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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灯拆电影,从同评观影到互联网电影

2017-04-11曾凌

上海采风月刊 2017年4期
关键词:关灯

曾凌

某日,一位影迷来到一家影院看电影,进影厅前他扫了一下门口的二维码,下载了一个APP。进影院落座后,他掏出了一副耳机戴上,这时影片开始了,他在APP上选择了“专家同评”一项,开始边观影边听专家同步评论影片;听了一会儿,他又掏出手机,在APP上选了“导演同评”一项,此时耳机里专家的声音戛然而止,该片导演的声音响起,同步讲述正放映的影片画面的拍摄内幕;过了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他所喜爱的演员,他马上在APP上调至“演员同评”模式……

日前,在卢米埃影城,《爱乐之城》的同评场放映前,电视台制片人、导演陈黛曦向我描述了这一幕,令我颇为惊讶。不过这一幕尚未实现,而是他们的“关灯拆电影”正努力的方向,但已经让我深深感受到三年内“堂会”的飞速发展。三年前,堂会是沪上一个现代文艺沙龙平台,知名电影学者、评论家葛颖带着一帮电影爱好者辗转于沪上各个咖啡馆,进行电影拉片课。去年,资本力量的介入助推了堂会的升级。2016年9月上海迷影关关灯影业有限公司成立,全新的平台“关灯拆电影”正式推出。“关灯”意味着一种观影的氛围,“拆电影”意味着同步评论的深入细致,名字形象而生动。随着名字的更新,提供的服务也更多元化了:全新的原创电影评论视频栏目,高密度的电影讲座活动,线上线下的同声评论活动……两年前,我采访过堂会,之后也一直关注着其变化,自认为比较了解,孰料,当葛颖和陈黛曦不约而同地提出他们正在探索的“互联网电影”时,大出我意料,且勾起了我的好奇。因此同评场结束后,我走进“关灯拆电影”的新阵地:位于延安中路的明德里的一栋老洋房里,也来“拆一拆”堂会以及升级后的新平台,“探一探”此平台上自发生长出的一种新生代的观影模式和文化消费方式。

堂会,首创“同声评论”观影模式

葛颖用“道士下山”来形容当年办堂会的经历。2013年的初夏,学生陈黛曦来找他,说和朋友开了咖啡馆,专程送他金卡,不仅免单,还能组织人听他扯电影。“句句击中软肋。于是商量选题,她说别想了,就《色戒》吧。我跳将起来,不行!讲了就成坏人咧。坏人?小妮子眉宇间分明在说:瞧您这点儿出息。”葛颖回忆道。

这段经历在陈黛曦口中是这样的:2012年底,她与朋友合开了一家咖啡馆,打算以活动聚集一些人气,便想到了大学时期为他们上电影课的葛颖教授。那时,陈黛曦最爱听葛教授的电影课,可惜课一结束,老师就没影了。一次陈黛曦开玩笑似的对葛老师说:“等我将来有钱了,一定花钱请您来我家唱堂会。”不料,偶尔的玩笑话十多年后居然成真了。

2013年6月,“堂会”创办,首推电影《色戒》十讲,一炮而红。这边的讲电影,可不是寻常的电影讲座,而是一边播放影片一边讲评。一部影片讲十讲,如同大学里的电影拉片课,将电影分割成很多个独立的镜头,从叙事结构、镜头语言、音效设置、场景转换、光线运用等等专业的角度来逐个镜头进行分析。《色戒》十讲可不是能随便糊弄过去的,因此也更激起了影迷的好奇。大暑天的小咖啡馆热如蒸笼,怎奈听众的热情更甚,不仅座无虚席,还占满了台阶,其中还有大着肚子的孕妇。讲电影,这对于在“山上”修炼了十几年的葛颖而言似乎易如反掌,可真的“下了山”,才发觉面对的再也不是好说话的学生,而是前来交手的各路人马。于是,讲讲惊心动魄。“山下这群爷个个揣着利器、透着杀气,就是来跟你过手的。谁要看你表演套路,谁要听你摆活理论,有种就把三场床戏的来龙去脉讲讲清楚,牛逼就把场面调度的奥妙推演一遍。容不得花拳绣腿,上来就是奔着命门的真格儿。”葛颖感叹。

