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
2017-04-07闫建军
闫建军
天色快要暗下来的时候，他们终于发现了猎物的脚印，头儿用手指探了探猎物踩过的脚印，喊道，不远了，追！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追赶了一阵子，终于在一处草潭里追上了目标，那是一群山羊。山羊一定是为了寻觅绿草才陷入草下的沼泽，食草动物往往会被绿草迷惑，不慎就会一个接一个陷进去，而且越挣扎越深，身體渐渐下沉，最后只露个脑袋，有的顷刻间就没了踪影，陷进去的动物，大多没有生还希望。
头儿看着这群山羊，骂道，没记性的种，这是最要命的沼泽地，只看见上面的绿草了，没看见下面的陷阱！
他们铺上厚厚的芦苇，爬过去，将山羊一一扒出来，用绳子拴好，岸上的人用力拽，一会儿就把十几只山羊拽出来了。
这是一群母山羊，有几只已经怀了孕了，山羊是不值钱的，但不能空手而归。头儿决定让他留下看护山羊，其他十来个人继续往前追杀值钱的鹿群。
他一个人，显得寂寞，他就蜷在杂草丛边，迷迷糊糊犯困了。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山羊群突然骚动起来，开始争先恐后地跳动。他迅速端起枪。一群饥肠辘辘的狼正向这里扑来。
他向狼群头顶开了一枪，以为狼会一下跑掉。然而，狼群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这边逼来。
尿性！不要命了！他骂。于是，他在黑乎乎的狼群里寻找着头狼，每位猎手都知道，打狼群要先制伏头狼，这是经验。虽然天色较暗，他终于还是发现了头狼，他瞄准了头狼，狠狠地扣动了扳机，头狼一下倒下了。他知道，头狼倒下了，后面的狼就会停下来。然而，令他失望了，头狼中弹倒下后，又趔趄地站了起来，继续进攻过来。
尿性！还能站起来！他又骂，心里倒有些害怕了。他换了个地方，不停地射击，子弹终于打光了，狼群仍在围拢过来。不行，不能白白送死！这时，他想到了跑，没面子总比死了强！他慌乱地把空弹的枪往身上一背，拔腿就跑。
此时，山羊也嗷嗷乱叫一团，叫声凄惨、悲哀。猛然，他一下站定了。他的心被刺了一下，仿佛听见了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眼前蓦然快速地浮现了一幅难以忘怀的揪心场景。那是三年前早春的一个傍晚，他刚刚从河套狩猎回来，就见老婆蜷在炕角，已经有气无力了，血从炕头漫到了炕梢，老婆早产了，他发疯似的找来了后院会接生的麻婆，麻婆见状，也慌了，连连说，难产，难产，大流血啊！他不知所措，喊道，咋整？麻婆说，胎不正，镇卫生院太远，恐怕来不及了，八成只能保一个了。他喊道，什么八成，不，两个都要保！老婆突然条件反射地抱住了肚子，使出最大的劲，断断续续地哭喊道，不，孩子，一定要……先保孩子……
山羊的哀叫声已经没有那么急切了，山羊绝望了。他回过神来，转头再次瞪瞪眼睛看了那群山羊几秒钟，山羊本能地聚在了一角，互相紧紧地依靠在一起。天底下的母爱都是一样的啊！他突然转身，飞速地跑向山羊群，果断地用刀砍断了拴山羊的绳子。
可此时的山羊已经吓傻了，都怔怔地挤在那里不知所措。
尿性！都跑哇！再不跑，你们和你们肚子里的孩子就都保不了啦！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顷刻间，惊恐万状的山羊飞快地跑得无影无踪了。
狼，已经扑到了跟前，他不会像山羊那样飞快地跑掉了，再跑已经来不及了，咋办？慌乱中也顾不了许多了，他只好向不远的那片绿草潭跑去。
狼群追到绿草潭前，一下站定了，只见他两脚在草潭上慢慢下沉……
跳上草潭是无奈的选择，不跳就是死亡，跳了也许还有救。身子正在慢慢下沉，他急中生智，身子立刻前倾，伸开双臂，一下趴在了绿草潭上，以减少下沉的压力，面积大了，下沉的速度就减慢了，他要争取时间，等着哥们回来营救。
狼与他虽然只有十几米远，但狼知道那草潭底下是陷阱，狼没有那么傻，都蹲在岸上等机会。
他趴在草潭上想着自救办法，想着想着就开始后怕起来，心狂跳不止，直怪自己心软了，不该回来救那些山羊，否则，也不会落到如此的境地。终于，他哭了，狼啊，求求你们了，其实，我过去没伤过你们，放我一条生路吧，以后我再也不盗猎了，行不行？
狼群哪听得懂他的哭诉，仍然站在岸边瞅着他。
救命啊——他绝望地哀声喊着……
傍晚，伙伴们回来了，草潭岸边留下了乱七八糟的脚印，草潭上一只猎枪躺在了那里，大家目瞪口呆、毛骨悚然。
头儿脸色苍白，抓起拴羊群的绳子，看到齐刷刷的刀印时，惊呆了，扑通一声跪在那里，突然呜呜痛哭，久久不起，拼命地号叫着，山羊的命有你的命值钱吗！你不知道那草潭下是陷阱吗！
大家一块儿跪下了，痛哭流涕。
远处，发出闷闷的低吟，沉闷、颤抖；黑乎乎的云雾，从高高的芦苇尖上慢慢压来，显得阴气沉沉。
头儿猛然抬起头，用两只袖子抹去泪花，警惕地四处瞅着，不觉心头一震，浑身打战，脸色煞白，然后压着声音催促道，快，快，味道不对，有情况，这里不能久留，赶紧逃哇！
头儿说完匆匆离开了这里，大家随后紧紧跟随着头的脚印慌乱地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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