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纳（组诗）

|秋后的白银纳 |

秋走后，白银纳，唇目微启

耸了耸版图上的鸡冠

擎起了北部，辽远的天空

昼夜失眠的萨满调，如木柈子的火

不停翻炒着

时空里的盐

多么静。山攥紧石头，石头攥紧树

树攥紧，神一样的空旷

|速描：老萨满脸谱 |

需要牛。和一副沉重的犁

犁开鲜嫩的皮肉。需要

蒲公英的花，开放80次

黄和苦一点也不褪色

需要抽刀断水的痛，花香和

鸟羽的琴瑟和呜。需要

风敲神鼓，缓慢地

缓慢地，楔入灵魂的力

需要山川，在雾气里自由泼墨

猎马，沿贫苦的缝隙驰骋

需要水，不断缝合

通灵，但持续

滴血的伤口

需要你一直，在白银纳行走

背影越来越小，融入尘土

需要你忽然回眸，让穿梭的时光

好好摸一摸，那张平凡到

惊世的图谱

|雪下了一阵儿，就去了外地 |

雪下了一阵儿，就去了

外地。只留下彻骨的白

从此处向彼处。铺开一张

与生活等长等宽的纸

所有的墨迹，有形的

——那些绿了又黄

黄了又绿的荒草

苦难和贫穷。那些被天灾和人祸

反复清洗的喜与悲

都被遮盖。无形的

那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柴米油盐的琐碎，以及

鸡鸣狗叫的颤响，依旧

在路途上奔波

冷啊。村庄使劲跺脚

嘴里吐出炊烟的泡沫

风的刃，在田野

持续地刻纹。村口的那棵树

紧紧地搂住自己的根

生怕悬空的命，跟随雪

一声不吭地，去了外地

|半坡 |

是幽处的笛音，一路

扛着风，攀上石阶

风怀着石头的骨血

边用荒草埋葬，边挥刀

刻下入骨的碎纹

山站着，被春光

刺了青，贬入时空的

雾沼。从此

左脸锦绣

右脸空旷

白银纳，陷在幕布后的

半坡。挺了几世的腰

却怎么也，没能摸到

峰顶。遗落的几间

木屋，几碗红尘

如一柄

桦皮的折扇

慢慢地摇，云缝里

漏下的光

和深不见底的斑驳

|白银纳 |

当我走后，白银纳依然是

白银纳。她那么小

小到在中国地图上

你根本

找不到她。她又那么大

大过我的身体，和整个宇宙

大到，她经常

在熟睡中把我唤醒

借用灯光，和笔

从我的身体里

快速溢出

|破碎 |

眉毛扬起。让泪水

留在

眼眶。多年的螺丝松动

文字的碎片

溅湿一地

一生，要写下多少诗行

用以悼念

疼痛和失眠。掌纹里的命

如帆布口袋，里面是盐

外面也是盐

一生要经历多少次破碎

那稀薄的

转逝的

颤动。而加冕的冠

反复闪现，在天空

無限的深蓝里

| 204室 |

五年前，我作为客人

来到204。办公桌深陷在

文字的海里。一个公人

从杂乱中起身，倒水

向我微笑、寒暄

一年前，我作为主人

进入204。办公桌深陷在

文字的海里。我时常

从杂乱中起身，倒水

向人微笑，寒暄

五年前，那个公人

送我出门时，我频频回头

一年前，我送他时

他像，他怀里的纸盒一样轻

一年后，我从204离开

抱着一个轻轻的纸盒

没有人送我，我也

始终，没有回头

责任编辑 高 鹏

林建勋：70后。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诗刊》《星星》《绿风》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