幸而凭着一身真功夫,葛颖接下了各种五花八门的刁钻提问,并且以深入浅出的专业分析,幽默风趣的“脱口秀”式语言风格“圈”了一大批迷弟迷妹。“一开始我是蛮惊讶也蛮好奇的,在一个半公开场合,如何讲《色戒》?等听了以后,发现葛老师的点评一点也不会让在场听众感到尴尬,因为整个过程都是从电影构成语素、导演拍摄意图等非常专业的角度进行分析的”。白领Jackie告诉我。也是从那时起,她成为了“堂会”的忠实粉丝。

后来,陈黛曦和友人的咖啡馆没有维持下去,但堂会却因为受到大家欢迎,延续了下来,辗转于沪上多个咖啡馆。奥斯卡电影系列,热映系列,世界十大最艰涩电影系列……葛颖带领着会员们一起“拆”了很多电影佳作。每期堂會结束后,互动还在微信群继续,近500人会在群里交流,发表各自的看法。

当然,“道士下山”不只是因为“好玩有趣”,也不只是为了“布道”——普及电影艺术。作为学者,葛颖最终的落脚点还是回到研究上。在葛颖看来,现在网络一代的整个审美跟他们这一代有很大的隔阂,如何解决两代人的文化代际问题,是葛颖一直困惑的。通过一年堂会的体验,他发现堂会正是他研究课题的很好的实验活体。“我们要调整角度,要到年轻人的场域,跟年轻一代进行点对点的交流,首先听得懂年轻人在说什么,进而用他们的语言跟他们沟通,最后借助他们的语言,成功地把我的价值观传输给他们。”

葛颖的迂回策略取得了成效。Jackie坦言:“以前艰涩系列电影没有勇气看,跟着葛老师的同评就看懂了。听了葛老师的同评后,也颠覆了我看电影的习惯,他不仅剖析给你听,也教你一种看电影的看法,从布光布景、场面角度到人物心理变化乃至哲学层面,多维度地来看电影。现在平时自己观影时,也会不由自主地多角度欣赏了。”

影院同评场,全新的观影体验

2014年12月14号,兰馨悦立方影院一个很小的厅内,放映了同评场《推拿》,这也是葛颖首次在影院进行同评。

从咖啡馆转战到影院,源于一场高深的歌剧,当时作为观众的陈黛曦看得云里雾里,突发奇想,如果有一个专家通过耳机为自己进行同步解读就好了。这时,她想到了博物馆、美术馆里的导览设备,接着又联想到,是否可以在电影院里用同声传译的设备进行同评。陈黛曦将这个设想与葛颖沟通后,一拍即合。

《推拿》是一部放映盲人生活的片子,而葛颖首次尝试新路,也犹如盲人探路,几乎全程尴尬地进行了一场“盲评”。这也源于经验的不足,当他们兴冲冲地带着一套同声传译的设备前往影厅时,发现厅太小了,无法搭同传的小黑屋,葛颖只好被迫去了放映间,但是一个更棘手的问题来了,整个放映间只有一个小孔能看到外面,但这个孔是放放映机的,这也意味着,葛颖几乎看不到影片画面,这可如何同步评论?无奈之下,放映员给葛颖接了条声音线,葛颖只能听着声音,回忆自己之前看过的电影情节,脑补画面,在想象中终于把首场影院同评完成了。

“整场我们几乎都在打哑语解决问题。”陈黛曦笑说道,回忆起细节还是有些心惊胆跳。不过,观众并不知这些幕后故事,他们被同评的观影模式所吸引,反响很好。趁热打铁,《推拿》又举办一场同评,观摩票很快卖空,名声也传开了去。2015年1月13日,兰馨悦立方影院的一个大厅放映《一代宗师》同评场。几天前消息刚一发布,几个小时内176个位置全部售罄,有一些没抢到票的影迷太失落,甚至询问是否有台阶票、半蹲票、马步票……许多电影发烧友已经二刷三刷四刷该片后再来看评论场。而葛颖的同评也让人惊叹,对战场面为何选用这几个拳种?对战环境为何塑造这样的气氛?演员的功夫背景是什么?……葛颖分析得头头是道,解密了很多暗藏的“玄机”。《一代宗师》同评场被认为是堂会的一个里程碑,除了新聚集了众多影迷外,也开启了一种全新的同评观影模式。

