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走在光阴里的爱人

2017-04-13微笑云熙

南风 2017年1期
关键词:蓝蓝童童感情

微笑云熙

1

童童刚认识家明的时候是五年前,那时候的她,嫩油葱般的年龄,年轻的躯体,翠绿欲滴的青春,茂盛的热情。那个时候,童童还没有大学毕业,在学校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打零工,上了几次夜班正好遇见对面派出所过来的警察来买薄荷糖和纸烟,有时候他会在便利店里呆一会,喝一罐加热机里的咖啡,又回去继续做笔供。时间长了,他走进便利店,还没开口,童童就知道他要买哪种口味的薄荷糖,哪个牌子的纸烟。

警察就是家明,那时候家明二十七岁,平头,大高个子,胳膊总是长出袖子一截,独居,有几个没有确立关系的暧味者,平时除了出差,就是审理犯人,做笔供等等。

当时童童已经在晋城呆了三年,瘦的不得了,细软的骨头透过皮肤裸露的一根根清晰可见,微微有些驼背,头发有点发黄,家明后来形容童童像一小颗刚长出的豆芽菜,稚嫩,娇弱又新鲜。

有次清晨家明来便利店买纸烟,正巧童童刚交替完工作,准备回去休息,他们一起走出便利店,微微明亮的天,扑面而来一天的新鲜气息,来来往往的行人。

家明邀童童一起去吃早餐。

童童说她很少吃早餐,离家三年,最想吃妈妈做的荷包蛋。

他们一起走过长长的街道,走了好几个早餐店,童童有点抱歉,讲不过是随便说说,吃豆腐脑,胡辣汤,油饼,烧麦都挺好的。

家明却执着地要带着她去吃荷包蛋。

清晨的薄雾退去,早晨的车和人都拥挤在马路和街道上,随着太阳的升起,整座城市突然地喧嚣起来。

他们找了一个早上,最后并没有吃到荷包蛋,两人热火朝天的溜達了早晨的菜市场,穿过街心的公园看了很久晨练的人们打太极拳,去商场试了衣服,又去看了一场缠绵的爱情电影。就是这样喧宾夺主的南辕北辙,却神奇般地令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在他们看来,这次早餐有着程碑式的意义。

2

那时候的童童二十二岁不到,遇到家明又胆怯又慌张。童童羞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她对待她的热情总觉得拿捏不好分寸,甚至觉得她对家明的喜爱如同那些遥不可及的欲望一样难于启齿,她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感情,甚至于她觉得感情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或者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而恰恰家明是喜欢童童这些的,她的慌张、胆怯、认真和倔强都是家明身边女人所不具备的品质,在家明看来,现在二十七岁的女人们,忙着相亲、结婚、托付终身,忙着挑男人、挑经济、挑背景、挑工作,她们老练又世故地迎来送往,没有慌张,没有胆怯,没有固执和倔强。其实说到底,家明最迷恋的还是童童的年轻,他迷恋她简单的思想,固执的感情,豆芽般疯狂生长的热情。

家明对童童的喜爱是从早晨开始的:他醒来第一件事情是给童童打电话,喊童童起床,他喜欢听童童嘲笑他刷牙的声音像锯木头,喜欢听她睡得半醒的声音,喜欢边刷牙边听她在那边抱怨今天一天的工作。

他们不常见面,偶尔一起吃饭,然后各自忙碌,在家明看来,他是需要空间的,他有很多段感情,很多个喜欢的人,他希望这些都是独立的,他的感情,他爱的人,包括他自己,他对待任何人的感情都是一样的真诚,并且从没有去遮掩和回避过。

