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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词汇学的体系性看“语词分立”说

2017-04-12越,周

关键词:词汇学语汇语词

赵 越,周 荐

(1.南京师范大学 国际文化教育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7;2.澳门理工学院 澳门语言文化研究中心,澳门 999078)

从词汇学的体系性看“语词分立”说

赵 越1,周 荐2

(1.南京师范大学 国际文化教育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7;2.澳门理工学院 澳门语言文化研究中心,澳门 999078)

汉语词汇学的体系性植根于汉语词汇学之系统性,汉语词汇学的体系性包括两种关系、三重表现、四个特征。两种关系,体现为词汇单位内及彼此间的组合关系与词汇单位间形成的聚合关系;三重表现,指词语的结构、词语的意义及词语的色彩所形成之体系;四个特征,指词汇体系自身所独具之层级性、制约性、整体性及开放性。文章以词汇学的体系性为学理依据来分析近年来出现的“语词分立”说,并就相关问题展开论述,旨在活跃学术气氛,推进词汇学学科建设。

词汇学;系统性;体系性;“语词分立”说

一、汉语词汇学是一个体系

1.何谓词汇学的体系性

体系,指“若干有关事物或某些意识互相联系而构成的一个整体”。[1](P1288)系统,指“同类事物按一定的关系组成的整体”。[1](P1407)体系与系统有同有异,“同”体现为两者均具有整体性;“异”在于系统所言之整体系由同类事物组成,而体系所言之整体则是由若干有关事物构成。即体系由系统构成。①

词汇体系,包括词汇形式、意义、功能、结构等分系统。[2]词汇学的体系性植根于词汇学的系统性,其在英、俄、日等语言中也普遍存在,并非汉语词汇学所独具。这些均已被英、俄、日等语言中的有关研究证明,如马秉义的《英语词汇系统简论》、张锐主编的《俄语词汇学与构词学》、张良玺主编的《俄语词汇学纲要》、吴侃的《日语词汇研究》等。词汇体系由词汇各分系统构成,正因为词汇各分系统及系统间体现了词汇的整体性、完整性及不可分割的性质,才有了词汇学的体系性。

2.汉语词汇学体系性的两种关系

组合关系(syntagmatic relation)和聚合关系(paradigmatic relation)是语言中两种基本关系,在语音、词汇、语法、语义等语言部门中均有体现。汉语词汇学体系性在“词”“语”系联方面凸显了这两种关系。

组合关系表现在汉语词汇体系内各级单位结构及单位间的构造能力上。组合关系实质是同现关系,在汉语词汇体系内,各词汇单位彼此关联度较强,并非有甲单位、无乙单位,或有乙单位而无甲单位,而是彼此共现,共同服务于词汇学“大厦”。“汉语的词汇单位包括字、词、仂语、熟语等。”[3]自双字格至12字组合,有“词”有“语”。单位间的组合,如双字格组合为四字格,体现了“词”“语”的关联。不少四字格成语,其内部所析出的两个双字格仍可以“词”的身份出现。如:“白云苍狗”“小心谨慎”等,这些四字格的“语”都可以析出双字格的“词”。再如五字组合中,既可析出“2+3”式的双字格与三字格的组合(“快刀斩乱麻”等),也可析出“3+2”式的三字格与双字格的组合(“青铜器时代”等)。

聚合关系表示类别集合,即同类关系,在词汇体系内表现为各级词汇单位间因某些标准或指向而形成的集合类别。如关于同义词语所形成的类聚,刘叔新、周荐将其分为“词∶词”“语∶语”“词∶语”三种类型。“词∶词”的同义聚合如“一点儿—些微”等;“语∶语”的同义聚合如“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等;“词∶语”的同义聚合如“稀少—寥若晨星”等。[4](P74~75)再如词义系统中关于某一概念的类聚,亦体现了词汇体系的聚合关系。徐时仪在论述“汉语词义系统”时以“用手接触物体”这一概念为例,指出词义会显示出不同的意义侧重点而区分为不同的词义类别,从而构成这一概念的聚合。[5](P130~131)当前,汉语词汇体系内已形成同源、同构、同族等多个聚合关系,各聚合关系所在类聚皆有自身的界定和功能。