2015年5月7日,兰馨影院又放映了同评场《闯入者》,此次导演王小帅也加入了进来,与葛颖一起同评。不过后来王小帅越讲越少,最后变成了葛颖主评。放映后与现场观众交流时,王小帅笑着坦言,自己听着葛颖同评也听得入了迷,觉得听葛颖讲比自己讲更有意思。有观众就一个细节向王小帅提问,王小帅努力地解释,却发现观众还是有些犯懵,尴尬之际,葛颖接过话筒,进行了他的一番解读,观众恍然大悟。王小帅佩服地感叹道,这正是我想表现的,而且你说得比我还要好,到底还是要叫评论家来讲的。

《聂隐娘》《山河故人》《末代皇帝》……堂会“开”进了沪上多家影院“拆”起了各种不同风格的电影。2015年10月16日,电影《心迷宫》举办了同评场,此次该片导演成为了主讲人。“你看这场戏我们拍起来都不用封路,因为这个村子根本没有人,随便怎么折腾。”“这场戏我们当时排练了一上午,真正拍的时候拍了12条,用的是倒数第二条,你看这个葱都洗得完全不成样子了。”……当导演风趣地揭秘影片制作时,场下观众笑得前仰后合,也有了更丰富的观影体验。

除了影院,堂会还“开”进了餐厅,影迷们边吃料理大餐 边听《美国往事》的同评。“视、味、嗅、听”4D电影饕餮大餐让影迷们大呼享受,不过也苦了葛颖,四个小时几乎一刻不停地讲评,因此当他从同传的“玻璃房”里出来的时候,大家报以的是给予英雄般的掌声。此外,堂会还“开”进了上海电影馆博物馆,举办了2016年上海国际电影节预习课:津安二郎《晚春》、塔尔科夫斯基《乡愁》、费里尼《阿玛柯德》的精读讲座以及2016年奥斯卡影帝解密专场:小李子坚挺上位之谜。甚至还“开”到了国外,举办了环球电影旅行课,第一站是布拉格,白天游览,晚上在旅馆讲评电影《布拉格之恋》;第二站巴塞罗那,讲评电影是伍迪·艾伦的《午夜巴塞罗那》;第三站是耶路撒冷,讲评电影是以色列电影《脚注》;第四站北海道小樽,讲评电影《情书》……借着同评,影迷们更深入地畅游于电影的世界,并且把电影文化融入了日常生活。

同评模式——促使电影业态走向良性

2014年底,同评场《推拿》在影院放映时,电影院线投资人李琦芳第一次尝试了“听电影”。“听”完后,她在微信朋友圈里大发感慨:“这是一次充满野心的尝试,就遇到了娄烨的《推拿》,当黑暗降临,葛老师用连珠妙语指引我们一窥电影世界的门径——那个用镜头语言、色调、光影、剪辑、声音、表演、台词乃至导演的内心共同组成的魅力世界……”

作为一位资深影迷,李琦芳享受到了听觉盛宴,与此同时,作为在连锁影院行业工作了5年的专业人士,她“听”出了另一层玄机,同评模式具有很大的可挖掘空间。“一方面切合观众的需求,在影院边看影片边吃爆米花的单一模式已经满足不了观众的观影需求,在国内也没有专门的电影审美方面的系统化教育,因此同评观影模式会吸引一大批资深影迷;另一方面,很切合电影院的需求,截止2016年12月20号,中国的电影屏幕数已经达到40917块,电影院大量扩张的同时,也带来了同质化严重、竞争激烈的问题,影院方想要建立自己的品牌,除了硬件方面的優势外,内容上也要有差异化,那么开设同评场也能成为影院的一大特色。”李琦芳告诉我。

