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教育体制与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和发展
2017-04-03李宗刚
李宗刚
民国教育体制与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和发展
李宗刚
民国教育体制与中国现代文学之间存在着密切的关系,这种关系不仅表现在它对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具有重要的作用,而且还表现在它对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产生了积极的作用。这种作用表现在中国现代文学对民国教育有着诸多的想象性书写。中国现代文学的想象性书写既有对民国教育的现实反映,又有对民国教育的未来期许,还有对民国教育的深刻反省,这由此使得民国教育体制与文学书写呈现出良性互动的关系。中国现代文学关于民国教育的想象性书写的方向转换,既隐含了对西方文明的反抗乃至反拨,也深潜了中国现代文学向传统的回归乃至皈依,这既是民国教育体制从反叛传统向整合传统转向的结果,也是中国现代文学奠基之后合乎发展逻辑的结果。
民国教育体制; 民国教育; 中国现代文学; 鲁迅; 钱钟书
民国教育体制与中国现代文学之间存在着密切的关系,这种关系不仅表现在它对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具有重要的作用,而且还表现在它对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产生了积极的作用。这种作用表现在中国现代文学对民国教育有着诸多的想象性书写。中国现代文学的想象性书写既有对民国教育的现实反映,又有对民国教育的未来期许,还有对民国教育的深刻反省,这由此使得民国教育体制与文学书写呈现出良性互动的关系。中国现代文学对民国教育的想象性书写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1912年到1928年是奠基阶段;1928年到1937年是发展阶段;1937年到1949年是深化阶段。本文拟通过这三个阶段的考察,进一步深化对民国教育体制与中国现代文学的关系的认识。
一、民国教育体制与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
1912年到1949年,中华民国执政政府多次更替,但新的执政人物及其执政集团,都没有从根本上否定中华民国这一政体的合法性及其合理性。他们均延续了中华民国这一国号,都把自我当作中华民国的合法代表。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中华民国由此构成了一个完整意义上的权力自然更迭体制。期间,后一个执政权力对前一个执政权力的否定与取代,并不仅仅是通过“选举”完成的,有时是通过“革命”完成的。如从“二次革命”到国民党联合共产党举行的北伐战争,都是在捍卫民国政体的前提下进行的。这就使得封建的世袭权力制度被现代的选举形式或革命形式所取代,从根本上改变了中国社会的结构,导致了民国教育体制迥然区别于封建教育体制,进而影响到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与发展。
民国的选举制度,相对于传统的世袭制度来说,意味着权力的赋予方式发生了本质性的变革。这样的权力赋予方式,使得权力不再是由身为父亲的皇帝传授给身为儿子的皇太子,而是由选举产生的。这种权力更替形式,相对于传统的权力授予方式而言,其进步意义是怎样估计都不过分的。尽管历史的发展还会有反复,但专制制度要想获得人们的再度顶礼膜拜,已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也就是说,辛亥革命已经在现实社会中终结了帝制,这使得中国已经换了一个招牌。正是这个招牌,标志着
辛亥革命并不是所谓的失败的革命,而是一次伟大的革命。从此以后,任何个人、领袖乃至政党,都受到了这个招牌的限制。这犹如在中国社会中确立了一个不可逾越的藩篱,保证了民主共和在任何时候都无法涂抹这一招牌上熠熠生辉的字体。民国体制建立起来之后,一个新时代开启了。对此,经历这一历史巨变的林伯渠曾经这样回忆:“不能因辛亥革命的失败,而忽视了它本身的光芒,以及由它而揭开的新的斗争的序幕”*林伯渠:《荏苒三十年》,《林伯渠文集》,北京:华艺出版社,1996年,第237页。。这说明,民国初期的共和政体已经深入人心。这使得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回到中国几千年来那种“家天下”的社会中,中国已经不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不再是中华“帝”之“国”,而是中华“民”之“国”。这样的政体尽管是在反复较量的过程中确立起来的,但它对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和发展的作用不可小觑。
