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市民社会思想的多维度解读
2017-04-11盖立涛
盖立涛
(1.中国人民大学 哲学院,北京 100872;2.潍坊市委党校 马克思主义理论教研部,山东 潍坊 262406)
黑格尔市民社会思想的多维度解读
盖立涛1,2
(1.中国人民大学 哲学院,北京 100872;2.潍坊市委党校 马克思主义理论教研部,山东 潍坊 262406)
黑格尔超越了对市民社会单纯的政治视域考察,从多维度来论述自己的市民社会理论。黑格尔看到了市民社会对于经济自由的追求,对私利的追求这一点,赋予市民社会以经济生命的意义。同时,黑格尔不仅仅赋予了市民社会以经济生命,也赋予了市民社会以政治使命和完善人主体自由的愿景。市民社会是一个多元的、现代性的社会,它反映了市场经济发展后的西欧由传统一元的政治社会,转变为经济、文化、政治诸领域逐渐分离的多元社会。因此,黑格尔没有仅仅从经济一维向度来定义市民社会,而是从多维向度来论述自己的市民社会思想。
黑格尔;市民社会;自由意志;
(一)需要的体系
按照黑格尔的观点,多样化的个人需要可以分为三类:自然的需要、观念的精神需要,以及把二者联系起来的社会需要。他有一个说法,市民社会是一切人依赖一切人的社会。在市民社会中,想满足需要必须通过别人来完成,因此,自然的需要上升为社会需要。而且“我必须配合着别人而行动,普遍性的形式就是由此而来的。我既从别人那里取得满足的手段,我就得接受别人的意见,而同时我也不得不生产满足别人的手段。于是彼此配合,相互联系,一切各别的东西就这样地成为社会的。”[1]
需要是如何构成一个普遍的社会体系呢?“需求之所以构成体系是因为满足需要的手段及工具大部分必须是有别人所提供。”[2]因此,市民社会是一个相互依赖的社会。“市民社会组成了一个经济系统,在其中,成员可以通过劳动和交易来满足他们的需求,另外还有一些必要的市民制度以维护这一体系的运行:市场、法庭以及一种公正的行政管理机构、公共工程、最低福利以及发垄断系统。”[3]人与人之间社会需要交织在一起,成为普遍的社会联系。在市民社会中,需要不仅仅是市民社会中的消费者产生的,更重要的是商人把人的需要多样化,刺激了人的需求欲望。市民社会是一个商业社会,商人的目的是牟利,商人要牟利的话必须使人有不断的需要,有多样化的需要,因此,在市民社会中,需要并不是直接从具有需要的人那里产生出来的,倒是那些企图从中获得利润的人所制造出来的。
(二)市民社会中劳动的作用、劳动分工与劳动的机械化
黑格尔指出人的需要必须通过劳动来满足。“最初,特殊性一般地被规定为跟意志的普遍物相对抗的东西,它是主观需要。”[1]这种需要通过下列两种手段而达到它的客观性,达到它的满足:“(甲)通过外在物,在目前阶段这种外在物也同样是别人需要和意志的所有物和产品;(乙)通过活动和劳动,这是主观性和客观性的中介。”[1]210在一个商品经济发展完善的市民社会中,黑格尔认为最典型的劳动形态是精密的分工化,以及工作的机械化。生产的目的是牟利,所以要追求效率。个人的劳动通过分工而变得更加简单,个人在抽象的、更加简单的劳动中技能提高了,他的生产量也增加了。同时,“技能和手段的这种抽象化使人们之间在满足其他需要上的依赖性和相互关系得以完成,并使之成为一种完全必然性。此外,生产的抽象化使劳动越来越机械化,到了最后人就可以走开,而让机器来代替他。”[1]劳动有解放生产力,解放人的巨大作用,然而随着劳动的抽象化,带来了生产的抽象化、细致化,生产的抽象化使劳动越来越机械化、越来越简单化,人在机械化的劳动中也被抽象化,被异化了,到了最后人就在劳动过程中走开,让机器来代替他。
(三)市民社会中的贫富差距和生产过剩问题
