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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多语文本与身份认同
——林语堂汉语散文中的多语现象分析

2017-04-11谢辉

山东外语教学 2017年5期
关键词:林语堂汉语文本

谢辉

(广东财经大学 外国语学院, 广东 510320 )

翻译、多语文本与身份认同
——林语堂汉语散文中的多语现象分析

谢辉

(广东财经大学 外国语学院, 广东 510320 )

林语堂的汉语散文是一个多语杂合的文本集合。本文运用综合分析法,将林语堂的汉语散文作为一个整体的分析单元,从语言接触视角分析文本中因翻译引发的多语现象的特征、多语现象产生的文本意图及其功能,从新的角度揭示林语堂在特定历史语境下实现身份认同的独特途径。

翻译;多语文本;语言接触;语言杂合;林语堂;身份认同

1.0 引言

多语文本指主要叙事语言与其它一种或多种语言杂合共生于一体的文本形态。多语文本是语言接触的产物,是文本作者口头或书面形式的语言接触对其创作文本语言形态产生的直接或间接影响。翻译作为一种语言接触形式,是导致多语文本产生的重要途径之一,翻译与语言接触的关系已引起语言研究者关注(王瑾、黄国文,2006;Kranich et al,2011)。这类研究通过描述多语文本中翻译引发的语言变化现象,致力于探讨语言变化的产生机制与传播路径,为当前的翻译和语言接触研究带来启示。林语堂的汉语散文呈现为一个多语杂合的文本集合,本文以1994年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林语堂名著全集》为蓝本,运用综合分析法,将林语堂的汉语散文作为一个整体的分析单元,从语言接触视角分析文本中因翻译引发的多语现象的特征、多语现象产生的文本意图及其功能,从新的角度揭示林语堂在特定历史语境下实现身份认同的独特途径。

2.0语言接触与多语杂合

语言接触指使用两种或多种不同语言或变体的个人或群体,在直接或间接接触过程中所发生的各种语言使用现象及其结果所产生的各种变化情况(张兴权,2012:6)。语言接触引发的语言变化现象包括语言迁移、语言借用、双语兼用、语言转用、语言干扰、语言保留、语言混合、语言消亡等,这些变化是一个动态的过程,首先出现在语言接触个体的语言使用中,然后逐步扩散为语言社团的共享,并有可能在与母语的深度接触中产生新的变化,即语言变化的连续体模式。

从接触方式看,语言接触包括口头语言接触和文本型语言接触。文本型语言接触与口头语言接触在接触方式、接触对象、接触者语言素质等方面存在着不同。口语语言接触是面对面的一种语言交流方式,是人与人之间的直接接触,不需要其他语言媒介的帮助就可以完成。而文本型语言接触不是人与人之间的直接交往,而是接触者通过阅读与文本发生的间接接触。 其中,接触者是语言接触的主动者,是语言接触的主体,而文本则是语言接触的客体。在口头语言接触中,接触者不一定是优秀的双语使用者,接触双方可以通过身体语言或其他语言外媒介的帮助达到交流目的。在文本型语言接触中,对话展开的媒介是文本语言,这对接触主体的多语能力提出了特殊要求,读者必须是优秀的多语使用者,不仅能识别多语符号的表层特征,还能理解多语符号在不同文化语境中的内在深层意义。因此,文本型语言接触产生的语言变化既与文本语言本身有关,也与多语者的个体经验和所处社会语境有关,具有无序性和不确定性。徐通锵先生指出“语言的变异,就其本身的性质来说,是介于语言与非语言、语言中变与不变之间的一种边缘现象,在语言的共时状态中是无序的”(徐通锵,1996:290)。多语者的语言选择、审美态度和社会观念对于语言演变的发生以及走向产生重要影响。