2016年9月,李琦芳带着一笔资金进入堂会,与葛颖、陈黛曦一起将“堂会”升级成上海迷影关关灯影业有限公司,与此同时“关灯拆电影”平台成立。从一个松散型的沙龙升级为一家需要运营的公司,单纯的“作坊式”同评观影模式也急需更新换代。鉴于很多影迷抱怨因路途或时间的问题无法观看葛老师的影院同评,“关灯拆电影”开启了网络同评直播。第一场直播同评是《一代宗师》。影迷先扫码进入“关灯拆电影”的微信群,待某个固定的时间,群里会发送直播平台的链接,点入后就能一边看影片一边听葛颖的同评。由于突破了时空的限制,来自全国各地的影迷纷至沓来,待第二场直播同评《功夫》时,点击量翻了3倍,第三场《霸王别姬》时又翻了5倍。待《爱乐之城》上线,一周全网点击量200万。营运半年,全网点击量5000万,同评直播最高峰值同时在线7万。“当我们把这个同评产品跟微鲸电视合作后,很多影迷在电视上看到了评论版,立刻被主讲人吸引,然后搜索进入我们的公众号。”陈黛曦透露。

如今,“关灯拆电影”平台提供的服务越来越多元,线下影院同评和线上直播同评并举。线下方面,不仅尝试与更多的上海影院合作,也逐渐向外地扩展,与外地影院合作;产品方面,影迷可以免费收听线上直播,也可以在平台微信商城购买并收看、收听所有原创电影拉片视频和同评音轨,还可以付费成为黑卡会员,享受参与“私密堂会”等定制服务。

长久以来,人们只习惯于静静地观看电影,忽然有人在耳边帮你“拆电影”,还条分缕析地“拆”出独享电影大餐时未品尝出的味道,这样新颖的方式不仅吸引了很多电影观众,还吸引了一批电影发行方。缺乏有效宣传时常是一些电影发行方“头疼”之处,放个媒体场,发个统一宣传稿,如此简单的方式也只能获得简单的回馈:照抄通发稿的大同小异的媒体文章引不起波澜。这时,同评模式的出现,让他们灵光一闪,可以在媒体放映场请专家来同评,为媒体提供丰厚的写作素材。

“如果去年电影《爵迹1》推出时,在媒体放映场能请您来同评就好了,能给大家带来完全不一样的觀影感受。” 前不久一位腾讯影业的副总对葛颖如此感叹道。这位副总告诉葛颖,最近他去了郭敬明导演的《爵迹2》的片场,感到很震撼,作为中国首部全真人CG电影,该片采用的拍摄技术可谓是革命性的,但《爵迹1》时,由于宣传失误,一般观众并不知晓背后的技术。他表示:“这方面的技术如果能通过专家来告诉大家就好了。此外,由于此片运用了虚拟技术,主演杨幂在其中的表演体验与传统真人电影的表演是完全不同的,如果放映时能让杨幂来讲当时是如何表演的,能让观众更深入地了解电影。”

“通过同评的方式可以让媒体的声音相对更加的专业,对观众的说服力也会更强,而不会让观众觉得中国的媒体对于电影的发行没有任何指导性。同评的服务也可能对整个电影工业的发展带来一个很大的促进作用。”葛颖一脸认真地对我说道。

不过,如果专家同评成为电影的一种宣传方式,电影评论如何保持应有的独立性?如何不被商业所左右?对此我颇为疑惑,并将此问题抛给了葛颖。

葛颖解释道:“这里边有博弈,肯定会有一个平衡。我首先会站在公允的角度与不同类型的片方合作。我会站在中立的立场赏析一部电影,希望更多地启发观众,不要跟着别人人云亦云,懂得一点点观影门道,以此慢慢培养、聚集更多资深影迷。通过有选择地同评,同时拒绝那些烂片的发行,一定程度上会让那些所谓的烂片越来越没有生存的空间,也能促使整个电影业态走向良性。”

有选择地评论也势必自我隔断了一些生意,当国内上映的影片中佳作匮乏时,在影院开展同评场的几率也随之降低。如何来解决文艺范与纯商业相碰撞时出现的矛盾?