3.汉语词汇学体系性的三重表现

就词语在语言体系中所处位置而言,汉语词汇学的体系性可从词语的结构、词语的意义以及词语的色彩等三个方面加以考量。词语的结构,指显露在外的可见形式。词语的意义,指词构所呈现出来的关系或内容。词语的色彩,基本属于语体范畴,与语用密切相关。一个词汇单位能够在词汇系统中存在,在言语交际中传递信息,必定有词语的色彩所体现的语用价值作为支撑。任何词汇单位,都有其词构形式,都与特定的词义和词语的色彩相联系。因此,三者是词汇体系中彼此间关联度最为紧密的三重表现。

从词语的结构看,词汇学的体系性表现为各词汇单位既相互独立又彼此统一的构造规律上。以字为构词部件,从形制上看,有双字格、三字格、四字格、五字格及以上组合,以及惯用语、歇后语、谚语等熟语的结构。此外还有如待嵌格式等词汇特殊结构的存在。[6](P123~263)不同词语结构的转化有内在规律可循,如三字格可析出“1+1+1”“1+2”“2+1”等不同次类,词汇单位的由小到大或由大到小的析出过程体现了不同词汇单位(既含“词”,也含“语”)间的彼此关联,这是汉语词汇在结构上系联为一个有机系统的实证所在。

从词语的意义看,词汇学的体系性体现在两个或几个词语在语义上的相互联系,其所构成的聚合称为类聚,具体分为同义词、反义词、上下位词、同音词等词义类聚。以现代汉语“同义词类聚”为例,可下分为“同义词类聚”“同义语类聚”“同义词语类聚”三个次类。“同义词类聚”都是“词”,如“领土、疆土、国土、领域”等;“同义语类聚”都是“语”,大多是两个,如“临渴掘井、临时抱佛脚”等;“同义词语类聚”有“词”有“语”,而“语”的句法功能与“词”的词性所体现的句法功能基本保持一致,如“纯洁、冰清玉洁”等。[7](P314~316)“词”“语”相互作用、彼此联系,组成了汉语词义的系统。

词语的色彩,指词语中“所蕴含的某种独特的格调、韵味、倾向、气息等,一般视之为词义内容的一部分,称之为词的色彩意义”。[8](P1)词语的色彩类聚可分为“感情色彩、形象色彩、风格色彩、时代色彩、外来色彩、民族色彩、地方色彩”等。词语的色彩同词构、词义一样形成自身的聚合。这里以词语的形象色彩及风格色彩为例,如“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这一对同义语类聚中,其差异体现在形象色彩及风格色彩中语体风格的不同。“木已成舟”表现为“木料制成木船的形象色彩”,属书面语体;而“生米煮成熟饭”则表现为“大米煮成熟饭的形象色彩”,属口语体。词语的色彩将“词”“语”共同作为词汇单位组合成不同的类聚。

4.汉语词汇学体系性的四个特征

(1)层级性。早在20世纪60年代,黄景欣就指出,“可以把整个词汇体系分析成许多不同的词汇层,以及每一个词汇层中所包含的许多不同的词汇单位”;[9]80年代,武占坤、王勤将汉语词汇分成了“词素(层)”“词(层)”“熟语(层)”三个层次;[10](P3~4)90年代,刘叔新将汉语词汇体系分出两个层次,[7](P412)徐国庆也对汉语词汇体系的“要素”“聚合”“层级”三个平面进行了层级性的相关论述。[11](P31,P39)综上,学界对汉语词汇学体系的层级性多有研究,层级性由此成为汉语词汇体系的特征之一。

(2)制约性。作为普世规律,世界上的事物与现象是普遍联系、相互制约、相互作用的。汉语词汇体系由汉语词汇形式等分系统构成,词汇内部各成分间彼此制约,共同服务于所在的词汇体系。以词义为例,一个词语的意义必然被其所在词汇体系中的其他相关词语的意义制约,从而决定其自身意义,如“没有‘船、船具、器具、铁、石、停止、设备’等词语的意义,也就无所谓‘锚’的意义”。[12]词语意义的确定,体现了汉语词汇体系的制约性。