语言杂合(language hybrid)是口头或文本型语言接触引发的语言共存现象,不包括因接触导致的单语言现象,如语言消亡、语言替代等。从杂合语言的类型看,既包括具有不同符号形式的语言共用,也包括同一语言体系中不同方言的使用,还包括前有的语言接触过程中产生的独立于母语和二语/方言之外的中介语的使用。语言杂合包括语言功能和语言结构的融合与变化,通过语言借用或语言迁移的形式促进接触语言功能的强化或弱化。从借用方式看,包括语汇借用和结构借用。词语借用是语言接触引发的主要语言演变形式,比结构借用更容易发生。结构借用(structural borrowing)指接触人将接触语言中的语法、句法等语言结构引进到母语中。 Winford(2003)认为结构借用常常发生在地理上紧密临近的区域,或是高度多元化的社区之间, 但是他怀疑结构特征在语言接触过程中的直接借用,因此使用“structural diffusion(结构扩散)”代替 “structural borrowing(结构借用)”的表述。Thomason & Kaufman(1988)则强调接触者的主观能动性对语言接触的影响,认为语言接触引发的语言变化不仅与语言本身的内在结构有关,也与接触者本人的蓄意决定(deliberate decision)和不完善学习(imperfect learning)①有关,只要具有足够的文化压力, 语言内部的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

3.0 翻译与林语堂汉语散文中的多语杂合

作为一种语言接触形式,翻译引发的语言变化发生于三个过程:一是译者与源语文本接触导致译文文本的语言变化;二是目标语读者对个体译文中语言变化的接受与传播,使其与目标语融合并成为目标语的一部分;三是目标语读者受译语影响而创造出新的语言。翻译引发的语言杂合现象主要包括两种类型:一是语言迁移导致的语言杂合;二是受源语或译语影响而在目标语中产生的语言变化连续体。林语堂英文作品中的翻译现象已经引起研究者的关注(任东升、卞建华,2014:95-99),但汉语作品中的翻译现象尚无人涉及。林语堂的汉语散文语言以现代汉语为主体,包含了汉语方言、古汉语、英语、中介语、及少数其它外语语种的多语文本。其中,因翻译引起的语言杂合主要通过词语借用和结构借用实现。

词语借用是林语堂汉语作品形成多语文本的主要途径,从词语借用的语义场看,主要分布在文学、文化、哲学和语言学等人文领域,如重要的人名、地名、机构名、书名、以及新鲜的事物、概念和文化等。这些借用通过翻译实现,包括单词、短语和句子的翻译。根据翻译手段的不同,可以把林语堂的词语借用分为以下几类:(1)通过音译词实现借用。指声音和意义完全来自源语词,或适当改造后,在发音上尽可能接近源语的词语。如:Goethe(贵推)、满大人(Mandarin)、Listerine(利斯特灵)等。(2)通过意译词实现。指用本族语的构词规则,把源语的意义移植过来,构成表示外来意义的新语言。 如commonsense(庸见),pugnacious instinct (战斗之本能),Es bibt im Voelkerleben Angenblicke, wo die Weisen Toren sind, und dieToren Weise (好朋友啊,尽力地泼浪你们的铁链子罢,这位先生你们是敌不过的,这条链子是扯不断的啊)。(3)通过音、意译兼用实现。指源语词汇同时以音译词和意译词的形式使用,如gentleman同时被译为“真多罗门”和“绅士”;wit译为“郁剔”和“机警”;fairplay 译为“费厄泼赖”和“公平竞争”等。(4)通过零翻译词实现借用。指不做任何翻译,直接将源语照搬过来的词语。比如,在句子“Sinclair Lewis 在她的杰作Arrowsmith中挖苦纽约某家基金极充足设备极富丽的医学研究所(Me Gurke Institute),说凡是真正的科学家都可以把自己屋顶的小房充当做研究所” 中(林语堂,1994:32),人名、书名和机构名被直接引进,没有做任何翻译处理。

从词汇借用的模式看,主要有三种。一是双语对结构,即“源语+汉语”和“汉语+源语”形式。二是双语对+解释,双语对被其他成分隔开,在句法功能上起着进一步的解释、说明、和评价的作用。比如:“儒生” 能通一经,就是现代所谓专家specialist;“通人”博览古今,现代所谓学者scholar;“文人”能做尚书奏记,是我们所谓文豪writer;“鸿儒”能精思著文连接篇章,是我们所谓思想家thinker(林语堂,1994:118)。三是零翻译结构。借用词语的对应母语符码没有出现,其意义被融入文章的论述中,如:“在西洋国度,政治思想混乱时期,对方在报纸上互相攻击,绝对不算一回事。法人所谓le bon combat,英人亦有fight a good fight之语,对于打架并不一定认为不吉祥之事”(林语堂,1994:67)。该例句中并没有给出源语的汉译,但是读者可以通过上下文理解词语意义。