在中华民国早期,传统教育与现代教育并存,民国教育呈现出纷繁复杂的态势。教育部在呈送大总统的咨文中便这样写道:“急应改订新制,期合共和政体。”*陈元晖、唐良炎:《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汇编》,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1年,第637页。作为教育总长的蔡元培认为,“‘忠君’与共和政体不合,‘尊孔’与信仰自由相违”,并发出了“毁孔子庙罢其祀”*《蔡元培教育文选》,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0年,第7页。的吁求,并提出了“以人道主义去君权之专制,以科学知识去神权之迷信”*蔡元培:《社会改良会宣言》,《蔡元培全集》第二卷,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137页。的政治主张。1912年9月,教育部颁布的中小学令要求:“小学校教育以留意儿童身心之发育,培养国民道德之基础,并授以生活所必需之知识技能为宗旨”,“中学校以完足普通教育、造成健全国民为宗旨”。1920年1月,北洋政府教育部向全国国民学校颁令,一、二年级的国文教育统一采用语体文(白话),这一举措确立了白话文在民国教育体制中的合法地位。由此一来,民国教育体制相对于晚清政府的教育体制而言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民国教育体制的制导下,中国现代文学这株幼芽逐渐找寻到了发生的土壤。具体来说,处于早期萌芽状态的中国现代文学,既有对传统教育的批判性书写,又有对民国教育的肯定性书写。但不管怎样,这个时期的中国现代文学对民国教育的想象性书写,基本上呈现出认同大于否定、反思大于肯定的趋势,这既是对民国教育体制的遥相呼应,也是对中国现代文学的自我现代品格的确认。
在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阶段,中国现代文学对民国教育的想象性书写的文学作品是很多的,但是,真正产生了深远影响的并不多见。其中,值得关注的有鲁迅的《怀旧》《高老夫子》《孤独者》《伤逝》、叶圣陶的《倪焕之》、茅盾的《蚀》、冰心的《斯人独憔悴》、庐隐的《海滨故人》、老舍的《老张的哲学》、郑伯奇的《最初之课》、王统照的《遗音》和郁达夫的《茫茫夜》等。
中华民国成立伊始,随之而来的依然是既有秩序的延续,既有的教育也没有随着民国教育体制的确立得到应有的改变。这种情形在乡村中国更是如此。传统的私塾教育,依然占据着乡村中国的核心位置。这种新旧混杂的历史过渡时期所独有的现象,在诸多文学作品中都有着清晰的呈现。如鲁迅的《怀旧》便通过乡村中国的私塾对辛亥革命的反应,说明了辛亥革命对乡村中国的影响微不足道,这种文字书写与民主共和等现代政体建立后应该具有的“开天辟地”的气势自然是相去甚远。至于鲁迅后来创作的《白光》《高老夫子》《孤独者》《伤逝》等作品,其对晚清教育和民国教育的文学书写,本来应该有新旧之分,但从总体上来说,接受了民国教育的子君和涓生(《伤逝》)与接受私塾教育的陈士成等人的命运大同小异,他们的人生都以悲剧而告终。对辛亥革命的反思,随着文化启蒙的深入开始走向深入。鲁迅在《阿Q正传》中便反思了辛亥革命的局限,指出既有的社会秩序在辛亥革命后依然故我地运行着的客观现实。这种反思,到20年代后期,也依然在中国现代文学的想象性书写中一再地被强化。如叶圣陶在长篇小说《倪焕之》中对辛亥革命后的历史是这样呈现的:“种族的仇恨,平等的思想,早就燃烧着这个青年的心”,然而,当光复之后,历史并没有就此掀开新的一页,现实依然故我:“但是他随即失望了”*叶圣陶:《倪焕之》,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第16页。。正是在这样走马灯似的变换中,既有的社会秩序依然支配着这个现实社会的运行。
随着民国教育体制的发展,受过新式教育熏陶的学生,通过自己的作品表达了对民国教育的反思与批判。如北大学生汪敬熙在《新潮》上发表了有关民国教育的文学作品《一个勤学的学生!》,描写了学生丁怡在新式教育下依然如此“勤学”,并梦想着有朝一日考上高等文官,便可以妻妾成群、富贵荣华的故事。这部小说表现了在五四新文化运动洗礼下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作者,对那种把读书做官视为坦途的传统观念进行的无情讽刺,显示了他们对自我独立的社会价值的重新定位,表明了他们与传统腐朽文化的彻底决裂。同时期罗家伦在《新潮》上发表的小说《是爱情还是苦痛?》,则表现了个体在情感觉醒之后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反叛。其实,不管是汪敬熙还是罗家伦,他们能够创作出这样的现代小说,恰是缘于他们置身于民国教育体制制导下的北京大学的缘故。老舍在《老张的哲学》中,则为我们刻画了老张这样一位历史过渡时期的教师形象。在老张的思想深处,他把教育和商业融为一体,教育是为了赚钱,商业也是为了赚钱。老舍在作品中把这一时期新式教育中存在的乱象呈现出来,由此使得《老张的哲学》成为批判和反思教育的一个范本。