周末,家明带着童童和她的好友蓝蓝一起去爬山,春风吹来,叶子都刚刚发芽,山青色的皮肤显露在外面,看起来略有些苍凉了。依山而建的道观和寺庙像个大杂烩,模样很壮观,有些布达拉宫的味道,也有香火,却不太旺盛,黑卦盘髻的老道,须发有些斑白,手中未拿拂尘,话语中尘味未脱,各谋其生。家明拉着童童,走那悬在空中的走廊,童童抬头仰看的时候莫名的惶恐,她紧紧地抓着家明的手,走上去的时候,脚下的木板会咯咯的响,摸着铁链的扶栏,铁链一环套着一环,环中还锁着些小铜锁,被来往的路人摸得有些明亮,起起伏伏,走到高处,童童松开家明的手,铺面而来的春风吹着她的头发,令她不觉得害怕了,可她忽然松手的瞬间却令家明如此不安,那一刻他满手心的汗被风吹得冰凉,从没有一刻,家明如此害怕失去她。

回去的时候因为堵车,撞见了夕阳,站在进山的门楼下看夕阳,晚霞晕染开来,太阳飞快的落下,暖风扑面。同是夕阳,和童童回家时坐在公车上透过玻璃看到的楼房之间的落日大致相同,但是此刻她的心情是极好的,因为面前的深渊,因为身边站着的人,令她忽然间既幸福又满足。

3

家明是个合格的情人,他会送童童到宿舍楼下,深情款款地给她个拥抱,目送她走进楼道,童童总是飞快地跑到2楼的夹层透过玻璃看他走,看他渐渐的模糊,直到没有了人影。

家明有很多很好的优点,体贴入微,嘘寒问暖,但是除了贯彻始终。

他身边有很多的暧昧者,童童一开始是知晓的,她想她自己不过是他众多暧昧者中的一个,没有什么特别,所以她总以宽容的姿态去对待家明,她曾经一度认为这是一种美德,这是一个年轻不得了的女孩子所不能够具有的气度和美德。

童童曾认真思考过,关于她在众多暧昧者中怎样能够脱颖而出,怎样能够捍卫她自己在家明心目中拥有的那一席之地,这个问题纠缠了童童很久,最终还是没有答案,不了了之,她想最基本的美德就是隐忍和宽容,因此即便是再多的担忧焦躁患得患失,也从不去过问家明行踪,她觉得这是一种骄傲,所以她从不去打听家明和那些暧昧者的故事。

家明出差半个月,杳无音讯,他从晋城跑到武汉又南下到广州,为了追捕行动,常常昼夜交替。

那段时间他没有联系过童童,长久地没有音讯使得童童开始不安,就如同紧握的风筝断了线,她胡思乱想,茶饭不思,这样的状态令她恍惚,甚至于,她开始迷恋于在梦境里与家明相遇,她贪婪沉醉在家明与她的梦境里,他们在不停地约会,她甚至贪婪梦境里家明的甜言蜜语。

童童开始克制隐忍克制自己的感情,明明知道这是作茧自缚,可仍然织着一只庞大的茧,她每天都在焦虑中,开始不断的消瘦下去,连走路都变得轻飘。

有时候,她还是愿意沉醉于梦境中,她迷恋心里放着一个人的满足感,有时候她又很害怕失去一个人,她的全世界都充斥着恐慌感,她承受不了和他分开,不被他喜爱,她畏惧大的疼痛,所以她只能告诉自己要忍耐。有时候她觉得越在乎一件东西,越上心,越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它好,童童开始有些不知所措,开始会胡思乱想,即便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她依然会想象出他和他身边暧昧者的所有。她拿捏不好她的感情,在无限的困顿中,童童不知道她应该怎么去对待家明,也许有时候需要向他表达些什么,也许有时候需要隐藏她自己的表达,表达太少怕他受挫了不在爱她,表达太多又怕他负担不起说太累。她就这样反反复复地沉迷在无尽的苦恼中不可自拔,作茧自缚。

童童开始喜欢偷偷观察陌生人之间的交谈,听他们言语间的生疏和客气。陌生人之间的谈话往往都是一个攻一个守,费劲心思地搜索话题,细致地寻找共鸣和类似,欣喜若狂地总结,然后抓住微小的共鸣假装默契地深入。她如此喜欢听他们的谈话,感受他们的微小部分,猜测他们的模样和状态。她常常会不小心给她们贴上错误的标签,然后抑制不住地想去偷看他们的脸庞。

