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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一个要求

2017-04-07赵新

小说月刊 2017年4期

赵新

腊月二十一，沟里村的梁志老汉到镇上去赶年集。梁志老汉原本打算到县城赶年集，县城货物齐全，场面壮观，看着就叫人激动和兴奋。可是女人身體不好，孩子们又不在身边，他必须在中午之前赶回来，给女人烧水做饭。临走之前女人嘱咐他：他爹，咱家和别人家不一样，该买的再买，可别胡乱花钱！

他问：那你告诉我，咱们家怎么和别人家不一样？

女人说：咱们家不敢和别人家比，咱们家的钱都叫我吃药花光了，咱一个钱得掰成两半儿花。

他挺了挺腰杆：我看一样，别人过年，咱也照样过年！

话虽这样说，可是到了镇上时，老汉还是把一个钱掰成了两半儿花。比如他本来计划买二十斤猪肉，却只买了十斤；他本来计划买四斤海带，却只买了两斤；他本来计划买两瓶白酒，却一瓶也没买。老汉办完采购，看了一眼已经升到头顶的太阳，抄近路推起小车回家时，却在一条小巷里捡到了一张身份证。

老汉不认识身份证上的人，但是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张大进。

张大进住在县城二环路胜利小区，还不是这个镇上的人。

老汉毫不犹豫地把“张大进”装进兜里，然后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回到沟里村，忙着给女人烧水做饭。老汉把从镇上买回来的年货一样一样地拿给炕上的女人看，有吃有喝，有红有绿，有对联有年画，女人看得很开心。

看着看着却忽然流泪了。女人说：老汉，你为什么不买一瓶酒？好不容易过个年，你应当喝两口，你已经是六十岁的人了！

女人哭哭啼啼：都怨我都怨我！我要是没有病，你不会这么节省！

老汉赶紧劝她说：别哭，别伤心，我是等着孩子们哩，他们回家过年能不给我带瓶酒吗？

女人说：不能指望他们，他们去年就没给你带酒，那是两个狼崽子！

其实梁志也没指望着他们。他这样说是为了安慰女人。

冬日天短，忙来忙去，老汉竟把那位“张大进”忘在兜里了。直到第二天中午村主任在喇叭上反反复复吆喝时，老汉才明白事情的原委了：原来这位张大进是镇上的镇长，镇长把身份证丢了。村主任在喇叭里再三强调，如果沟里村有谁拾到了张镇长的身份证，要马上交到村委会，村委会会重重地给予奖励；如果拾到了不交，那请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后果！

梁志明白一张身份证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但他不喜欢村主任小题大做、咋咋呼呼的工作作风，更不想要什么奖励。他把女人安顿妥当，骑了车子来到镇上，虽然他不认识镇长，他想把这张身份证直接交到镇长手里。

镇长正好在他的办公室里。镇长还很年轻，眉清目秀，也就三十多岁的年纪。

镇长先递给他一支烟，又递给他一杯茶，然后说：老人家，您有事？

他把那张身份证掏了出来，双手递了过去。

镇长很激动，紧紧握住他的手：谢谢，谢谢，大叔，您是哪个村的？您叫什么名字？

他告诉镇长，他是沟里村人，他的名字叫梁志。他说：张镇长，对不起，别看我们村离镇上只有八里地，我却不认识你！

镇长笑了：大叔，这不怪您，我调过来半年时间，还没有到过你们村里。

镇长的屋里有暖气，很暖和；镇长的茶水很热乎，缭绕着丝丝缕缕的香气。镇长笑嘻嘻地出去了，镇长又笑嘻嘻地回来了。镇长坐到老汉跟前说：大叔，我刚才给你们村打了电话，知道您家里还有病人，有什么困难您就说，我可以尽力帮助您！

老汉问：张镇长，你能帮助我什么？

镇长说：大叔，眼看就要过年了，您可以提出要求来：要米给您大米，要面给您白面；如果手头紧张，还可以要些生活补助。这是政策，乡政府有这笔开支！

老汉慢慢地抽了几口烟，又慢慢地喝了几口茶，然后慢慢地摇了摇头。

镇长问：老人家，您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