黑格尔认为当市民社会处在顺利展开活动的状态时,市民社会在人口和工业方面迈步前进。“人通过他们的需要而形成的联系既然得到了普通化,以及用以满足需要的手段的准备和提供方法也得到了普遍化,于是一方面财富的积累增长了,因为这两重普遍性可以产生最大利润;另一方面,特殊劳动的细分和局限性,从而束缚于这种劳动的阶级的依赖性和匮乏,也愈益增长。”[1]也就是说当市民社会处在顺利展开活动的状态时,在人口和工业方面迈步前进的过程中,一方面有一部分人和整个社会获得了财富的积累;另一方面,随着特殊劳动的细分和局限性,束缚于这种劳动的阶级的依赖性和匮乏也愈益增长,于是在市民社会中产生了贱民阶层。
贱民的出现是不利于社会稳定的。黑格尔指出了几种解决贱民的途径,第一,富有阶级通过成立私人性的共同财富基金,来为贫困群众提供生活资料;第二,增加劳动机会以使其通过劳动取得生活资料。不过黑格尔又把这两种方案否定了。因为利用富足的医院、寺院、财团等公共财产来救济穷人,维持贫困群众的通常生活,贫困群众不用通过劳动就可以得到自己所需要的生活资料,这违背了市民社会的原则,违背了社会尊重个人独立自尊感情的原则;如果给与贫困群众以劳动机会,这样的话生产量就会因之而增长,社会再次陷入生产过剩,贫困问题就是因为生产过多,而消费不足引起的,如果再给与贫困群众以劳动机会的话,贫困问题只会越来越严重,祸害只会越来越扩大。黑格尔认为市民社会中必然会产生贫富差距问题,这也是资本主义社会化大生产必然出现的两种问题:生产过剩与贫富不均。黑格尔所采取的解决方式是向外国倾销本国生产过剩的商品和殖民扩张。在这里,黑格尔提出的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过剩和贫富不均问题为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提供了思想条件。
(四)商业国际化
黑格尔富有远见地指出了商业的国际化。“市民社会的这种辩证法,把它——首先是这个特定的社会——推出于自身之外,而向外方的其他民族去寻求消费者,从而寻求必需的生活资料,这些民族或者缺乏它所生产过多的物资,或者在工艺等方面落后于它。”[1]此外,“追求利润又使工业通过作为联系的最巨大媒介物而与遥远的国家进行交易,这是一种采用契约制度的法律关系;同时,这种交易又是文化联络的最强大手段,商业也通过它而获得了世界史的意义。”[1]在这里,黑格尔对于经济、商业全球化做出了富有远见的论述。资本主义国家为了解决本国生产过剩问题,向国外倾销本国生产过剩的商品,同时出于对利润的追求,必然会促使资本家与遥远的国家进行交易,这时商业也就获得了世界史的意义。
二、对黑格尔市民社会思想的政治维度解读
黑格尔没有仅仅从经济一维向度来定义市民社会,而是从多维向度来论述自己的市民社会思想。黑格尔对市民社会的经济维度分析,已经预设了市民社会需要国家的支持,因为经济是一种分化的力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抽象的、外在的,而不是普遍的联系。因此,市民社会是一个独立的领域,却不是一个自足的领域,它需要国家的支持和协调,需要司法的保护,黑格尔把将司法权和警察制度放到了市民社会领域,就是出于这种考虑。
(一)市民社会需要国家的支持
市民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纯粹外在的,工具性的,分化与区别占绝对优势,人们很难有归属感,每个人都只关注个人的权利和特殊利益,这决定了市民社会不可避免地具有一种自我削弱的趋势,社会有走向解体的危险。黑格尔虽然受了亚当·斯密理论的影响,但是他并没有全盘接受斯密“看不见的手”的理论,他不认为市场像斯密设想的那样完美,他主张国家对市场的干预。“特殊性本身是没有节制的,没有尺度的,而这种无节制所采取的诸形式本身也是没有尺度的。人通过表象和反思而扩张他的情欲——这些情欲并不是一个封闭的圈子,像动物的本能那样——并把情欲导入恶的无限。但是,另一方面,匮乏和贫困也是没有尺度的。这种混乱状态只有通过有权控制它的国家才能达到调和”。[1]这就要求作为“知性国家”的市民社会必然会向“理性国家”方向发展,市民社会之中的特殊性倾向最终为国家的普遍性所扬弃。