“中介语”是林语堂汉语作品中使用的汉语结构变体形式。语言学家Larry Selinker认为,二语习得者的语言实践存在一个与目标语不同的话语体系,它独立于母语和二语之外, 属于被母语摈弃的部分(1972:211-214)。中介语常常因语言迁移以及错误性的语言使用和交际而形成。 翻译引发的中介语是译者与源语文本接触的结果,与译者的不完善学习和蓄意决定有关。翻译引起的过度欧化汉语就属于一种中介语。过度欧化汉语是鲁迅硬译思想的体现,其目的“不但在输入新的内容,也在输入新的表现法”(陈福康,2000:298)。在译作《文艺与批评》的《译者后记》里,鲁迅对硬译的语言表征、产生原因及其效果作了阐释,他说:“从译本看来,卢那卡尔斯基的论说就已经很够明白、痛快了。但因为译者能力不够,和中国文本来的缺点,译完一看,晦涩,甚而至于难解之处也真多;倘将仂句拆下来呢,又失了原来的精悍的语气。在我,是除了还是这样的 ‘硬译’之外,只有束手这一条路———就是所谓没有出路了———,所余的唯一的希望,只在读者还肯硬着头皮看下去而已”(鲁迅,2006:62)。显然,“晦涩”且“难解”的过度欧化汉语不符合汉语语法规范, 既不属于欧洲语言体系,也被排除于汉语语法体系之外,但是因其与白话文运动提倡的直接挪移西语以推动文学革命之目的相应和,得到一时推崇,并被当时的部分作家运用到现代汉语中。

有研究者认为,作为优秀的双语作家,林语堂的汉语创作受过度欧化语法的影响较小。但我们在文本细读过程中却发现,林语堂的汉语创作中也有过度欧化的现象,主要体现于:1)逻辑连接词的过度使用,如:我觉得这话最能表现孙先生的性格,并且表现其与普通中国人性癖的不同。因为性急为中国人所恶,且孙先生之与众不同正在这“性”字上面,故使我感觉改造中国之万分困难(林语堂,1994:14);2)状语后置产生的语病,如:在作者死后,朋友们替他搜集遗著以表示其爱好珍惜者且勿论(林语堂,1994:3);3)长句的过度使用。如:换言之,要使现代惰性充盈的中国人变成有点急性的中国人是看我们能不能现代激成一个超乎“思想革命”而上的“精神复兴”运动(林语堂,1994:14);4)“使”字句的错误使用,如:那时天色正好,凉风徐来,越走越有趣,由是乎直走过东单牌楼,而公交民巷东口,而哈德门外,使我于此无意间得关于本国思想界的重大的发明,使我三数年来脑中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临时得一最正当完满的解决(林语堂,1994:86);5)插入语的过度使用,干扰正文信息。比如,在《给玄同先生的信》这一篇文章中,就有12处用了括号,而且功能各有不同,有的表示作者的个人评价,有的表示阐释原因或进一步说明,有的用于举例或指明出处等(林语堂,1994:9)。

同时,我们也发现,林语堂汉语散文中的过度欧化现象集中出现在1925年林语堂初入《语丝》时期,之前与之后的作品中虽也有欧化之语,但是过度欧化句式则不常见。《语丝》之后,林语堂尝试过语录体写作,后以幽默与闲适文体在三十年代的中国文坛独树一帜。从美国回到台湾之后继续致力于汉语白话与古语的融合,即使偶有欧化,也都清顺自然,明白晓畅,最终形成了独具特色、清白雅建的散文风格。

过度欧化汉语也极少出现在林语堂的翻译文本中。林语堂主张译文应“忠实”、“通顺”和“美”,认为翻译行文时必须根据中文心理,“若是译者心中非先将此原文思想译成有意义之中国话,则据字直译,似中国话而实非中国话,似通而不通,绝不能达到通顺结果”(林语堂,1994:308)。对于白话文创作,林语堂主张“先弄好国文,再洋化”,白话文应取“明白清楚之意”, 不应“冗长,累赘罗嗦,曲而不达”(林语堂,1994:229)。林语堂高频语言借用与特定时期过度欧化语言实践的背后隐藏着深刻的身份认同动因。