(3)整体性。汉语词汇是个体系,整体性作为汉语词汇体系的基本特征之一,是由体系内各词汇单位相互作用、相互制约所形成,各词汇单位并非以孤立、离散的方式进入词汇系统,而总是在词汇系统中形成如同义、反义、同音、上下位、同源、同族等类聚集合,并在与其他词汇单位聚合时实现自身的定位及价值。加之词汇体系内各系统的汰旧换新,无不表现出词汇体系之整体性特征。

(4)开放性。词汇在语言各部门中表现最为活跃,此乃词汇体系所表现出来之开放性使然。词汇体系各系统要实现内部各单位及关系平衡,就须不断与词汇外部交换成员,通过开放实现自我调整,使之适应词汇体系的发展。词汇体系各系统的开放性体现为以下方面:新词语的增生(含旧词新义);词语的分合;词语的缩略与羡余;外来术语等译词。通过开放性这一特征,词汇体系得以发展完善。

从以上汉语词汇体系所形成之两种关系、三重表现、四个特征来看,现有的词汇体系是与词汇内部的组成成分彼此适应的。它们在历史上形成,如今稳定地存在,而在可预见的将来,看不出哪一部分有要分离出去的需要和理由。

二、“语词分立”说的由来及其观点的提出

1.“语词分立”说的由来

语、词当分还是当合,可从现代汉语词汇学创建早期对“词汇”的定义讲起。1956年孙常叙指出,“每种语言所蕴蓄的词的总汇叫作‘词汇’……词汇总汇着一个个的词”。[13](P167)此时的词汇学论著中还未明确词汇单位中含“语”这一观点。1959年周祖谟指出,“现代汉语词汇中还包括大量的成语。成语就是人民口里多少年来习用的定型的词组或短句”。[14](P63)此时的论著中已开始明确词汇单位包括“成语(词组或短句)”这一类单位。1961年黄景欣则明确词汇单位中含“语”这一事实,“一种语言的词汇是由该种语言的一系列具有一定形式、意义和功能特征的互相对立、互相制约的词汇单位(包括词以及和词具有同等功能的固定词组)构成的完整体系”。[9]

词汇单位含“语”这一观点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词汇学著述中多有论及。如20世纪80年代,张永言认为,“熟语包括语言里的成语、谚语、格言、惯用语等。作为熟语的主要部分的固定词组则是词的等价物(equivalent),所以一般把熟语学当作词汇学的一个分科”。[15](P122~123)20世纪90年代,刘叔新指出,“现代汉语的词汇单位就是词和词的固定组合体……固定组合体称为‘固定语’,有多种类别,成语和惯用语,还有歇后语”。[7](P20~21,P134)黄伯荣、廖序东主编的《现代汉语》中提出,“词汇又称语汇,是一种语言里所有的(或特定范围的)词和固定短语的总和”。[16](P247)进入21世纪以来,邵敬敏主编的《现代汉语通论》中指出,“词汇是语言的建筑材料,是词和语的集合体”。[17](P113)这一时期,符淮青再次指出,“词汇,不仅包括词儿,也包括由词构成的、性质作用相当一个词的语言单位,叫‘语’”。[18](P194)周荐也指出,“传统的词汇学,既研究词的问题,也研究固定短语的问题,固定短语包括格式化的仂语和熟语、非格式化的熟语”。[6](P330)葛本仪认为,“词汇应当是一种语言中所有的词和所有的相当于词的作用的固定结构的总和”。[19](P20,P28)叶蜚声、徐通锵则说,“词汇是一种语言中所有的词和成语等固定用语的总汇”。[20](P120~121)综上,不仅在汉语词汇学界近30余年的多数著述中持词汇单位含“语”这一观点,即便将词汇学置于汉语语言学界或普通语言学界进行观察,较有影响力的论著如上举的《现代汉语》《现代汉语通论》《语言学纲要》等,也仍持词汇单位含“语”这一观点。