在奠基阶段,中国现代文学在对民国教育中封建文化劣根性进行批判性书写的同时,又站在民主科学的基点上,对民国教育中的进步思想与意识进行了肯定性书写。其中的一些书写,具有深刻的警醒意义。可以说,这一时期对民国教育的书写,呈现出整体上的认同。从袁世凯称帝到北伐战争,从五四新文化运动到五卅运动,从《新青年》杂志到乡村的“救亡演讲”,从都市的官编国文教材到乡村学校自编的国文教材,从文言文的废除到白话文的提倡,从现代女性的个性解放到传统女性的自我泯灭,从现代女性的走出家庭到回归家庭再到走出家庭,从男性的中心话语到女性的边缘话语,都在叶圣陶的长篇小说《倪焕之》中得到了较为全面的呈现。如果说作为切身经历了民国教育的教师,叶圣陶在文学的想象性书写过程中注重“实录”的文学手法,那么,在身为批评家的茅盾那里,则对民国教育有着更为思辨的把握,这一特点在其小说《蚀》中有着清晰的体现。《蚀》这部小说为我们展现了民国教育体制获得确立之后,在普通学校发生的具有历史意义的事件。从新式学校走出来、具有鲜明的启蒙思想的国文教师,到学校讲授国文课时,不屑于传统的国文教育方式,而是用他所接受的现代学校的教育方式,把白话文等新文学抬到了重要的地位。这正说明,在民国教育的影响下,学校已经开始孕育社会变革的因子,老师们开始赋予教育以启蒙的文化意义。
师陀在小说《春梦》中同样为我们塑造了一个大学毕业后到农村从事教育的教师形象。当尤楚来到乡村成为一名教师时,他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美好的憧憬。这种憧憬是接受了现代教育之后,具有了理想和激情的一代知识分子,把平凡的教师职业赋予了启蒙的使命之后而产生的自我人生归宿感和自我认同感。这便形象地把民国教育与传统教育在目的上的差异性表现了出来。对民国教育的肯定性书写,除了一些作品从正面进行书写之外,有些作品还从侧面进行书写,充分肯定了在民国教育熏染下成长起来的一代学生。王统照创作于1921年的短篇小说《遗音》,便是一部代表性作品。在小说《遗音》中,接受了民国教育的“他”,毕业后到一所女子高等小学校当教员,但迫于谣言和母亲的压力,也最终放弃了爱情。这部短篇小说的不同凡响之处在于,它真切地反映了民国教育已经开始从都市里的大学向农村里的小学挺进。尽管在其挺进的过程中,还会出现一些反复乃至倒退,但历史的方向已经无法更改。
在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阶段,男性作家固然占据着文学书写的中心位置,但是,女性作家已经不再像中国文学史的大多数时期那样处于历史的缺席或边缘位置。她们以自己独具女性特征的文学创作,走上了中国现代文学这个大舞台,展现了她们的独特风采,为我们留下了女性视阈下的历史情思。其中,值得关注的女性作家有冰心、庐隐、冯沅君等。如冰心在《斯人独憔悴》等作品中对民国教育的想象性书写,恰是女性在民国教育中获得了受教育的权利并由此进入学校获得了真实的人生体验的自然表现。庐隐的《海滨故人》为我们清晰地勾勒出一批接受了五四新文化运动洗礼的学生,从觉醒到追求、再到幻灭的痛楚的心灵历程,这真实地折射出其深刻的人生体验,可谓是作家的“啼血”之作,标志着女性不但从男性占据着霸权地位的社会中走了出来,而且也从小我的人生天地中走了出来。作为和庐隐齐名的女性作家,冯沅君的代表性小说集是《卷葹》,鲁迅把五四新文学期间的冯沅君看作中国的“苦恼的夜莺”*鲁迅:《〈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导言》,《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1年,第7页。。至于苏雪林的《我自己升学的经过》、丁玲的《梦珂》《莎菲女士的日记》和凌淑华的《酒后》《画之寺》《春天》等,也都是不能被忘记的重要作品。
如果我们放眼于中国文学的历史便可以发现,正是在民国教育体制制导下,中国文学才发生了如此深刻的变化:从语言到形式,从题材到主旨,一种亘古未曾出现的文学最终横空出世,这由此确立了中国现代文学的基本品格。
二、民国教育体制与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
随着民国教育体制的不断发展,奠基之后的中国现代文学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发展阶段,这表现在其对民国教育的想象性书写呈现出了多样化的态势。这个时期产生了较大影响的作品有柔石的《二月》、老舍的《大悲寺外》、巴金的《家》、沈从文的《八骏图》、萧乾的《梦之谷》、张恨水的《啼笑因缘》等。
柔石的小说《二月》可谓是反映民国中学教育的优秀小说,其塑造的萧涧秋这一形象,既有现代学生所拥有的改造社会的抱负,又有传统文人所拥有的多情善感的优柔气质,二者的有机结合形象地展现了民国时期中学教师真实的生存状态和情感状态,具有存史的独到艺术价值。至于从英国讲学归来的老舍,则以其所接受的西方现代文化、基督教文化和中国传统文化为参照,创作出了既有中国传统底蕴,更有西方文化韵味的现代小说,这便是他的小说《大悲寺外》。这篇小说显示了老舍本真的精神,表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现代文化、基督教文化相遇时的真实反应情形,同时对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的学生运动进行了反思。老舍的这篇小说是对民国教育的想象性书写中最为复杂的小说之一。巴金与老舍相比则不同,他把淤积于内心的情愫,在不吐不快的时候,向他的哥哥倾诉内心的苦闷,其外化形式便是他的长篇小说《灭亡》。