在黑格尔看来,作为“伦理理念”发展阶段的市民社会,它既是对家庭血缘关系的否定,同时它最终又会被整合于国家之中。“市民社会是个人和私利的战场,是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场,同样,市民社会也是私人利益跟特殊公共事物冲突的舞台。”[1]因此,在市民社会中,由于个人物质追求的无节制性会导致激烈的利益冲突和贫富差距,这就需要国家支持和调和,来弥补市民社会的不足。
(二)司法在市民社会中的作用
市民社会中人们最主要的目的是牟利,由于人们具有人格,因此具有拥有财产的权利,由于这个缘故,市民社会需要一套法律来保障人们的财产,司法的工作就是要保障市民的财产。黑格尔也富有远见地指出了正义问题成为市民社会最重要的道德问题,“在市民社会中,正义是一件大事。好的法律可以使国家昌盛,而自由所有制是国家繁荣的基本条件。”[1]市民社会必须保护它的成员,保护它成员的权利,市民社会的成员有权利向法院起诉,寻求司法的保护,当他的权利有了争执时,只能通过法院来解决。
黑格尔提出了法律公开原则。“法与自由有关,是对人最神圣可贵的东西,如果要对人发生拘束力,人本身就必须知道它。”[1]同时,黑格尔也指出了审判公开的原则。认为我们根据正直的常识就可以看出,审判公开是正当的、正确的。公开的根据在于,首先,法院的目的是普通性的法,因此它就应当让普遍的人知晓;其次,只有通过审判公开,公民才能信服法院的判决确实表达了法。通过法律公开、审判公开,市民才能通过法律来保护自己的经济权利、个人利益,保障市民的财产,市民之间的经济纠纷也必须通过司法来解决,权利的争执寻求司法保护也就演变成为市民社会矛盾解决机制。
(三)等级在市民社会中的作用
在黑格尔看来,由于存在着劳动分工等因素,在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过程中便形成了等级的差别,每个人由于财富和技能的不同而分属于不同的等级。国家的第一个基础是家庭,第二个基础是等级。等级是一种把人们联系起来的社会共同体,处于市民社会中的个人在等级中具有其权利和尊严。此外,结成等级还有非常重要的政治意义。“国家通过它们进入人民的主观意识,而人民也就开始参与国事。”[1]等级是处于国家与分为特殊领域和特殊个人的人民之间的一种中介机关,等级的政治使命就是它们既要忠实于国家和政府的意愿和主张,又要忠实于特殊集团和单个人的利益。“同时,各等级所处的这种地位和组织起来的行政权有共同的中介作用。由于这种中介作用,王权就不致于成为孤立的极端,因而不致成为独断独行的赤裸裸的暴政;另一方面,自治团体、同业公会和个人的特殊利益也不致孤立起来,个人也不致结合起来成为群众和群氓,从而提出无机的见解和希求并成为一种反对有机国家的赤裸裸的群众力量。”[1]可以说,等级把分散的个人组织起来,凝结成强大的社会力量,有力的反对政府的“赤裸裸的暴政”,这也是现代自由的一种表现。
(四)市民社会需要警察建立外部秩序
“警察的措施首先在使包含在市民社会特殊性中的普遍物得以实现和维持,它采取了外部秩序和设施的方式,以保护和保全大量的特殊目的和特殊利益,因为这些目的和利益是存在于普遍物中的。其次,作为最高指导,警察的措施又负责照雇超出这个社会范围以外的利益。”[1]黑格尔所谓的“警察”概念并不是现在的警察制度,它的外延是比较大的,它相当于政府的行政管理与公共服务。当市民社会中日常需要无限地交叉起来的时候,无论从生产和交换满足需要的手段说,还是从尽可能减省就这方面的调查和洽商工作说,都会产生属于共同利益方面的需要,其中一个人所做的事同时也为了大家。此外,也会产生供共同使用的设施,这些普遍事务和公益设施都要求公共权力予以监督和管理。警察的作用就是使包含在市民社会特殊性中的普遍物得以实现和维持,它采取了外部秩序的方式,以保护大量的特殊利益和特殊目的,已达到维护普遍物的目的。