2.“语词分立”说的提出

中西语言学史一般都将词、语等单位视为词汇单位而加以研究,认为它们之间同大于异。但21世纪以来,随着成语等词典类工具书(如上海辞书出版社“中国大辞典”系列,商务印书馆“新华词典”系列)的出版,人们对成语等熟语单位开始重新思考。有学者在列举了语词间的差异后认为,“语和词有着不同的性质和作用”。[21](P6)他们认为,语词宜分开,各自开展独立研究,“语词分立”说就此诞生。温端政、沈慧云于2000年首先发文提出“语词分立”说,他们认为“汉语语汇自成一个系统”,并倡立汉语语汇学。[22]

2002年温端政正式提出“语词分立”。[23]2005年他对“汉语语汇学”进行了系统论述。[24]2006年温端政等编写了《汉语语汇学教程》(以下简称《教程》)。为构建“语汇学”学科体系,“汉语语汇学”的相关著述不断被推出。如2005年温端政探讨了“方言语汇”的问题,[21]其内容随后被收录在《教程》里。2009年温朔彬、温端政提出“词汇学”重构路径为:汉语词汇学→汉语词汇学+汉语语汇学→汉语词语学/汉语语词学(异名同实)。[25]2011年黄忠廉认为并列举“语汇学创立”有学理支撑。[26]“语词分立”后,“语典”这一术语也随即出现,2014年温端政对此也进行了相关的论说。[27]

三、对“语词分立”说的不同意见

学者们曾就“语词分立”说先后发表了不同意见。如2009年韩敬体指出,“语汇和词汇分立,语汇的语素与词汇的语素……如都标注语素会给读者带来麻烦,也必须认真考虑”。该文进一步给出了新的术语调整,即:词素—词—词组;语素—语—语组。当然,该文仅限于提出问题,从而引发更多的思考。[28]2010年周荐首先撰文明确指出,“一个学科能否建立起来,是否已然建设完足,主要看两个标尺,一要看它是否已有一套独立而完备的理论和学科体系,二要看它是否已具一定的历史和现实的研究力”;[29]并就“语词分立”说进一步指出,“将熟语研究从词汇学中切割出来使之独立,再把与‘词汇’异名同实的‘语汇’剥离出来指称那些熟语,殊无必要,这样的做法有无为公众所接受的可能性,也未可知”。[29]2011年刘静静则从“必要性、合理性、可能性”三方面入手考察了“语词分立”说,并认为在“语词分立”说基础上建立与“词汇学”平行的“语汇学”这一做法值得商榷。[30]2012年曾昭聪从明清俗语辞书“语”“词”兼收的实情出发,认为这种现象不能简单地判为不足,即这种兼收模式是可取的。②[31]在“语词分立”说相关论著不断推出的背景下,2014年周荐再次撰文就“语词分合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如:“语词究竟该分该合”“语、词或分或合各自的学理是什么”“语属不属于词汇,语是否不可收入词典”“具备何种条件,新建学科才能在学科体系中存在”等。[32]并就这些问题,结合实例从汉语史等角度给出了建议。温端政于2016年在《辞书研究》上发文对周文进行了回应。温文在对周文论述的有关“语词分合”问题商榷的基础上,进一步指出,“总的来看,周文的质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重要的是周文提出了一系列值得思考的问题……事实毕竟是最高的权威”。[33]

2016年刘静静撰文就“语典学”能否独立等问题展开了深入细致的讨论,认为“一个学科能否从原有学科中析出而独立,并不应仅看其是否另起炉灶有了一套新的术语,而要看其是否具备学科独立存在的学术基础”。[34]“语典”“语典学”的独立缺乏必要的理论依据,其事实基础也不够牢固。2017年周荐以《术语创制与词汇学学科发展》一文,阐释了术语创制该如何适应词汇学学科发展等问题,针对“语词分立”说,该文指出,“倘要建立一个新学科,没有一套完备的理论和学科体系,不具有一定的历史和现实的研究力,不考虑新学科与旧学科,与相邻学科的关系,而单靠从人家术语体系中‘拷贝’仿制过来一套使用,恐怕于学科建设不但无补,反而有害”。[35]可以说,学者们对于“语词分立”说的认知在不断加深,在讨论“语词分立”说这一问题之余,对词汇学学科建设等诸多问题也进行了富有成效的探索。