嗣后,巴金的长篇小说《家》的重点并不在于对民国教育进行想象性书写,但这部小说的某些章节对民国教育则有着较为详细的书写。觉慧作为一个“幼稚而大胆的叛徒”与他所接受的民国教育分不开。在学校里,五四新文化运动思潮通过学生、期刊等诸多方式传播到了偏远的中等学校,由此引发了层层涟漪。居于偏远地区的学校师生还自主创办了刊物,然后再把北京大学的《新青年》等杂志上的文章,通过转播的形式进行二次的扩放和传播,这由此使得五四新文化运动从社会的中心向边缘扩散。在五四新文化思想的激荡下,学生在课堂上已经无法安心聆听国文老师讲解《师说》之类的古文了,相反,他们那蒙昧的心灵,在自由地舒展之后,已经萌发出了嫩嫩的幼芽。由此看来,巴金通过对民国教育新旧混杂的复杂情形的书写,反映了深受五四新文化运动影响而鼓荡起了人生风帆的青年学生,借助民国教育体制内的学校这一平台,完成了对传统文化的反叛和对现代生活的皈依。
如果说巴金是在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洗礼下走上了文学创作道路的话,那么,沈从文则是从自我人生的乡村体验出发,在走进城市后才逐渐完成了对新文化的皈依。沈从文创作的《八骏图》便是这一方面的代表性小说。这部小说是沈从文在国立青岛大学任教期间创作的小说,其中渗透了作者的大学体验。这部小说通过一个知识分子到外校讲学的所见所闻,对大学的文学课程以及栖身于大学校园的8位教授的生存状态进行了书写。沈从文通过对20世纪30年代的大学课程及其大学学术讲演的展现,把文学教育的原生态较好地呈现给了读者。在文学教育中,新文学从京城向外省的传播,大学有着相对多的自主权,使教师的流动有了更大的自由空间,这恰是中国现代文学走进学生心中的真实写照。沈从文对大学的文化生态的书写则把“古典派”和“浪漫派”不仅没有势不两立,反而在“冲突”中共生共长的情形凸显了出来,至于沈从文通过粗线条的笔墨把教授的原初情感状态表现了出来,更具有其独到的价值。无可讳言,那些大学教授尽管接受了西方现代科学的熏染,但其情感状态依然深深地打上了传统的底色。与此相关联,他们的情感也呈现出新旧杂陈的状态。而教授们的独居生活方式又为他们的情感自由成长提供了无限的可能。当然,沈从文还为我们描写了接受大学教育的女性进入社会后的情感的、社会的生存状态,为我们描写了一个“或毕业于北平故都的国立大学,所学的是历史,对诗词具有兴味”女子的生存状态,这恰是民国教育所倡导的男女平等观念已经深入人心的真实写照。
在这一时期的民国教育的想象性书写中,萧乾的长篇小说《梦之谷》是不得不提及的一部作品。这部小说跨越1937年抗战前后,但考虑到该小说在1937年春便已经动手写作,整部小说的基本结构理应是在此便胸有成竹的,再加上这部小说是以1928年冬天为背景展开其文学叙事,且具有某种自传的特点,所以,我们便将其作为第二个历史时期的殿后之作。1928年,“我”在一所中学里教语文课时,为了能够推广统一言语,组织话剧团排演,印刷说教的讲义。在这部长篇小说中,萧乾把“我”对国语的认识提升到了关乎国家统一和民族生存的高度,这样的认知,在日本侵略面前,愈发显得重要。所以,萧乾在此凸显了国语的重要性:一方面,我们可以将其看作国语运动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把它看作古老民族存在发展的需要。当然,萧乾在这部长篇小说中除了对学校的教育有直接的书写之外,还侧重表现了觉醒后的“我”的情感发展历程,这自然是对青年学生真实情感的再现。
在这一历史阶段,中国现代文学对民国教育的想象性书写,如果说在五四新文学作家或者那些接受过五四新文学熏染的学生中成长起来的作家那里得到了全面的继承和发展,还在情理之中的话,那么一些并不是深受新文学影响的通俗文学作家,也在其文学创作中着力于民国教育的想象性书写,便有其特殊的意义,它意味着中国现代文学中的通俗文学也跻身其中,成为不可忽视的一翼。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张恨水的章回小说《啼笑因缘》。张恨水的章回小说具有较为广泛的读者群,不仅妇孺咸宜,而且接受了民国教育的青年也甚是喜欢。对此,有青年当时就曾提出这样的疑问:“为什么这些害人的旧小说还可以风行一时?为什么偏有许多人会入他们的迷途呢?”*魏绍昌编:《鸳鸯蝴蝶派研究资料》上卷,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4年,第90页。其实,它之所以能够吸引青年阅读,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其小说与民国教育获得了有效的对接。其中最典型的是主人公樊家树,他接受了大学教育,这使他具有了某些现代的文化品格,如樊家树的贞操观便与其所接受的民国教育有着内在的联系。在《啼笑因缘》中,张恨水还注重对民国时期大学风貌的展现:大学入学考试的紧张情形与相对宽松的文化环境并存,这就把民国教育体制制导下鱼龙混杂的情形展现给了读者。
