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社火”

文-马鹏波

耍“社火”

文-马鹏波

耍社火是故乡

开年后的第一件大事。

南方有社戏，北方有社火。都是祭祀土神的两种方式。社戏是口头上的艺术，生旦净末丑，尺寸舞台，演绎人世百态；社火重行为，夸张的脸谱，奇幻的造型，古今人物，三界神兵，走街串户，为十里八乡祈福纳祥。耍社火是故乡村庄开年后的第一件大事，得由庙里有经验的老人打点。

大年初八，庙门早早打开，先给三殿菩萨各上一柱檀香，再念一段经文，大小神像都“礼”完，居士们就夹一本名册走访各家，分头延请画师、组织“演员”。尘封一年的箱子被人从仓库角落拉了出来，画师们重新翻出图本，润湿画笔并背起了一身行头。凤冠霞衣、刀枪剑戟、牛皮锣鼓、铜制金铂。锣鼓敲起来，孩子跑起来，整个村子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初九天擦亮，打开庙门，开道的锣鼓队已静候多时。主事的给每人发一根香烟，吞云吐雾之后，领头的人扯开嗓门，一声吆喝，锣鼓敲起，鞭炮齐鸣。社火开始“耍”起来了……

社火讲究排兵布阵，前后次序都有一套规矩。关公、黑虎打头，天官、灵官紧随其后，文武财神开道，天灵二官赐福，武臣在前，文臣随之，颇像古时行军打仗的布局。陕甘三晋，各个地方的社火队伍，这四个人的次序都一样。其余角色，地方讲究不同，排序也各有特点，有时是观音童子，有时是穆桂英，像孙悟空、刘姥姥也能来凑个热闹。

最威武的要数骑马的社火，骑马挎枪，四人一排或是五人一组。骑马社火的排列顺序与其他社火种类没有大的区别，只是从单个人的表演变成了一个个故事。关羽保皇嫂、黑虎搬三霄、失荆州、观春秋……有的取自秦腔名段，有的直接来自神话传说。

社火动身后先要在庙里连转三圈，由黑虎领头，旁人不得近前，而后焚一把檀香，浇三圈茶水，算是祭神仪式。从庙里出来就该到村小学祭祀了，古书中记载“出征执有罪，反释奠于学”，古老的仪礼在社火身上到今天还有保留。鸣一挂鞭炮，浇一瓶白酒，燃几片黄纸。土神拜过，祖先祭完，社火就奔走于乡里小道，开始挨家挨户祈福纳祥了。

孩子们永远是最热闹的角色。祭祀这种大礼只能远远观望，一旦仪式完毕，我们就会跑到社火队伍最前面，挥舞木头削成的兵器，三五成群，跑着跳着，社火没到，孩子们就已经早早窜上人家墙头。女人们站在路边指着我们说说笑笑，互相打趣。

“你家小子脸抹得够黑！”

“你们家闺女太疯了，比男娃子还能跑，就一个杨排风嘛……”

当年饿着肚子跟社火跑，从村西头蹦到村东头，我在前面跑，母亲揣着包子在后面追，从六岁追到了十岁，我终于不跑了，母亲却也老了。一天下来，晚上倒头就大睡，祖母揉着我的小腿肚子，“好好跑，小腿迟早跑断”，第二天醒来，又循着锣鼓声，早早地当社火头子去了。那时候呀，就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样。

责任编辑：刘善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