她开始研究星座,血型,属相等等她能够触及到,只要能够联系到她和家明的東西,只要能够令她寻求出任何她和他的蛛丝马迹,她都抱有了无限的热情。她多么希望此刻,在她绝望的情感中,谁能够给她一些指引,哪怕仅仅只是一点点,只要能够令她拨开迷雾,看清楚那些感情的去向,哪怕并不乐观,哪怕不是永远。

她困惑,不安又焦急,以为满不在乎,以为可以故作轻松。

甚至,以为她坚持不去联系他,他就会反过来去怀念她的好。以为她做些别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就会轻松,可是,她还是习惯性的把她时间排开,等待着家明随时发出信号召唤她,她每天都饱含热情,充满期望,又在无限的失望中缓缓睡去。同样,她又在不断地承认自己的软弱,也嘲讽自己的执着,可她依旧如此,在一次次的失落中,还是对他抱有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希望和热情。

4

家明回来找过她一次,给她打过三个电话,都无人应答。

正好那天童童三场求职的面试,从城东跑到城西,又从城西跑到城南,等她面试出来,一脸疲惫,脑子被各种求职的问题轰炸问的一片空白,想看看表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机丢了。

童童瘫软在沙发里,看着墙壁上的钟表的指针转来转去,她想她晚上吃什么,无数种食物在她眼前飞过,她想到烧麦,想到丸子汤,想到荷包蛋然后顺理成章地想到曾经带着她满城市找荷包蛋的家明,想到家明,她想也许此刻家明正在给她电话,而她却再也接不到,或许她就这样和家明错过了,永远的错过,再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童童忽然打了一个冷颤,立马站起来,穿上鞋就往外跑,来来回回地跑了三趟这一天她走过的所有地方,寻找她丢的那个用了好几年的破手机。

她的手机破旧到丢掉都不会有人拾起的程度,可她却焦急得发了慌,她心疼的不是手机,而是,或许,此刻,上一刻,再或者下一刻,是家明打来的电话,家明在电话的那头召唤她,可她却接不到。童童越想越着急,晚上11点的街道,路上行人已经稀疏,她无力地走在路上,站在电话事前犹豫了半个小时,拿起听筒,犹犹豫豫地给家明播过电话去。

半晌家明接起电话,那边声音鼎沸又尖锐,扎得她耳朵发了疼。

她问家明近来可好。

可家明听不见她说什么。

她很突兀的说今天面试,把手机弄丢了,等买了新手机再给他拨。

家明说他在迪厅,听不清她讲什么,明天给她回。

此时,紧握话筒的童童心凉了半截,她想他在蹦迪啊,那么热闹的时刻怎么会想起她呢?她怎么就那么高估自己呢?真可笑。

童童失落的挂了电话,蹲在电话亭边抱头痛哭起来,她宁愿回到10分钟前,以为他很挂念她,以为他焦急的满城市找她,以为他是多么的离不开她,就像她离不开他一样,可是这些都只是她的以为,只是她的。

童童边哭边想家明是爱过她的。

比如那次爬山,她放开家明的手的时候,他满脸的恐惧。

比如有次她送家明去车站,和他一起吃饭,看他检票后焦急地回头寻找她时,那表情眷恋又执着,令童童看着眼泪吧嗒吧嗒地往外冒,她那天送走家明之后,坐在候车厅的椅桌上,看一地压扁的易拉罐,吃过的方便面盒,她双腿都无法支起全身,在那里坐了很久,出门打不到车,头脑一片空白地等公车,挤在昏暗的车厢里,想家明每次离开时那眷恋的表情是多么的该死。

比如她靠在家明肩膀睡觉,4个小时家明没有挪动过肩膀,他不断给童童盖衣服,睡中的童童被捂得满头热汗。

比如在吉野家买饭时,家明扭头看见她,童童右手放在脑袋上,歪着头,表情无辜又迷茫,像丢失了妈妈的小朋友,家明不敢继续再看下去,急忙扭头,当时差点掉下眼泪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触动了心弦,空空荡荡的内心,就一个声音在旋转。家明对于她,忽然涌出千万的怜惜。