通俗文学所表现出来的审美倾向往往代表了一个时代的大众的审美倾向。张恨水的《啼笑因缘》同样为我们展现了学生在社会中的姣好影像。当樊家树看到身为艺人的沈凤喜穿上了学生服装时,其产生的印象竟然是“一种处女的美感”*张恨水:《啼笑因缘》,北京:北京出版社,1981年,第45页。。这样的美感,从某种意义上显示了民国时期进入女校的女性,不仅没有受到社会的排斥,相反,还会得到社会的推崇。我们如果把这一美感与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女性的个性解放联系起来审视,便会发现,在大众文化的期待视野下,接受了民国教育熏陶的女性,更应该保持自身的纯洁性,而那种动辄便会大胆出走的现代女学生,则被摒弃于“处女的美感”之外。张恨水这种带有矛盾心理的想象性书写恰好表明了潜伏于作家深处的男性隐秘的贞操观与其口头宣称的贞操观,还是存在着无法弥合的缝隙。
值得关注的是,在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阶段,中国现代文学对民国教育的想象性书写,其中最大的一个变化便是在五四新文学影响下成长起来的女性作家,大都逐渐地淡出了文学舞台,这构成了中国现代文学极其重要的一个现象,那就是女性作家文学创作的中断现象。对此,鲁迅早就有所察觉,并在评说冯沅君时指出了这一点,认为像她这样的“苦恼的夜莺”,竟然在嗣后疏离了文学创作,以至于到了20世纪30年代竟然“沉默在幸福里了”*鲁迅:《〈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导言》,《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第7页。。其实,像冯沅君这样的女性作家,从20年代的声名显赫到30年代的淡出文坛,恰是真正觉醒的第一代现代女性所面临的普遍困扰。这既与她们远离了激活其文学创新潜力的校园有关,又与她们结婚生子后的现实社会角色的转换有关。
三、民国教育体制与中国现代文学的深化
在1937-1949年,民国教育体制受战争的影响,已经远没有发展时期那样备受推崇。随着人们对战争的反思,人们对民国教育体制也不再一味地认同乃至推崇,相反,人们对其局限进行了深刻的反思,这由此促成了中国现代文学对民国教育的想象性书写向着历史的深度挺进,其显著标志便是开始了反思与讽喻性的批判。实际上,民国教育体制经过20多年的历练,已经无须像前期那样争取其存在的合法性了。人们对民国教育体制寄予的很多厚望并没有接踵而至,相反,民国教育体制存在的问题倒是暴露了出来,这就促成了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进入了深化阶段。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有郑先文的《大姐》、李广田的《引力》、王西彦的《神的失落》、钱钟书的《围城》和巴金的《寒夜》等。
1937年,全面抗战的烽火开始点燃,国民政府主导下的教育部把民国教育体制内的大学,从华北、华东和华南等交战区,或者迁移到大西北,或者迁移到大西南,分别成立了西南联合大学、西北联合大学等,这确保了民国教育在战时依然按照既有的教育秩序运行。在此期间,民国教育体制内的各个学校产生了许多可歌可泣的教育壮举。但是,这种教育壮举并没有在中国现代文学对民国教育的想象性书写中得到全面的呈现,相反,在对民国教育进行深刻反思的基础上,追溯中国教育之不足、以图奋发自强的思想却开始显露出来,这就使得中国现代文学对民国教育进行反思的想象性书写得到了较为深入的表现。正是在这种多元共存的特殊历史阶段,中国现代文学对民国教育的想象性书写,便不再是一味地肯定性书写,而是一种反思性书写。
在民国教育的发展历程中,如何实现教育的大众化,一直是一些教育家的纠结所在。为此,一些教育家纷纷从都市走向农村,开始了艰难的教育普及化与大众化实践。也许,正是基于这一基础,才使中国现代文学的想象性书写获得了拓展的机缘。郑先文创作的小说《大姐》,便可以看作一个典型个案。《大姐》是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被长期堙没的一部小说。其实,我们如果从对民国教育的想象性建构来看,这部小说所塑造的女性,恰是民国教育在另一个纬度上结出的丰硕果实,那就是与精英教育相向而行、分布在城市和农村等各地的业余学校培养的学生,在传播新文化方面同样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这部小说不是从一般意义上来叙述知识分子和农工的结合,而是具体来写知识分子和农工中的女性结合。在业余学校这样的平台上,女性开始走上个性觉醒的道路。工厂的大姐在妇女夜校里读了四个月的书,便接受了男女平等的现代观念。固然,他们从观念上意识到男女平等到最终争取男女平等,还有许多的路要走,但从某种意义上说,男女平等意识的觉醒,会为他们的行动提供理论上的支持。这一觉醒的获得,显然来自于接受了现代教育的学生。他们这样的文化传承,意味着作家赋予了学校改造社会的宏伟使命。这部小说形象地展现了中国社会20世纪40年代的知识分子已经走出了五四新文化运动期间仅仅满足于在象牙塔里的启蒙,而是把这种启蒙播散到了田间工厂,这恰是对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拓展和深化。与此同时,这也是对梁漱溟、陶行知等社会教育探索的文学想象和回应。这种文学想象和回应,一扫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的那种“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忧伤情调,而是以一种粗粝的情感和肯定的态度,对“大姐”这样的社会底层女性的自我解放道路加以推崇。这种情感从某种意义上恰好回应了1940年代解放区小说的女性解放主题,意味着一种更为深广的社会变革时代,正从中心向四周扩散,一个新的时代正在到来。
