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溪的雾

在秋的尾巴几乎不剩，冬快冒出头来的时节，我去湖南省张家界市桑植县的人潮溪看雾。

一道又一道的弯路，让我们领略；一座又一座高山，被我们翻过！

野花，站在路边。微风喊醒它们，它们探出好奇的脑袋，观望着过往的人们和车辆。我们见上它们，不停地想：这野花，是不是《诗经》里的“靡芜”，《楚辞》中的“江离”？

想着想着，车子“咔嚓”一声，停在人潮溪的大桥边。站在桥边，吐吐气。晕车的我，顿时不晕，喜悦还毫无商量地爬上额头。这地方，取名“人潮溪”，其实，依我看，将它改名“人潮河”更合适。这里，有一条河。河水，绿得张扬，绿得宁静，绿出了不同的韵味，也绿出了独特的情调！这里，有渡船渡人，也有渡船运货。河的宽度，一座石拱桥想丈量它，也只能选择最窄的位置；身为游泳高手的鱼，削尖脑袋想摸清水的深度，日夜不停地钻，但，一直没有钻透。

渐渐地，雾，来了！它是涌过来的，一阵又一阵，波涛一般，越来越多，愈来愈厚。脚踩下去，没了腿。一堆堆的雾，从我们的手指间，往胸前，往脸上，往头上涌。忽然间，我的眼，模糊了，看不清了。我问身边的小翠：“你是否看得清山的周围？”小翠，长相如这里的山一样漂亮。她的嘴微微一张，白气直冒：“人潮溪的雾，就有这么怪，见客人，亲热无比；这地方的人，一年四季，生活在雾中，男的因雾而帅，女的因雾而靓！”

说着说着，这里的雾，似乎听懂我们说的话，一个劲儿地拥抱我们、亲吻我们，我们也亲吻着浓浓的雾。我摘掉眼镜，一抹，啊，好多的雾珠啊！我往后一看，呵，好大一片的白茫茫！山峦、果园、房屋，远处的河面上的船只、渔民，片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这里，雾一直亲着我们，我们也感受到雾的直爽与洒脱。

“上车吧，还有一段距离呢！”小翠拉开车门。她说的还有一段距离，指的是距离人潮溪的集镇。

听她的，我们跳上了车。“雾，恋上人潮溪，不是没有理由。”小翠在车上说。

她说，人潮溪这地方，眼一睁，就是山，山是好山，大自然有美、有爱、有和谐的秩序，所以，雾，常驻这里。

一会儿，人潮溪的集镇，呈现在我们的眼前。山里的雾，像一幅幅巨画挂在山间。我们正欣赏雾的时候，小翠说：“到这里看雾，最好是站在学校的旁边，那里的位置，好一些！”听小翠的话，我们沿着一条上坡的水泥路，有说有笑地朝学校方向走去。路边的桂花树，太领会我们的意图，知道我们要去看雾，毫不吝啬地把早已准备好的香味端出来。那香味，一直粘着我们走，把我们都香醉了，醉得我们直捏鼻。

学校后面的山，叫金鸡山。听当地人说，山里到处有金鸡。

到这里看雾，另一番味道又自然地溢了出来：这里的雾，有的行走如箭，等你眨眼，影子不见；有的忽而往上扭，忽而往下扭，它们边走边瞧，看地里的玉米棒子结得怎样，瞧山里的烟叶长得壮不壮。有的像城府深的老人，不慌不忙，像在关注着山乡的变化，看哪些地方的公路还没有修通，哪里的荒田荒地还没有耕种……这里的雾，无论怎样，大山喜爱它们，它们也钟情大山。

生活在这里的雾，自由自在，没有孤单与寂寞。对于城市的生活，它们也不羡慕。它们的根，扎在大山里，只是自己没有吐出：“生是山里的雾，死是山里的魂。”

这里的雾，不光人们喜欢——山里的鸟，与它们也成为最要好的朋友！

山里的鸟儿，常夸这里雾的美丽，说雾赋予它们灵性，增添它们智慧，给予它们精神。人们来赏雾，鸟儿还义务地当上了导游。

我们走下山，返回乡政府的招待所。琴弦般的电线上，一只只的燕子蹲在那里，如一串串的省略号。

“今天的燕子，怎么全在这里？”我问。“天冷了，它们将要飞回去。回去之前，舍不得山里的雾……”正在洗菜的卓老板头一抬告诉我们。我们的对话，燕子好像听明白了，便不停地叫喊起来：“雾好！雾好……”这些只言片语，带着悦耳的颤音，点缀山的热闹。电线上的燕子，安详、深沉、欢乐，只有鸟，只有雾，只有人们最高尚的心灵才能领悟。

燕子叫喊过，一缕缕的阳光迸出来，穿过山雾。山里的雾开水般沸腾。渐渐地，大山变得清清朗朗，明亮如剛洗过一般！

美哉，人潮溪的雾！

责任编辑 蓝雅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