“因此经典电影回顾是我们同评的很大一块内容,同时,我们也会关注国内有潜力的青年导演,比如《长江图》《罗曼蒂克消亡史》的导演,他们想形成自己的风格,但是在市场接受度方面存在鸿沟,我们可以通过同评帮助他们与观众沟通。”李琦芳说道。

“以后,针对不同的电影,我们会邀请不同的创作者,如演员、导演、编剧、剪辑师等从不同角度进行解析,我们还可能会邀请历史、文化、美食、服装等领域的专家来点评影片中跟他们专业相关的细节。例如,此次的《爱乐之城》同评场,除了主讲人葛颖,还加入了作曲家彭程,专门负责对《爱乐之城》中音乐环节进行专业的解析。不同的参与者对于同一部作品的解读,会大大丰富观影感受。” 陈黛曦介绍。

关灯拆电影——探索真正的“互联网电影”

“目前我们只是在影院的一个放映厅里进行同评,观影人数有限,但若放到1000人的大厅,则会面临同评耳机不够的问题。因此我们想到为何不能利用观众自己的手机和耳机。只要他进影厅前扫个二维码,下个APP,他就可以获得一种环绕式服务,仿佛有一群人围着自己,坐在边上给他现场解说,获得多元同步的观影服务。我把这种模式称为‘互联网电影。现在互联网电影是电影业界最前沿的话题,以前大家都没想明白。互联网电影,绝不是拍一部经常上网的年轻人喜欢看的电影。从我们的角度,我觉得互联网电影更多的是从一个终端观赏的角度去看。在互联网时代,观众的电影欣赏可以发生变化,当然这是我们的设想,现在我们还需要攻克技术的难关。而且我们的设想的实现还需要跟其他领域跨界融合。比如我们的网络直播,跟咪咕平台进行了合作,我们获得了技术支持,他们获得了粉丝量。接下来,我们还会跟更多视频、音频平台合作,并不断拓展合作伙伴。比如我们若要实现大量观众拿着自己的手机就能在影院收听同评,那么就需要影院配合,而且网络信号需要很好,为此我们还需要跟中国移动合作,比如设置一些专用的流量付费包。我相信我们会获得更多伙伴的支持,因为我们的模式会给其他领域也带来经济增长点,比如同评专家、导演有他们的增值收益,剧组有剧组的增值收益,我们也能给影院带来新的生机,产生差异化优势,让观众有更深入的电影体验。”葛颖侃侃而谈。

当我听到葛颖大谈起“生意经”时,说实话,我心底有些稍稍的不适应,因为之前更习惯于他的学者形象。不过,在与陈黛曦的聊天中,我很快发现葛颖其实没有变。“葛老师其实很宅的,他有一个自我空间,他只活在自己的电影世界里,好几次我不经意间看到他边看电影边流泪。当他直播同评的时候,外面的世界是不存在的,每次同评,一开口就从不间断,一气呵成,这也是他的本事。运营方面的事情他不多管的,总有人要跟他谈合作,他都说,你去找陈黛曦,最后都是我在应付。我们曾谈过生死这个话题,我问葛老师,以后你的墓碑上要怎么写?电影学者,评论家?他说,都不要,我只要一个图案:一个小孩在上面画一卷胶片。我经常跟他说,不管我们现在做的事最后能否成功,但是我相信他现在录的同评一定是可以留下来的。”陈黛曦带着钦佩的口吻说道。

前一阵,葛颖网上直播同评了《教父1》《教父2》《教父3》,每次都是一口气讲3个多小时,讲到最后嗓子都沙哑了,身体都快虚脱。他说,当时的感觉大概就像女人刚生好孩子,总算可以下床了。虽然如此费力,但是葛颖内心却是极其愉悦的。在录制同评音轨时,葛颖的完美主义也尽显,讲了20分钟,若咳嗽了一下,就毫不犹豫地重头来过。这份讲究对于听众而言,是极其幸运的,但是有时对于合作伙伴而言,也颇感压力。

一天,陈黛曦在朋友圈里“吐槽”葛颖,大呼“救命”。“为了热身,他超前私人拉片《爱乐之城》,大概一两分钟的地方,他放了5遍,一个开头停了半小时,反复放第一个横移镜头,给我解释导演为什么要在长镜头的起始安排长横移。然后一直停一直停,一个半小时过去了,男主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这是要彩排到几点?”