4.0 身份认同与林语堂的多语文本书写

Tajfel认为,身份认同是个体对与同类群体的共同性的认知和对自我身份的觉察,会强烈地影响着主体的知觉、态度和行为方式(1974:65-93)。在社会文化机构的权力运作下,个体积极或消极地参与文化实践活动以实现个体的身份认同。后来,Tajfel在与Turner(1986)的合作研究中进一步指出,在社会身份建构过程中,人们会自动地进行积极区分,将他人分类为内群体和外群体,并将符合内群体的特征赋予自我。共同语言是身份认同的重要因素,具有强烈身份意识的话语者常常根据具体的社会环境做出相应的语言选择,以此传达自己特定的社会形象或地位。

林语堂在多语文本中的身份建构通过对语言群体的自我归类以及共同语言的使用得以实现。民国时期的新学引进导致新旧学之间的思想冲突和学术派别林立,其中以国粹与欧化之争最为强烈。学衡派主张回归国故保护国粹,模仿古人古语;而新文化派则主张直用西洋文的款式,并希望通过文学家的努力宣扬和传播欧化语言。选择古文还是白话文?早期的林语堂对此颇有些游移。1916年从圣约翰大学毕业时,惭愧于自己半生不熟的中文知识,林语堂一头扎进中国古文书籍,立志研究国学。但是1917年新文化运动发生时,他选择支持白话文运动,发表的相关文章引起胡适的关注。 1919年出国后继续主张白话入文,在《留美学生月报》发表《文学革命与何谓文学》(“The Literary Revolution and What is Literature”)和《文学革命·爱国主义及民主偏见》(“Literary Revolution, Patriotism, and The Democratic Bias”)两篇文章,表示要通过尽力写白话文,以实际行动支持白话文,将国外的近代文学介绍给中国。但是到了1920年,林语堂对白话文学产生了质疑,他说:“我自己白话很不自由,所以不敢想有所著论,也不愿有所著论。等我古文里再去散步散步一遭儿,再到北京同北京丫头闲谈胡说,才有一个白话文体style出来的希望”(周质平,2010:64-66)。在德国留学时,选择研究古汉语音韵学。总体看来,该时期林语堂对白话文还带着学术研究者的求证务实态度,而不是视其为建构文化身份的一种有效途径。

1923年,林语堂获得语言学博士学位归来时,中国学界正学派林立、各自为阵。最初,林语堂以语言学学者身份积极参与当时的语文活动,比如主持《歌谣》的方言调查、拟定“国语罗马字”、征译散文等,但因当时中国语言学研究的专业环境不成熟,语言学家内部又存在严重分歧,所以他最终放弃语言学,在文学救国思想的大环境下,选择从事文学创作。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新文学创作进入蓬勃发展时期,文学研究会、创造社、新月社、现代评论社、语丝社等文学社团不断涌现。林语堂最终加入了以鲁迅和周作人为首的语丝社,他给出的直接解释是:胡适一派为官作文,是学而优则仕的人;而语丝社主张“说自己的真心话,‘不说别人的话’”,符合他追求自由的天性(林语堂,1990:54)。林语堂自认为对所属文学群体的自我归类只与文学追求有关。但是,后来他在《说孽相》一文中无意透露了真相:“我们须要明白,当时提倡语体欧化的环境。那时我办《论语》、《人间世》,上海的文坛我是很熟的。那时陈子展提倡‘大众语’,鲁迅提倡‘语体欧化’,怪象真多。仿佛必要推翻什么,打倒什么,才够劲儿。那时,左派仁兄霸占了出版界,同流者互相标榜,反对者百犬吠声,青年作家若不是同路人就不能立足”(林语堂,1994:212)。回国不久的林语堂满怀着出人头地和报效祖国的家国意识,既希望通过“加入本国思想的传统主流,不做被剥夺国籍的中国人”(林语堂,2009:186),也希望尽早实现家人希望他出人头地的愿望,而与当时已经声震文坛的周氏兄弟为伍,有助于尽快实现林语堂的个人价值和社会价值。所以,林语堂《语丝》时期的文学作品不仅在内容和风格上与鲁迅接近,大量使用外国词汇和(过度)欧化句式也是对鲁迅的语言主张的支持。不过,三十年代,随着林语堂的幽默和闲适文学逐渐得到人们的认可和广泛接受,林语堂与鲁迅及其文学思想渐行渐远。回到台湾后,功成名就的林语堂早已没有身份认同的焦虑,他在白话文建设方面的努力属于纯粹的学术追求。冗长罗嗦的(过度)欧化句式与林语堂的语言审美观相悖,自然会被林语堂扬弃。虽然作为文化输入渠道的词汇借用仍然存在,但多采用双语对形式,借用模式更简洁清爽,与其主张的清顺自然的散文风格浑然一体。

