为季氏邑。不过,在杨伯峻、徐提编《春秋左传词典》中便认为东野为“鲁都东郊外”。[4]407无论东野是季氏邑,还是东郊较广之域,那么其方位都大致应在鲁都之东或东南。据《传》载,季平子在巡视东野之后返归,并卒于归途之中,可以证明“房”地是在东野与鲁都之间。故《春秋左传注》称:“季平子归途未至鲁都而死,则其死必离曲阜较近,疑即僖十四年《经》、《传》之防,在今曲阜县东二十里。”[3]1550李梦生《左传译注》定公五年传亦注称:“房:即‘防’,在今曲阜东。”[11]1233但是清高士奇《春秋地名考略》卷二于“东野”条下载:“定五年‘季平子行东野’。杜注:季氏邑。……《荘子》有东野稷,今《阙里志》周公后有东野氏,盖以邑为氏,东野及房盖皆近费之邑。”[12]卷二

从季平子归途还都来看,东野离鲁都应不是太近。东野如果作为东面远郊的一种泛指,如清陈厚耀《春秋战国异辞》⑩所记“东野”之人,[13]卷十七并结合锺文烝所谓“行东野非公家之事,史本不地也”而言,[7]689显然东野就可能指僻东野处之地。东野并非实指某地,而是泛指鲁都东及东南一带。故注东野为季氏邑并不一定准确,季氏邑可能只是在此区域内。在《春秋左传》定公五年传中记季平子之子桓子在其父死下葬之后亦巡行东野,并抵达费地:“既葬,桓子行东野,及费。”(定公五年《传》)由此可以大致推断,东野与费地确实应相近,由西及东大致应为鲁都、房、东野(费地)。又据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鲁地西防(邴)当在金乡附近,在郜与缗(金乡)之间,东面附近亦有名费、唐、茅地者,《春秋左传正义》所说“高平昌邑县西南有西防城。”[1]卷四,136高平昌邑为晋代时地名,即金乡附近,与春秋郜、缗间之防地实同。而鲁都曲阜以东另亦有“防”地。北京大学出版社整理本《春秋左传正义》认为隐公九年公会齐侯之防即“在琅邪华县东南”。[1]卷四,133⑪琅邪华县为晋时地名。此防即在春秋时昌衍(昌平乡)及颛臾附近的平邑县西南附近,即在费与阳之间,而费又处于平邑与费县西北至东南线之间。

《春秋左传正义》和《春秋左传注》中提及的东防实际除曲阜东二十里之防外应有两处,一当在琅邪华县东南,即春秋时平邑西南附近。另一处当在今山东省安丘县西南之“防”地。此防可能稍晚才归入鲁地。据昭公五年经、传载:“夏,莒牟夷以牟娄及防、兹来奔。”即当在昭公时,此防地归入鲁国。此东防的位置大致在安丘与诸城之间。显然,如果将东野的位置确定为鲁之东或东南远郊,则只有曲阜东之防及费县东之防皆可能成为季氏自东野返归驻停之地。

自汉唐以来,历来对《春秋左传》经、传义例多所质疑(可参前《公羊义疏》《春秋谷梁经传补注》及《春秋集传纂例》之说),而刘歆传《左传》,认为《左传》为古文经学,并主分野之说。那么《传》中所述“卒于房”是否便是缘自天象分野之界呢?如果“房”可能非指一确定地点,而是泛指一较广的地域,“房”星之野正在于鲁宋之界。《吕氏春秋》载:“何谓九野?中央曰钧天,其星角、亢、氐。东方曰苍天,其星房、心、尾。东北曰变天,其星箕、斗、牵牛。……”[14]卷十三,662高诱注:“钧,平也,爲四方主,故曰钧天。角、亢、氐,东方宿,韩、郑分野。”、“东方二月建卯,木之中也。木色青,故曰苍天。房、心、尾,东方宿。房、心,宋分野。尾、箕,燕分野。”“东北,水之季。阴气所尽,阳气所始,万物向生,故曰变天。斗、牛,北方宿。箕、尾,一名析木之津、燕之分野。斗、牛,呉越分野。”[14]卷十三,667同书第六卷《季夏纪》高诱注:“心,东方宿,宋之分野,奎,西方宿,鲁之分野。”[14]卷六,316同书卷九《季秋纪》载:“一曰:季秋之月,日在房。”[14]卷九,473高诱注:“季秋,夏之九月。房,东方宿,宋之分野。是月,日躔此宿。”[14]卷九,474按这些星在黄道天象图表上的分布,心、房为宋、鲁之分野,虽称奎为鲁之分野,实乃按星占方位,奎、心房皆在徐州。故心对应宋地及鲁西,而房则对应鲁东大部分地域,奎为鲁与齐之分野,那么房星所对应的地域分野便主要是鲁东南方向而言的大片地域。