四、余论

温端政等“语词分立”说观点的提出及由此所倡立的“语汇学”,③有悖学术研究之本旨。语词宜裒辑于词汇学理论框架之下,才更利于研究的深入,继而推动词汇学学科的发展。前文已在该观点是否有相关学理依据方面进行了论述,即汉语词汇学是一个体系,汉语词汇学的体系性植根于汉语词汇学的系统性,其所形成的“两种关系、三重表现、四个特征”不宜、也不允许将“语词分立”。④

前文所提及的20世纪以来的词汇学研究成果,无一不是在词汇层级性体系内进行研究并取得的,无一不是将词和语等词汇材料和单位裒辑于一处进行研究的,而无一是将语词肢解割裂所能得出的。在其他一些语言如英语、俄语、日语等的词汇学学科体系中,事实上也并无与“词汇学”平行的“语汇学”。如俄罗斯学术界有熟语研究,却并无语汇学研究,“熟语”在俄语中译为“фразеологизм”;以熟语为研究对象的“熟语学”,俄语译为“фразеология”。日语确有“語彙”“語彙論”这两个术语,但对译为汉语则是“词汇”“词汇学”,所谓“语汇学”在日本学术界也并不存在。英语中虽有“phraseology”这一术语,大致对译为汉语的“语汇学”,但因其零星的研究不成系统,故英语学术界也鲜有将其置于与“词汇学”平行的学科框架内进行独立研究的。若以事实为根据,将事实作为最高的权威,仅从上述列举的英、俄、日诸语言的学科分类及研究现状来看,当下还无法从普通语言学视角来为汉语语汇学提供充分有力的学科创建所需之学理基础和事实依据。

温氏成果(前文所举《教程》等)大抵是汉语词汇学理论指导下的产物,温端政等所使用的语汇学术语,实际上还是拜词汇学术语所赐。如就增补“语性”这一术语而言,白平指出,“凡是词,都可以根据其意义和功能而确定其属性,有名词、动词、形容词、代词、数词、量词、副词、介词、连词、助词、叹词等类别。语的研究显然不如此,我们不可能仿照词性研究的观念而设立‘语性’研究的科目”。[36]以《教程》为例,在谈到“语的分类”时所用的“语的雅俗色彩分类”“语的感情色彩分类”等术语,是拷贝“词的雅俗色彩分类”“词的感情色彩分类”等术语而来;在谈到“语的构成和结构”时所用的“构语法”“语的结构类型”等术语,是拷贝“构词法”“词的结构类型”等术语而来;在谈到“语义的分析”时所使用的“层次分析法”“本义”“引申义”“比喻义”等术语,也无一不是从词汇学相应术语拷贝而来;如此种种,自词汇学术语拷贝至语汇学的,限于篇幅,恕不赘述。⑤同时,语汇学所用的研究方法,也似无其任何独立之处。在可预见的将来,“语词”分之弊显然大于“语词”合之利。但凡有一点异,便要独立出去另立门户,那么将要有多少新的“学科”被建立起来?其实,若细论起来,“语”内部的差异,又何尝小呢?比如成语与谚语、歇后语的差异就非常大,恐怕要远大于成语与复合词的差异。各种各类的词汇单位将因分立而被肢解,不再是一个有机的整体。比如外来词不能与外来语、新词不能与新语、方言词不能与方言语、专名词不能与专名语、敬谦词不能与敬谦语等合于一处来研究。另外,现有的汉语词汇学术语系统将因“语词分立”说的提出被打乱而不得不重构,汉语词汇学学科体系将面临重建的困境。如此种种之问题,非个体学者或部分学术团体所能解决。并且,这还仅是从词汇学学科内部考虑,若联系词汇学之邻近学科,如语法学、语义学、语用学等,势必将造成语言学学科的混乱局面。简言之,分立,肢解了体系,破坏了和谐,是没有意义的标新立异。

注释:

①体系性和系统性分别由实体单位所构成的体系和系统表现出来。

②温端政(2016)在对周荐(2014)的《语词分合问题引发的若干思考》一文商榷时指出,韩敬体(2009)、曾昭聪(2012)两篇文章并未反对“语词分立”,并转引原文进行了相关评述。我们认为,韩文的价值在于,对“语汇学”视角下界定的“语素”提出质疑,这一点不同意见是值得认真考虑的。而曾文的价值在于,从明清俗语辞书“语”“词”兼收的实际情况来看,兼收是事实,毋庸置疑。正如温氏所言,“事实毕竟是最高的权威”。换言之,我们无须纠结于两文的立场是支持或反对“语词分立”,而更应关注两文对“语词分立”视角下的相关问题所提出的质疑或提供的事实。这些不同的意见才会引发我们进行更广泛的事实考察和更深入的理论思考,从而促进学科的发展和建设。

③温端政对“语”“词”分合也左右不定,即分而合、合而分。如温端政(2000,2002,2005)系列论述了“语词分立”的观点,而温端政(2010)在《再论语词分立》一文中提出了在“语词分立”基础上实现“语词合一”,进一步提出了构建“汉语词语学”的设想,即先“分而合”,“汉语词汇学”“汉语语汇学”合于一处,构建“汉语词语学”;再“合而分”,“汉语词语学”下分的“汉语词汇学”“汉语语汇学”作为平行学科再进行各自的研究。

④汉语词汇学体系包含的“两种关系、三重表现、四个特征”,不仅适用于“词”,也适用于“语”。如“两种关系”中的聚合关系,在同义类聚中除了“同义词类聚”这一次类外,还包括“同义语类聚”“同义词语类聚”这两个次类。“同义语类聚”如“临渴掘井、临时抱佛脚”等;“同义词语类聚”如“真诚、诚挚、真心相见、真心诚意、肝胆相照”等。反义类聚亦然,除了“反义词类聚”这一次类外,同样也存在“反义语类聚”“反义词语类聚”这两个次类。“三重表现”不仅适用于“词”,也适用于“语”,如词的色彩中的风格色彩所区分的书面语体与口语体,非“词”所独具,“语”也同样表现出这方面的差异。如成语,因其结构精炼且富有形象,说明问题透彻,一般属书面语体;而歇后语,则因语言通俗易懂,常属口语体。“四个特征”中的“层次性、制约性、整体性、开放性”也无一例外都适用于“语”。

⑤关于“语汇学”拷贝“词汇学”术语的问题,可参见周荐(2014:548):“因为有‘词典’而有‘语典’,有‘词性’而有‘语性’,有‘词类’而有‘语类’,有‘构词法’而有‘构语法’……温先生为其‘语汇学’术语增设的原则,基本上是你词汇学有,我语汇学就要有……这样的在学科分类和学科术语上标新立异的随意之举,恐无益于学科的进步,而只能造成人们思想认识上的混乱。”另外,如韩敬体(2009:98)所质疑的温端政将“语素”这一术语界定为语之素的相关论述,也须认真加以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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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ewsontheTheoryofWord-PhraseSeparationfromtheSystematicPerspectiveofLexicology

ZHAO Yue1,ZHOU Jian2
(1.International College for Chinese Studies,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Nanjing 210097, China;2.Macao Language and Culture Research Center, Macao Polytechnic Institute, Macao 999078, China)

The systematicness of all subsystems on Chinese lexicology is rooted in systematicness of Chinese lexicology. It includes two relations, three expressions and four characteristics. The two relations mean syntagmatic relation in a kind of lexical unit or between in different units and paradigmatic relation existing in different lexical units. The three expressions refer to systems of all subsystems coming from structure, meaning and emotional usage of words and phrases. The four exclusive characteristics are gradability, conditionality, wholeness and open to the outside world. The paper analyzes the theory of word-phrase separation on the theoretical basis of systematicness of all subsystems on lexicology. Also, related issues are discussed and it aims at promoting academic research and construction of Chinese lexicology.

lexicology, systematicness, systematicness of all subsystems, theory of word-phrase separation

H13

A

1004-8634(2017)06-0100-(06)

10.13852/J.CNKI.JSHNU.2017.06.013

2017-08-21

赵 越,吉林松原人,南京师范大学国际文化教育学院,主要从事汉语词汇学研究。周 荐,天津人,南开大学,澳门理工学院澳门语言文化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汉语词汇学、词典学研究。

(责任编辑:陈 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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