林语堂的多语文本书写与其身份认同有关的另一证据,仍然可以在社会认同理论中找到解释。该理论认为,在同一所属群体内,自我激励的动机会使个体在群体比较的相关维度上表现得比其他成员更出色,个体会设法突出某方面的特长以满足自尊的需要和个体价值的实现(Tajfel & Turner,1986)。林语堂欧化汉语的践行与探索可以说也体现了他建构某种社会关系的意愿和努力。加入语丝后,林语堂一方面与鲁迅、周作人一道切磋文学,以《语丝》社为平台批判中国传统文化,另一方面以文本书写方式积极探索欧化汉语的变革之途。与鲁迅相比,林语堂在践行欧化语言方面的努力更引人注目。鲁迅虽然大肆主张抛弃旧学,直接引进西方语言模式,但是有研究者发现,“鲁迅给我们的文字,文言的成分比他愿意承认的要多得多,欧化的成分比他愿意承认的要少得多。鲁迅的主张与他的写作,有一种意味深长的‘言行不一致’”(李春阳,2014:92)。而同时期的林语堂对汉语欧化的语言实践更深入,对外来语使用更频繁。以《林语堂名著全集》收录的语丝时期的《剪拂集》和《大荒集》、论语时期的《行素集》和《披荆集》以及台湾时期的《无所不谈合集》三本文集为例,通过记录出现过外来词汇的文章篇数与文集总篇数的比例,可以管窥林语堂多语使用频率。结果发现:《剪拂集》共27篇文章,其中16篇文章至少有一次语言借用,借用频率约为59%,其中,涉及中西文化、英语学习或翻译的跨文化类文章4篇;《大荒集》借用篇数与总篇数比例为18:21,约占86%,其中跨文化类文章5篇;《行素集》借用篇数与总篇数比例为20:33,约占61% ,其中跨文化类文章9篇;《披荆集》借用篇数与总篇数比例为22:61,约占36%,其中跨文化类文章3篇;《无所不谈合集》借用篇数与总篇数比例为74:121,约占61%,其中跨文化类文章33篇。结果表明,林语堂不同时期语言借用的频率虽有变化,但都保持着较高的记录。

另外,林语堂还创造性地尝试中西语言功能的借用与融合。比如,《孟子说才智气欲》一文在解释孟子的“志气”时,林语堂并没有引经据典,讲大道理,而是由“志气”谈及“仁”, 然后通过“仁”的英译词manhood来展示“志气”一词意义的内在含义。他说“孟子着重志气,要人养志气,养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田地。这叫做人气,这也就是 ‘仁’。仁者人也,就是有人气的人。在英文最好译为manhood。在孟子看来,仁就是manhood,就是大丈夫”(林语堂,1994:42) 。英语词汇manhood的构词法(man+hood)直观地表明了“志气”一词中所蕴含的内在意义,增强了文章的论证效果。

5.0 结论

通过以上分析,本文认为,多语文本中的语言杂合不只是一种简单的多语符码混合,而是文本书写者的一种主观选择,具有特定的社会和文化功能。作为林语堂汉语散文写作的一个不容忽视的特征,多语杂合的文本形态反映了作者在不同时期对自身身份的认知与态度,也在客观上助力于西方文化在中国的传播。随着当前国际间文学和文化交流的深入发展以及翻译功能的日益凸显,多语文本将成为文学语言形式的一种常见形态。对多语文本的研究不仅应关注多语现象,更应该关注多语景观与社会和文化语境的关系。对翻译与语言变化的发展及其动因保持学术敏锐,有利于记录时代语言与文化的关系,为认识世界语言发展的未来流向提供依据。

注释:

① 不完善学习(imperfect learning)是一种引发语言变化的社会预测机制,不仅指语言使用中因错误习得引发的语言变化,还指语言使用者将本族语迁移进目标语引发的语言变化,或迁移进目标语的成分与目标语融合,形成的新的共享语言。(参阅S. Thomason.LanguageContact:AnIntroduction. Georgetown University Press, 2001: 74.)