民国教育体制获得了确立后,接受了现代教育熏染的知识分子,甘愿牺牲自我,延续他们所皈依的文化启蒙薪火。但是,他们的理想能否实现,并不完全取决于他们自己,还取决于他们身处的社会。在某些情况下,他们美好的愿望会遭遇冬季里的寒冷。这种文学想象,在王西彦创作的小说《神的失落》中有着清晰呈现。从王西彦小说的命名来看,所谓“神”的失落,恰好是作为启蒙者的教师马立刚的启蒙理想失落的真实写照。马立刚怀揣启蒙的理想和激情,来到一个小山城的中学从事教育,“觉得我自己肩膀上压着整个民族国家的命运”*王西彦:《神的失落》,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83 年,第71页。。马立刚在此强调的是对学生的“改造”,这和他在大学所接受的教育理念是一脉相承的。但是,文化启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更难以避免“倒春寒式”的反复。因此,当马立刚要改造学校,并发动针对外籍教师的学潮时,他并没有成为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相反,这个要改造学校的启蒙者,不但没有完成自己的启蒙理想,反而带着新的精神伤痕,被迫离开了学校。其实,外籍教师之所以能够进入学校,本身并不仅仅取决于学校的意志,实际上,他们被纳入到了民国教育体制之内。当然,作为外籍教师,他们在民国学校中从事教育,既有其积极的一面,也有其有待于调整的一面。这就是说,在学校这个有机体中,中国的教师和外籍教师之间的矛盾,除了某些民族之间的矛盾之外,还涉及到文化的融汇和包容的问题。如果我们用自己的文化理念去排斥外籍教师的所作所为,其结果可能与我们的愿望背道而驰。由此观之,王西彦在这部小说中把中国教师和外籍教师、把身为启蒙者的现代知识分子和民国教育体制之间的诸多矛盾,形象地呈现了出来,这甚至成为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精神的某种寓言,其文学史价值显然是多方面的。
在这一时期,中国现代文学关于民国教育的想象性书写,值得我们关注的是,它不仅仅是单纯地着眼于对民国教育体制的反思,而且还把重点落足于对民国教育以及西方现代教育的反思上。这种双重反思的结果,便是在其想象性的文学书写中,实现了从文化认同到文化讽喻的转变。早在中华民国建立之初,鲁迅就在有关文章中对留学生进行过讽喻,这奠定了三四十年代有关留学生题材的讽喻小说的基调。假设我们从整个中国社会由传统向现代转型的维度来审视,便可以发现,鲁迅以及三四十年代接受过现代教育熏染的学生,包括留学生,之所以会有如此辛辣的讽喻笔法,是与客观现实自身发展的内在规律性有着深刻联系的。固然,从传统文化中走出来的年轻一代,他们在抛弃了自己既有的文化传统的同时,在吸收和转化建构自己新的文化传统时,遭遇了“东施效颦”的尴尬情形。但这并不应成为我们否定现代教育之于中国社会转型的重要作用。况且,还有一大部分人在接受了西方现代文化之后,坚持“拿来主义”的文化方略,最终促成了中国社会从传统向现代的艰难转型。但遗憾的是,这样的文化巨人影像,并没有在中国现代文学的想象性书写中得到应有的展现,相反,对其进行反思的文学书写则占据了重要位置。
在反思性的文学书写中,作家对民国教育存在的问题进行了讽喻、指摘乃至批判,这继承和发扬了中国传统小说的讽喻传统,显示了可贵的自我反思品格。在这些代表性的文学作品中,钱钟书的长篇小说《围城》可谓“一枝独秀”。其他文学作品尽管无法和《围城》相提并论,但也以其独有的文化反思品格而具有不可忽视的意义。
钱钟书作为在民国教育体制下成长起来的知识分子,不仅在民国教育体制内的清华大学接受了系统的现代教育,而且还在民国教育体制的保障下有了出国留学的机会。这由此奠定了钱钟书“学贯中西”的文化品格。像钱钟书这样一个融汇了中西文化的现代知识分子,在对民国教育进行的想象性书写中,一方面表现出了可贵的反思品格和批判精神,另一方面又表现出了文化认同乃至推崇。这种带有矛盾性的文学书写,恰是现代知识分子对知识分子这一群体在社会变革中作用的质疑,是对民国教育的深刻反思和批判。从晚清到20世纪三四十年代,知识分子在对留学生的文学想象性书写中表现出来的态度是不同的。晚清的小说《孽海花》作为较早表现学生出国留学生活的文学作品,其流露的价值趋向是对西方现代文化的认同,以及对那些走出国门的知识分子敢于担当的赞赏。在五四时期,则演变为对西方现代文化的认同乃至推崇。在二三十年代,这种对西方的文化认同和赞赏,则开始出现变化,认同乃至推崇逐渐地变为疏离乃至拒斥,其中的表现就是对那些接受了西方现代教育影响的学生,在中国现代作家的想象性文学书写中,已经走下神坛,而成了带有中国传统文化烙印的普通人。在40年代,则表现为对中华民族、尤其是接受了现代教育的知识分子所存在的痼疾的讽喻乃至批判,这种情形在钱钟书的小说《围城》中有着深度的表现。《围城》通过方鸿渐等形象,讽喻了深受中国文化熏染的一代留学生,尽管接受了西方教育的影响,但从骨子里依然是传统的。这些留学生在接受了西方现代文化影响之后,不但无法拯救日益沉沦的故国,而且连自己也无法摆渡到理想人生的彼岸,这便在一定程度上否定了近代以来学习西方文化、改造中国文化的种种努力。