用这种星象分野之说来对应《春秋左传》某些现象的解说并非毫无依据,清崔适《春秋复始》称:“《左氏》刘歆主分野说,则独异矣。分野者,歆所诡托,窜入周官。《左氏》《尔雅》写以古文,所谓古文经传者也。何谓分野?以地之十二国系天之十二次。何谓十二次?分二十八宿隶之,《律历志》谓自斗至女为星纪,自女至危为玄枵,自危至奎为诹訾,自奎至胃为降娄,自胃至毕为大梁,自毕至井为实沈,自井至柳为鹑首,自柳至张为鹑火,自张至轸为鹑尾,自轸至氐为寿星,自氐至尾为大火,自尾至斗为析木是也。然与《地理志》不同。此《志》以初轸十二度终,尾四度,为寿星之次,彼《志》则谓自井六度至亢六度矣。此《志》以初尾十度,终斗十一度,为析木之次。彼《志》则谓自危四度至斗六度矣……”[15]卷三五那么左氏在传《春经》时是极有可能用到天文现象的分野之说的,即便是《左氏》视为刘氏改撰,其亦主分野之说,此亦可与《传》有所印证的。以此而观,则较经、传用例便相吻合,也与《公羊义疏》及《春秋榖梁经传补注》的通例质疑亦皆可解说。且依此天象分野观之,季氏所行当自鲁东南而归,而非自曲阜正东近郊而归。那么,季氏极有可能是自费县那边归鲁都。他去费县方向干什幺呢?据考证,费自季友始世为季世采邑,显然季平子此次去其私邑考察,故锺文烝称“行东野非公家之事”,[7]689后来其子季桓子为稳定其食邑民心,其父丧既葬,又行东野及费。在今费县附近有古鄪国故城,当地又称季王城。《沂州志·藩封志》载:“鄪国,姬姓,伯爵,文武之后,春秋时去‘阝’为费。”⑫僖公封汶阳之田及费邑给季友,友为鲁国上卿,从此专国政,季友的后世文子、武子、平子、桓子、康子等相继统治费邑,执掌鲁国,并一度自立费国,直至公元前250年被楚国吞灭。在费邑附近有“祊”及“防”,在费之东及东北方向。而东野极可能又在费邑的东南,在东南边境有鄅及阳小国,鄅后来亦为鲁所灭。那么在小国边境与费邑之间的大片领地大概便是东野的范围。季平子所卒之房可能便是此地。

注释:

①此观点分别又见〔清〕顾炎武撰《日知録》,卷二十七“左传注”;清乾隆刻本《左通补释》廿九;《春秋左传正义》,卷五五,第1796页。

②杨伯峻《春秋左传注》成公九年注:“当时诸侯宫室制度,路寝之北,中间曰室,东西两旁曰房。室北有墙壁,房北无墙壁,但有阶。燕礼举行在路寝,穆姜为伯姬之母,此时在东房,有门户通于路寝。闻季孙行父所赋《韩奕》五章,即由东房出至路寝。”

③《春秋左传正义》卷二三,页749释“房”为“箭舍”;僖公十六年《传》称:“秋,狄侵晋,取狐、厨、受铎,涉汾,及昆都,因晋败也。”可知“厨”当为一地名。杨伯峻《春秋左传注》第742页经注:“武子,魏锜。”“盖食邑于厨,故谓之厨武子。”于传注:“此以‘抽矢’为一逗,……古代射手之箭房在背,知荘子每射,必先自背抽矢,若得好箭(菆)则不以射,而纳之于厨子之箭房,便于用时抽出之。”则此“厨子”可作两解:一是指“厨子”之名的箭房;二是指厨地之人。下文“厨子怒曰”,可见此厨子当是指某一人或厨地之某一人。此“房”,则指储箭之所。