5

等童童换了手机,新工作走向正轨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这期间他们并没有联系过。她家住在北边,每曰要去最南边上班,童童每曰奔波在各式的公交车站,挤在嘈杂的人群中,从4路车到8路车辗转到17路车。城南的楼房不高,两边绿树,草坪修剪得平整,有种海滨城市的意味。

童童在办公室里呆一天,脑袋接近短路,四面冲斥而来的各种工作状况、形形色色的人、天南海北的腔调,这所有把她包裹得无法喘息,童童被持续的轰炸了一整天,她涨红的脸站在电梯里,看着电梯门头上变动着的数字,忽然想到了家明,这想起瞬间令她的情绪跌落到低谷,童童翻阅着手机电话薄,她从没有此刻这么强烈的倾诉欲望,她反反复复看家明的电话号码,那串她烂熟于心的数字在她眼前飘来飘去,最后她轻叹一声,把电话拨给了她的朋友蓝蓝,她边向车站走去边给蓝蓝电话,抒发缠绵在她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感情,她说,即使逢场作戏也是欢喜的,这戏演得令人如此舒心。说着说着她开始哽咽,边说边哭,越说越觉得委屈,蓝蓝在电话那头沉默不语,半晌,童童听见那头轻微的叹息声。童童拿着电话站在公交站台上,风吹着她的头发狂乱的飞,拿着电话筒哭诉的童童隐隐约约地听见蓝蓝说,若有此则有彼,若无此则无彼,若生此则生彼,若灭此则灭彼。

6

8月份童童出差去上海,出了虹桥机场,她没先去单位指定的开会场地报道,反而直奔周庄。阴天笼罩着整个周庄,11月份的周庄寒气已经弥散开来,童童走在青石板上,像被水汽细密地包裹着,她总忍不住打颤,水气太重,寒入骨。她沿街而行,窄小的弄堂,细长的石板,磨得光亮。沿街的小商店,商店里面居着画家和手艺人,落魄而骄傲,模样平实可爱,言语中却带着些傲气。

天一点点变黑,当她坐在小船上,听着划船唱歌的女人,除了黑色的夜和灯光照射下的水面,她想家明。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此刻她接到蓝蓝的电话,聊着聊着电话那边不小心提到家明,欲言又止,半晌又岔开话题,童童对着电话问那头家明还好么,那头说挺好吧。

周庄的灯火渐渐消失,当溪水赤裸裸的呈现在她面前,她以为那是湖或者江,她以为这水就像她那些源源不断、连綿不绝的感情,风吹着童童的头发狂乱地飞舞,直到她冻得颤抖。

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自己半残的倒影,忽然,她想到蓝蓝有次电话里对她说的那句话,若有此则有彼,若无此则无彼。她想到蓝蓝见家明日益加深的熟悉度,想到她给蓝蓝打电话述说她的困惑和悲痛时蓝蓝的叹息声,她想着想着头开始剧烈的疼痛,她想蓝蓝和家明的熟悉程度,那些话题都曾是围绕她而展开的交谈,而他们所展现出对待她的所有关心,那些关心,不过是他们密切关系增进过程中的一种谈资。

她想家明有很多爱人,很多暧昧者,她是其中之一,没有特别,或许蓝蓝也是其中之一。

童童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像中暑了一样,胃开始剧烈的绞痛,她趴在船沿上开始干呕。

那些上了年代的房子,那些上了年头的石板路和飞跃而过的桥梁,青色凸起的瓦片,脱落的没用棱角的阳台,深褐色的木头窗,以及阳台上堆满耀眼而灿烂的花朵,都在童童的眼前飞快的掠过,令她又一阵晕眩。她想,如果墙会说话,那些掉色的墙壁能够告诉她些什么?平坦的石板路,脱落稀疏的垂柳,能告诉她些什么?