其实,钱钟书本来应该对西方文化有着更为贴切的了解和透体的亲和,但就其实际而言,并不尽然。钱钟书尽管接受了系统的西方文化的影响,但就其整体而言,他的精神无疑已经被同化到其耳濡目染的中国传统文化这个整体的精神中,并对近代以来的向西方学习这一文化思潮进行讽喻。由此说来,《围城》可以视为一部用西方文化外壳包装起来的中国现代小说。钱钟书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现代化以及对承载着这种现代化的知识分子,表面上持有一种讽喻性的态度,实际上持有一种否定的态度。然而,我们对这种否定性价值判断的副作用却没有清醒的认知和评估。也就是说,那些接受了西方文化影响的知识分子,可以走下神坛,也应该走下神坛,但我们不应该把他们当作讽刺乃至否定的对象。从总体上说,他们那一代知识分子并没有拒绝乃至否定自己对民族国家所肩负的文化使命和救亡责任,我们如果把那些“沉沦”的留学生群体当作这个时代的主流,那自然是片面的。实际上,即便是那些有所“沉沦”的知识分子,也经常把自己融入到民族、国家等体系中。郁达夫的小说《沉沦》便为我们塑造了一个弱国寡民的“我”的形象。他在异域他乡遭受种种的歧视而毅然蹈海之时,也没有忘却自己蹈海的这一个个体行为之于群体和国家的价值和意义。但是,随着人们对西方文明的绝望,一种否定西方文化的思潮逐渐地浮出历史地表。追根溯源,这种思潮早在五四文学风起云涌之际便已有所表现,在晚清社会中要挽大厦之将倾的梁启超,尽管胸怀救国救民之宏大志向,为此以西人为师,但是,当他真正地走进西方社会、对西方文明有了切身体验之后,却对西方文明有限度地认同和对东方文明有限度地否定,其人其文开始出现了转向。
在钱钟书对留学生进行讽喻的同时,同时期的其他作家尽管也对民国教育进行深刻反思,但就其反思的维度而言,他们大都是站在现代文化的基点上,对民国教育熏染下成长起来的知识分子的命运的深度把握。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便是巴金的小说《寒夜》。该小说的重点似乎并不在于对民国教育体制进行反思,而是重在展示那些接受了民国教育成长起来的学生,在走出了校门之后,真正地踏入了社会这块广阔的天地之后所经历的人生磨砺,这由此从侧面影射出了民国教育存在的问题。巴金把主人公置于抗日战争这一家国同难的特定历史时期,男主人公汪文宣和女主人公曾树生作为新型的知识分子,接受了民国教育的熏染,在自由恋爱之后结为伉俪,他们本来应该幸福地做人、大胆地做事。但是,当他们走出了自己所营构的自由恋爱的象牙塔之后,不但面临着家庭婆媳以及母子之间的深深鸿沟,而且还面临着社会的无情挤压。他们最终的结局是既无法摆脱家庭的羁绊,也无法排解社会的挤压,最终落得家庭破裂、个人陨落。如果我们进一步发掘这篇小说的社会价值和意义就可以发现,在民国教育体制下成长起来的青年学生,当他们走进社会时,学校所赋予他们的玫瑰色的人生幻觉,并不能真正地促成他们承担起“度己救人济世”的社会重任。相反,他们甚至还会被随之而来的“寒夜”所吞没。汪文宣的死亡,意味着现代男性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且不说启蒙,甚至连自己也无法摆渡到人生的彼岸;曾树生的出走,意味着现代女性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且不说担当,就是连传统女性那种坚守也荡然无存。实际上,在小说《寒夜》中,对这些接受了民国教育熏染的学生,巴金既像是把他们放到社会这个“试剂”上,测试出他们人生的“酸碱度”;又像是把他们放到社会这个大舞台上,预排了他们人生的“悲喜剧”。这等于从某种程度上对民国教育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宣告了民国教育体制下成长起来的学生,只有走过“寒夜”,才不至于重蹈历史的覆辙。从这样的意义上说,巴金的《寒夜》的确属于精心营造的佳构。巴金抱着巨大的同情,冷静地注视着生活,深刻地反思学生怎样规避人生的“寒夜”。
在这一时期的中国现代文学对民国教育的想象性书写中,还有一些作品尽管不是直接书写民国教育体制内的学校教育,但它与民国教育体制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李广田创作的小说《引力》和秦瘦鸥的长篇小说《秋海棠》,尽管不是直接书写民国教育,而是对沦陷区教育或者市井生活的书写,但作品所写的这些教师作为在民国教育体制下成长起来的学生,其思想和情感深刻地烙下了民国教育所赋予的文化品格。在《引力》这部小说中,李广田便为我们塑造了身在沦陷区中学里从事教书的教师黄梦华的形象。这恰好可以看作在抗日战争的特殊历史时期,中国现代文学关于民国教育的想象性书写中,特别凸显了中华民族那种坚忍不拔、愈挫弥坚的内在精神,这与民国教育是分不开的。在中国现代文学对民国教育的想象性书写中,还需要我们关注的是通俗文学始终参与到了其中,其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具有民国教育的背景,并成为大众文化所偏爱的审美对象,这可以看作民国教育已经渗透到了人们生活中去。秦瘦鸥的小说《秋海棠》可谓是这方面的代表性作品。通俗小说的女性从原来的“风尘女子”向“学校女生”的转变,正意味着大众文化审美情趣已经发生了转变,“学校女生”已经成为社会所接纳乃至同情的重要对象。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作家对民国教育有着文学的书写,像张天翼的《速写三篇》、老舍的小说《四世同堂》、路翎的《财主的儿女们》、沙汀的《困兽记》等作品都对身在民国教育体制内的教师或学生有着不同一般的书写,但从总体上来看,这些作品的重点并不在于书写教育,教育仅仅是其中的一个方面。