④《春秋左传正义》昭公十三年《传》:“楚之灭蔡也,灵王迁许、胡、沈、道、房、申于荆焉。平王即位,既封陈、蔡,而皆复之,礼也。隐大子之子庐归于蔡,礼也。悼大子之子吴归于陈,礼也。”

⑤〔清〕江永撰《春秋地理考实》,卷三,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其于““五年东野”下注:“《传》:季平子行东野。杜注季氏邑。《彚纂》盖东野及房皆近费之地。‘房’,《传》:还未至,卒于房。今按:此房当即近费之防,见隐元年。顾炎午谓防、房二字,《史记》《汉书》多通用也。”此说,又见《左通补释》补释廿九(清道光九年刻光緖补修本):“僖十四年季姬及鄫子遇于防,即此。(周氏附论)房疑即防字,古阝字作,脱其下而为所字。《汉仙人唐公所碑》可证也。(见《隶释》)《汉书》:‘汝南郡吴房’孟康曰:‘本房子国’。而《史记·项羽纪》:‘封杨武为吴防侯’,字亦作防。《汉书·武帝纪》:‘济川王明废迁防陵,常山王废徙房陵。’一卷之中字体不同,又防、房相通之一证(顾氏《补正》下)。案:《后汉书·光武纪上》:‘防子’,注:房子属常山郡,防与房同,古字通用。《文选·月赋》:‘徘徊房露’,李善注《文赋》曰:‘寤防露于桑间’,房与防古字通。”又称“今阙里志周公后有东野氏,盖以邑为氏。东野及房皆近费之邑。(《春秋地名考略》二)”。

⑥《春秋左传注》:“季平子归途未至鲁都而死,则其死必离曲阜较近,疑即僖十四年《经》、《传》之防,在今曲阜县东二十里。”(第1550页)

⑦参《春秋左传正义》卷三三,第1082页;《春秋左传注》第1031页、第63-64页。

⑧〔清〕梁履绳撰《左通补释》补释六(清皇清经解续编本)于“遇于防而使来朝”下注:“鲁有三防。隐九年公会齐侯于防,东防也。隐十年取防,西防也。此防乃鲁国之防山,在曲阜县东二十里。孔子父母合葬于防,即此。(大事表六之下)案:防即定五年季平子卒于房之房也,余曩年至曲阜,展谒防墓,土人呼其地为房山,盖防房同音,(小字注:俗读防为旁非)且字亦通用。详定公传。”

⑨参《春秋左传注》第1550页杨伯峻注。

⑩〔清〕陈厚耀撰《春秋战国异辞》卷十七载:“齐桓公设庭燎,为使人欲造见者,朞年而士不至。于是东野有以九九见者,桓公使戏之曰:九九足以见乎?鄙人曰:臣闻君设庭燎以待士,朞年而士不至。夫士之所以不至者,君天下之贤君也,四方之士皆自以不及君,故不至也。夫九九薄能耳,而君犹礼之,况贤于九九者乎?”

⑪《春秋左传正义》,卷第四,第133页脚注③注:“‘华’字原无,阮校:‘宋本、淳熙本、岳本、足利本“邪”下有“华”字,与《释文》合。’按:注下有‘华’字音释,据补。”

⑫《沂州志》,明徐汝冀纂修。康熙《沂州志》八册,清邵士纂修。乾隆《沂州府志》十二册,清李希贤修凌遇莘纂。又据《论语详解》卷六载:“费,鲁东鄙邑,在颛臾祊田之间,界于邾、莒,鲁之要地,鲁僖公德季友援立功,以赐之。至季孙宿城之,季氏始大。或曰其地古鄪国,伯爵,姬姓,文武之后。孟子称费惠公者是也,季氏取以自益。今兖州府沂州费县有古鄪城。”又《续山东考古録》卷二十五:“曾子居鄪,谏鄪君十事,卽此费,《晋地道记》(引者注:《晋书·地道记》)湖陆县西有费亭,今鱼台县。《四书考》谓‘季氏取鄪为私邑’,《一统志》谓‘费县古费国’,皆误,假令费邑卽费,僖公以费赐季友,安得子思时尙有费惠公乎?按:曾子居鄪,卽居武城,葢季氏当春秋后俨与鲁为与国,非别有鄪国也。湖陆之费亭,乃后汉曹腾侯邑,谓卽春秋初之费国,古无此说也。”(清代叶圭绶撰《续山东考古録》清咸丰元年刻本)

[1](唐)孔颖达.春秋左传正义[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2](清)顾炎武.左传杜解补正[G].清皇清经解本.北京:中华书局,1991.