[1] Kranich, S. et al. (eds.).MultilingualDiscourseProduction[C].Amsterdam: John Benjamins,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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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周质平. 胡适与林语堂[J]. 鲁迅研究月刊,2010,(8):61-81.

(责任编辑:陈幸子)

中国英汉语比较研究会·全国高校外语学刊研究会2017年年会在京举行

2017年9月22—24日,由全国高校外语学刊研究会主办、《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编辑部承办的“中国英汉语比较研究会·全国高校外语学刊研究会2017年年会”在北京举行。来自全国各地几十所高校、将近40家外语期刊、集刊、评价机构的主编、副主编以及责任编辑等共70余位期刊界代表共同就新形势下外语学刊面临的发展问题进行了探讨。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副校长邱鸣教授、科研处长郑承军教授、《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执行副主编周长银教授、许传华副教授以及全体编辑人员出席了本次期刊年会。

年会开幕式由《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执行副主编周长银教授主持。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邱鸣副校长在会上致欢迎词,他首先对前来参会的各位学术期刊同仁表示热烈欢迎。接着,他向与会代表简要介绍了近几年二外在科研和学科建设方面取得的成绩,重点向代表们介绍了2017年二外学报改版的情况,并向长期以来关心二外、支持二外学报发展的业界同仁表示感谢。全国高校外语学刊研究会会长庄智象教授在讲话中指出,新形势下外语期刊在引领学科发展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学刊发展需坚持正确的导向、服务于学科长远发展的需求,努力为建设国际化外语期刊和一流学科贡献力量。社科院期刊评价中心耿海英副研究员就社科院期刊评价体系和制度向外语期刊界做了介绍。年会发言讨论由全国高校外语学刊研究会秘书长束定芳教授主持。与会代表紧紧围绕“外语学刊如何在保证办刊质量的前提下实现创新发展”、“外语期刊如何办出特色以避免同质化发展”以及“外语期刊如何更好地服务于学科建设、学术繁荣和人才培养”等三个议题展开了热烈讨论。周长银教授代表《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就二外学报如何在国际化和本土化方面做出自己特色做了介绍。中国人民大学书报资料中心高艳教授就如何挑选高质量的学术文章同与会期刊代表进行了交流。庄智象会长代表研究会作了总结性发言,感谢承办方对会议成功召开付出的努力,并再次呼吁大家对期刊质量和期刊评价体系等相关问题给予足够的关注。

与会代表认为,本次年会通过交流探讨,进一步加深了高校外语期刊同仁的相互了解和信息沟通,解决了外语学术期刊发展中遇到一些的困惑,明确了办刊方向和思路。会议期间,下届年会的申办单位《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外国语言文学》、《外文研究》编辑部等先后表达了承办2018年年会的强烈愿望。《光明日报》、《中国社会科学报》、《21世纪报》等媒体对本次年会做了报道。

TranslationMultilingualTextsandIdentificationAnAnalysisoftheMulti-lingualisminLinYutang’sChineseEssays

XIEHui

(SchoolofForeignLanguageStudies,GuangdongUniversityofFinanceandEconomics,Guangdong510320,China)

TheChineseessayswrittenbyLinYutangareacollectionofmulti-languagetexts.ByemployingthesyntheticalanalysismethodandconsideringallhisChinesewritingsasoneunit,thispaperanalyzesthetraitsandtextualfunctionsofmulti-linguisticphenomenainducedbytranslationfromtheperspectiveoflanguagecontactwiththeaimtodiscoverLinYutang’sstrategiesinculturaltransmissionandhisspecialwaytoactualizehisidentity.

Translation;multi-linguistictexts;languagecontact;languagehybrid;LinYutang;identification

H159

A

1002-2643(2017)05-0104-07

10.16482/j.sdwy37-1026.2017-05-013

2017-04-26

谢辉(1973-),女,汉族,四川人,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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