总的来看,民国教育体制促成了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和发展。与此相关联,中国现代文学关于民国教育的想象性书写,也从纷繁复杂向多样化再向历史深度挺进。这种螺旋式上升,既是民国教育体制发生作用的直接显现,也是中国现代文学从奠基到发展的真实写照。中国现代文学关于民国教育的想象性书写的方向转换,既隐含了对西方文明的反抗乃至反拨,也深潜了中国现代文学向传统的回归乃至皈依,这既是民国教育体制从反叛传统向整合传统转向的结果,也是中国现代文学奠基之后合乎发展逻辑的结果。
[责任编辑:以 沫]
The Educational System 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and the Found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Chinese Modern Literature
LI Zong-gang
(Literature School, Shandong Normal University, Jinan 250014, P.R.China)
There is a clos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education system 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and Chinese modern literature. The education system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not only in laying the foundation of Chinese modern literature, but also in the promotion of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modern literature. This kind of influence displays that Chinese modern literature has many imaginative writings to the Republic of China Education. The imaginative writings of Chinese modern literature are not only the realistic reflections of the education 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but also the expectations for the future of the education 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which makes the educational system and literature 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show a benign and interactive relationship. The imaginative writings about the education 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imply a resistance to Western civilization and also a return to China traditional literature, which is the result of a logic development of Chinese modern literature.
Education system 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Education 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Chinese modern literature; LU Xun; QIAN Zhong-shu
2017-01-27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民国教育体制与中国现代文学”(10BZW104)。
李宗刚,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济南250014; lizonggang369@163.com)。