别犯傻了!

别犯傻了!

求你,别犯傻了!

童童心里发出这么一种声音。

若有此则有彼,若无此则无彼,若生此则生彼,若灭此则灭彼。一切无尽的关系都不过因她童童而生,貌似永无止境的感情,无限度的在她心里蔓延,生长,繁茂或者苍凉,所有的所有,都是她的不舍放开,那无尽的感情把她越缠越紧,越缠越不舍,越缠越深情。令她不能向前,不能后退,不能得到亦不能释怀,这无尽道路上的关系,或许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对待家明,对待蓝蓝,或者家明对待蓝蓝,家明对待她,都不过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把童童包裹,随着小船的晃悠,她接着又是一阵呕吐。

7

出差回来的童童疲惫不堪,她从没想过被动会使人如此软弱,有些东西不敢去看,怕忍不住念起些什么,情绪失控。她现在拥有太多的沉默,不是无力可辩,而是再没有勇气去辩白。

辞去工作,换了住所,房子不大,有洗手间,有电视,有网,有舒适的床。

刚过去新家的第一天,一直到2点,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又被蚊子咬醒,再睡着,梦见了家明,很清晰,虽然醒来,已经忘记七七八八。可能,童童还是太容易记起他,因为独自面临,内心生怯,原来,他在童童心里像钱包里夹着的平安符,多少有些精神上的抚慰。她想,可能,或许,家明的样子,就这样停留在了她的记忆里。但有时候想起来,就足够难受好一阵子,于是她更加强烈地想要划分得千干净净,哪怕只是形式上的。

童童淋漓尽致地开始漫长的自我折磨,于是这是一条持久的征程,只能继续隐忍和克制。

有时候她又想,真是奇怪,再近的两个人,远起来,在星球之外;再远的两个人,近起来,在手掌之中。他曾离她最近,小心翼翼握在童童的手掌里。她相册里还有他们一起出去玩的照片,看着那个时候的他们,都像在看别人的照片。细节已经记不清楚,但是想那个时候的高兴是真切的。

她曾期望她的一个眼神,家明便可心领神会,哪怕她只是家明众多人中的一个,众多感情中的一段,她也曾一直深信她的特别。这是她当初的想当然,她想当然地,认为亲密是不必言透便可意会,她相信灵魂深处存在着共鸣,以为感情是不断揣测的过程,凡事都做一半遮一半的最好,以为她的存在必然是最特别的。

可是,反而到最后,都酿成了解不开的结,越缠越死。

8

天渐渐变亮。

又是一个冉冉清晰的早晨,冒着白气的晨雾,路面上一层稀薄的白霜。

童童走在街头,靴子的尖头上也有细微的一层白霜花。

两年前她最后一次和家明别离,家明送她到出租车上,她坐在副驾驶位上,透过倒车镜看他,看他的表情,看他不断地缩小,看绵延的马路上无数的车辆驶过,家明已不知去向,那不知去向的家明从此真的再没出现在她面前,从此就无尽的在她的世界消失了。

走着走着,童童发现居然走到家明的楼下,这是她曾无数次伫足仰望过的地方。那熟悉的白楼,墙皮都脱了颜色,熟悉不过的第四层,第六个窗户,窗户里是黑色的,没有灯,没有人。

她双脚开始发麻,耳朵冻得疼痛,脸颊发热。童童从口袋里翻出那个皱巴巴的纸烟盒,取出最后的一只烟,噙在嘴里,发现并没有打火机,她就那么干巴巴的噙着那只没有点燃的烟,来回地踱来踱去。

童童把双手插进大衣口袋,跺着脚想:离开的那些变成陌生人,新的陌生人还没有熟悉。树枯了,再种棵新的,如此轮换,总有一棵会根系庞大,岿然不动,贯彻始终。

猜你喜欢

蓝蓝童童感情
最好的感情
大家会这样说
童童的老爷车
感情工作
暑假作业
傻女求娘
肥水不流外人田
摇光的蜂蜜
不分对错
感情强烈的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