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话剧《南海十三郎》:质本洁来还洁去
2017-04-06
(安徽大学 安徽 合肥 230000)
评话剧《南海十三郎》:质本洁来还洁去
李春妹
(安徽大学安徽合肥230000)
《南海十三郎》这部话剧是根据真实生活中的江誉镠改编的,为了艺术性、戏剧性、审美性的需要,和现实中的江誉镠肯定是有区别的。全场不分出,只分了上下两场,上半场小收煞时可视作男主人公洋洋得意的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下半场的男主人公陷入了疯癫乞讨度日中。编剧杜国威不仅是为了叙述南海十三郎沉浮坎坷的传奇一生,透过南海十三郎我们还看到了在战乱纷争的年代里不同生活态度、性格各异的人物,作为地方戏的粤剧在西方外来文化的冲击下的生存境遇,以及中国最传统文化的末代继承人的归路……
对于南海十三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是所有剧评、影评中讨论得最为激烈的,因为南海十三郎的形象很复杂,随着剧情的深入发展展现得更为丰富。我想用四个字来概括我心目中的南海十三郎:痴、癫、善、敢。每一种性格背后都有与之相对应抑或相反的人物和行动。
首先,是他对爱情的痴情和对粤剧的痴迷。香港在30年代初还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那时的十三郎是一名在香港大学学医的大学生,他视天下女子为庸脂俗粉,厌恶上流社会纸醉金迷的生活作风。但他恰恰是在一个上流社会举办的舞会上遇到了一个让他一见倾心的世俗女子,这是这部剧中隐藏起的不大显眼的“喜剧点”——喜剧中人物的行动与他的语言不统一而导致的一系列结果带给观众的娱乐性。他为了追求心目中的纯洁如莲花般的女神,竟不顾一切的奔去了上海,两年音讯全无,最后身无分文的回到了家中,连港大的学籍也丢掉了。此后他没有喜欢过任何女子,在他声名显赫的时候去歌舞厅找侄女时,那些打扮时髦的舞女像花蝴蝶般围拢上来,都被他骂了下去。可悲的是,他痴情以对的女神压根不记得他了,就在他穷困潦倒之际,他们再次相遇,女神早已嫁做他人妇,她还是那样的高贵优雅,而他连回广东老家的火车票都买不起了。原本美好浪漫的东西被彻底撕碎了,南海十三郎从此更是一蹶不振,从天才到疯子只有一步之遥。
南海十三郎在家中排行十三,受他几个妈妈(十妈、十一妈、十二妈)及父亲的影响,从小就对粤剧十分痴迷。为了能看戏,他愿意向他父亲认错,长大后更是变本加厉的着迷,原本就情场失意的十三郎便整天去看戏,还写剧本,凭着惊人的才华得到了薛觉先的赏识,情他担任觉先声剧团的编剧。南海十三郎能同时编写三个剧本,并且本本都是精彩之作,不到三十岁就誉满港澳编剧界。但十三郎的代表作《燕归人未归》、《心声泪影》、《女儿香》、《寒江钓雪》等都是写儿女情长、才子佳人、惩恶扬善、忠孝节义式的中国传统古典戏曲类型,在战争结束后,各剧团重新编演适应时代的新戏时,南海十三郎仍要把忠孝节义写进故事里,大家都说他不知变通,不再有剧团请他写戏。在那个传统文化遭到猛烈抨击、文明新戏唱主角的年代,许多地方戏甚至京剧这样的大剧种为了生存都纷纷进行戏改,舍弃传统的演剧模式,程式化、规范化的剧目被唾弃在一边,南海十三郎却偏偏守着古典传统戏曲。就连他给梅仙编写的时装战争爱情电影,他也要写成“忠孝节义”,坚持剧本中心制。可悲的是,他对传统戏曲文化的这份坚守,却让他走上了穷途。
大多数剧评人、影评人都会用狂、傲来形容南海十三郎,但我个人认为癫更适合南海十三郎。癫既是一种如魏晋阮籍、嵇康的狷狂,又有明代徐文长、唐寅的疯魔,正如唐寅的那首《桃花庵歌》所写的: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癫不是真的疯了,剧中大家都把穿着破烂、满身臭味的十三郎当成疯子,十三郎成了香港青山精神病院的常客,但他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我更倾向于后者,他是希望通过遗忘自己的过往、割裂与红尘世俗的纠葛来逃避现实所给他带来的种种痛苦。表面上他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了,实则他心明如镜,就像他一直随身携带到死的那幅图《雪山白凤凰》。在电影版中,只有南海十三郎和一个乞丐小孩看到了画中的白凤凰,在其他人眼里只是白纸一张,这样的情节设计更能体现出他的疯癫,同时也揭露出十三郎纯洁坦荡的美好心灵。可能是因为时间上的关系,在话剧版中删除了这一情节。
最后,我所要讲的“善”与“敢”是相辅相成、互相包容的,善是一种广义上的“善”,不单指心底善良,还包括强烈的爱国精神;“敢”也是一种广义上的“敢”,不仅仅是勇敢,还是敢怒敢言、敢于向陋习恶势力挑战。在这部剧中编剧有意让两位极负盛名的粤剧界编剧(唐涤生、江誉镠)相遇,并成为知己伯乐。两人结为师徒和师徒重逢的段落已成为这部剧的经典,初遇时的一唱一和、重逢时的粤剧对唱、两次跪拜饮茶都迸发出无穷的戏剧魅力。唐涤生能破例成为南海十三郎的徒弟,正也是因他敢于当面怒骂十三郎“恃才傲物”,令十三郎赞其“敢爱敢恨”,这才是一个剧作家的本色。
在剧的开头,十三郎报警称有人偷了他的两只鞋,右脚鞋是“日本仔”偷的,左脚鞋是“英国佬”偷的。这是一种象征手法,中国的领土被割的四分五裂,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而部分中国人却懦弱的做着汉奸、走狗的勾当。在那个人人自危的乱世,很多人都会习惯性接受现实,随波逐流,似薛觉先安分守己,似梅仙顺应时势,这都无可厚非。但十三郎是只高洁的白凤凰,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愿沾惹一丝污垢。在抗战期间十三郎去粤北参加救国宣传,因反对任惜花所带领团队的露腿表演会让士兵丧失斗志,愤怒到直接对任惜花拳脚相加;抗战胜利后,他三次拒绝为别人写剧本,第一次是拒绝为马老板写剧本,这是因为马老板的为人是十三郎所不齿的;第二次是拒绝为某剧团老板写禽兽版的《宝莲灯》,这是因为价值观念、审美观念的差异使他难以适应;第三次是拒绝导演修改他的剧本,理由与第二次拒绝相同,他仍坚持自己的意志、观念,逐渐生计潦倒,沦落街头。
“归来百战厌嚣尘,一路归程赎一身。只手耕耘天欲雪,壮怀如我更何人。”舞台上的南海十三郎在吟完这首诗后死在了寒冷的冬夜里。一世的才情、痴心得不到半点回应,留给世人的只有那几部作品、几首曲子而已了!
李春妹(1993.03-),女,汉族,江苏人,硕士研究生,安徽大学,研究方向:戏剧与影视学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