(五)国家也需要市民社会的外部支持
“除家庭以外,同业公会是构成国家的基于市民社会的第二个伦理根源。”[1]我们知道在现代社会中同业公会的作用是很大的,它在公共权力监督之下享有下列各种权利:如照顾它内部的本身利益;接纳会员;关心所属成员,以防止特殊偶然性,并负责给予教育培养,使获得必要的能力。“正是这种活动空间,使得西方社会结构在经历了中世纪初期的社会分化、裂变与重组后,能够在中世纪欧洲教会权力与世俗权力相互斗争的社会缝隙中产生出‘城市公社’、‘城市社会’或‘城市共和国’这样的新的市民社会形式。”[4]市民社会从国家和教会中脱离出来,又反哺着国家,促进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现代国家离不开市民社会中同业公会的支持,“在现代国家的条件下,公民参加国家普通事务的机会是有限度的。但是人作为伦理性的实体,除了他私人目的之外,有必要让其参加普遍活动。这种普遍物不是现代国家所能常提供他的,但他可以在同业公会中找到”。[1]251只有在同业公会中,市民才能得到参加普遍活动的锻炼,也就是说同业公会是使一个人由市民迈向公民的重要环节。
三、对黑格尔市民社会思想的文化维度解读
黑格尔赋予了市民社会的经济生活以内在的价值,在市民社会中每个人只追求自己的利益,实现自己的个性,所以实现了人的个性自由与人性的舒展,个人的主体性原则得到表现。因此,黑格尔赋予市民社会以完善人主体自由的文化愿景。同时市民社会内部的制度化、理性化,形成了自己的互认模式和理解网络。
(一)市民社会中教育的作用
首先,黑格尔指出了在市民社会中教育的重要作用。“因此,教育的绝对规定就是解放以及达到更高解放的工作。”[1]这就是说,教育把直接的、自然的个人提升到精神的、普遍性的形态,使个人的行径合乎事物的本性。其次,市民社会有兴办公共教育机关的义务。“市民社会可以尽可能地举办公共教育机关。”[1]市民社会有权根据它几经试验的原则,强制父母把他们的子女送进学校,同时,市民社会要尽可能地举办公共教育机关,使儿童具有成为社会成员的能力。最后,同业公会的教育是使一个人由市民迈向公民的重要环节。黑格尔一再强调同业公会的教育作用。“在现代国家中,由于它的结构,人们很少有直接参与国家事务的机会,因此也缺乏参与公共事务的经验。透过对同业公会的参与,人们得到了参与公共事务的训练”。[2]因此,同业公会提供给市民一种参加普遍活动锻炼的机会,通过同业公会,“国家精神”就代替了自私自利的“市民精神”,“经济市民”提高为“政治公民”,社会结合达到了更高一级的水平,人们由市民社会领域跨入到了国家领域。
(二)市民道德在市民社会中有它独特的地位
首先,黑格尔指出了在市民社会中道德有它独特的地位。“在这一领域中,道德具有它独特的地位,这里,个人对自己活动的反思、特殊需要和福利的目的,乃是支配的因素,并且在满足这些东西中的偶然性使偶然的和个别的援助成为一种义务。”[1]黑格尔认为在贫困的主观方面,一切种类的匮乏,每个人在他一生的自然循环中都要遭遇到匮乏的主观方面,要求同样一种主观的援助,无论其出于特殊情况或来自同情和爱都好,这里尽管有着一切普遍的设施,道德仍然大有用场。社会应竭力从贫困和它的救济中去找出普遍物,使那种主观援助越来越成为必要。