“他其实是一个很‘墨守成规的人。当我第一次看到映客直播的时候,我马上就觉得我们也可以用这样的平台,可以进行网上直播,但他的第一反应是排斥。因此,我要花很大的力气去说服他。” 陈黛曦笑着向我抱怨道。喜欢新鲜事物的陈黛曦遇到遇事谨慎的葛颖,往往少不了一番争论,最后往往陈黛曦占了上风。而葛颖走出书斋,不断试水新领域后,有了很多新发现,转而有助于他新的理论研究。

“堂会时,我把原本只能专业学生听的一些电影評析放到了民间,现在我想要把这些叠加到一个产业上,使这个产业的整个业态发生变化,这可能才是一种面向未来的新的互联网电影模式。互联网电影完全是一个思维的转变、跨越,绝对不是把一个平台的内容搬到另外一个平台,而是整个消费方式的变化,让观众观影的感受有一种质的改变。目前在各种文艺样式中,电影的受众面估计是最大的,可能大家的接受程度比较高,所以我们是先做一个模板出来,有可能的话,延伸到其他艺术样式上面,促使更多平台愿意来共同打造。有些观众听交响乐、看舞剧、看歌剧、看画展时,可能也希望有人能同评,我相信各艺术领域肯定都有这方面的需求。现在有很多文艺方面的讲座、课程,都很好,但有一个问题是:缺乏现场感。如果能现场同步评论的话,相信能给观众带来更丰富、更有针对性的体验。目前这种同评模式很少见,相信也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也可能会成为上海文化的一个新的增长点。”葛颖说道,脸上又浮现认真的学究气。

成立之初,堂会是几乎不挣钱的,之所以一期期持续下来,纯粹是组织者陈黛曦爱听电影,爱与影迷一起玩,把电影过成了一种生活;而作为学者的葛颖则是借此走出书斋,深入年轻人的世界,最后在生活中做起了研究。如今 “关灯拆电影”开始在市场的大潮中斩风破浪,挑战也是不断的。譬如白领皮小姐表示,带过一些朋友一起去影院看同评场,有些朋友表示听不惯,因此同评场更适合于二刷影片。Jackie则表示,最近她刚付费申请成为黑卡会员,唯一一个理由是:参加私密堂会,因为她感到以前的咖啡馆里的电影“拉片”才是最吸引她的,最能体现葛颖的风格。一种相对小众的文化审美欣赏模式如何在商业化大潮中找准定位,保持自身特色并有所发展,这是“关灯”的新课题。

记得去年12月27日,我第一次走进“关灯”的洋房,参加他们的迷影派对,一个不算大的客厅挤满了人,葛颖幽默风趣的电影评论,精心准备的各式点心,包括房东,一位上海爷叔亲自煮的罗宋汤,让大家依然感受着当初堂会时的轻松与温馨。陈黛曦透露,洋房的房东也是堂会的一位忠粉,当房子装修好后,他首先想到的是堂会是否需要租用。而公司化后,“关灯”也正寻找一个办公场所,但葛颖坚持不要一般现代白领工作的场所,希望有独特的办公氛围。于是因缘际会下,“关灯”入驻了这栋洋房。房子有四层楼,一楼是厨房和客厅,二三楼办公室,四楼阳光房,既有家的感觉,又是一个现代化的办公场地。依然保留着的“堂会”的沙龙气质,也让不少影迷空闲时跑过来喝茶聊电影。这天,因采访,我走进“关灯”的老洋房时是傍晚5点多,在欧式风格的、装修一新的客厅里,陈黛曦叫了一些外卖,葛颖煮了饺子,在场的还有一位影迷,大家一起边吃边聊,晚饭后又转到四楼的“阳光房”,虽然那时已是夜晚,却颇有种关灯“拆”堂会的趣味。待我走出洋房时,已是晚上10点多,忽然感觉“关灯拆电影”犹如这栋闹市区的洋房:装修得很现代,骨子里蕴含人文气质;布置得很讲究,又处处流露出一份生活的随意。这种感觉很特别,与一般的公司很不同。也许是因为“关灯”本就不是因商机平地而起的,而是在多样化的观影需求中被推动着不断成长起来的。期待“关灯拆电影”通过专业的同评以及新兴的互联网思维,“拆”出更多新的文化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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