[3]杨伯峻.春秋左传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1.

[4]杨伯峻,徐 提.春秋左传词典[M].北京:中华书局,1985.

[5](清)陈 立.公羊义疏[G].清皇清经解续编本.北京:商务印书馆,1936.

[6]方朝晖.春秋左传人物谱[M].济南:齐鲁书社,2001.

[7](清)锺文烝.春秋榖梁经传补注[M].北京:中华书局,1996.

[8](唐)陆 淳.春秋集传纂例[G]//清武英殿聚珍版丛书.杭州: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3.

[9](汉)班 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2.

[10](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M].北京:中华书局,2005.

[11]李梦生.左传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12](清)高士奇.春秋地名考略[G]//清文渊阁四库全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13](清)陈厚耀.春秋战国异辞[G]//清文渊阁四库全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14]吕不韦.吕氏春秋新校释[M].陈奇猷,校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15](清)崔 适.春秋复始[M].沈阳:沈阳古籍出版社,1991.

[责任编辑 范 藻]

The Actual Place That the Word“Fang”(房)in“Died at Fang”refers to:A Question in The Notes of Chuan Qiu Zuo Zhuan

HE Yizhan1,2
(1.Ba Culture Study Institute in Sichuan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2.Qinba Culture Industry Study Institute,Dazhou Sichuan 635000,China)

It is recorded in Chun Qiu Zuo Zhuan that in the June of the fifth year of King Ding,Master Jiping went toward Dongye and tended to be back,but died at Fang(房)before he reached home.Gu Yanwu,a scholar in Qing Dynasty,thought the word“房”is the interchangeable word“防”(fang),yet it can not be illum inated.Gao Shiqi,another scholar in Qing Dynasty, thought the place the word“房”refers to is nearby the county Fei,and the contemporary scholar,Yang Bojun,thought it is over 20 kilometers in the east of Qufu county.However,the evidences of their argument show that they can not demonstrate each other and seem to be false.According to the original book Chun Qiu Zuo Zhuan and the notes about it and Chinese History M aps by Tang Qixiang,Lu State had several“防”(Fang)and there was at least three ones in its east.Usually,the classics and the notes about them would w rite that“the placewould notbe recorded if amaster of Lu State died in his own State.”Another argument is that“if amaster died in other State,the name of the Statewould be recorded,and if he died in his own State,the specific name of the place world be recorded.”The two arguments are confused.The scholars Chen Li and Zhong Wenzheng in Qing Dynasty suspected that the“Fang”(房)should bot be in the field of Lu State.According to the convention of the interpretations to the ancient Chinese proses,M aster Zuo insisted the borders of two States,and the“房”(Fang)and the“心”(Xin)were the borders of Lu State and Song State,which seem s to be sound.The third Volume of Chun Qiu Geopgraphy argued that Dongye(东野)and Fang(房)were the places nearby County Fei.The Notes ofChun Qiu Zuo Zhuan by Yang Bojun shows that Lu State has two“Fangs”,the“Fang”(房)is the“Fang”(防)of the Fourteenth Year of King Xi of Lu State,which obviously conflicts.The deep and carful researches on the arguments from different schoolsmay be question the old arguments and find a sound answer.

The Notes of Chun Qiu Zuo Zhuan;the fifth year of King Ding;Fang(房);Fang(防);Master Jiping

I206.2

A

1674-5248(2017)01-0101-07

2016-11-02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先唐巴文化文献集成与研究”(15BZW057);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特别资助项目“清代律赋选本整理与研究”(2015T80945);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第55批面上资助项目“清代汉赋学研究”(2014 M552293)

何易展(1974—),男,四川平昌人。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与中国文化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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