其次,重建适合商品经济的市民道德体系。正如韦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指出的“不仅使获利冲动合法化,而且把它看作上帝的直接意愿。”[5]“这时,寻求上帝的天国的狂热开始逐渐转变为冷静的经济德性,宗教的根慢慢枯死,让位于世俗的功利主义。”[5]在古代的文化中,自利不但没有被制度化,而且总是被视为是不道德的,只有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们才对自利不作道德上的谴责。同时,市民社会本身需要一种新的伦理秩序,对追求私利的合道德化和新的适合商品经济发展的市民道德体系。
(三)人与人之间新的互认模式和理解网络
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人与人之间的互认模式也发生了变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被商品化,抽象化。“当需要和手段的性质成为一种抽象时,抽象也就成为个人之间相互关系的规定。这种普遍性,作为被承认的东西,就是一个环节,它使孤立的和抽象的需要以及满足的手段与方法都成为具体的、即社会的。”[1]石元康教授也指出“在商业行为中,唯一的目标只是自己能获利。从这些事实,我们可以看出,商业是所有人类行为中最非人格化(impersonal)的行为。”[2]在商业行为中我们不需要知道对方的世界观、宗教信仰,只要知道对方有没有满足自己的商品就可以了,在商品经济中人与人之间互认的模式越来越抽象了。“市民社会并非只是一个制度性领域。它还是一个有结构的,由社会确立的意识领域,是一个明确的制度和精英们自我意识到的利益之下和之上起作用的理解网络。”[6]市民社会需要形成市民与市民之间的新的理解网络,这种理解网络是建立在对于追求私利的肯定和对于经济权利的尊重基础之上的。
(四)宗教进入市民社会领域
在这里黑格尔提出了让西方学者惊讶的论断:政教分离。“国家可能需要宗教和信仰。但是国家本质上仍然是与宗教有区别的,因为国家所要求的东西,都是采取法律义务的形态;至于这种义务是出于怎样的心情来完成的,那是无足轻重的。相反地,宗教的园地是内心生活。如果国家要按宗教式样提出要求,它就会危害内心生活的权利;同样,如果教会要像国家那样行动,施加刑罚,它就会蜕变为一种暴虐的宗教。”[1]黑格尔反对把宗教看做是国家的基础,把国家看作是天国的进阶和前院,把国家看做是空幻的有限的尘世王国,那样的话国家就仅仅被看做是实现宗教目的的手段了。黑格尔认为真实的宗教,不会对国家采取否定和论战的方向,而会承认国家并予以支持。同时国家应全力支持和保护教会使达成其宗教目的,国家更应要求它的所有公民都加入教会,并且不论哪一个教会,国家是不能干预的。在这里黑格尔提出了自己的政教分离的主张,国家把这些教会成员交给市民社会使受其规范的约束,这也是黑格尔的一次思想革命。
(五)市民社会中特殊性的解放与主观自由的实现
“具体的人作为特殊的人本身就是目的;作为各种需要的整体以及自然必然性与任性的混合体来说,他是市民社会的一个原则。”[1]在这里,个体性原则和特殊性原则成为市民社会领域的运作原则。“如果主观特殊性被维持在客观秩序中并适合于客观秩序,同时其权利也得到承认,那么,它就成为使整个市民社会变得富有生气、使思维活动、功绩和尊严的发展变得生动活泼的一个原则了。”[1]独立的个人是市民社会的前提,市民社会把差别纳入自身,同时,市民社会保证个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在市民社会中,特殊性从它沉没的本质中解放出来,得到独立存在的权利,每个人可以自由的追求自己选定的愿望和需求,他们无需关心整体。
同时,市民社会是实现自由的一个重要环节。黑格尔认为法的出发点是意志,而意志是自由的,所以,自由构成了法的实体和规定性,法就是自由意志的体现。“主体的特殊性求获自我满足的这种法,或者这样说也一样,主观自由的法,是划分古代和近代的转折点和中心点。这种法就他的无限性说表达于基督教中,并成为新世界形式的普遍而现实的原则。”[1]在这里,黑格尔看到了现代社会(市民社会)的一个现实的原则——主观自由的承认与实现。传统社会是一个未分化的社会,而市民社会是一个分化的社会,一个多元的社会,在市民社会中主体性自由被承认,是允许个性和特殊性充分发展的,个人从传统的“共同体意识”中走了出来,成为一个“精神个体”,具有了个人意识和主体意识,在这里,主观自由也得到了承认与实现。
通过对黑格尔市民社会思想的多维度解读,可以看到一个含义更为丰富、内容更为饱满的市民社会概念。黑格尔不仅仅赋予了市民社会以经济生命,同时也赋予了市民社会以政治使命和完善人主体自由的文化愿景。市民社会是一个多元的、现代性的社会,它反映了市场经济发展后西欧由传统一元的政治社会,转变为经济、政治、文化领域逐渐分离的,多元的社会。马克思也正是通过批判性地继承了黑格尔的市民社会思想,建构了自己的历史唯物主义哲学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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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3240(2017)03-0029-06
黑格尔是最早提出现代市民社会理论的思想家,国内也很早就开始重视黑格尔的市民社会理论研究。不过,很多学者主要是从经济维度来分析黑格尔的市民社会理论,认为黑格尔的市民社会是政治国家的对立物,是由经济系统构成。认为市民社会是伴随着西欧商业经济的发展而出现的与国家相分离的社会经济状态,是私人利益关系的总和,是政治国家生活之外的所有社会经济过程。本文则是从经济、文化、政治多维度来分析黑格尔的市民社会理论。黑格尔超越了对市民社会单纯的经济视域考察,从多维度来论述自己的市民社会理论。在商品经济发展比较充分的欧洲,社会与政治的同质化被解构,社会呈现多元化发展趋势,市民社会作为一个政治体制之外的力量不断发展壮大。市民社会体现了对于经济自由的追求,对私利的追求,黑格尔正是看到了这一点,赋予市民社会以经济生命的意义。黑格尔对市民社会的经济维度分析,已经预设了市民社会需要国家的支持,因为经济是一种分化的力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抽象的、外在的,而不是普遍的联系,因此,市民社会是一个独立的领域,却不是一个自足的领域,需要国家的支持,需要司法对所有权的保护。同时黑格尔赋予了市民社会的经济生活以内在的价值,即实现了人的主体自由,市民社会是自由意志实现的一个重要环节,是处于抽象的自由和主观的自由相统一的“伦理”阶段,因此,黑格尔赋予了市民社会以完善人主体自由的文化愿景。
一、对黑格尔市民社会思想的经济维度解读
在黑格尔看来,在市民社会中的市民有追求经济利益的自由,在市场中的每个人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得失,其结果却满足了彼此的相互需求,由此人与人之间产生了新的联系,一种普遍化的社会关系。
2017-01-01
盖立涛(1984-),山东东营人,讲师,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2013级中国哲学专业博士研究生,中共潍坊市委党校马克思主义理论教研部讲师,研究方向:黑格尔哲学研究与先秦儒家政治哲学研究。
[责任编校:赵立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